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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年底，一位游走兩岸、管理百億元資金的台灣投資公司總經理，從上海搭機前往西安，他很驚訝發現，班機上韓文不絕於耳，韓國乘客多達約四成；到了西安最著名的景點──秦始皇兵馬俑，大廳中播放介紹影片的液晶大螢幕，右下角寫著「三星電子」，用的竟然不是中國自有品牌電視。 西安因有豐沛的歷史底蘊，成為最能代表中國的城市之一，然而，韓國人到這個千年古都做什麼？ 沒想到，順著這個疑問追根究柢下去，讓我們看見韓國人凡事爭第一，尤其是在中國攻城略地背後打死不退的精神；也值得台灣人思考，韓國人在全世界崛起，什麼是他們最重要的拚戰精神？ 為了尋找為何這麼多韓國人爭相移居中國、學習中文的答案，我們聯繫了韓國駐西安領事館。 鄭榆陳是韓國駐西安領事館職員，去年剛從北京清華大學畢業，一口流利的京片子，文書往來是標準的簡體中文，即便我們的電子郵件上是繁體中文，她也能看懂。 因此，行前我們理所當然認為，這應該是位中國姑娘吧？然而，一換過名片，她卻含笑告訴我們：「其實我是韓國人！」這才知道，原來鄭家人早在十年前就從繁華的首爾，移居到當時仍髒亂、落後的陝西省，是當地第一批韓僑。 約在一個週末上午，我們前往她家拜訪。 十年前，爸爸請調舉家移民十年後，變企業典範、女兒決定留下 鄭榆陳的父親鄭甲溶是全家人移居中國的關鍵人物，二○○六年，當時已擔任部長的他，主動向服務的韓國無線通訊上市公司（KMW集團）提出申請，請調到位於陝西的子公司「華天通信」。 在這之前，其實鄭甲溶早已默默準備了，他每天看華語節目自學中文，再利用開車時反覆練習，當時韓國人學中文的風氣還不盛，因此他很順利就爭取到調任的機會。 然而，鄭太太與兩個女兒當時卻連一句中文都不會說，更別提調任之處是陝西省寶雞市，當時連省會西安都沒有國際學校了，一旦舉家到寶雞市，兩個分別在小學、中學的女兒只能上當地的中國學校。即使有諸多的風險與不確定因素，他最後還是決定，舉家搬遷到陝西。 剛到寶雞時，沒有超市、只有傳統市場，鄭媽媽的中文連買菜都不行，只能指著前一位客人跟老闆說：「一樣，一樣！」鄭榆陳姊妹與一般中國小孩一起上學，第一年完全聽不懂老師的上課內容，每天下課拚命上中文課，想辦法補上，原本很贊成移居中國的鄭榆陳，也累得快要失去信心。 為了不給自己留退路，鄭甲溶一年最多帶全家人回一次韓國，理由是「才不會阻礙在中國的生活」，並且長達三年裡都規定「No韓文」，家裡只能看中文電視、溝通全要用中文。 就連鄭媽媽的泡菜也得重新適應。陝西販售的鹽多為岩鹽，比韓國、台灣的海鹽味道略苦，大白菜的品種也不盡相同，怎麼調整就是怪怪的，最後她乾脆從韓國帶來白菜種子，租了農地種菜，鄰人看了很有趣，還來幫忙，漸漸也交上當地朋友。 轉眼十年過去了，鄭甲溶已經晉升為業務副總經理，薪水也增加了三成以上（不過西安物價也暴增了三倍），鄭榆陳的妹妹也在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國貿系就讀。鄭家父母已規畫五年後回到韓國退休，姊妹倆已經決定要留在中國發展。 「雖然（過程）很辛苦，但回想起來都是好的，」鄭榆陳總結說，「如果我還留在韓國，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體驗。」 鄭家人的故事，被KMW總部拿來當成範例，特地到西安來拍攝一家人的生活，播出後吸引至少兩個韓國高階主管舉家搬來；而他們也經常被韓國親友詢問在中國的生活，越來越多韓國人對中國感興趣。 韓國駐西安總領事全哉垣說，常駐西安的韓僑今、明年就能達到上萬人，規模雖暫時不及北京、上海與山東省的各約六萬人，卻是韓僑在中國成長最快速的城市。 戰亂不斷，韓人移居海外比率高滿腹先搶先贏企圖心，不怕開路出走 其實，不只是西安，近一百年來，飽受戰亂之苦的韓國人就特別喜歡到海外「趴趴走」，來看幾個數據： 一、韓僑有七百萬人，據稱是僅次於中國、印度、猶太的第四大移民種族。 二、韓僑分布在約一百七十五個國家，據稱是分布最廣的民族，還多於中國移民的約一百四十餘國。 三、韓僑占韓國總人口比率約一三．四六％，是世界平均三％的近四．五倍，也高於台灣的七．七％。 二○○○年之後，中、韓兩國貿易金額翻升了六倍，韓國產業研究院調查，中國經濟成長率每少一個百分點，韓國出口就減少一．三％；去年中國經濟成長率創二十四年來新低，「中國咳嗽、韓國重感冒」，九成韓國人明顯感受到經濟衰退。 在西安，因為韓國人暴增，他們聚居的「小區」（社區），一間三房公寓的月租金從約新台幣兩萬元，暴漲七五％到一○○％之多；三星西安廠附近的農村甚至不種田了，爭相掛上韓文招牌、開起「中式」韓國餐廳與商店，搶賺韓國財。 距離舊城區半小時車程，我們來到西安高新區管理局附近，這是「西安韓國村」所在，香蕉牛奶、面膜美妝、零食一應俱全，號稱「首爾流行的，兩週後就能買到」。 文美卿是「韓國村」的創始者，十九個月前，她開了這裡的第一家韓國餐廳，因為身兼「西安韓國人商會」副會長，不久後其他韓國老闆也往這裡聚集。九年前，文美卿和兒子跟著擔任工程師的德國老公到西安來建高鐵，現在老公轉到山西太原繼續做工程，母子倆卻決定留在西安了。 因為，「三星過來了，生意越來越好，（客人）沒有位置、要排隊啦！」文美卿說，中國人比台灣人更「哈韓」，餐廳初期超過一半都是韓國客人，現在中國客人比重已有七成。 韓國村聚落裡，有來自山東、日本、首爾等地的韓國小老闆，他們看到「三星投資」、「朴槿惠來訪」這些關鍵字，就嗅到了濃濃的商機，不惜代價也要賭上一把。 「韓國的民族，世界上什麼地方都可以去冒險、做生意，這也是他們的DNA，」全哉垣分析，「還有一個，韓國土地很少，人口也是五千萬，密度高，沒有天然資源，競爭激烈，所以乾脆往國外走。」 一位國際晶片公司的主管也說，不管他到俄羅斯、非洲、或是更多偏遠地區，韓國人早就先他一步經營當地市場了。 韓國人想贏的企圖心早就人所皆知，從總統到小老百姓統一步調，背後都有一個不計犧性、先搶先贏的奮戰精神，「國際化」與「走出去」不能保證個人一定會成功，但是從小老百姓勇於開路的精神，卻看到韓國的競爭力。對於近年來一直頌揚「小日子」的台灣，難道嗅不出一些危機感，會不會擔心格局也越過越小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