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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題籽】2016仍在寫日記的人

1 : GS(14)@2016-01-15 17:36:19

【專題籽:胚芽故事】2016年,一年之初,要寫一個關於日記的專題,後悔沒有把去年一點一滴當下的心情紀錄,明明經歷過,也像錯過了。我們有facebook,有blog,現代人就是缺乏與自己私密的對話。作家韓麗珠形容手寫日記就像做了一場運動,把情緒透過文字來排毒;手作人癲娜更癲得手做自己的日記簿,「因為它更貼近自己的溫度,有感情,即使它和人一樣都不完美。」一本親手做的日記簿,彷彿像一道法力無邊的符,能化解戾氣。日記,有人會丟掉,有人會儲存,十年後伴着一袋花生來讀,包保你笑到腸穿肚爛,是寫日記的人的一種獨樂樂。

抽象日記 做一場運動來排毒

韓麗珠,從前很抗拒寫日記。她說:「小學時已很討厭交功課時要寫的日記,因為太直接,這種坦白很虛假,況且只記日常生活的表面,毫無意義。」文字的愛好者,就像附着精靈又尖又長的耳朵,事情經它耳朵漏出來就變得不一樣。她眼裏的世界由不同尖角的碎片組成,只是她的皮膚比別人薄而敏感,碎片更易觸動她的神經;她就像琴鍵,碎片在她的皮膚上彈奏。「日記要記錄的不是碎片,而是那首樂曲。」她複述一段日記的內容:「我的身體住了一條蛇,我給牠起名叫S,牠就像一個S形的鈎,我牽掛,卻疼痛。牠住在我身體裏很久,我不捨得牠離去,卻想看牠一眼,於是我動了一個手術,把牠拿出來,和牠喝一杯咖啡,期待牠會說要回到我身體裏去,可是牠開心地離去。」她的日記,比小說更抽象,更疏離。她解說:「這是虛構的小說,蛇是假,卻根據我真實經歷寫成,蛇象徵某一段時期的我的狀態、某一些人事。要真實地寫出來,就寫不出『蛇』的意義。發生的事情不重要,蛇才是最重點……書寫要像一把刀,刺破事情的表面,傳統日記寫作形式卻不夠鋒利。」



韓麗珠(香港作家).寫日記4年.著作有《縫身》、《灰花》、《風箏家族》等.2008年及2009年亞洲週刊中文十大小說.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小說組推薦獎.第20屆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中篇小說首獎

經歷傷痛,抄寫《心經》當成書寫的運動來排毒,比情緒的傾瀉更有意思。



日記毋須完整 寫完可以丟掉

18歲那段時期,韓麗珠發了很多趣怪的夢,夢很頻繁,「錄夢,可以是日記的一種形式。」於是她發現每人都可以發明一種適合自己的日記寫作方法,「它可以是我不會發佈的字句、詩、小說開首。日記既然是私密,毋須完整,可以是碎裂的。」私密帶來一種自由,讓人真實表達,現今社會過多的雙向對話,才有已讀不回的傷害。她忠於原稿紙,亦有玩facebook,「facebook的post帶有呃like的期許,令人疲憊。」實體日記好重卻受到不同待遇,「它可以陪伴我往不同地方,與日記交換文字,寫在它的身體上,過程是真實的相處。」她寫日記和小說,定必執筆,「書寫是一種運動,世界包圍你,感官接受訊息,透過手,手握着筆,筆與紙磨擦,寫出文字,這與打字的感覺不同。」某次經歷傷痛,韓麗珠在日記裏抄了一篇《心經》,啟發自法國藝術家蘇菲卡爾的一本由日記寫成的書《極度疼痛》:蘇菲到日本三個月,日記前半部多是相片,其中一幅就是她在廟裏抄寫《心經》。後來韓麗珠相約男友在印度相見,酒店房裏苦等不果,電話筒裏傳來變心男遲來的分手通知,她每天用不同的心情重複描繪這一幕,最後她只寫上「夠了!」,「啟發我的是那有療癒作用的《心經》。」情緒在風眼中,她說不宜寫作,情緒吐露流於倒垃圾,只會記錄一種混亂。文字需要沉澱,才能呈現真實的想法,「那刻我只覺需要一個書寫的運動來排毒。」排毒,這就明白為甚麼她的日記可以丟掉,「寫的一刻已經完成了。」


徐健愛(癲娜)(香港手作人).寫日記約3年.售賣手作簿為生,現與台南品牌合作推出「The Secret」皮革日記簿。

手做日記 接受人事物的不完美

徐健愛(癲娜)幾年前辭去平面設計師工作,現在賣手做簿為生。最近剛完成了新設計的皮革日記簿「The Secret」,把筆穿進封套和封底延出來的筆圈,就像舊式木櫃鎖上門栓一樣。皮,是朋友用剩;紙,由長洲某間荒廢學校存放了廿年沒用的校簿而來,舊日的紙像國王的新衣,將它放在燈下照,光獎勵聰明細心的人,能看到做紙模壓上去的紋樣,「現在做紙方法不同,不再有紋。」生活,當下不記下來,就會像紙,失去了紋樣和質感。「喜歡自己做簿,因為愛它的不完美,人和感情亦如是。」The Secret是受瑪麗蓮夢露生前一本小紅本日記啟發,裏面藏了許多私人和國家秘密。「我覺得每個人都需要自處,預留一些心情或秘密單單留給自己。」她說。





她希望都市人會將一些情緒留給自己,「The Secret」皮革日記簿與台南品牌臍加厝手路金工innie+outie合作,套上黃銅手工筆,就像舊日木櫃的門栓。

The Secret使用的皮是朋友用剩的。

日記簿的頁紙,來自長洲某荒廢學校的校簿,細心留意,會到做紙模壓上去的紋樣。



失戀日記 不帶給人負面情緒

一年前癲娜失戀,有一本日記,果真平平無奇,又薄又小,封面以藍調來封印,輕而易舉地夾進書堆中。那是她「小簿簿」系列的第一本,創作時有他的一段路,有他和她的回憶。徹夜難眠時,或看了一套《失蹤罪》,情緒一擁而上就要狂瀉,啟動自動書寫模式。「我不想將負面情緒帶給別人。」簿很薄,是要給自己止蝕的限期。一年後她以第三者角度重讀,她在筆迹中發現自己寫得好急。「我發現自己喜歡自勉,告訴自己應該這樣想,不應這樣云云。」她說最近看了《歡姐當自強》,感同身受,她哭了出來。單親家庭,家裏有一個默不作聲的哥哥、養家的母親和自己,「從小到大,我習慣性無論遇到任何事,情緒怎樣也好,也要自己應付;我不容許自己有情緒,習慣把自己收起來,不會跟朋友說心事。」連病都是罪,發燒,她不敢跟媽媽說,敷冰水了事,咳得死去活來也都要忍,她就是那種淚流了出來可以啜回去倒吞的女生。「寫日記,感覺就像深呼吸,再舒一口氣一樣,讓我接受自己的悲傷,沒法接受悲傷,則無法快樂。」她說。



用咖啡濾紙做封面的日記簿。

旅遊日記。

她對校簿有種情意結,小學時會把用剩的紙張撕下來再用,「即使是舊簿裏空白的紙張,也有我回憶。」


慧惠(香港插畫家).寫日記12年.佔中時為人熟識,專畫小店人情味故事。

儲存日記 12年的成長印記

「2007年1月6日……帶咗A君去合發(父母經營的茶餐廳),他甚麼也不吃……then回到油麻地飲涼茶,去地鐵站的時候,(笑)我倆過馬路時無意中握緊對方的手,當然又立即放開了,(開始面有難色),對上一次拖手已是上年溜冰的事了,感覺跟溜冰時一樣,緊握住了又感到很安全,但不像那些少女漫畫情節般浪漫……」最深刻的日記文章,當然是慧惠高中時情竇初開的日記,被記者強迫朗讀出來,猶如被逼良為娼,不過這一份尷尬得令人滴汗的樂趣,是會寫和收藏日記的人的一份收穫。慧惠,由中四到現在的日記共有12本,起初日記只記每天行程、家課溫習schedule,到高中曖昧兩年當寫初戀的情史,長篇大論而養成寫日記的習慣,好笑在明明未曾戀上劉德華而貼滿他的相片;還有少女青春字句,約會被家姐跟蹤後寫「我覺得佢哋真係太幼稚,難道男女之間一定係戀人……」;最經典的是那些年流行寫xanga,她把A君在xanga上給她的洋文情信打印出來貼上日記簿,還在某些字詞旁打上1、2、3的記號,我問:「你要查字典?」她笑得人仰馬翻,回答:「對,下方寫上解釋。」談情間進補英語,日記情信又是生字簿,真是笑聲笑聲滿載溫馨。


12年12本日記。

寫字比速寫更即興

慧惠是一位插畫家,於佔中時期為人認識,人家以為她的日記都是生活速寫,從前卻以文字居多,「文字比畫畫更快,更即興,更貼近自己的心。」前年得前同事鼓勵重拾繪畫興趣,日記從文字變成圖文並茂;從記人生大事轉而專記生活的瑣碎,是成長的一道符。日記簿未見現任男友的真身,靚仔同事的素描卻有一堆,就連幾年前開會會議紀錄時畫了老闆的樣貌,也乖乖地貼在簿裏;從前日記圍繞着好友,現在專記即將消失的茶記的一件蛋撻或擦身而過的路人,「重要人事畫在畫簿裏,這些素未謀面的人速記在日記中,因為他們碰到了就未必再能遇上。」例如曾速寫小巴司機的微笑,就是深受其敬業樂業的精神所鼓舞,「從日記裏,就可以看到自己成長過程中如何喜歡了解人的生活,想知道其他人一日三餐是怎樣。」經歷與自己有別的生活模式。



寫日記的好處



騰空腦袋:美國心理學協會報告,寫日記有助擊退偏激或逃避的負面想法,這樣能騰空腦袋的空間,提高生產力。改善免疫系統:德州大學教授James Pennebaker進行數次實驗,反映有恒常寫日記的人,能減少產生一種壓力荷爾蒙,從而改善人體免疫系統。研究指經歷創傷的人每周三至四次,每次花二十分鐘寫日記,看醫生次數比沒寫日記的人減半。



記者:陳芷慧攝影:劉永發編輯:陳漢榮美術:吳子豪





來源: http://hk.apple.nextmedia.com/su ... t/20160115/19452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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