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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守望者也要走了 外資電力大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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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資電力巨頭的撤退,映照出中國電力市場裡的種種光怪陸離。

「中國電力市場的規律是,幸福的都有各自幸福的理由,因為實在太少,每個都是個例;不幸的原因卻基本相同——煤電定價不合理。」

最後的守望者也要走了

中國電力市場缺電、缺錢、缺技術時,各地給予外資電力公司「超國民待遇」,吸引了眾多投資者前來。

進入2012年4月,國資委在制定一份利好於電力行業的「十二五」央企注資規劃時,全球最大獨立供電商美國愛依斯電力(AES)正悄悄打包其在中國的行囊,準備離開。

一個月前,有報導稱AES已聘請一家投行擔任交易顧問,將出售其全部或部分中國業務,交易價格在3億-4億美元。4月,《能源》雜誌披露,陽城國際發電有限公司是AES在中國控股的最後一家仍在運行的火電廠,且目前正尋求出售。

AES中國公司的網站,目前已經無法打開。2012年4月18日,南方週末記者來到位於北京華貿中心1座的AES中國總部,見其辦公室內員工寥寥,前台接待告訴南方週末記者,「關於AES目前正在進行的業務調整,全球總部已經通知我們不做任何置評。」

AES美國總部全球媒體協調專員Lucas Bushman沒有回覆南方週末記者的採訪約請。

「AES打算整體出售中國資產,脫離中國市場,這事業內都知道。」廈門大學中國能源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強一直關注外資電力公司的在華動向,「和它一起來的基本都走了,AES算是在中國奮鬥最久的外資電企,政府應該給它發枚獎章。」

AES離開後,中國的外資電力企業僅剩法國電力公司。目前,法國電力重點傾向於在華發展核電,其在中國的火電廠僅有廣西來賓B廠等BOT特許專營項目。

火力發電行業是中國為數不多的在2001年入世之前,就已對外資開放的行業。1993年,AES成為首家進入中國市場的美國電力公司。

「齊魯濱(時任AES中國區副總裁、首席代表)曾經來找過我,就坐在你現在坐的位置。」2012年4月17日,中國電力聯合會內部人士康喬(化名)在辦公室接受南方週末記者採訪時說,「AES剛進入中國市場時,曾把這裡看作重要的戰略據點。」

初進中國時,AES主要以合資建廠的方式在華辦電廠,合作對象為國家或地方電力公司,並與當地用電企業簽訂購電合同,議定最低購電量和電價計算公式。

當時中國電力市場缺電、缺錢、缺技術,電力投資嚴重不足。為了引進外資,山東、福建、廣東等省開風氣之先,給予外資電力公司「三保證」優惠政策:保電量、保電價、保回報,許以外方固定的投資回報率(高達15%-20%)。

穩賺不賠的市場機遇吸引了眾多投資者前來,1998年底,經批准設立的外資電力公司共有39家。據國電動力經濟研究中心數據,到1997年達到14.5%的歷史高點,外資電廠裝機量佔總裝機量的12%。

康喬回憶說,按國家規程規定,60萬千瓦火電機組的建造時間是36個月,但當時很多電廠都只建了20個月就交付使用,「早一天發電就多賺一筆錢」。

「收起紅地毯」

電力過剩後,中國開始對外資企業「收起紅地毯」,多家外資電企撤離中國。

一波外資電企投資中國的熱潮之後,1998年,中國出現嚴重的電力過剩,電力投資政策隨之由鼓勵變為限制。

根據發改委的要求,各地逐漸取消了對外資承諾的固定回報率政策,當初的合資合同中規定的發電小時數和最低購電量也不再得到保證。一些外媒當時稱,「中國開始對外資電力企業收起紅地毯」。

「15%的回報率靠什麼支撐?必須是年允許發電5500小時這樣的硬指標。但電廠發電時間由電網調配,2000年左右很多地方出現了發電時間不足的違約行為,儘管當時有些外資電力訴諸了法律,最後也大多不了了之。」康喬說。

時任AES中國副總裁的吳東明曾在一次採訪中表示:「期望中方合作夥伴和購電方都能像當初歡迎投資一樣,認真執行已有合同。」

對此中國政府反駁說,設定固定回報率有違公平,在世界任何地方也屬十分罕見的超國民待遇。

儘管風雲突變,但AES對中國電力市場的潛力仍有著樂觀預期,相信自己能夠在中國實現盈利,它選擇了收縮戰線,堅守中國。

自陽城三期項目2001年投產後,AES在中國再未染指過火電項目。至2008年2月,AES在中國僅剩陽城、焦作、愛溪、蕪湖四座火力發電站,同年,AES又將其焦作AES萬方電力有限公司的70%股權全部出手。

此時,儘管這個市場中有少數看好中國電力市場的逆勢新入者,比如由美國聯合能源公司、世界銀行等聯合組建的太平洋頂峰電力公司。2002年它正式進入中國,至2004年在中國設立了7家熱電廠,殺進外資電力企業排名前五。更多的企業卻「用腳投票」,離開了中國市場。如法國阿爾斯通轉讓了廣西來賓電廠B廠項目40%的股份,全球第三大能源巨頭美國邁朗公司出售了它在山東國電和廣東沙角一電廠的股份。

從1998年至2002年短短4年間,我國外資佔我國電力固定資產投資比例由14.3%驟降至7.5%。

被煤價趕跑的巨頭們

從2003年開始,外資企業就成批地放棄在華經營約10年的電廠股份而離開。

2002年之後,煤價開始持續上漲,而電價受政府控制,發電企業無法將上漲的燃料成本轉嫁給消費者。以2004年為例,佔發電總成本50%的煤價從年初的100元/噸飆升至冬季的300多元/噸,但電價僅在年中上調了7釐錢/千瓦。

2004年,太平洋頂峰的7家電廠中有4家虧損,其他3家因為毗鄰煤礦,勉強維持微利,在華營業收入比上年減少了20%。其外資股東質疑CEO羅伯特,「為什麼其他企業已經撤出了中國,你們還不撤出?」最終,太平洋頂峰也決定退出中國市場。

事實上從2003年開始,外資企業就成批地放棄在華經營約10年的電廠股份而離開。2003年3月,美國賽德能源公司將溫州特魯萊發電有限責任公司40%的股份轉讓,並陸續出售廣東東莞厚街電廠、河北唐山熱電和湖北蒲圻賽德公司的股份。2004年3月,美國電力公司出售了河南南陽浦山電廠70%的股份。

2005年1月5日,西門子宣佈與德國漢堡電力公司(HAW)一起出售河北邯峰電廠共達40%的股份,並進一步出售在中國另外16座發電廠的股份。3月,美國聯合能源公司對其在華經營的資產進行剝離。

「當年轟轟烈烈進來的幾十家外資電力企業基本都走了。」康喬對南方週末記者感嘆,「中國電力市場的規律是幸福的都有各自幸福的理由,因為實在太少,每個都是個例;不幸的原因卻基本相同——煤電定價不合理。」

2004年,外資佔我國電力固定資產投資比例已下降到5%時,發改委曾試圖第二次開啟煤電價格聯動機制,規定「半年內電煤價格上漲5%或超過5%,則相應半年後的上網電價也會做出調整」,但其附件條件是:實行煤電價格聯動時,電力企業消化30%的煤價上漲因素。

但外資電企對於承擔30%的原材料上漲成本感到難以接受。「我們在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都沒看到過這種情形。」羅伯特曾憤怒地表示。實際上,上網電價的浮動幅度也大大落後於煤價漲幅。

並非所有的電力公司都是煤電價格機制的犧牲品。

我國實行煤價雙軌制——市場煤和計劃煤並存,由於計劃煤和運力掛鉤,基本只有國有電廠才能分到,且煤礦很難全部履約,民營或外資電力企業只能購買高價市場煤。

因此,外資電力哀鴻遍野的同時,國有電力公司卻憑藉國家控制的煤炭合同價格,在煤價狂漲時期表現出獨有的抵抗力,這些合同價格比現貨價格低17%至50%。

「中國電力行業的價格畸形不是只針對外資企業,中國電企也一樣。只不過中國電廠大多都是國企,虧得起。」康喬認為。

「如果民營、地方還有外資電力企業能像國有五大電力公司那樣,搖一搖身體就能剝離不良資產獲得注資,那麼他們一定馬上行動。」林伯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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