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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災災情不清 京維穩禁追究

1 : GS(14)@2012-07-24 18:26:18

http://hk.apple.nextmedia.com/international/art/20120724/16540848

下令報道「要從正面出發」
有北京媒體人士透露,北京市委宣傳部下令,對水災「要多報道暴雨無情人有情」,此指令中央媒體也要執行。對災難報道「要從正面出發」,新聞網站「要組織好評論、跟帖、轉發工作。當局意識到網絡將成市民「洩怨」渠道,要求各網站對微博用戶 ID、用戶賬號等「做好滙報表格」。當局還明令禁止報道北京地鐵六號線水災塌方事件。
內地網絡名人李承鵬透露,他在新浪的一篇文章遭北京市網管辦點名刪掉。李文借水災炮轟北京當局治城無方,官員「只會出國考察,不見上街視察,坐擁60億新車,卻不見開出搭救路人」;直指「一個連下水道都修不好的城市,永遠進入不了上行道;當整個國家都修不好下水道,就該知道民意為其麼天天在內澇(即不滿)」。
2 : GS(14)@2012-07-24 18:27:59

http://hk.apple.nextmedia.com/international/art/20120724/16540849


北京官方宣稱此次水災至少導致37人死亡,7人失蹤,但民間對死亡人數充滿質疑。北京負責城市排水的水務部門、未能提前預警的氣象部門等,紛為自己失職辯解卸責。
北京市水務局官員辯稱市內排水系統設計只能抵禦「三年一遇」大水,但網民發現同在暴雨區的故宮和明清建築卻無積水,譏諷北京年年花巨資打造的現代排水系統連古代都不如。
北京水災引爆輿論質疑首都城市建設,指近10年北京數千億人民幣投入城市基本建設,但去年今年兩次大水北京都發生洪澇;北京市水務局官員辯稱,北京市排水系統設計只能抵禦「三年一遇」大水,僅能負荷上周六降雨量的1/5。當局又呻窮稱,要解決京城排水系統老化,「目前在經濟上沒有可能」。
這次大水北京一片汪洋,有網民在上周六晚大雨時專程跑去故宮想拍水淹故宮照片,但在故宮午門卻沒看到地面積水的痕迹。與故宮一樣處在暴雨中心、曾是明清兩代皇家園林的北海團城也沒有積水,網民指,「幾百年前的古代建築,尚能有那麼好的排水功能,真是該讓今天我們北京市的領導人無地自容!」
傳200老人被困全遇難

有北京建築工程學院的教授則指,北京目前使用的城市排水系統,是中共建政初期沿用前蘇聯的設計理念和技術理論,當時建的是小排水管道,「一年淹兩三次是正常的」。
昨有北京網民在新浪微博稱,此次水災僅房山區死亡人數已經上百,更傳房山一個老人院200多名老人被水困兩天兩夜後,全部遇難。但房山當局昨否認有關傳聞;不過昨日京媒陸續報道發現遇難者屍體,故相信死亡人數應不只37人。
北京氣象專家稱,北京出現61年來最大暴雨,是因當地持續幾天悶熱積蓄充沛水氣;加上冷暖空氣交滙點恰好處於北京上空,令北京由上周六日間至周日凌晨,全市平均降雨量達170毫米。
新浪網/《蘋果》記者
3 : terryyim(13133)@2012-07-25 00:45:56

或許有點危言聳聽,我感覺中國今次的權力鬥爭令中央暫時權力真空
照理這些事應該處理得更好,特別是在北京
4 : greatsoup38(830)@2012-07-30 15:08:21

http://magazine.caixin.com/2012-07-27/100415900_all.html
財新《新世紀》 記者 劉虹橋 任重遠 謝海濤 實習記者 葉清逸


  儘管北京市氣象局7月19日就預測到了21日的大暴雨,但最終的暴雨中心房山區,卻沒有在雨前採取足夠的應對措施。

  山中旅遊區照常開門納客,眾多可能被山洪衝擊的村莊並未事前撤離。遊客、村民並不知道這場暴雨有何不同。

  7月21日至22日,暴雨襲擊北京。位於北京西南部的重災區房山區,局部降雨量接近500年一遇。該區河北鎮降雨量達到460毫米,創造了北京1951年有氣象記錄以來最高紀錄。

  暴雨傾瀉,房山地界內的大石河、拒馬河兩大流域洪水暴漲,山洪、泥石流洗劫了多處村落,受災面積基本覆蓋全部山區。

  大水過處,滿目瘡痍。山洪退去之後,不少家庭生者與逝者陰陽兩隔;天災和人禍種種,也開始浮出水面。

缺失的預警

  「沒有預警!」「沒有人事先通知撤離。」這是財新記者在房山區十渡鎮、青龍湖鎮、韓村河鎮等受災點採訪時,得到的相同答案。

  在婁子水村開超市的劉水生對記者說,「如果有預警,知道可能來山洪,我們至少可以騰挪一下貨物,不至於損失這麼大。」在洪水中,劉水生的超市貨物被淹,損失預估在二三十萬元。

  「沒有接到過預警,沒人通知我們可能有山洪危險,水漫到公路上之後我們才意識到出問題了。」在瓦井村開設石板廠的四川商人劉秀華向記者強調。

  從7月19日的氣象部門作出暴雨預報起,到7月21日白天,北京氣象部門先是發出暴雨藍色預警,後又發出黃色警報,至晚間6點30分,再次發佈暴雨橙色預警。但是,房山區十渡等山中易發泥石流的景區,仍在開門迎客。

  房山的山地地形孕育了諸多美景,便捷的公共交通溝通著市區與房山,房山成為北京市郊的度假勝地。每到夏秋季節,上方山、云居寺、青龍湖、十渡風景區總是遊人如織。

  多位遊客和房山當地旅遊經營者均向財新記者證實,山洪發生前,沒有人勸他們離開上述地區。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地質專家在接受財新記者採訪時指出,由於沒有專業化、技術化的山洪泥石流預警系統,北京在過去採用的都是「群防群策」的方式進行災害預警,「可能在地質災害的精準度上還不夠」。

  「四川、重慶、兩湖地區等地質災害頻發區在專業預警系統建設上水平較高,北京正在建立這樣網絡化的監測系統,以實現地質災害隱患點進行精確監控、提前預警。」上述專家表示。

  北京林業大學水土保持學院副教授高甲榮告訴財新記者:「房山區對山洪泥石流的防範還停留在最簡單的層面,讓農民自己注意,有問題就在村裡喊一嗓子,敲鑼以示警告。」

  但是,7月21日的特大暴雨,大部分房山居民並沒有提前聽到政府「喊一嗓子」。山洪奇襲時,人們只能匆忙逃生。

  房山區官方否認沒有預警的說法。房山區長祁紅說,有6.5萬人轉移到了高地,「但是還有那些路過的、盲目的、不在狀態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人,被洪水無情地吞沒了」。

山洪逞兇

  「傍晚6點多鐘開始來水,先是沒過腳踝,不一會兒,水就到了膝蓋,水流很急,已經有點站不穩了;兩三分鐘後水就漫到腰身。」家住房山區周口店鎮婁子水村的張偉表示,從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水。

  在拒馬河畔,經營著水上遊樂項目的程華麗,眼看著即將入夜雨還下個不停,便讓放船的人到碼頭巡邏。「我感覺山洪可能會來了。」程華麗說。臨近晚間7時許,程華麗所在的北石門村有村民跑過來說:趕緊往高處轉移,洪水可能就要來了。

  來人話音剛落,大水瞬間湧進了程華麗的家門。程華麗剛奪門而出,沒走幾步,試圖轉身返回家中拿些方便麵時,大水已沒腰身,家都進不去了。

  那是7月21日晚間7時許,頃刻間洪水猛漲,堪稱奇襲。在雨夜裡,當程華麗再次回頭時,家園已是一片汪洋。

  在大水中,人們看到了被席捲的雞、豬,漂浮的屋頂,各式家具家電,還有小汽車⋯⋯據親歷了洪水的婁子水村村民稱,逃命的人們只能趴在屋頂上。

  7月24日,大水退去,程華麗返回家園。家裡的18頭豬,被沖走了十幾頭,兩百多隻雞全沒了。菜園子被毀壞,20多只竹筏、16艘木船、2艘救生艇、300多套救生衣⋯⋯程華麗已經統計不過來,還有多少財產被山洪席捲而去。

  7月21日下午,韓村河鎮大次洛村村民王建生開車去送人。7時30分許,家裡人接到王建生的電話,說雨下得太大,車陷到路上的窨井口了,讓家裡開大貨車去把車拉一下。

  暴雨和大水阻隔了親人。暴雨過後,王建生一家人劃著小船,打著手電筒在水面上尋找王建生,但沒有找到。洪水逐漸退去。23日下午6時,在挾擴河故道河溝淤泥裡,已搜尋近兩天的親人發現了一輛近乎倒立的小車。在小車往南約50米處,家人在泥濘中看到了王建生的襯衣——王建生的家人早就撥打了急救車的電話,但已經用不到了。

  在尋找王建生的路上,家人看到了許多沿著河岸以及洪水沖擊路徑尋找親人的人們。

  7月24日,來自北京清河的兩男一女,還在河邊尋找著自己的親人。他們說,朋友開車到房山遊玩,人沒回來,車也沒有見到。最後,只好到當地派出所登記,「警察說,如果附近有屍體打撈上來,再幫你們辨認。」

  此後,在拒馬河下游,多具浮屍被發現。在洪水退去後的泥溝和田地裡,一些屍體已面目全非。

佔道人禍

  「人禍勝過天災。」在財新記者採訪過的幾十名房山居民中,遭災的村民對此有普遍的共識。

  在婁子水村,村民們對東河河道被人工改造一直耿耿於懷。「反覆擴充道路、壓縮河道,如果保持河道原有的狀況,不至於無法洩洪。」據村民介紹,河東河道原先是地上河道,大雨時可直接變成洩洪道。

  倖存者們抱怨的另一個原因,系河道的堵塞問題。由於長年少雨,婁子水村的河道長年乾旱。因為沒有水,沒有過大汛,許多周圍採石場就在河灘上堆放石板和廢石料,廢渣、廢石直接傾倒在河灘上,直接影響河道洩洪。

  東河河道被人工改造後,在東河、南河彙集之前近兩公里的河道基本成了暗河,河面上鋪設了半米多厚的水泥板,原本開闊的河面變成了公路和堆放公共運動器材的小公園。村民稱,河道原有約20米寬、3米深,現在僅剩幾米寬的水道出口的暗河。

  南河河道也被改造。現有河道寬約20-30米,但村民回憶稱河道原本得再寬上一倍。損失的河道被改成了公路。

  據住在東河、南河交界口的村民楊亮透露,1988年婁子水曾發大水,防汛指揮部的人和村裡的領導聊過,沿河道房子都要搬遷。但此後再無下文。居民反映過幾次,政府亦無回音。由於過去十幾年一直幹旱,村民也漸漸不再提此事。楊亮的母親認為,政府不應在這樣的危險地帶分配宅基地。

  遭遇了大水的常樂寺村,村幹部們也遷怒於河道阻塞的問題。該村一位村幹部對財新記者說,「我們已經多次向鎮上報告,要求解決砂石阻塞河道存在的洪災風險,但一直沒有結果。」

  約在2005年左右,在常樂寺村河道上游的曉幼營村,一座砂石廠在河道正中逐漸建起。「村裡已經盡力呼吁了,跟鎮上幾個主管領導都遞了材料。但砂石廠不在我們村境內,我們能力有限。」前村主任鄭友如是告訴財新記者。

地質危機

  房山區西北部為山區,東南部為平原,總面積約為北京市六個直管區的1.5倍,其中山區面積佔六成以上。

  房山也是山洪、泥石流多發區域。史料顯示,1949年至2005年之間,房山區共發生山洪泥石流災害23次,造成84人死亡,累計受災人口達710萬人。房山區內的蒲窪、霞云嶺、史家營、南窖、大安山、佛子莊、十渡及張坊等山區鄉鎮都曾遭遇過泥石流災害。

  早在1995年,北京市水利局洪承舒就在其論文中繪製出「北京地區泥石流易發區示意圖」。

  財新記者通過比對發現,此次在「7•21」暴雨中遭遇山洪、泥石流災害的鄉鎮和村莊,幾乎無一例外地位於該圖標註易發區範圍內。

  北京市地質調查研究院研究員劉德成等曾撰文指出,受地勢及大氣環流影響,房山地區易出現日降雨量超過100毫米的局地性暴雨或大暴雨,而泥石流也常發生在暴雨中心。該區的泥石流活動具有一定週期性,間歇期長達數十年,平均每隔十年左右出現一個活躍期。在時間分佈上,泥石流多發生在7月下旬至8月上旬的下午至次日凌晨。

  劉德成等指出,房山區內溝谷相對高差可達300-1200米,當堆積於溝谷內的鬆散物質在暴雨的激發下形成泥石流後,便奔騰洶湧地向下奔瀉,人類的砍伐活動和採石採礦也在一定程度上促發了泥石流的暴發。

  不過,或許是房山地區多年未出現大規模山洪和泥石流,地質專家和研究機構提出的泥石流災害整治建議並未得到決策者關注。

  北京林業大學水土保持學院副教授高甲榮,曾經參與2007年北京山區山洪泥石流摸查。「北京山區近10年降雨量偏少,部分幹部群眾忽視了山洪泥石流的潛在危險性,這次的大暴雨也暴露出這個問題。」高甲榮說。

  高甲榮介紹說,山區內的採礦、采砂企業很少建立廢石、廢渣場,任意將廢棄物棄置於溝谷、河道之中,既增加了山洪泥石流的可能性,又阻礙了排洪。而一些村莊將房屋規劃在河灘地等危險區,甚至使整個村莊都暴露於山洪泥石流高發地帶,部分地區的地質移民工作還出現反覆,問題「久治不癒」。

  7月24日下午,在房山區「7•21」特大洪澇災害情況介紹會上,區委副書記、區長祁紅神情凝重。「作為區長,對不起大家。」 他說。

  本刊記者汪蘇對此文亦有貢獻
5 : greatsoup38(830)@2012-07-30 15:09:06

http://magazine.caixin.com/2012-07-27/100415900_all.html
水患對於中國人而言,自古就有恐怖的記憶。漫漫的歲月長河中,華夏民族遭遇過無數次的各式各樣的水患災害。

  2012年7月21日發生在北京的一場暴雨災害,再次刷新了國人的記憶。

  一個光鮮繁華的現代化國際大都市,脆弱到如此不堪一擊:首都的二環路主幹道可以成為私家車主的溺亡之地;外來人口賴以蝸居的地下室會變成埋葬生命的墓穴;昔日熱鬧的京郊旅遊勝地則一夜之間滿目瘡痍。

  截至本刊發稿,官方於7月26日晚公佈的最新的死亡人數為77人。無論最後的統計數據是多少,對於災害本身,對於死去和活著的人,都不可能改變什麼。

  而且,誠如日本著名導演北野武對日本地震的感言:「悲慟是一種非常私人的經驗。這次震災並不能籠統地概括為『死了2萬人』一件事,而是『死了1個人』的事情發生了兩萬件。兩萬例死亡,每一個死者都有人為之撕心裂肺,並且將這悲慟背負至今。」

  記住那一個個活生生的死難者,記住這場災害,其意義不僅僅在於緬懷,更關鍵的是,我們需要從災難的記憶中獲取正確的前進方向,而不是在下一次災難來臨的時候依然手足失措、慌亂茫然。

  以災為鑑,知恥後勇,我們需要從死亡的悲慟中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氣,而不是一旦烏云凌空就感到大水將臨的驚悸。

  所以,財新試圖做的,只是循著事實的邏輯,以報導來紀錄、還原這場災害的真實的歷史。

  若干年後,人們再回顧這次災害,不會只看到冷冰冰的數字。任何災難都由生命承受,是一個生命,加一個生命,再加一個生命……而且,每個生命都只有一次。

   ——編者

  這本是一個普通的週六。

  2012年7月21日,北京,這個擁有1900萬人口、500萬輛汽車的國際大都市,正常運轉。城市裡的人們,也生活在各自的軌跡上。

  34歲的丁志健是北京一家出版公司旗下幼兒刊物的編輯部主任,北大研究生畢業,家住朝陽區甘露園。他與同在出版業的朋友約好了,下午2點到位於東城區兩廣路上的光明日報社附近談業務。出門前,妻子邱豔(音)略有不滿,說都週末了怎麼還要談事情,在家陪陪孩子多好,何況天氣預報有大到暴雨。夫妻倆說好,下午4點多邱豔給他打電話,談完事情就早點回家。

  33歲的河北來京打工者安春雷正常加班,開車為公司運送美容器材給各家門店。中專學歷的他也曾發達過,開過公司,個人資產一度達到200多萬元,後來又都賠光。2009年來到北京給人當司機,蝸居在東城區東花市大街本家潤園小區15號樓的地下室二層的一個單間裡,月租500元。

  京郊房山區,30歲的韓村河鎮西南章村的女村民石珊珊早上6點40分左右就從家裡出門,趕去位於該區竇店鎮的公司加班;同是30歲的河南來京打工婦女曹付湘,則在位於青龍湖鎮常樂寺村的家具廠裡休息,她已是三個女孩兒的母親,大女兒剛上幼兒園大班,一對八個月大的雙胞胎尚未斷奶。

  這一天,北京國安足球隊坐鎮主場迎戰杭州綠城隊,台灣人氣歌手蕭敬騰來京舉辦個唱,國家大劇院上演歌劇《紙風車幻想曲》。數萬球迷、歌迷、劇迷前往助陣、觀演。

  這個週六,清晨天色亮起時與任何一個週末沒什麼兩樣。儘管天氣預報有暴雨,但與普通週末似乎也沒有不同。

  暴雨從7月21日上午10時左右開始下起,持續至7月22日凌晨3時才基本結束。一天之內,北京全市平均降雨量170毫米,城區平均降雨量215毫米。官方稱這是北京自1951年有氣象記錄以來最大的暴雨。

  暴雨之下,北京徹底淪陷。城區至少63處路段嚴重積水,交通大面積癱瘓,人員傷亡甚重。截至本刊發稿,官方稱北京死亡77人,這一數字是截至7月26日的統計數據。

  暴雨天災難免,但大量人群遇險,多人死亡,不能不追問人禍 。

  這場暴雨,政府未能及時告知民眾其嚴重性,也未採取停止公共活動的特殊措施。上百萬的民眾暴露在雨災之中,事前無危險提醒,事後救援屢有延誤。當夜,110、122等電話較難打通,如若不是微博求救和公眾互救,這座城市的傷亡數字難以設想。

  7月21日當晚7時至8時之間,北京市防汛抗旱指揮部辦公室疑已面臨發出汛情紅色預警的情形,但最終並沒有發出,其應急響應也止於橙色。

  暴雨過去已有數日,北京的天空時晴時陰,每當陰云密佈,城市裡人們就禁不住心悸。太多的事情需要反思。

「7·21」悲情夜

電視畫面裡,總計不到十分鐘,丁志健的車就被找到,拖出了水面

  按照之前的約定,7月21日下午4點多,妻子邱豔給丁志健打了電話,叮囑他早些回家。此時已經下起大雨。丁志健在電話裡說,回家路上應該不會有問題。

  下午5點多,有些焦急的邱豔再次撥通了電話,丁志健答應回家吃飯。

  傍晚7點半左右談完事,丁志健告別朋友,駕著黑色現代途勝SUV,自西向東,沿兩廣路經廣渠門方向,駛向位於甘露園的家。這條路最終成為不歸路。

  十來分鐘後,晚7點40分左右,邱豔接到了丁志健的求救電話,此時他在東二環廣渠門橋西側約300米的鐵路橋下的主路上。電話裡的丁志健語氣相當慌亂。他告訴邱豔,車已經淹沒在水裡,車門打不開。邱豔讓他趕緊打110,丁志健說110打不通,邱豔就讓他用手撞開車門。

  掛了電話後,邱豔開始打110,打不通;再打122,也打不通;打120,120說不能打這個電話,得打122。

  時間一點點在流逝,丁志健再次給妻子打電話說,「快點救我,我這邊快沒有空氣了。」他在電話裡很焦急,開始哭泣。

  邱豔扔下電話,拿著錘子和鄰居一起往出事地點趕。途中遇堵車,邱豔在通惠河北路轉向廣渠門的高架橋上下車,一路跑過去。

  在趕往出事地點的路上,終於打通了110,此後派出所打來電話,邱豔報了明確的位置:廣渠門鐵路橋下,西至東方向、主路上,有一輛黑色途勝車在水裡。派出所一再反饋說裡面沒有車,只有水;邱豔說肯定有車。派出所跟丁志健聯繫,手機已無法打通。

  邱豔告訴財新記者,她大約於晚上8點半趕到出事地點附近。她反覆求現場交警趕緊救人。交警回覆說不歸他們管,要找消防。

  邱豔對後來抵達現場的消防人員表示了強烈的不滿:「我一再說我先生是在主路上,可他們依舊在輔路上無動於衷,一動不動!」

  有一個旁觀的小夥子試圖游往深處救人,但因水勢過險,只能無奈返回。

  當晚10點半左右,丁志健的車才被打撈上來,是淹沒在鐵路橋下的五輛車中最後打撈出來的一輛。其他車輛中沒有人員被困。

  北京電視台直播了撈車救人的那個場景,電視畫面中,總計不到十分鐘,丁志健的車就被找到,並拖出了水面。

  丁志健被送往醫院搶救,為時已晚。醫院檢驗報告顯示,丁志健為溺水而亡,手和頭骨皆有挫傷。丁志健的一位朋友說,挫傷是因為撞擊和捶打產生的,過程可想而知是多麼痛苦。

  財新記者發現,在出事地點附近有三組不同的攝像頭,分別是交管局探頭、交管局事故逃逸探頭、交管局電視監控探頭,當晚的情況應該能夠及時被交管部門獲知並保存下來。

  但是,距離鐵路橋步行不到十分鐘的北京市公安局交管局東城交通支隊工作人員表示,沒有錄像。

  目擊者告訴財新記者,「7·21」那個雨夜,邱豔在現場孤立無援時,只能借來擴音喇叭不停高喊:「丁志健,丁志健,我來救你了!」希望丈夫能聽到她的聲音多堅持一會兒。

  狂風暴雨中,聲音無助。

地下室逃生

「沒辦法了,你們帶著貴重物品逃吧」

  就在邱豔站在廣渠門橋邊看著丈夫生命逝去的同一時刻,距離丁志健出事地點僅600米的本家潤園小區15號樓地下室裡,忙碌了一天的安春雷在屋裡準備休息,卻意外發現靠近西邊的房東值班室房頂滲水。

  「地下室密封性很好,我還以為是水管壞了,還怕電源開關遇水走火,忙著拿塑料袋把電源包起來。」他告訴財新記者。

  本家潤園小區於2005年左右建成,臨街的15號樓的地下室被承包出去,地下一層成為容納100多戶商家的東花市南里市場,地下二層則被物業承包給了四家房東,再轉租給了150多戶住戶,將近四五百名外來人口蝸居在這裡。

  在安春雷包裹電源的時候,房東發現問題不對,扯著嗓子喊:「不是下水管,是樓上的水淹進來了,沒辦法了,你們帶著貴重物品逃吧。」

  數百名住戶在匆忙中逃生。此時,東邊地下一層與二層的接口處,大門洞開,像一道潰堤的缺口,大量積水從市場裡瀑布般衝出來,灌入地下二層。

  「地下一層市場,水勢來得太快,不到幾分鐘,水已經漫到腰部以上。我們也不得不打開通向地下二層的門排水,不然人都要悶死在裡面了。再說,以前不改建的時候,門也是開的。」一位不願具名的市場商戶告訴財新記者。

  外面的雨水、市場內部的積水,四面八方湧入地下二層。晚9點半,水已沒過膝蓋;10點多,水深齊腰,房東站在樓道里不停勸阻住戶不要進去。「這是從護城河倒灌進來的水,加上排水系統不好,即使不打開連通地下一層、地下二層的大門,也會有水淹進地下室,只是不會像現在來得這麼快、這麼猛。」房東龔慧君表示。

  「地下一層排水,好歹也該通知我們一聲,我們難道就不算人了麼?如果不是有住戶及時發現,有些人可能在睡夢中就被淹死了。」一位女住戶說。

  「那個時候,水勢就控制不住了,又找不到物業,我們只能自己挨家挨戶地敲門去救人。」安春雷告訴財新記者。

  晚11點20分左右,地下室的幾位居民組織了最後一輪搜救。安春雷舉著手電「游」在水中,行至半途,感覺到水中微微帶電,腿開始發麻,趕緊尋路往回退。在回退的過程中,他看見一位戴著眼鏡、20歲出頭的小女孩還在收拾行李,不由分說就將她拉了出去。

  「水已經齊腰了,她把一個東西放在櫃子上,刷地一下就被沖走了,根本沒用。再說水裡開始漏電,人命重要還是東西重要?」安春雷說。

  7月21日晚上,失去住所的地下室居民大多聚集在樓道里,或坐或站度過了一夜,「雨大,天冷,沒錢,也沒地方可去。」

  慶幸的是,這個雨夜,本家潤園小區的地下室裡無人死亡。

  同一時刻,一對蝸居於豐台五里店南小區16號樓地下室的山東籍姐弟則沒那麼幸運。當晚,19歲的弟弟獲救,33歲的姐姐王靜沒能挺到最後。

  據小區居委會負責人介紹,7月21日傍晚6點左右,小區居委會接到33號和34號樓求助電話,將救援人員調往這兩座樓。

  之後接到16號樓求救電話開始回調人員,到達現場已經傍晚7點多。此時主幹道上的積水已經漫過大腿。因地下室積水太深,無法展開救援。

  民警在報警後兩小時趕到現場,此時積水已經從窗子灌入地下室,救援人員用兩台水泵同時向外抽水,至7月22日凌晨1點多,地下室的門才能打開。

  據獲救的弟弟在筆錄上的描述,地下室積水過深快到屋頂,他們站在桌子上也已淹沒至他們的脖子。當門可以打開時,他想讓姐姐先出去,就用力把姐姐向外推了一下,「具體推到哪裡自己也不清楚。」推完之後,自己就感覺到一陣眩暈。

  姐姐最終沒能得救。現場目擊者稱,屍體是從地下室積水中漂出來的。

生死之間

「你抓住了,我給媽打電話找人救你。」這是夫妻倆此生最後的交流

  7月21日晚,加完班的石珊珊,冒雨趕回京郊房山區韓村河鎮西南章村的家。晚9點31分,放心不下的丈夫劉小松給她打了一個電話,佔線。事後劉從母親那裡得知,當時石珊珊正打電話給婆婆,說她到東南章村了,那裡水太大。婆婆讓她在那裡等,會找人去接她。

  石珊珊說「不用」,隨後婆婆聽到電話裡一句「唉呀,媽呀……」的叫聲,再喊石珊珊的名字就沒有回應了。過了會石珊珊又打回電話來,說她抓到一棵樹,讓別著急。

  劉小松也撥通了她的電話,但湍急的洪水中,她聽不清丈夫說了些什麼。

  電話斷了,石姍姍發來一條短信:「我抓到一棵樹,你別著急。」他回覆道:「你抓住了,我給媽打電話找人救你。」這是夫妻倆此生最後的交流。

  次日凌晨3點左右,在離韓村河西東南章村東200米左右一個小樹林裡,人們找到了石珊珊。當時積水齊腰深,石珊珊半側身漂浮在水上,頭是紮在水中的,半條腿露在水面外,已經身亡。

  預感到妻子可能出事時,劉小松曾經報警,但是110接警線路太忙了,最終打通後,轉到了房山分局,在他說明情況之後,警方就沒有回覆了。房山受災嚴重,警力不夠,而且當時水大,難以下水救援。

  石珊珊遭遇洪水的時刻,與她同歲的曹付湘也同樣遇險。當天的洪水,將她和姐姐、姐夫,她的三個女兒困在家具廠中。水位不斷上漲,他們惶恐異常。廠外,柴油罐、夏利車都被浪頭捲起,四處沖蕩,部分廠房也開始坍塌。

  家具廠老闆獲知情況後也立即開始聯繫當地派出所,以及鎮上主管安全的相關領導。但得知,「水災緊急,所有人員都已派出現場,中國少年軍校總校(一個民辦學校——編者注)在該鎮轄區內,校內有幾百個孩子,恐怕來不及趕去常樂寺村救援。」

  鎮領導告訴老闆,已通知上游的曉幼營村的砂石廠,讓他們將河道內的砂山挖開,避免阻塞河道。

  面對不斷上漲的水位,曹付湘等三個大人抱著孩子,站到床上,從窗口陸續爬出,想到屋頂上避難。然而,姐夫剛將曹付湘的大女兒托上屋頂,一股急速的洪流便衝了過來。他用手死死抱住大門,才沒被沖走。再睜眼時,其他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曹付湘的姐姐比較幸運,她抱著妹妹的小女兒,被衝向鄰居家的一片玉米叢,然後被彈到牆邊,站了起來。

  而曹付湘則抱著自己另一個八月大的女兒,被洪水捲去。兩天後的7月23日上午,小女孩的屍體被發現,曹付湘本人的遺骸,則到7月24日中午才被打撈出來。

  「7·21」的雨夜,京港澳高速公路嚴重擁堵,將近晚8點,上百輛車被堵停在900餘米長的低窪處。暴雨快速彙集成洪水。晚9點前後,私家小轎車大半已被水淹,而路外洪水此刻也正越過路壩,迅速湧入。

  170餘人頓時陷入性命之危。涉險者劉佳告訴財新記者,私家車內所有人都已開始棄車試圖徒步走向附近的高地。在移動之間,洪水先後將三個人吞噬。來不及躲閃之時,不少人站上車身較高的公交車和旅遊大巴頂端。

  率先跑到高地的人,在高速路邊找到一處再生水廠工地,請求救援。十多名工人知悉情況後迅速施救,最終救出眾多生者。

  7月26日晚間,北京官方公佈了死亡在京港澳高速的三人名字:王迎春(女,43歲)、熊惠玲(女,41歲)、鄭冬潔(女,27歲)。

失陷的排水

「不是設備(抽水泵)不行,而是河道洩洪能力的問題」

  任何一個城市都可能遭遇暴雨。雨災發生之時,城市排水系統當是最基礎的防線。顯然,北京的這條防線在7月21日晚間淪陷了。

  多位排水專家告訴財新記者,北京的排水系統,在全國各個大城市中,已屬先進。但這樣一個排水「先進」城市,其排雨洪能力,與東京、巴黎、倫敦、紐約等國際大都市相比,其實遠不在一個層次上。

  原北京市水務局河湖管理處總工程師李裕宏介紹,北京市的雨水管網並非建於同一個年代,但總體排水能力低,與北京的城市發展不相稱。「建築交通發展很快,但是地下落後得很遠。」

  地下排水系統龐大而複雜,與排雨澇相關的系統大致分為局部泵站排水與主體排水通道系統兩部分。北京2011年「6·23」暴雨和此次「7·21」暴雨,主要積水問題發生在下凹式立交橋處,屬於局部泵站排水。

  負責京城大部城區排水的北京市排水集團副總經理鄭江說,北京有接近90餘個這樣的泵站,但這些泵站目前多數隻能處理一年一遇、三年一遇的暴雨。一年一遇就是小時降雨量30毫米,北京將在2015年前投資將其中的90%改造成五年一遇的標準,五年一遇就是小時降雨量能夠達到五六十毫米。然而,這仍然不夠,因為21日晚已經達到了100毫米,確實超過了設施能力。

  據新華網等報導,北京市排水集團總經理陳明表示,這些雨水泵站都建於上世紀,當時的城市建設是向蘇聯這樣的乾燥國家學習的,制定的標準很低且不科學。

  其實,這些泵站抽水能力與主體排水通道息息相關。北京的問題不僅在局部泵站上,更在主體排水通道上。北京排雨水主體通道是北運河系統,約80%以上的雨水由該系統流出。該系統由支流護城河、通惠河、壩河等將雨水彙集到北運河,再流出境外。隨著北京城市的擴大,遇大暴雨時,會出現洩洪能力不足的問題。

  以丁志健喪生的廣渠門鐵路立交橋為例,十幾年前配建了夕照寺泵站,負責抽取暴雨形成的積水,然後排入附近的護城河。一位匿名的知情人士告訴財新記者,當晚6點20分,夕照寺泵站的四個抽水泵在滿負荷運轉。四個抽水泵中有兩個90千瓦的大泵,一個55千瓦的中泵和一個22千瓦的小泵。

  該匿名知情人士說,照理這些抽水泵可以做到讓廣渠門立交橋不過度積水,但當天雨量過大,護城河水出現外溢,整體水位過高,水成了死循環,這些泵站已基本失效。 「不是設備(抽水泵)不行,而是河道洩洪能力的問題。」

  一位排水專家描述主排水通道失靈時打了一個比方,好比一般大雨是三四個人一起進出一道門,這回就像20個人同時進出這道門,堵住了。

怠慢的預警

在這個61年一遇的暴雨日,北京公眾還以為可以正常度過他們的週末,全然不知已暴露在一場有生命威脅的危險面前

  在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副總工程師程曉陶看來,排水出現問題並不足懼,事實上排水系統良好、能防百年一遇甚至二百年一遇暴雨的國際城市,也並不敢保證大暴雨下無傷亡。

  國際慣例是城市管理者通過災難預警、應急、救援等環節,力求大暴雨下免除人禍。

  遺憾的是,在上述環節上,北京此次的表現並不出色。

  北京市氣象局早在19日就成功預測到了這場暴雨,只是預測雨量與最終現實相差甚大。20日下午,北京氣象局仍預報全市平均累計雨量40-80毫米,但最終出現的暴雨達215毫米。

  21日當天,北京氣象局根據新的觀測,於9時30分發佈暴雨藍色預警, 14時與15時30分兩次發佈暴雨黃色預警,18時30分,發佈暴雨橙色預警。如果通曉這些預警術語,可知暴雨黃色預警和橙色預警已預告相當嚴重之暴雨。

  問題恰恰出在這裡,氣象部門認為嚴重的暴雨,北京絕大多數公眾卻沒有這種認知。事實是,沒有幾個普通公眾真正知道黃色、橙色預警意味著什麼,此其一;其二是氣象部門沒有把這些預警信息有效傳達給多數公眾。

  由前述死傷者親屬的講述可知,多數遇難者家庭當天都認為這是一場普通的暴雨,沒有人想得到災難即將到來。

  在日本東京,當氣象廳預測到一場嚴重的暴雨時,氣象廳會發表「記錄性短時間大雨消息」,提醒居民附近發生可導致災害的事態。根據相關法律,政府和媒體都要即時跟進,電視、廣播等媒體將被強製播發這些信息。政府還會通過媒體和各種通信手段,規勸民眾主動避難。

  美國波士頓大學經濟學博士吳謙立,對美國的氣象部門和媒體應對惡劣天氣的態度印象深刻,他們「寧可錯報,也不漏報」。

  相比而言,7月20日、21日,暴雨來臨之前,居民沒有感覺這個週末與平時有任何不同。2011年暴雨後,公眾就呼籲政府應在暴雨前向居民手機發出提示短信,但此次顯然也沒有這樣做。

  事後北京氣象部門負責人稱 「手機預警信息發送尚有技術障礙」,每秒僅能發400條。但這一說法遭到中國兩大通信運營商聯通、移動的公開反駁,稱全網短信預警在技術上不存在困難。

  一位通信運營商技術負責人告訴財新記者,全網發送短信的技術相當成熟,以前在重大節假日或者遇到突發事故之際,也曾有過多次全網群發短信經驗。單從技術上講,按照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北京市常住人口為1961.2萬,按照1萬條/秒發送速率計算,多數市民能夠在1小時內接收到天氣預警短信。

  不僅如此,北京還有多起重大公眾活動照常舉辦。當晚,有數萬觀眾的足球賽、演唱會和歌劇演出,都按時進行。就是在暴雨重災區房山,在有泥石流、山洪危險的密雲、延慶、門頭溝等區,大多數旅遊場所正常開放,吸引了眾多遊客前往觀光。

  於是,在這個61年一遇的暴雨日,北京公眾還以為可以正常度過他們的週末,全然不知已暴露在一場有生命威脅的危險面前。

倉促的應急

有暴雨應急預案,為何陷入被動?

  在暴雨之前,北京市事實上作出了應急準備,安排了一攬子應急預案。

  例如,鑑於2011年6月23日雨災中數座立交橋淹水嚴重,並發生街頭窨井淹死兩人事件,北京市排水集團早在今年雨季前就全面加大數座立交橋泵水能力,此次暴雨當天派出1300餘人的隊伍,主要職責之一就是「死守窨井蓋」。這種做法顯然是有成效的,數座立交橋此次僅輕微積水,此次暴雨未再出現同類死傷事例。

  7月20日,防汛部門曾會商應對暴雨預案。21日當天,數千名交警上街進行交通疏導,各相關政府部門均有待命。

  然而,羸弱的北京排水系統,失陷於特大暴雨。北京市城區的暴雨應急,自此陷入被動。

  在傍晚6點半之後,眾多未預料到的積水點出現。例如,廣渠門立交橋下2011年暴雨未積水,此次卻積水了;位於豐台區和房山區交界的京港澳高速事故點過去未有嚴重積水事故,此次卻發生了。太多未預料的地方出現險情。

  同樣,儘管北京近年對地下室的防汛異常重視,採取種種汛前預案,但雨水灌地下室致人死亡的慘案,還是在豐台發生了。

  面對這些意外情況,如果交通部門能及時掌握路況,通過電台、路邊電子公告牌,或現場派出人員進行疏導,仍然可能避免一些災難。現實卻是,丁志健的越野車和前面四輛車,駛入死亡水域時,沒有遇到任何交通人員或交警阻攔。

  在附近居住了11年的居民姜林告訴財新記者,當晚廣渠門水漲上之前的相當長時間,他沒有看到排水人員或者交警在現場工作。「那晚我就是交警。」為防止更多車駛入水中,姜林自發到路上攔車。

  附近居民向財新記者抱怨說,他們很不理解為什麼市交管局東城交通支隊距離此處只有不到10分鐘的車程,卻沒有盡快趕來指揮交通或救援。

  排水專家程曉陶認為,在北京沒有建成強大排水管網或蓄雨池之前,發生大暴雨時雨水在部分立交橋下彙集,在一定程度上緩減主排水渠道的壓力,有分時錯洪的功效。只要交通部門事先作好交通應急預案,排水部門保證雨後數小時內將積水清除,市民未必完全不能容忍積水。「但這樣做,關鍵是要有交通預案,要安排人保證預案不折不扣地執行。」程曉陶說。

  接近北京市水務局的一位知情人士認為,廣渠門附近護城河的水當天出現溢出情況, 「是應急工作沒做到位」。

  在房山,暴雨以雷霆萬鈞之勢瘋狂瀉下的下午和晚上,由於事先工作未到位,各級政府部門緊急動員,倉促衝向山洪各個山洪易發地。部分工作人員冒死疏散遊客和本地群眾,結果因公犧牲。

  房山區內違規建於河道內的建築物成了山洪的直接目標,由於暴雨前沒有疏導,致河道內中國少年軍校總校近400師生涉險。

沒有發出的紅色警報

救援力量準備不足,或與防汛部門啟動的應急響應級別不足有關

  意外發生,如果政府救援方案準備充分,或許還可減少傷亡。但財新記者採訪一個個悲情事件時,發現一個共同特點,即當夜報警電話110、122難以打通。廣渠門事件如是,京港澳高速事件亦如是。

  即使在電話或微博報警成功,救援隊伍也往往為路況和洪水所阻,到達現場較慢。廣渠門事件從晚上8點過後報警,直到10點前後消防車和相關撈車工具才到位。

  京港澳洪水中受困者達170多人,情況危急如千鈞一髮,但離事故較近的房山官方調集的武警救援隊伍,直到22日凌晨6點,即災難發生10小時才趕到現場。事後回頭看,如若不是事故地附近有工地上的工人緊急救援,該事故將可能造成很大人員傷亡,後果無法想像。

  按理說,首都北京的應急救援能力不至如此。救援力量準備不足,或與防汛部門啟動的應急響應級別不足有關。

  種種跡象顯示,「7·21」暴雨災害可能已達紅色汛情預警標準,或也達到氣象部門暴雨紅色預警標準。當日,相關部門的預警止於橙色。

  在「7·21」暴雨災害發生的兩天前,北京剛剛發佈了新版防汛應急預案。新版預案中規定,當符合五種條件之一時,可發佈紅色汛情預警。

  當晚7時,北京市防汛辦發佈汛情橙色預警,要求全市各防汛指揮部啟動汛情二級響應。根據新版預案,在北京啟動汛情橙色預警時,降雨現狀或已符合汛情紅色預警標準——「(降雨)已達100mm以上且降雨可能持續」。

  新華社報導和氣象局的數據均顯示,當晚19時至20時,「(降雨)已達100mm以上」。顯然,氣象部門認為降雨會持續——17時北京的天氣預報稱,當日傍晚到夜間繼續陰有暴雨。然而直至暴雨結束,北京市相關部門並未發佈汛情紅色預警。

  不止這一個條款觸發汛情紅色預警。在新版預案中還規定出現「部分立交橋下積水深度可能達100cm(1米)以上」等情形時,可發佈汛情紅色預警。廣渠門立交橋下車已沒頂,當天部分立交橋狀況明顯符合該情形。

  北京市防汛辦新聞辦一位工作人員回應財新記者採訪時表示,7月21日汛情預警級別發佈為橙色,至於當日是否達到了紅色級別,還需要一段時間來詢問相關工作人員。

  新版預案指出,北京市防汛抗旱應急指揮部辦公室負責汛情預警級別的確定,由低到高劃分為一般、較重、嚴重、特別嚴重四個預警級別,並依次採用藍色、黃色、橙色、紅色加以表示。

  根據新版預案,橙色汛情預警與紅色汛情預警的響應級別大不相同。

  橙色汛情預警作了四條要求,主要為各級防汛指揮人員、搶險者等單位各司其職,對駐京部隊、武警北京市總隊的要求則是「做好軍地聯合搶險工作」。

  而紅色汛情預警發佈,表示情形已「特別嚴重」,需要接近最高級別的應急響應,類似「全體總動員」模式。新版預案簡單而嚴厲的措詞可見一般——在橙色汛情預警響應的基礎上,各級政府、各級防汛指揮部門、各單位及駐京部隊、武警北京市總隊組織各方面力量投入防汛抗災工作,確保重點防汛部位安全。

  讓人欣慰的是,在報警電話難通之時,軍警力量遲緩到位現狀下,微博成為最便捷求助工具。位於房山區青龍湖的中國少年軍校總校近400師生當夜被洪水圍困,在微博上直播後引起警方和社會高度關注。最終在警方和民間志願者合力努力下全數脫險。

  民間自發組織的救援,在不少場合發揮了比官方更大的作用。

  7月21日晚近12點,朝陽區興隆西街北口一處路面在暴雨中坍陷。居民石迎傑騎車跌入大坑,坑內水深可沒頂。他掙紮著艱難脫險後,守候在坑邊提醒其他路過者,但仍有三人掉入。石迎傑遂與其他不相識者一起營救落坑者。

北京排水需變革

北京要想成為世界級城市,要做雖看不見卻給公眾帶來實際利益的事

  無論如何,暴雨已過,逝者已逝。留給北京的,只能是痛定思痛。

  多位排水專家指出,當務之急是重新審視暴雨下的排水安全。

  原北京市水務局河湖管理處總工程師李裕宏介紹說,從解放之後,北京城在幾十年間,對排水的欠賬越來越多。「高樓大廈、汽車交通越來越多,但是下水道很多還都是明清的。北京排水系統需要徹底的改造、重建,而不是修修補補。」

  和李裕宏等部分排水專家極力贊成北京重建高標準排水系統不同,另有部分專家以及政府決策層官員卻持與此相反的觀點。

  很多人認為,北京已連續多年乾旱,雨季又非常短,下暴雨的概率不高,以數百億元的代價徹底重建排水系統,與並不大的暴雨損失相比,得不償失。

  業內預計,未來一段時間,將是北京高標準系統上與不上的重要博弈期。

  程曉陶則提出了一種折衷觀點,北京現階段斥資建設像東京、巴黎那樣非常超前和理想的排水系統,恐不現實。國外應對城市排水河道漫溢等,其應對措施有拓寬河道、修建蓄水池待洪峰過後再輸水入河道、修建滲透池直接將雨水滲入地下等方法,中國或可借鑑。如果拓寬河道不太現實,可加大建設蓄水池和滲透池的力度。

  多位排水專家認為,決策是否建高標準排水系統,根本上是一個政府把資金往哪花的問題。他們的基本觀點是,北京要想成為世界級城市,要做雖然看不見卻給公眾帶來實際利益的事。

  北京排水的反思,遠不止硬件,還有預警和應急、救援甚至災難善後管理。要讓人們知道更多的信息,信息要對稱。政府的應急預案和執行要科學有序。

  儘管北京市在這場特大暴雨中表現得較為狼狽,但需要承認的是,北京的排水設施和政府應急管理水平,已在全國各大城市的前列。

  所以,北京的反思也是中國其他城市的反思,當面臨同樣暴雨時,能避免發生一樣的慘劇嗎?

善後艱難

「好像我們不存在一樣,沒人理了。」

  7月25日,暴雨之後第四天。

  清晨6點,丁志健的遺體從醫院運出,送往八寶山殯儀館。

  6點半,殯儀館前廣場上,已經聚集了大批前來送別的親友,以及自發悼念的群眾。

  伴隨著哀樂,丁志健的遺體告別儀式於早晨7時正式舉行。幾分鐘後,妻子邱豔悲痛難忍,抱著女兒跑出了殯儀館大廳。女兒才三歲,今年 9月1日要上幼兒園。

  同在7月25日這天,距離丁志健喪生地點僅600米的本家潤園小區,安春雷等近百名原15號樓地下室二層住戶,因為地下室已無法住人,他們又無家可歸,依舊露宿在社區廣場上。

  這個昔日社區住戶散步休閒的小廣場,散落著一地的床單、被縟,還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小帳篷。

  「一開始這裡住著一兩百人,這兩天稍微有點門路的人都找地方投奔去了,我們無處可去,只好住著。」一個小夥子坐在地上說。

  據房東介紹,住在這裡的都是外來農民工、學生,一個月收入大約兩三千塊錢,除掉一個月五六百的房租,再扣去生活費,基本沒什麼結餘,真的是最弱勢的人了。

  但在長達四天裡,他們沒有得到任何實質性的補償,也沒有人安置他們的生活,「好像我們不存在一樣,沒人理了。」安春雷說。

  安春雷給了財新記者一份名單,上面詳細登記著88戶意願維權理賠的人名、電話,他們曾去過東城區政府,相關部門稱正在處理中,他們只能等待。

  東花市街道辦公室曹主任在接受財新記者採訪時則明確表示,「責任現在誰也說不好,本身正常情況下是自然災害,是不可抗力。」

  曹主任認為,應該由物業公司、出租單位給這些住戶一定的補償,由雙方友好協商,把問題解決。政府只是提供協調,只是在需要調解的時候才出面。

  曹主任也表示了對安春雷等人的關心,他說儘管有要求應該讓安春雷等人疏散,長期佔據社區廣場不是辦法,但他表示只能是勸說散去,不能強制。他希望,「儘量別受災,不要淋著雨。」

  財新記者採訪結束時,安春雷喃喃自語:「這就是北京?這就是北京……」

  本刊實習記者史明明、沈文傑對此文亦有貢獻
6 : 自動波人(1313)@2012-07-30 18:08:51

大家咁天真!

一係遍地謊話,我國首都邊有咁落後,D相係偽造,PS...!

一係學HH話齋,北京呢D"鄉村"地方,係咁上下,D野唔塌已經係"標準"!
7 : winner123(30891)@2012-07-30 18:26:01

一些人過往言論, 大家好易清楚知道佢地的立場, 亦可以推測出佢地發言目的何在, 清一色維護建制派, 吾黨吾國多麼美好, 維穩最重要吧. 亦多得佢地, 令沉默的人也忍不住出來.
8 : hh0610(1603)@2012-07-30 20:12:39

唔系我?呢度日日有社民大字報。

多得我地,反對泛民的才會走出來。
9 : 自動波人(1313)@2012-07-30 20:14:01

8樓提及
唔系我?呢度日日有社民大字報。
多得我地,反對泛民的才會走出來。


嘩,咁即係呢個世界無賊,差佬就無飯開???
10 : hh0610(1603)@2012-07-30 20:40:10

同winner同一邏輯。
11 : winner123(30891)@2012-07-30 21:02:37

孖H, 你唔好借我拖 自動波人 兄落水. 以前而道既嘢我唔知, 近一個月, 而道熱鬧左好多, 好多網友忍不住留言.

你集中火力搵資料回應隔離條主題, 我唔攪你.
12 : GS(14)@2012-07-30 22:20:10

8樓提及
唔系我?呢度日日有社民大字報。
多得我地,反對泛民的才會走出來。


你做得好好
13 : 八旗子弟(15368)@2012-07-30 22:24:09

有無人知北京市中心去房山區幾耐?
14 : hh0610(1603)@2012-07-30 22:24:25

在外面,翻去先
15 : GS(14)@2012-07-30 22:25:04

http://maps.google.com/maps?hl=z ... :0xd8db185e7519d2d8,%E4%B8%AD%E8%8F%AF%E4%BA%BA%E6%B0%91%E5%85%B1%E5%92%8C%E5%9C%8B%E5%8C%97%E4%BA%AC%E6%88%BF%E5%B1%B1%E5%8D%80&sa=X&ei=LZkWULmlK7GViAfyrIH4DQ&ved=0CAoQ8gEwAA

好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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