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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徐明:其興也勃,其衰也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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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個冷庫業務員,到各種富豪榜上均赫赫有名的富豪,二十年間,徐明奇蹟般崛起,卻又奇蹟般消失——3月中旬至今,他的家人和同事均不知曉這位41歲的富豪身在何處。

2012年4月4日,清明節,一大早,七十歲的徐盛家帶著大兒媳婦回大連莊河市吳爐鎮光華村丁屯的徐家祖墳掃墓。

從大連到這裡要花兩三個小時。上午十點,南方週末記者看到,一片山坳之中的墓地上,幾炷香還沒燒完。掃完墓後徐盛家和丁屯的一位村民寒暄幾句,直接回了大連——兩次路過老宅,一行人沒有作片刻停留。

進入丁屯只有一條路,正是徐明捐款修的,老宅就在路邊必經之地,一間孤零零的草屋。

41年前,大連實德集團董事長徐明出生在這個三十多平米的草屋裡,7年後,其父徐盛家掌管大隊的鄉鎮企業大連大河水產品公司,一家人搬出了這個山村,遷到莊河縣城。

1988年,徐明走出莊河,自費赴瀋陽航空工業學院上學。離開丁屯時,即使村裡最大膽的人都猜想不到,這個地道莊稼人家庭出身的17歲少年,會在短短十年後,創建馳名全國的「實德帝國」,躋身各大富豪榜。

但如今,這位剛剛度過41歲生日的富豪正被捲入漩渦之中。3月31日,新華社《財經國家週刊》率先披露,3月15日晚徐明「因涉嫌經濟案件被相關部門控制」。同樣被調查的還有大連實德集團總裁陳春國,兩人的手機持續關機。

自3月中旬,多家銀行突然對大連實德的貸款情況進行摸底排查。大連銀監局一位內部人士告訴南方週末記者,目前該局對實德的銀行貸款較為憂慮,多數貸款沒有抵押物,僅靠授信支持。

一位大連民營企業家4月6日向記者透露,實德一週來都在「瘋狂對外結賬,怕資產被凍結」。3月底,徐明的胞兄、大連實德副董事長徐斌組成了董事會領導小組,代行董事長職權。據《新世紀週刊》報導,目前實德已進入破產程序的前期準備階段。

沒有人知道徐明如今身在何處。一位接近徐斌的民營企業家向南方週末記者透露,實德集團已向大連市委市政府提交過書面報告,「就是想問問,徐明現在在哪」。

一位短暫跟隨過徐明的前實德高管李文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實德是一個在權貴資本間遊走的怪胎,「出問題是早晚的事」。

從莊河冷庫業務員到福布斯富豪

一心要出人頭地的徐明拋下一句話——「農村包圍城市,最終回歸城市」

很多年以後,張武才知道,自己認識的那個「徐胖子」,為何消失一年後搖身一變為暴發戶。

張武是徐明在莊河一中的高中校友。當徐明1990年從瀋陽航空工業學院大專畢業後,他及幾個哥們曾經和徐明一起「廝混過兩年」。

在張武的印象裡,徐明膽子很小。當時在學校裡男生不外乎三件事情,喝酒、打架和泡妞。在喝酒、打架上,徐明「最慫」,就算自己惹的事情,也要靠哥們擺平。在泡妞上,徐明不遺餘力。

徐明的前妻是莊河一中一位「會談鋼琴、特別有文藝范兒」的學妹,其父母是莊河市一家國營商店批發公司的職工,徐明追了她整整五年。兩人1993年結婚,幾年後離婚並斷絕來往。其後徐明的婚姻狀況不明,外界曾經盛傳徐的妻子很有背景,但他的朋友們均否認了此說法。

那些年,自費讀大學不包分配,徐明只好自己到大連找工作。莊河三禾冷庫駐大連辦事處業務員,是徐明的第一份工作。這是一家出口對蝦到日本的莊河縣屬企業,徐明的工作是對接日本客戶。精明的徐明幹了不到一年,就攢了五六萬塊錢。

但很快,徐明把這份工作辭了,自己成立了一家對蝦貿易公司,在大連渤海大酒店裡租了一間套房作為辦公室。發跡後徐明曾對媒體稱,自己第一桶金來自以熟蝦代替生蝦搞對蝦出口生意,但據南方週末記者瞭解,當時徐明的對蝦貿易公司半年內沒做成一單生意,只好灰心喪氣地放棄。

閒下來沒事的時候,張武和徐明等人經常去大連市公安局後面的大眾舞廳跳舞。大眾舞廳上午門票1.5元,下午2.5元,晚上3元,中間不清場。為了節 省,徐明等人往往一大早9點開門就進去,一瓶汽水、一支麻花、幾盤瓜子,「一塊五能玩一天」。那是1991年,徐明的屁股兜裡別著花3萬多元買的「大哥 大」,昏暗的舞廳裡,「大哥大」的紅色信號燈一閃一閃的,使徐明成為舞池裡最扎眼的「大款」。

那時候的徐明是大連最早擁有手機的一批人,他喜歡數字「3」,帶有5個「3」的手機號碼多年不變。

張武回憶說,一幫哥們廝混了一年多。有一天徐明突然說要回莊河,當時的哥們都勸他:「來大連多不容易,就呆著唄。」一心要出人頭地的徐明拋下一句話——「農村包圍城市,最終回歸城市」。

回到莊河的徐明辦了一個廠子,招了十幾個人,給一家韓國客戶加工無線電路板。一個冬天他掙了十來萬塊錢,並花了兩萬多買了一輛東風130卡車。「他每次都有很大的跨越,從水產品到電路,他就覺得,你幹什麼我就能幹什麼。」張武說。

張武再次見到徐明,已經是1993年了。當時張和朋友合作炒期貨,中午休市後,一幫人在大連高爾基路一家茶館打麻將,徐明突然出現了。

沒聊幾句,徐明突然指著對面的高爾基公寓(後來的實德大廈)說,這樓我前幾天買下來了,6000萬。

張武說,「徐明你上哪弄6000萬去?」

又過了三四個月。張武和朋友在外面打檯球,突然朋友接到徐明的傳呼,說在不夜城挖土石方——不夜城即後來的大連市中心勝利廣場。

「當時我心想,不夜城那個坑老大了,徐明在那裡挖土石方?!吹吧。」到不夜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張武看到23歲的徐明戴著黃色頭盔,在工地上拿著圖紙正指手畫腳。張武當時還猜想這是徐明的哥哥徐斌包下的工程,徐明只是來幫忙。

直到勝利廣場蓋完,真掛上了實德集團的牌子,張武才相信了徐明已今非昔比的事實。

事後看來,張武的這位早年膽小而沉默寡言的哥們實際早有「鴻鵠之志」,比如年紀輕輕的他一度每天西裝革履,打髮膠梳大背頭,在家對著鏡子苦練口才。二十多歲他就能用蹩腳的莊河普通話在正式場合口若懸河。

徐明對金錢和財富極度渴望。發跡前,他就沉迷於撲克三打一的賭搏。2002年,徐明因飲酒過度而突發肝硬化,生命垂危,身邊的人四處蒐羅熊膽,因為 傳言新鮮的熊膽能救肝。當聽說香港動物園有只熊快死了,一位實德老臣立即飛過去等著那隻熊嚥氣,把熱騰騰的熊膽取出來即刻飛回北京。

後來,當徐明的病情逐漸穩定下來,他就下決心要掙更多的錢。「他說,有錢就直接殺一頭熊。」張武說。當年,徐明以24億元資產位列「福布斯內地富豪榜」第12名。

消失的1992年,實德起點之謎

消失的1992年裡,徐明通過中間人士牽線搭橋,獲得了一筆商業貸款,並由此賺取了第一桶金。

徐明的大變化,發生在1992-1993年之間,從此他再也不是舞廳裡的小混混和村子裡的小老闆。

1992年10月,22歲的徐明成為莊河外經貿委旗下的莊河市工業品對外貿易公司的經理和法定代表人。後來成為大連實德集團副總裁的隋信敏,當時也從莊河市計委調到這家公司擔任業務科長的二把手職位。這家公司即是大連實德集團的前身。

也就是這家有著政府背景的小型貿易公司,成為徐明打造「商業帝國」的起點。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中國政府給予合資企業諸多優惠,於是徐明決定去澳門做一個合資架構的澳門實德公司。在澳門,簽完合同後他和另外三名股東喝完酒回酒店睡覺的途中,車翻了。三個股東當場死亡,徐明活了下來,只斷了幾根肋骨。假合資變成了真獨資。

此後,徐明在1992年10月27日,註冊了一家中外合資的大連實德機械工程有限公司,由莊河市工業品對外貿易公司和港商周一鳴的香港恆和機械工程 公司共同出資80萬美元。其中中方以44萬美元現金佔55%的股權,外方以36萬美元從日本、美國購買的37台二手機械設備佔45%股權。

在大連實德機械公司裡,時任莊河外經貿委主任的楊興普任董事長,徐明任副董事長兼總經理,週一鳴和隋信敏任副總經理。工商資料顯示,這家合資公司的股本和投產後所需的流動資金,全系中國農業銀行大連分行國際業務部的貸款。

知情人士透露,隨後徐明從中國農業銀行大連分行國際業務部貸得了一筆過億的貸款,從而接下勝利廣場的土石方工程,賺取了第一桶金。

這段時間徐明為什麼會發生大變化,外界不得而知。張武后來聽人說,徐明消失的1992年裡去了北京,結交了一些有背景的「二代」,並由此結識了幾位銀行行長,為日後獲得商業貸款埋下了伏筆。

隨後徐明進入了塑鋼行業。據媒體公開報導,當時大連市對完全不同於鋁合金的新材料塑鋼表示出極大興趣,徐明公開表示要響應號召,生產塑鋼建材。

1994年8月,徐明再次借助莊河外貿的政府背景,與一家名為德國亞洲進出口公司的外商合資,成立大連實德塑膠工業有限公司。中方出資675萬美元現金佔75%股份,其股本和流動資金仍是來自農行大連分行國際業務部的貸款。

當時徐明一口氣引入了12條塑鋼擠出生產線,年設計生產能力1.5萬噸。大連市建委的一位領導在大連實德塑膠工業有限公司開工典禮上問徐明:「這麼 做是不是風險太大了?」但事實證明,徐明選擇的這條道路不但讓其擁有了真正的實業,而且迅速做大了市場,成為全球最大的塑鋼生產商之一。

財富軌跡:足球、金融與地產

徐明的實德帝國逐漸形成橫跨諸多產業的神秘多元譜系,其財富軌跡主要分佈於大連、北京與重慶

真正讓徐明在全國曝得大名的,是實德接手大連萬達足球俱樂部。

1999年12月24日,28歲的徐明以1.2億元代價從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健林手中收購了大連萬達足球俱樂部。轉讓合同書顯示,大連實德集團只付出5000萬元現金,其餘的7000萬「通過實德集團指定的承貸單位承擔萬達集團在建設銀行大連分行的貸款來支付」。

多位採訪對象認為,徐明進入足球圈,與大連市有意打「足球名片」的背景有關,「徐明不懂球,也不看球。」張武說,徐明只是把足球當成企業運轉的棋子。

但後來,隨著地方政府對足球支持的減弱,徐明對足球的投入亦大幅減少,成績隨即一落千丈。「以前主場比賽經常有副書記、副市長賽前看望球隊,徐明就 拚命把成績做上去。但後來領導不重視足球了,連體育局長都不去看球了,徐明對足球的熱情也驟然降溫。」大連實德俱樂部一位中層人士向南方週末記者指出。

大連實德俱樂部總經理林樂豐也向南方週末記者透露,徐明這些年基本上不怎麼管俱樂部,「在公司都很少見到他,他不坐班,基本上都在北京和國外。」

如果說足球是徐明的一個跳板,那麼進軍金融業則使他獲得了撬動多個產業的槓桿。

2000年,實德首次進入金融業,出資1.8億元購得生命人壽保險公司13.25%的股份。接下來的幾年中,實德相繼參股或控股太平洋保險、景順長城基金司、太平洋金融學院和大連市商業銀行等。

實德投資金融不僅獲得了巨額利潤——據媒體報導,僅入股太平洋保險,實德便獲利超40億元,而且得以撬動巨額資金進行資產運作,它曾先後用直接或間接持股、資產置換等方式,控制多家上市公司。

「徐明玩金融,就是把資金鏈錯落關係搞亂,東牆西牆不斷拆借,非常不透明。」一位知情人士透露。

獲得資本槓桿之後,徐明將大連實德行政總裁角色交給了部下陳春國,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到了投資領域,逐漸形成一個橫跨化建、房地產、保險人壽、商業銀行、醫療體系等諸多產業的多元譜系。

2002年,徐明第一次進軍房地產。他回到老家莊河,拍下了一大片地,一邊拆遷一邊蓋住宅。

然而就在房地產開發得火熱之時,徐明因肝硬化病危,莊河的政府領導去看望他,觸景生情,他當時做了兩個決定,一是莊河地產項目實德無償交給政府,算是為家鄉做貢獻;二是,今後再也不做房地產。

但徐明違背了第二個諾言。2010年,實德的房地產板塊「天實安德」浮出水面,在大連、重慶、北京成立項目公司,天實安德地產董事長為隋信敏,總裁是兼任香港天安中國投資有限公司華北區總裁的夏謙。

有大連開發商對南方週末記者透露,「天實安德」是香港老牌地產公司天安中國與實德的合資企業,實德在其中扮演的主要角色,是利用自身資源拿地。

2011年初,天實安德啟動了長興島、金石灘、普灣和北京等地的項目開發建設。有消息稱,除長興島朗庭山項目之外,其他項目均處於停滯或放緩階段,融資並未成功。

據南方週末記者調查,天實安德在大連東港還有一塊土地,大連一位房地產經理向南方週末記者透露,2011年年底天實安德曾通過獵頭找到他,希望其出任東港項目副總經理。東港是夏季達沃斯的舉辦地,「能在此拿地的開發商背景都非同一般。」該人士說。

天實安德在北京的地產項目位於亦莊,項目公司為天實和華置業(北京)有限公司,其法定代表人為宋增彬。

宋增彬是大連人,曾任大連市建委主任、大連市副市長。54歲提前退休後任天安中國投資有限公司(00028.HK)董事會副主席及非執行董事,主導和實德的房地產合作。

實德進入地產的另一個平台,是與哈爾濱企業人和商業(01387.HK)的合作。2009年10月,雙方成立盛和集團控股有限公司,各佔50%的股份。盛和集團在北京、哈爾濱、大連、瀋陽、重慶分別設有投資公司,總裁是來自實德集團的副總裁賈月湘。

工商資料顯示,重慶盛和外方股東是高登國際(香港)投資有限公司,投資總額8000萬美元,其中外方出資5000萬美元作為其註冊資本。

不過,受累於地產調控,盛和集團正四處兜售旗下的土地。在重慶兩江新區的北碚蔡家,盛和集團2010年2月以重慶和生裕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名義, 拿下三塊總建築面積近50萬平米的地塊,總地價約4.5億元。2011年底,大連實德開始為這三塊土地尋找買家。重慶隆鑫地產新聞發言人徐思光向南方週末 記者透露,當時實德欲作價10億多元將這三塊地打包賣給隆鑫。

除了足球與地產,在實德的商業帝國中,原本還有一塊規劃是石化項目。

2004年,大連市開始規劃雙島灣石化項目,徐明向大連市政府提出建設雙島灣大型石化項目,預計投資達416億元人民幣。2004年9月,中國商務部發佈公告,大連實德集團公司獲得成品油國際貿易經營權牌照。

但2009年7月,該項目規劃被否,徐明的化工夢也成了幻影。

實德落幕

退還外經貿委註冊時的出資後,徐明取得了實德的絕大部分股權。雖然已經是一家完全的民營企業,但實德一直身披濃厚的政府色彩。

在構建自己的商業帝國的過程中,早年徐明以莊河市工業品對外貿易公司法定代表人的身份,充分利用這家公司的政府信用和市場資源,為自己「孵」出了大連實德機械工程公司、大連實德塑膠工程公司和大連實德集團公司三大核心企業。

1998年10月,莊河市工業品對外貿易公司因「未進行年檢」而被吊銷營業執照,1999年,楊興普突然去世,這兩件事使得莊河市工業品對外貿易公司完全掌握在了徐明的手中。

「徐明對楊興普的排擠,讓楊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心情抑鬱。」知情人士向南方週末記者透露。

工商資料顯示,楊興普在大連實德塑膠工程公司和大連實德機械工程公司的董事長職務,在沒有股權轉讓發生的情況下,分別在1999年8月和2004年 4月被徐明接替。2005年11月,已經被吊銷營業執照的莊河市工業品對外貿易公司將其名下大連實德塑膠工程公司50.3%的股份無償轉讓給大連實德集團 公司。

1999年,向莊河市外經貿委等原數退還當初註冊時的出資後,大連實德的股份全部轉讓給了徐明、隋信敏、徐斌和陳春國四人,其中徐明絕對控股。由此,大連實德完全變成了一家民營企業。

不久,私有化之後的實德突然大手筆增加註冊資本。2001年初,當時註冊資本僅有1.2億元的實德集團突然獲得一筆近40億元的注資,成為徐明財富傳奇的最大轉折點,但這筆資金來自何方,至今是謎。

雖然已是一家完全的民營企業,但大連實德依然有著濃厚的政府背景。實德高管層中包括69歲的黨委書記、原遼寧省省長助理楊寶善和60歲的副董事長阮鑫光這兩位前政府官員,82歲的前大連市市長魏富海亦曾擔任過實德集團顧問。

知情人士透露,徐明還與一家神秘律所——昂道律師事務所聯繫密切。

昂道與一家名為Horas顧問投資公司的公司在大連和北京共用辦公室。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Horas公司的主席程怡君稱,他們公司目前的主要股東是大連實德集團。

北京昂道律所所在的匯園公寓是一座古舊的公寓樓,不時有住戶牽著寵物進出。4月13日,K座9-318的門口還懸掛昂道律師事務所的牌匾,但大門緊閉。南方週末記者反覆敲門後,一位中年男性小心翼翼地開門拒絕了記者的採訪。

實德前高管李文向南方週末記者指出,這家沒有官方網站的律師事務所參與操作了眾多遼寧國企改制過程,服務對象不乏東北大型國企,包括金盃汽車、大連友誼、大連易世達、大連天寶股份、長春百貨大樓集團、東北製藥、大連機場集團等。

2000年,因為一次併購,李文加盟大連實德。有一天,李文到徐明辦公室匯報工作,中間徐接到一個電話,李文聽出電話那頭是大連市某位副區長。這通電話打了半個小時,李文聽出那位副區長是想通過徐明,和上級領導搭上線尋求晉陞機會,而徐明滿口答應。

9個月後,李文辭職了,他對南方週末記者稱,他預感徐明會出事,「和某些領導利益捆綁太深了」。

(應受訪者要求,張武、李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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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31007「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的國民黨 掌門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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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史131007

「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的國民黨
譚復生(ie譚少年) 執筆

毛澤東詩「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每次我讀民國的歷史,讀到毛澤東看著國民黨敗退之時,如此意氣風發,心裏一直有個問題:“為什麼國民黨有能耐統合中原,卻沒本事長治久安呢?”

內地的歷史教科書如此解說:共產黨領導們高瞻遠矚,英明神武,蔣介石他們才具庸劣,施政徇私;解放軍吃苦耐勞,能征善戰,而國民黨軍隊貪污腐化,不堪一擊…….總之,國民黨腐敗無能,退困台灣,共產黨一統神州,天命所歸。

當我來到香港以後,卻又看到不少對共產黨負面評價的歷史評論。裏面多說共產黨用各種恐怖暴力的手法,迫使大眾接受其政權;善於利用情報網和內奸,每於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無論怎樣,國民黨的失敗主要因為共產黨居心險惡,無所不用其極。

不過,無論上述那種腔調,都無法解釋時局何以讓他們有條件這樣做,和做到這個地步。 其實像國民黨這樣「其興也勃,其亡也忽」, 在歷史上曾經出現過兩次:秦朝和隋朝,都是短命的大一統皇朝。 這,也許是一種 “歷史的必然”。
當我們要看 “歷史必然” 的時候,就要從人物賢愚的爭辯中抽離出來,用宏大的視野去審視當時的基本因素, 一步步勾勒出歷史的步伐和軌跡,也許就能參悟箇中真相。

當時整個中國風雲激蕩,內有軍閥崩析割據,外有列強憑凌侵侮;往昔作為國家大一統的文化基礎—–儒家文化一下子被否定了,百家擾攘,莫衷一是;中樞政局混亂,國是舉步維艱;地方各自為政,動亂頻仍;欲以工業化支持軍事現代化,更是此志無期。 當時的中國絕對可以說得上是危急存亡之秋。 出於傳統,需要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一掃六合,整頓國家,以抗外侮。

為什麼國民黨開創了黃埔軍校以後,就這麼快地橫掃群雄,威震宇內?
主要原因是國民黨最重視軍事力量,很快形成了黨軍。
根據《開放中的變遷》的說法, 國民黨起初只是一個「政見認同團體」,組織相當鬆散。*** 要入黨,只需認同黨派的政見,有人介紹,辦過註冊手續便成了。

在改組之前,國民黨也曾經嘗試過組織黨軍,結果因為黨內政見分歧無疾而終。

後來,國民黨勵精圖治,改組為「意識形態認同團體」**** ,按黨員工作或生活居住地來劃分分部組織,以“支部”,“區分部”為基本細胞,形成嚴密的網絡。於是,黨員能夠,而且必須常常開會,共同行動,溝通思想,互相瞭解和監視,參與到彼此的思想活動。

入黨的門檻也大幅提升,嚴格考察申請入黨的人是否符合黨的意識形態標準。結果,黨員之間的協調能力,對黨員性格能力的把握瞭解,黨內紀律,團結程度都大為改善。 政黨改造社會的能力,也因此大幅躍升。

這對於以救國為己任的知識青年,著實非常吸引。於是,國民黨迎來了青年入黨高潮***,迅速崛起。培養受三民主義薰陶的青年軍官團進程迅速,形成的黨軍和軍閥軍隊相比,有著崇高的獻身精神和嚴密的組織性,具備更強大的戰力。
國民黨藉此統合廣東,施行北伐,進程順利。1924年12月東征,三千學生軍破敵萬餘,將陳炯明趕出廣東;北伐展開時國民革命軍不夠10萬人,對抗擁兵百萬的軍閥們,逐個擊破,以少勝多。 所費不過兩年之功,竟即統一全國。

一個團體要擴張,重要的往往不單只能不能湊功,更重要的是打下地盤以後,守不守得住。國民黨的問題就在這裡。
第一個問題是:意識形態還能不能保持凝聚力?****
北伐成功以後,三民主義的含糊不清,令其吸引力弱到連內部統合也擔當不起。汪精衛和 胡漢民形成反蔣介石的派系, 內部政治鬥爭讓蔣介石在對付外部敵人的關鍵時候總是縛手縛腳,難竟全功。 相似的處境如果落在共產黨身上,一定會進行 “路線鬥爭”,爭出個明確的路線為止,絕不容許個別派系私底下托手肘。***  共產黨的意識形態在當時的確十分明確吸引。

根據《開放中的變遷》的說法,經過五四運動的洗禮,知識分子普遍認同大眾參政、科學主義、社會主義、烏托邦主義和民族主義。1927年國民黨因為工農運動和共產黨分道揚鑣,進而 “清黨”。 結果為了區分三民主義和馬列主義,民生主義本來是用唯物史觀來解釋的,卻變為使用別的基點, 大幅偏離知識分子信奉的科學主義,結果就沒有什麼說服力了。這直接導致入黨的知識分子更加少了。

同時,意識形態問題也牽引出第二個問題:政府的幹部不足。
根據《中國政黨史》的說法,抗戰前的國民黨人數大概是100多萬,佔了三分二是軍人,非軍事人員只有40-60萬,而且多在城市。 在上海之類的大城市,每200人才有一個是黨員,在農村人口占89%的山東省每五千人才只有一個黨員。

結果,國民黨因為擴張太快,意識形態不夠完善,犯下一系列的政治錯誤。招收黨員主要集中在人員稀少的知識份子,吸納力度有限,再加上早期過分注重軍事發展,導致官僚數量短缺。 在控制縣以下的農村方面,幹部嚴重不足,連收稅徵兵,都政令難行。 結果不得不依賴當地舊有的人員—-地痞流氓進行管理,結果民怨四起。

在城市,也只能儘量依賴當地官僚來維持政府運作,於是中央控制力大減,不但原本的貪污積習無法解決;反而令國民黨本身也腐化了。*** 儘管蔣介石嘗試過用黃埔軍校的少壯派組成「藍衣社」以改革黨和政府,但最後還是失敗了。

 

這也造就第三個問題:財政極度依賴城市。
國民黨之所以能迅速地打敗對手,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商團的資金支持和城市的稅收。 導致後勤和訊息方面做得比對手都要好,支持軍事行動的能力也更強。

如果國民黨的擴展步伐定策為穩打穩紮,一步一腳印,先形成有效的行政系統,整理好農村的稅賦,藉此支持進一步的軍事行動,那麼所花的時光一定很長。 商團的支持導致他們雄心萬丈,貪功冒進,無暇考慮農村的賦稅問題。結果財政基礎不足,導致極度依賴發行公債,大量印刷紙幣來籌集軍費。後來,甚至連維持政府的支出都左支右絀。
第四個問題,就是軍隊的重整。
大量軍閥的投誠導致軍隊快速膨脹,黨軍的幹部數量和管理能力跟不上,結果收編重整工作,力有不逮。 1928年國民革命軍陸軍多達220萬,但黃埔嫡系只有50萬,能夠拿出來整編別人軍隊的幹部,更是少。更何況,一向殘酷的軍閥鬥爭,讓上至將領下至士兵都抗拒整編。 另一方面,被裁汰下來的軍人,國民黨也拿不出什麼好的方法來安頓。 結果,軍隊總是龐雜不已,明爭暗鬥。北伐以後的內戰,像 “中原大戰”,就是箇中流弊的體現。

抗日戰爭爆發,反倒使國民黨最快地統一了國家,肩負起對抗外侮的最大責任。

成與敗,就在此時埋下了命運的伏筆。

因為軍力不足,不得不放棄財政的根源之地:江南地區,而走入本來控制不嚴的中國西部;不得不依賴瘋狂印刷銀紙來籌集軍費,導致後來的超級通貨膨脹;因為政府幹部不足,總是依賴流氓來管理農村基層,招兵收稅更加激烈的手法留下更多民怨。

最後,也因為整軍不足,軍隊之間的協作不佳,編制不統一,最後即便有著美械師這樣的精良部隊,也無力回天。

更致命的是, 抗戰成功以後,支持著國民黨合法性的意識形態已顯得全無說服力。

人們的視野集中在國民黨後期執政的不如人意, 貪污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新推出的政策也無法穩定局面。 戰後還有內戰,結果為了維持軍費,不得不繼續發動通脹,民不聊生。 唯一還有說服力的民族主義在外敵消退的情況下,已經不足以支持國民黨得勢下去了。

於是,國民黨敗在了共產黨手上 —- 一個花了28年時間完成他不能完成的任務,完全沒有這些缺點的對手。就這樣,國家的格局定了下來。.

 

成於斯,敗於斯。
無數次我曾經掩卷沉思,如果國民黨多等幾年才北伐的話,會是怎樣的光景?
至少,先統一黨內的思想,為 “打下地盤以後怎麼施行管治?", “政府此後的稅收和軍隊招收該怎麼辦?", “此後的旗幟怎樣才能保持吸引力?"等面向定策,那麼,他們也許不會這麼快就成功,而且培養幹部得花上很長時間。

也許因為這樣,北伐的步伐放慢,不能一鼓作氣地統一全國;更有甚者,日本人看見中國國勢傾頹,看準時機打過來,結果中國蒙塵更甚…..

到了最後,我感慨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說一句:

歷史有著某種必然,也許,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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