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母親/我們這一家 (2)
爹核士街26號故居, 我家1963年至1966年的舊居
2006年的永勝大厦
爹核士街26號故居, 此幢唐樓一向"溶溶爛爛", 惟近年西環樓價颷升, 水漲船高, 致令此等舊樓有價有市, 業主們亦願意落本翻新. 不看我還真不記得, 原來此幢唐樓有名有姓的, 其大名為 "永勝大厦", 失敬失敬
從永勝大廈望向卑路乍街,6,70年代爹核士街兩旁滿佈小士多及大牌檔,而今路邊只有貨車停泊,空蕩盪的讓人有著滄海桑田的感概
永勝大廈後門
電車左邊的舊樓是吉席街119號, 即為我家1966年至1970年的舊居
北街26號建隆樓,我家1970年年至1972年年的舊居
北街建隆樓
均益街10號安發大厦, 我家自1972年即卜居於此
均益街安發大厦
從安發大厦望向卑路乍街, 7,80年代均益街街兩旁滿佈舊樓, 現在差不多都清拆迨盡, 左邊是帝盛酒店, 而右邊則是剛落成入伙的加多近山
2006年從卑路乍街望向安發大厦, 左邊的舊樓因爲要興建帝盛酒店而被拆掉, 而右邊舊樓當時仍安好
2006年均益街內因爲要興建帝盛酒店而被拆掉的舊樓群 1
2006年均益街內因爲要興建帝盛酒店而被拆掉的舊樓群 2
母親的中年照
父親的中年照
母親與大哥的合照, 那時大哥年約三, 四歲. 留意母親和大哥的衣服都是用同一塊布料做成的, 這說明老媽在很早的時候已經自己動手爲家人做衫
父親, 母親與大哥的合照, 我想這幀是我們最早的全家福
父親, 母親與幼妹在飲宴時的留影. 幼妹童年時經常跟父母"去飲",我則因爲年紀較大, 不喜歡飲宴的喧鬧, 所以很多時以要温書應付考試的藉口逃避, 現在與幼妹談起往事, 她都會笑説"我比你食多好多好嘢"
父親與母親在飲宴時的留影, 可看到當年的人視"去飲"為隆重大事, 父親雖然是街市佬, 但依然是西裝骨骨, 老媽更是穿著專爲飲宴而度身訂做的長衫
幼妹戲稱這張照片為三個國王和公主。後排由左至右是父親,四伯,五伯
唉! 又係父親帶幼妹去飲, 你都咪話唔眼紅
(6) 吉席街年代(約1966年至1970年)
我們在爹核士街過了幾年寄人籬下的生活, 感覺當然很是不爽,加上父親收入按年資增長,遂萌生搬遷的念頭。 此外我們幾兄弟日漸長大,需要更大的生活空間,幼妹出生後,使這個需要更為逼切。 父母幾經思量 (主要是經濟上的考慮) 後即下定決心搬家。為了遷就父親返工,我們當然不可能搬離西環,事實上我們這次搬到離魚市場僅幾步之遙的吉席街街尾,地址是吉席街119號2樓A座. 此幢舊樓今天當然已然拆卸,並改建為西環豪宅泓都. 新居距離魚市場非常近, 其窗口望出去便是魚市場的入口,老爸返工當然更為便捷。 為了提供較舒適的生活環境,這次我們做了包租公,包租了整個單位,父母和幼妹睡尾房,我們三兄弟則睡走廊的碌架床,我和幼弟睡下格,大哥睡上格 (由是之故我經常乘他不在家的時候,偷偷的爬上上床,把玩他的東西如唱機,漁竿,甚至偷看他的日記,有次給他發現,結結實實的修理了我一頓)。 至於頭房則分租出去以減輕租金的負擔,我記得最早的時候租予蝦欄的先生何老九夫婦,兩人尚算斯文,大家相處亦頗愉快,其後他們另覓住處,頭房便租予一對有些十三點的夫婦,兩人年紀其實雖然不輕,但卻喜歡打情罵俏. 誠然兩公婆談笑屬私人事情,問題是那年代的房間不是梗房,而且板間房,即以不到頂的屏風做間隔,兩人互相笑罵的聲浪經常響徹全屋,讓父母頗為不滿 (相信他們也怕教壞細路),終於找個藉口把他們打發掉。
為了維持生計,加上當年的社會風氣是 "搵得幾多得幾多",所以老媽拼命找外快,這在暑假期間尤甚; 我們平日要上課,不可能有太多時間做兼職,然而每當暑假期間,她便會接很多剝蝦,穿膠花以及穿旅行單孭袋等工作回家做,讓我們整個暑假都只能躲在廚房與臭蝦和膠花枝為伍。當時心情當然十分鬱悶,但那年代的小朋友那敢抱怨?現在回想起來,卻有點慶幸因為這些兼職,我們一家(父親除外)才會坐在一起工作,談笑。 說來有點可悲,我對早逝的大哥的最深印象竟是他低頭剝蝦的身影 (詳情請瀏覽早前網誌 "血淚童工")。
1967年剛巧碰上左派暴動,暴動其實對我們無甚影響,既不打擾父親的工作,也沒對我們學校造成怎樣實質的衝擊,當然老媽會不斷告誡我們說出街要小心,見到可疑物品及人群要遠遠避開,如此而已。 但世事無絕對,八達書院每年都會在中環大會堂搞畢業典禮,即使暴動期間亦不例外。 那天晚上我和幼弟跟隨大哥往赴大會堂參觀典禮,其興奮心情自然不待言,惟典禮剛開始不久,司儀即宣佈政府會在晚上九點實施戒嚴,並著令我們立即回家。 我和幼弟當然隨着大哥走,其時路上已沒有公共交通工具,但仍有貨車在釣泥艋,每位二, 三元返西環,但大哥不知是否捨不得,或者年青人愛冒險,寧可坐十一號(即徒步走)回家。 一路上大夥兒以唱歌談笑壯膽,好不興奮, 估計走了一句多鐘, 終於趕及在戒嚴前返抵家門. 但回家後卻是另一種光景,那年頭沒有手提電話,母親無法與我們聯絡,也不知道我們的情況, 只得 "像個癲婆般" 倚門待子,我想大哥那頓貓面該甚為豐盛了。
在居於吉席街年代,幼弟曾在暑假期間鄉居了兩個月,這段經歷他今日回憶起來仍覺回味無窮, 何解獨他一人享受如此優厚的待遇?這得從他的 "資質"說起。 我幼弟的性格比較跳脫外向,今天看來是聰明伶俐, 積極進取,但當年比較保守的家庭教育觀點卻是反斗/不守規舉。 母親管教雖嚴,但對幼弟有時仍覺無計可施,於是趁放暑假之便,央求同鄉兄弟輝伯把他帶回佛山住兩個月,希望他在鄉下 "靜修" 之餘能稍改一下他頑皮不羈的性格。 據幼弟日後憶述,喜歡開玩笑的性格是改不了,但卻很懷念鄉下那種緩慢而寧靜的生活。 每天的作息除了跟表姐們幹點活外,大部份時間只是閑着無聊,或看看書 (如"繡像三國演義"),或在田間漫步,甚至只是懶洋洋的躺在竹席上聽聽蟲鳴, 那種感覺以當年少年心性來說當然是沉悶無聊,但今天回想起來,卻是卻一份是難得的經驗, 起碼他今天能以第一人稱的身份縷述六十年代國内鄉間的人情事故, 即使他的同齡友輩, 也鮮有這個福份去親身體驗這種生活.
言歸正傳, 我們一家在吉席街期間可謂大起大落,甚至可以用 "苦難重重" 來形容。 先是父親在 "打咗廿幾年工" 後終於以無比的勇氣創業,與人合資成立蝦欄。 說他要鼓足十二分勇氣絕對沒有誇張其詞,那時候我們一家六口,四個是化骨龍,僅靠父親一份工資過活,攪生意即意味着不單失去了穩定的收入,更可能會讓投資血本無歸。 這方面不得不稱讚一下母親,她雖然身為女性,但個性卻甚為堅強,有主見, 父親決定自己出來搞生意,多虧她的推動和支持。 多年後母親手帕之交雁姑經常憶述這樣一件往事: "你阿媽把金銀首飾全部交給我,數也不數一下, 便著我拿去老西盛金舖變賣,換錢來支持你老爸做生意". 她這樣說固然是驚嘆於母親對她毫無保留的信任, 然而從這件事可以推想到,母親在父親事業上的助力有多大!
然而吉席街年代亦是我們一家惡運不絕的歲月,打從1968年開始,家中各人便經常進出醫院,先是我手腕生了個小肉瘤而需要往瑪麗醫院割除,不旋踵父親則因胃病入院,最後要割掉半邊胃. 他的胃病是因為工作繁重,食無定時所致,然後我大哥因為經常覺得胸腹疼痛,被楊英揚醫生診斷為肺積水,要入中環港中醫院留醫,而幼妹的大脾則無端端長了個肉瘤,在西環梁永賢醫生處屢醫不癒,最終仍是往楊英揚處求診,並被送入港中醫院作進一步治療。 有一段時間大哥與幼妹同住一間病房,幼妹至今對那段短暫與大哥日夜相處的時光仍然甚為懷念。 不管如何我們一家與病魔纏鬬了幾近三年,其最終的結果是父親和幼妹得以完全康復,大哥卻不幸離世 (詳情請參閱早前網誌 "我的大哥")。 母親當年為了照顧三個病人,可謂心力交瘁. 她憶述當年的情況說 : "你們兩兄弟年紀還小,幫不了我,我一大清早便要煮飯煑粥,先打發你們兩兄弟返學,然後撲兩間醫院,送湯送飯予你老豆和大佬,夜晚返到屋企成身散晒仲要做家務,洗衫燙衫,晚晚要過了十二點才能睡,第二朝六點鐘便要起身重複一整天做嘅功夫"。 光是聽她說已可感到她的疲累,不要忘記她還要擔心醫院裏親人的病況。 大哥逝世後她的精神一下子垮了下來,有陣子脾氣變得甚為暴躁,喜怒無常,今天回想起來,她沒有患上抑鬱症已是萬幸。
1969年的七月,舉世都為人類首次登陸月球,在廣寒宮留下足跡而歡騰,然而我家卻爲大哥的離世而愁雲慘淡。 我們三兄妹年紀還小,不懂生離死別的意義,只知道大人們個個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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