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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海被難民填滿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11800

當地時間2015年9月13日,承載敘利亞和阿富汗難民的一橡皮艇在靠近希臘萊斯沃斯島100米遠處泄氣,當地民眾和誌願者對難民進行了援助。 (CFP/圖)

隨著敘利亞內戰的惡化,希臘上升為難民入境人數最多的歐洲國家。據國際移民組織統計,截止到2015年9月10日,今年從地中海地區進入歐洲的難民已超40萬。而去年全年難民入境總人數是21萬。

最先預言這一波歐洲難民危機的,竟然是中東狂人卡紮菲。早在2011年利比亞戰事吃緊的時候,他就警告,一旦他被推翻,就沒人阻止非法移民“入侵”歐洲。

“地中海將被混亂填滿。”卡紮菲說。

據國際移民組織統計,截止到2015年9月10日,今年從地中海地區進入歐洲的難民已超40萬。希臘是難民入境人數最多的歐洲國家。

早在2011年利比亞戰事吃緊的時候,卡紮菲就警告:一旦他被推翻,就沒人阻止非法移民“入侵”歐洲。“地中海將被混亂填滿。”

爭吵歸爭吵,歐盟最後還是拿出了解決難民危機的方案,其中包括分攤難民接納額度、向難民來源地提供幫助等。

55歲的敘利亞商人阿拉里用來抵禦正午直射的太陽的,僅是一條黃色毛巾。他所站的位置,距離用來標誌邊界的鐵絲網不過五六米,但在他前面,手拿盾牌、荷槍實彈的馬其頓士兵,將他和其余亞非難民一起,暫時壓在希臘這一側。

咫尺天涯,在人為的障礙面前,顯得具體而形象。

“在海里我們一度面臨死亡”

船開始進水,難民們驚慌地往海里扔攜帶的衣物、包裹等,延緩沈沒時間。一個帶著手機的難民打電話向希臘海岸警衛隊求救,後者開了兩條船及時趕到,他們才幸免於難。

這里是希臘北部邊境小鎮艾杜邁尼郊外的田野,盛夏三十四五攝氏度的陽光如同毒辣的蟲子叮咬在皮膚上。極目望去,樹木稀少,草禾幹枯,只有一條鐵軌顯出僵硬的動感,向西北方向延伸。盡管順著鐵軌,肉眼所及,只是一片枯黃中蒸騰的熱浪,但卻是難民們湧向這里的原因。鐵路從位於南歐的雅典,貫穿巴爾幹半島,直達中歐,是難民們逃亡的地標。從中歐出境,才是難民們的目的地:西歐與北歐。

跟其他躲避鏡頭的難民不同,阿拉里總是對著鏡頭露出愉快、友善的微笑,並主動跟記者打手勢交談。他身邊一位年輕難民自願當翻譯。因此,當他自豪地說他有20個子女、5個妻子時,周圍的人,包括執勤的馬其頓士兵,全都笑了起來。跟在他身邊的第四位妻子頭頂包裹,也開心地跟著大家一起發笑。

實際上,這位55歲難民的故事毫無笑點,相反驚心動魄。“我們是上一個大齋月期間逃到土耳其的。”阿拉里開始敘述。家住敘利亞阿勒頗,擅長貿易的阿拉里算是當地一個富翁,擁有多處家產。一年多前,敘利亞政府軍進駐阿勒頗,把他的房子悉數占為兵營,他試圖講理,反遭拳腳。他討要無門,有家難回,不得不逃往北部,期待有一天能夠收回自己的資產。不料“伊斯蘭國”的人又來了。自身是庫爾德人的阿拉里一家處於極度危險中,他們遂在7月份逃往土耳其。

盡管阿拉里有錢,在土耳其的生活還是非常艱難。事實上,阿拉里談話里提到的“庫爾德斯坦”——意為“庫爾德人的土地”——本是奧斯曼帝國的一個省,奧斯曼帝國承諾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讓庫爾德人與其他民族一起獨立。但在《洛桑條約》中,庫爾德人的利益被出賣,大部分地區仍由奧斯曼帝國的繼承者土耳其共和國統治,而其他地區則被後來的伊朗、敘利亞及伊拉克瓜分,形成今天的局面。

阿拉里的大家庭在逃亡中天各一方:有兩個兒子帶著各自的家庭逃往黎巴嫩;有兩個女兒跟隨各自的丈夫去了伊拉克境內的“庫爾德斯坦”;一個兒子在土耳其失聯,另一個兒子去了非洲……5天前,他們從伊茲米爾按每個成人1200美元、孩子600美元的價格,付給蛇頭偷渡費,給裝到一艘滿載40人的船上,開往希臘島嶼萊斯沃斯。

“在海里我們一度面臨死亡。”阿拉里說,船開始進水,難民們驚慌地往海里扔攜帶的衣物、包裹等,延緩沈沒時間。一個帶著手機的難民打電話向希臘海岸警衛隊求救,後者開了兩條船及時趕到,他們才幸免於難。

在萊斯沃斯辦了相關法律文件之後,希臘警方將他們領上一條船,他們按成人60歐元、孩子30歐元的價格付費,被送到雅典;然後,按成人55歐元、孩子22.5歐元的價格,從雅典乘長途巴士來到邊界。

阿拉里的其他妻子領著部分孩子已經過了邊境;現在他帶著兩個妻子和7個孩子,等著跟他們會合。

阿拉里說,他最貴重的東西是他時時夾在腋下的一個黑色公文包,里面裝著一系列法律文件,包括錄像資料,證明在他家鄉價值兩百多萬美元的資產屬於自己。

踏上歐洲的土地,阿拉里和家人都很高興。“這里好得多,人們給我們東西吃,並試圖幫助我們。”但對自己要去哪一個國家,阿拉里卻不能確定。他甚至現場咨詢記者,要大家給他建議,顯示了一個商人精明、務實的本色。“我希望去一個尊重人權的地方。”他說,開始打聽歐洲哪個國家更適合經商。

希臘遭遇“危機中的危機”

無法擺脫的債務危機,已讓希臘連續5年陷於經濟持續衰退、失業率高居不下的困境;數量急劇增長的難民潮,哪怕只是過境,無疑也成為歷來就是“小國寡民”的希臘肩上又一副沈重的擔子。

阿拉里一家的經歷,是今年從希臘進入歐洲其他國家的31萬難民的一個縮影。隨著敘利亞內戰的惡化,希臘上升為難民入境人數最多的歐洲國家。據國際移民組織統計,截止到2015年9月10日,今年從地中海地區進入歐洲的難民已超40萬。而去年全年難民入境總人數是21萬。

統計顯示,難民們80%來自敘利亞,其他則分別來自伊拉克、阿富汗、索馬里、巴基斯坦、孟加拉等國。

土耳其東南部與敘利亞有900公里長的邊境,因此不難理解為什麽土耳其境內現有200萬敘利亞難民,更不難理解被稱為歐洲南大門、緊鄰土耳其的希臘為什麽會變成難民們登陸歐洲的第一站。2012年,希臘在希土邊境的埃夫羅斯河一帶修成了十多公里長的鐵絲網,阻斷了陸上入境通道,難民於是轉而從海路進入希臘。

就像阿拉里一家那樣,多數難民付給土耳其蛇頭高昂的費用,乘坐小船穿過海峽,到達希臘愛琴海東部的萊斯沃斯、希俄斯、薩摩斯、科斯、羅德等島嶼。這些島嶼與土耳其最窄處距離不超過10公里,進入夏季,愛琴海風平浪靜,相對安全。用來偷渡的船一般是橡皮船或小木船,蛇頭們選擇在夜里將難民送上船只,通常臨時訓練難民中的青壯男士開船和掌舵,每艘船都會嚴重超載。據希俄斯島海岸警衛隊的警員說,難民們偶爾會有救生衣,如果在海上遇到危險,他們會向希臘海岸警衛隊求救;如果遇到海岸警衛隊的巡邏艇,他們甚至會想辦法把船弄翻,自己漂在海上,等待營救。

即使平安到達島上,難民們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與海岸警衛隊取得聯系。後者會把他們分批送往臨時安置點,那里一般會有慈善組織提供的基本食物、衣服和嬰兒奶粉及用品,同時難民們需要辦理身份識別、登記註冊等一應手續,然後從警察局獲取半年或一個月的合法居留資格——半年的合法居留資格只針對敘利亞難民,其他國家的難民通常只有一個月的居留資格。

正常情況下,難民們在島上辦理登記註冊手續只需要兩天的時間。“然後他們就自由了,完全自由,沒有人尾隨他們,監視他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希俄斯島警察局的一位警官說。

難民們會盡快離開島嶼前往雅典。這里有敘利亞裔希臘人和敘利亞難民共同組成的社會網絡,以及其他幫助難民的國際組織及非政府組織,根據情況向難民們提供食宿、醫療、法律等方面的援助。

幾乎只是略事休整,難民們會立即從雅典乘坐巴士趕往艾杜邁尼過境。到達馬其頓後,每個難民會獲得100歐元補助,然後他們穿過馬其頓,經塞爾維亞、匈牙利,進入奧地利、德國、荷蘭等歐洲富裕國家——那里才是難民們的目的地。

但是,以上對“路線圖”的描述只是“通常情況”。無法擺脫的債務危機,已讓希臘連續5年陷於經濟持續衰退、失業率高居不下的困境;數量急劇增長的難民潮,哪怕只是過境,無疑也成為歷來就是“小國寡民”的希臘肩上又一副沈重的擔子。難怪剛剛辭職的總理齊普拉斯稱之為“危機中的危機”。

英國皇家海軍士兵通過橡皮艇和登陸艇將超過四百名乘小船從北非橫渡地中海的難民救起,帶上英國皇家海軍“堡壘”號(HMS Bulwark)兩棲攻擊艦。 (CFP/圖)

穿越地中海的“鬼船”

貨船上通常都有性能良好的自動導航系統,因此蛇頭們只需用電腦設定路線、速度等,啟動自駕程序,這些沒有船員、無人駕駛、裝滿非法移民的“鬼船”便肆無忌憚地駛向意大利港口。

最先預言這一波歐洲難民危機的,竟然是中東狂人卡紮菲。早在2011年利比亞戰事吃緊的時候,他就警告,一旦他被推翻,就沒人阻止非法移民“入侵”歐洲。

“地中海將被混亂填滿。”卡紮菲說。

甚至在更早訪問意大利時,卡紮菲就把非法移民當作他與歐洲討價還價的一個砝碼。他對媒體說,歐洲不僅不應該指責他對待移民的態度,反而應該為他成功阻止了非法移民而付給他大筆資金。當然,卡紮菲阻止移民偷渡的方法簡單粗暴有效,帶有鮮明的“卡紮菲特色”,那就是朝他們扔炸彈。

卡紮菲不可逆轉地走向自己的宿命;地中海也果然應聲湧起難民潮。最初是從利比亞橫穿地中海到達意大利。形形色色的偷渡船中,最有名的當屬“鬼船”,因其沒有船長舵手船員而得名。具體言之,乃蛇頭從船東手里低價購買已經淘汰的貨船,將之用於偷渡。貨船上通常都有性能良好的自動導航系統,因此蛇頭們只需用電腦設定路線、速度等,啟動自駕程序,這些沒有船員、無人駕駛、裝滿非法移民的“鬼船”便肆無忌憚地駛向意大利港口。

卡紮菲當時是否也預料到敘利亞的前景,無人得知;中東、非洲的政治變局卻讓成千上萬的民眾被迫離開家園。東西向伸展、狹長的地中海本是歐洲與非洲、亞洲的天然地理屏障,互聯網的普及和交通運輸工具的先進,卻讓這一道屏障的阻隔功能大大減弱。到歐洲去,到德國去,成了生死難料、顛沛流離的難民們的唯一夢想。

據聯合國難民署提供的資料,亞非難民逃亡歐洲的線路有3條。西路逃往西班牙,人數較少;中路逃往意大利,一度人數最多,目前居中;東路即登陸希臘,過去人數較少,今年躍居第一。

難民逃亡的路線似乎再次證明“用腳投票”的樸素原則,只要可能,他們就會本能地選擇安全的路段,避開危險甚至不友好的地方。當難民們被詢問為什麽不選擇從土耳其進入保加利亞時,回答是那條路線比較危險。保加利亞不是申根區國家,接下來的阿爾巴尼亞也不是。在這兩個國家里,難民如果被警察發現,會立即被送進拘留中心;且沿途被偷盜、搶劫等其他風險也大許多。

因此,從希臘入境成為首選,盡管希臘之後需要經過的3個國家並不是特別友善。馬其頓、匈牙利都曾經關閉邊境,積壓大批難民,讓他們的處境更加惡劣;駐紮在艾杜邁尼的“醫生無國界”組織的大夫說,他們收治過在馬其頓被地痞流氓毆打受傷,不得不逃回希臘邊境的難民。

當希臘人的“秩序”遭遇難民的“無序”

在塵土和青煙混合而成的迷霧中,難民們拖家帶口奔逃著,在沖下一道土坎的時候,不少人跌倒,被同伴拉起來繼續跑——這一景象,如同電視上看到的非洲草原上的“大遷徙”,足以讓人落淚。

土耳其前總理厄紮爾曾這樣調侃希土這一對老冤家:“我們無需向希臘開戰。我們只需從土耳其派去區區幾百萬非法移民,就可以結果他們。”雖是玩笑一句,倒也部分道出人力資源缺乏的希臘的尷尬處境。

目前,大量湧入希臘東部島嶼的難民,就讓希臘疲於應對。

在希俄斯,早在難民人數尚不太多的5月份,原設計容納1000名難民的“身份鑒別中心”,當時安置有兩千多難民;在科斯,湧入的難民太多,辦理登記註冊時間大大延長,安置點早已人滿為患,很多難民只能冒著30度以上的高溫,舉家露宿街頭長達五六天,處境極為艱難。以致難民失去耐心,沖擊警察局;在萊斯沃斯,希臘政府設立的接待設施最多只能容納900人,但過去兩個月來每周抵達的難民數量達1萬人,很多難民得不到幫助。雅典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流落街頭的難民,在市中心隨處可見。

最讓希臘人難於應對的,是難民們的無序。

作為古希臘輝煌文明的最大象征,帕特農神廟至今仍然高居衛城上,驕傲地俯瞰著雅典城。帕特農神廟的柱子,有特別的名稱叫柱式,英語為order,除了範式的含義外,還有排列、秩序之意,體現出古希臘人的理性精神,千百年來,“秩序”已經深入希臘人的骨髓。

但難民們本就來自不那麽講究秩序的亞非,長途跋涉之後,更顯焦慮和混亂。

夏季正值希臘的旅遊高峰期。難民數量激增導致愛琴海一帶的渡輪票吃緊,到了周末甚至一票難求。在港口,難民們急於登上渡輪,使得登船過程中的秩序維持顯得困難。通常情況下,渡輪往往有專門的車庫,大卡車、小轎車成串開上去,兩邊是乘客通道,過去人、車各行其道,偶有狀況,但大致從容。現在,船員們不得不把移民和其他乘客集中攔在安全區域,先讓車輛進庫,才敢放人上船,以此避免事故。盡管如此,還是在科斯出現了渡輪爆滿,停止載客,而難民們依舊推擠向前,試圖強行登船的景象,警察最後不得不用催淚彈將他們逼退。

到了船上,難民們或是好奇,或是不了解各個艙價位的不同,會在各處遊走,甚至坐在不屬於自己的船艙里,會講英語的船員因此上下、里外奔走,將他們從不屬於自己的船艙勸離。

渡輪上顯然需要更多懂英語甚至懂阿語的人進行溝通協調。在從薩摩斯到比雷埃夫斯的渡輪上,記者在餐廳里親歷這樣一幕: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敘利亞青年購買飲料,排到了顧客前面,售賣餐飲的船員不斷用希臘語讓他“排隊,站後面”,少年面帶謙遜、友好而羞澀的微笑,但就是不理解。

這樣的矛盾在邊境艾杜邁尼尤其突出。在距離馬其頓邊境四五百米的這一側,希臘部署了20名8小時一班的警察,維持基本秩序,協助難民們有序過境。正常進程是:警察負責結集難民,讓他們50人左右一隊,排成兩行,孩子、婦女一行,男士一行,把他們領到聯合國難民署的駐紮點前,按照孩子、婦女優先的原則,領取水和食物,再由警察引導,走向由馬其頓士兵看守的邊境,穿過鐵絲網中間一處不到兩米的豁口,進入馬其頓。

然而,通常走不了幾撥,大批難民到來,每個人都想快一點離開,秩序開始混亂,難民越聚越多,並開始跟手持盾牌的警察發生爭執。警察用手持喇叭勸導難民保持耐心,一定會讓每個人都通過邊境。但難民根本不聽,繼續前擁。雙方人數懸殊,眼看有發生推擠、踩踏的危險,警察們不得不一邊把自己的瓶裝水遞給驕陽下哭泣的孩子;另一邊,則開始用胡椒噴劑、催淚彈驅散人群。難民們四散奔逃,並借機突破防線,向邊界沖過去。

在塵土和青煙混合而成的迷霧中,難民們拖家帶口奔逃著,在沖下一道土坎的時候,不少人跌倒,被同伴拉起來繼續跑——這一景象,如同電視上看到的非洲草原上的“大遷徙”,足以讓人落淚。裹挾在人潮與塵土中,警察手持盾牌,茫然四顧。

“這個國家已被掏空了”

“在我離開伊拉克兩天前,一枚炸彈在離我約10米的地方爆炸,感謝真主!我居然毫發無損。在伊拉克,沒有安全,沒有電,沒有穩定,沒有基本的人權。”

不少在聯合國難民署、紅十字會、醫生無國界駐紮點幫忙的誌願者,本身就是失業者。誌願醫療工作者安德里杜更特別之處還在於,她和自己的醫療小組不屬於任何組織,只是一群受過訓練的醫務人員,誌願到各處募捐醫療用品,送到艾杜邁尼,幫助難民。

安德里杜家住希臘第二大城市塞薩洛尼基,距離艾杜邁尼不到一小時車程。她每兩周來艾杜邁尼工作一天,每次收治70-80個難民。她說她最悲傷的記憶是治療一個14歲的敘利亞少女,小姑娘在一次轟炸襲擊中受傷,雙目失明。

就在記者與安德里杜交談的時候,一位身穿藍衣服、頭戴紅花頭巾,長相漂亮的年輕女士一瘸一拐走過來,坐在椅子上。這位來自伊拉克、兩個孩子的媽媽膝蓋受傷,安德里杜過來察看,發現她綁在膝蓋處的繃帶是錯誤的,而她的牛仔褲太緊,無法往上撩露出傷處,便要她脫下長褲檢查,並說繃帶不能綁在褲子外面。但女士走進“無國界醫生”臨時用幾塊防雨布搭建的醫療點後,見里面還有其他正在輸液的患者,便重新出來,拒絕執行安德里杜的指令。她不願意在其他人面前脫下牛仔褲。這或許是另一種觀念的沖突,給救助增加了非物質的困難。

最終,安德里杜不得不重新把繃帶替她綁上,說我知道這是錯誤的,但沒辦法,你要盡快去醫院。女士拉著一旁四五歲女兒的手,站起身來,並從背著大包小包的丈夫手里接過4個月左右的兒子,艱難邁步,朝著邊境走去。

其實,能夠舉家外逃的難民,大多算是殷實之家。更多的家庭根本無法負擔高昂的逃亡費用,而只能讓家中最強壯的成員踏上求生之路,其余只能聽天由命。因此,難民中有不少大學生和高中生,基本都是男性,他們需要在安定的土地上完成教育,建構自己的人生,同時還負有整個家庭的責任。26歲的伊拉克難民艾哈邁德便是其中一位。

“在我離開伊拉克兩天前,一枚炸彈在離我約10米的地方爆炸,感謝真主!我居然毫發無損。但這還不是我離開伊拉克的唯一原因。在伊拉克,沒有安全,沒有電,沒有穩定,沒有基本的人權。大多數年輕人離開了伊拉克,這個國家已被掏空了。”

艾哈邁德說他計劃去奧地利,盡管在那里他誰也不認識,他打算在那里學習IT課程,如果可能的話。

“我只想過正常人一樣的生活。我已經有10天沒洗澡了。”艾哈邁德說。

早在荷馬時代,在古希臘人的文化中,絕大部分為現代主流宗教反對的惡行,如盜竊、通奸、強奸等,在諸神看來都無關緊要。神最不能容忍的行為是不履行誓言及虐待異鄉人、哀求者、乞討者;以神的名義立下的誓言尤為重要,因為誓言使個人或集體之間的契約具有約束力。

這種文化根深蒂固,並構成強大的民間力量,也是希臘經受如此嚴重的債務危機而沒有崩潰的重要原因。這種力量在這次難民潮再次發揮作用。雖然大批難民到來給希臘的社會秩序造成了一定的沖擊,但希臘人表現出了極高的修養和寬容精神——在從薩莫斯島前往雅典的渡輪上,當上千難民聚集在甲板上時,很多希臘乘客立即讓出自己的座位,退入船艙——強大的民間力量,在相當程度上填補了政府力量的不足,顯示出了希臘人極高的素養和社會自身的動員和組織能力。

不僅如此。在難民危機面前,希臘與跟自己有過節的鄰國加強了合作。希臘境內的難民幾乎全部經由土耳其入境,又幾乎全部進入馬其頓。而希臘和土耳其因為歷史和塞浦路斯等問題積怨極深,近幾十年來數度兵戎相見;希臘和馬其頓則因為馬其頓的國名問題齟齬不斷。但在難民潮面前,希臘主動表示願意與這兩個國家和所有相關國家加強合作和協調,共同應對危機。這既緩解了自身承受的壓力,也樹立了良好的國家形象,甚至有可能成為改善與鄰國關系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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