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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語詞唔是這樣用的



先來一個 Prologue, 網誌的標題沒有錯字,我只是借用近期的潮語"入饌"而已.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發覺,近年來香港的公眾人物,以致傳媒都充斥着很多無意義的口頭禪,這些助語詞乍聽起來無傷大雅,甚至頗能豐富內容,但聽的頻率越高,便越覺得不妥.  不妥的地方在於此等詞彙邏輯錯誤和紊亂,意謂在那特定情況下根本不應該用這個詞語,其效果是會讓人覺得不合理, 感到不舒服.  也許你會認為我吹毛求疵, 矯枉過正,香港的官方文字和發言越來越西化,已是不爭的事實.  其實英文文法邏輯結構性較強, 用於官方文稿並無不可,問題在於囫圇吞棗,公眾人物和發言人很多時候想也不想便以某些特定(很多時候是英語中譯)的詞彙來入稿, 從不深究其真正意思, 以為可藉此增強説詞和說服力,可惜效果卻適得其反,讓人感到突兀,不自然,甚至有被冒犯的感覺.  下面幾個是我個人覺得最莫名其妙, 俗語説是"梗耳"的例子,且看你的感覺如何.  



(1) 大家都知道/眾所周知



這是我最反感的助語詞, 但不知何解很多公眾人物在演辭或者解說一些政策時開首都會先來這一句, 也許他們覺得這個說法會拉近聽眾/受眾的距離,讓群眾以為他們是參與者,持份者;  但簡單的邏輯告訴我說, "大家","眾"涵蓋了每一個人(包括在場以及不在場的人),但發言者能肯定他/她所言及的事情真的每個人都知道,了解,明白嗎?  可笑的是有時候發言者所指的是可能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譬如荃灣區搬遷小巴站,或者大嶼山應否開放自駕遊地區等事務, 這些事情我可能連聽都未聽過, 更遑論清楚箇中的來龍去脈,怎麼忽然成了發言人口中已"知道"的大家, 或者"周知"的 "眾"?  我明白當前的公衆人物要面對太多互為因果的社會情況,發言的周延既廣, 很難字字晶瑩, 句句珠璣,然而基本的法道仍是要守的,那便是 "請不要隨便將唔關事嘅我拉落水",說得嚴重一點那是有被霸王硬上弓的感覺.  請記著, 大家是一個全民衆數,不是隨便可以用的.



(2) 唔排除



唔排除這個語彙相信直譯自英文 "cannot rule out",我記得最初聽到 "唔排除" 這個語彙是警方發言人在發佈案件進展時的用語, 其意思是經過初步調查後對案件作初步的分類,如 "唔排除本案涉及他殺",或者"唔排除有故意放火的可能性",於是我的認知是 , 用唔排除這個語彙必須經過嚴密的調查和分析,方可作初階段的推論.  惟幾經異化後,"唔排除" 這個術語你都可在不同場合,聽到不同身份的人如念口簧般說出來,財經評論員會說 "唔排除美國今年內會加息兩次",政客會說 " 唔排除某某會參選特首",我覺得奇怪的是,既然有唔排除,那必定會有排除,那誰來排除和唔排除呢(一笑)?  我其實想說的是,我很討厭如此冷冰冰,不經大腦的說法,你若 "唔排除某個可能性", 是否已經做過很嚴謹的分析和調查?  唔排除其實只是帶鋼盔行騎樓底的講法,一旦預測失敗,那講者便可以說, "我只是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沒有說它一定會發生/不會發生呀".  修辭學告訴我們說,此等雙否定,即"唔" 加 "排除"等於某程度上的肯定,是一種很令人煩厭的說法.  其實講者可以用較為人性化的說法,如有可能,有機會,有有跡象顯示等等,一個正面的用詞,永遠優於反面的用詞,尤其是"排除"這些很科學/數學上的技術用語. 



(3) 分享


分享本來是個很溫馨的詞語,我的理解是用於把自己開心和興奮的事情告訴人家,讓別人也可以感染到自己的快樂.  童年時看到這個詞語,便會聯想到送朋友禮物,或者寫信給同學,暢談旅遊趣事,樂事等.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是否因為政治正確的關係,分享這個詞語竟成爲訴苦說難的動詞;  某人身患癌症,訴說治療時所受的痛苦,報導會説 "病者 分享抗癌歷程",這真有點黑色幽默的況味了.  我相信病者一點也不享受被病魔折磨的苦痛,讀者看後亦只會同情,無論如何也不會享受去閱讀人家被癌病熬煎的經驗,起碼在心理上不會產生任何愉悅的反應罷,這個"享"字真不知從何說起.  個人而言,我只覺得 "享"是對苦難者的不敬,無助於安撫正在受苦的人,甚至有點火上加油的反效果.  其實簡簡單單的 "病者縷述/談論其抗癌過程"便可,若要感性一點, 可以說 "病者詳述其抗癌的艱苦歷程".  上面任何一種說法,相信都會比 "分享"更貼近患者/讀者的心情吧.





說起用詞不當, 近日有個健康食品的廣告,其用詞也真讓我摸不着頭腦; 螢幕上扮演病人的演員說,"患上頑症也可以很幸福",聽後我覺得很奇怪,撰稿人有沒有想過,没有患上頑症的病人會幸福的,他們其中最幸運的只會康復,但從患病到康復要經過漫長的療程,怎樣看也說不上是幸福吧.  我相信病者看到這個廣告真會啼笑皆非,甚而憤懣, 我不懂廣告撰稿,但直接一點說 "舒緩病情,增強體力"

雷競璇︰流落遠方的語詞

1 : GS(14)@2013-07-14 11:42:41

http://hk.apple.nextmedia.com/su ... t/20130714/18333362

                                       

                  今年初我去了古巴,停留了一整月,這是第二次到這個遙遠、與外界很少往來的國家。
此行目的是探訪老華僑,記錄他們的經歷。中國人在古巴的歷史相當長遠,鴉片戰爭後不久就抵達,起起落落,幾經滄桑,一九五九年古巴革命前,華僑人數估計有十萬,之後走的走死的死,現在剩下不足二百,都垂垂老矣,我有點和時間競賽的況味。
在訪談中,我逐漸發覺他們的用語有點特別,在其他華人社區沒有聽聞過。最早注意到這情形,是他們稱讚我的「呂文」寫得好。事緣出發前我用西班牙文起草了一封感謝信,請一位在香港定居的西班牙友人修改好,準備發給接受我訪問的華僑。將西班牙文稱為「呂文」,我以前沒有聽說過。及後在訪談中,有幾位老僑說起當年從中國坐船去古巴時,先經過「小呂宋」,我才明白過來。我們小時候,上一輩還流行稱菲律賓為「呂宋」,閩、廣民眾最早和西班牙文發生接觸,是經過呂宋,於是有了「呂文」這名稱。後來國人的世界知識增加了,知道呂宋其實是西班牙屬地,於是區分大小,西班牙成了「大呂宋」,菲律賓是「小呂宋」。在古巴的老僑,現在竟然還是這樣說。話說回來,西班牙這個名字在近代中國也是混亂,清朝時稱之為「日斯巴尼亞」,西班牙文稱為「日文」,晚清的官文書和《清史稿》就是用這兩個詞。
明白了「呂文」之後,我就多加注意,隨時記錄,感到這些詞彙既反映了一個特定時代,也包含了移民的軌迹,這裏抽取若干談談。
古巴革命前,聚居在首都夏灣拿的華僑約一萬名,其中居住在「華區」的約三千。這裏不用「華埠」、「唐人街」、「中國城」等名詞,用「華區」,是覆蓋好幾條馬路的一個小區,對應的西班牙文是Barrio Chino。我覺得「華區」一詞相當準確,這裏不是一條街,不自成一埠,又不是一個城市,而是夏灣拿市內一個小區。現在古巴政府為了發展旅遊,刻意將華區打扮了一下,區內馬路的路牌都有中文譯名,華區也就成了旅遊景點之一,雖然住在區內的華人已經不多了。
另一個經常聽到的地方是「花旗」,台山籍華僑尤其流行用此詞,原意是美國的國旗「花花綠綠」。這不新鮮,其他地方的華僑也這樣說,但遠沒有在古巴普遍,活脫脫還是幾十年前的習慣。相類的是說「中國」或「家鄉」時,還喜歡用「唐山」一詞,自稱為「唐人」,女人是「唐人婆」。和後兩者相對應的有「唐人仔」、「唐人女」,指的是在古巴出生的下一代,也包含不會說「唐話」的意思。這些可能是美洲華僑的共同用語,只是現在還完整保留着的,只有古巴。從前古巴華僑絕大部份是男性,女子十中無一,因此,和「土女」結合,相當普遍,唐人仔、唐人女也就混血居多,相當一部份屬於黑皮膚。
上文提到現在夏灣拿華區的街道有了中文名字,這些名字都是「標準中譯」,可能是中國駐古巴大使館提供的,老僑則另有一套叫法,是根據廣東話特別是四邑方言音譯的。例如華區中心有一條街名為San Nicolàs,現在闢作步行街,標準中譯是「聖.尼高拉斯街」,老僑稱為「生呢哥拉街」,Zanja現譯「桑哈大街」,從前叫「生下大街」,Cuchillo現譯「谷奇瑤街」,老僑稱「咕至佑街」,等等。最妙的是Dragones和Campanario兩條馬路,現在分別譯作「德拉貢乃斯街」和「甘帕納里奧街」,以前可以叫「拿拉貢呢街」和「甘吧拿廖街」,又可以叫「龍街」和「鐘樓街」,「龍街」是意譯,「鐘樓街」是因為這條街道有座教堂,其上有大鐘樓。兩相比較,新譯一板一眼,以前的名稱倒顯得活潑有趣。
同樣的差異又見於古巴城鎮的稱呼,以前華僑遍佈全島,所以差不多大城小埠都有中文名稱,我在古巴時蒐集了一點,回到香港後查看用照相機在當地翻拍的舊報紙,又留意到一些。例如古巴島最東部有Santiago de Cuba,是第二大城市,卡斯特羅搞革命,就是從這裏開始的。從前西班牙人統治的領土有幾個地方叫Santiago,在這裏加上de Cuba以資識別。現在的標準中譯是「聖地亞哥德古巴」,但老華僑稱之為「山爹古巴」或「汕爹古巴」。又例如中部城市Ciego de Avila,仔細讀起來有七個音節,標準中譯是「謝戈德阿維拉」,少了一個音節,但老華僑的叫法是「舍咕」,取其前兩音,以簡馭繁。再例如Cienfuegos,在古巴島南岸,意為「一百把火」,也是個大城市,據說離岸有石油,中國今年會派遣大量人員前往勘探。此字有六個音節,標準中譯是「西恩富戈斯」,老僑稱之為「善飛咕」,選取了頭中尾三個音,有命中要害之妙。類似的情況還很多,例如Chaparra和Jobabo是兩個小埠,人口很少,但各有一間大「糖寮」,僱用很多華工,以前分別叫「集把拉」和「荷花戶」,現在譯作「查帕拉」和「霍瓦沃」。這裏說的標準中譯名字,是根據中國地圖出版社的《世界地圖集》。兩相比較,我覺得舊地名來得別致,用起來也方便,凝聚了好幾代華僑的心思。古巴現在經濟上越來越依靠中國,新到古巴的中國人越來越多,他們用的是標準中譯名字,如果因此而令這些舊名稱消失,太可惜了。
古巴生產的煙草質量極佳,「雪茄」聞名天下,但華僑稱之為「大煙」,不用「雪茄」一詞。我覺得這很貼切,「雪茄」是音譯而且譯得不好,燃燒的東西用上「雪」字,有點風馬牛,「雪茄」原文又是英語,古巴以至整個拉丁美洲說西班牙語,不說英語。再者,有了「大煙」,「煙仔」這個我們廣東人常用的詞語就變得更為明白,長幼有序了。我這樣說不是無的放矢,煙草原產地是美洲,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之後才傳播世界。英文tobacco和cigar兩字源自西班牙文,西文又源自美洲土著的發音,我們不應本末倒置,根據下游的英文來音譯,cigar在西文是cigarro,真要音譯的話也應該譯作「雪茄羅」。我認為「大煙」是個很值得推廣的名詞,抽不抽是另一回事。
在古巴,我又遇到「駁滙」和「昃紙」兩詞,都和當地華僑的經濟生活有關。「駁滙」指將金錢通過中介轉回家鄉。此地華僑絕少經由銀行將錢滙出,這裏頭有一點避稅的顧忌,古巴革命前是通過「辦莊」亦稱「金山莊」滙出,錢由莊號先寄付到香港的聯營商店,再設法轉回家鄉。古巴革命後這種滙款工作由華僑社團經辦,中國大使館負責將錢轉出。從十多年前開始,古巴就完全禁止華僑滙錢出境了。至於「昃紙」,就是我們說的「支票」,這顯然是個音譯。我在古巴訪談時沒有弄明白含義,後來翻看照片上的舊報章,在一九五八年三月十日的《民聲日報》看到一則「代郵」,內容是:「柏登家先生鑒:昨由生打加拉埠付來昃紙一張該銀二百三十元妥收勿念」,才明白「昃紙」就是「支票」,一個予人古雅之感的名詞。至於代郵中所說「生打加拉埠」,即中部城市Santa Clara,現譯「聖克拉克」。古巴英雄哲古華拉在波利維亞戰死後,遺骨運回這裏安葬,故此有「捷之城」(la ciudad de Che)的稱謂,我在古巴時前去憑弔過。
這為數不足兩百的老華僑,日常說四邑方言,其中又以台山話和開平話居多。近年中國向古巴派出留學生,去了幾千人,有些熱心小伙子到華區為老僑服務。在夏灣拿我不時碰上他們為老人家上課,教現代中文,老僑熱心學習,但都叫苦,說「北話」難懂又難學。他們是一九四幾或五幾年就離開家鄉的,當時「國語」一詞還未普及,「普通話」他們更是沒有聽說過了。                                                                                          

              

                 雷競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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