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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知道 蔡東豪

2008-10-09  NExtMagazine


寫 了這專欄幾個月,我以為捕捉到寫週刊專欄的節奏,開始建立起自信,但原來我是太天真。寫報紙專欄很有快感,午夜交稿,幾小時後便看到成品。我相信我屬於 「聽話作者」,在星期六交稿,讓編輯有足夠時間做後期工作,新一期週刊在星期三出版。可是對於財經專欄作者來說,中間的五日時間像是無窮無盡的永恒。

週 刊專欄的讀者群已讀過報紙,他們當然希望從週刊得到不同資訊,這期望加上「五日永恒」是我這幾個月嘗試去掌握的節奏。當我稍有把握之時,金融海嘯把我打至 失魂落魄。這是我第一次執起筆,滿腦子主意在沸騰,但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後來我甚至向編輯求教,問他作為一個讀者想看甚麼?他的答案也是不知道。可能這正 是問題所在︰我們都不知道現在發生什麼事?

我真的不知道,美國政府救市方案是龍還是蛇,究竟應否去救。置之死地而後生是否對所有人更公平? 要救的話,救誰?怎救?誰來決定救誰和怎救?全球銀行系統陷於停頓邊緣,銀行不管事情是否有問題,心態都是寧穩莫搏,跟交易對手之互信跌至冰點,對客戶的 信心也不好得太多,這是信心崩潰危機,假如政府不出手救市,後果難以想像。

我真的不知道,救市產生的道德風險禍害有幾深。 企業和個人對因風險判斷的失誤,而蒙受損失,政府就出手相救,那麼企業和個人日後還會克制冒險行為嗎?假如冒險的得失結果是,得屬於自己,失則由政府負 責,企業和個人必定愈賭愈勇,愈賭愈大。讓企業和個人自行承擔後果,由市場自行調節機制慢慢解決問題,不是更公平,更治標治本的方法嗎?可是,世界不是這 般簡單,任由市場自行調節的風險可能更大。現實是市場真的失衡,參與者信心盡失,政府是唯一可以爭取到公眾信任的單位,別無他選。政府面對着兩難苦況︰不 救的話,金融系統以至整體經濟將遭受重創;救的話,必定遭受道德風險的衝擊。在兩難中,若先救市穩定民心,確保制度活着,然後再談道德風險,這似是較穩妥 的做法。

我真的不知道,美國政府救市對美國將來的國際地位損害有多大。二戰後,美國政府用了逾六十年,或是身體力行作榜樣,或是出手干預, 向全球輸出自由和市場經濟模式,救市就等如「有口話人,冇口話自己」,救市行動將成為國際笑柄。對美國人來說更慘痛的,莫過於連他們都不大相信救市的必要 性。明知故犯者輸錢後,要由無辜者分擔,這不是美國精神。當制度陷於破產邊緣,或者不是去談論精神的時候。

我真的不知道, 金融海嘯的最基本成因是什麼。專家和學者近日爭相發表分析,有說成因是次按,有說是金融體系借貸過多,有說是金融衍生工具失控。我上星期剛巧在美國,在公 路上看到一間車行的戶外廣告︰「No Income. No Credit. OK」。寥寥幾字可能道出了這次金融海嘯的最基本成因︰我們集體低估了投資的潛在風險。

我真的不知道,投資者對分散投資會否完全失去信心。 不少人跟我訴苦「買乜輸乜」。最需要分散投資發揮作用的時候,它偏偏失靈。金融海嘯來到,大家才發現全球的金融市場是緊緊連結一起,本土和海外的股票、債 券、商品、地產竟可以全線下跌。從金融海嘯體會到把雞蛋放在一個籃或多個籃中原來分別不大。我不懂得解釋這怪象,只能安慰大家︰請繼續相信分散投資,因為 分散投資在大部分時間能夠起正面作用。今次的金融海嘯屬百年一遇,即是我們下半生應該不會再遇上——我知道你的經紀也是這樣告訴你。

原來有 這麼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究竟有什麼我是知道的;直接一點,跌了這麼多,這是否入市良機?我認為是。若果現在不入市,三五年後回顧今天,我們會後悔沒有出 擊。我的看法是要集中買一些自己擁有很強很強信念的東西;這東西可能是中移動的股票,也可能是你家樓下的鋪位,因為我們估不到股市和樓市會否再跌。買入你 擁有信念的股份,即使再跌你也不為所動,俗語說「震唔散」,這就是信念的重要性。

這是百年一遇的金融海嘯,但並非不能翻身的災難,華爾街可能從此徹底改變,不死是金融業的應變和創新能力。假如今次海嘯後,金融業重新衡量投資風險,這場海嘯也就不完全是一件壞事——我知道我好像在說風涼兼廢話。

蔡東豪Tony Tsoi

現任上市公司精電國際行政總裁,港交所上市委員會副主席。他曾任職投資銀行,在《信報》以筆名原復生撰寫財經專欄,對投資及求知有無限渴求,習慣早上四時起床寫作找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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