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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沒什麽是吐槽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吐兩次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23783

《九品芝麻官》里邊妓院的老板娘便是吐槽高手。(電影截圖/圖)

當全民都沈浸於吐槽的虛擬快感之中,就意味著某個嚴肅話題“變味”或者它的空間被占據,某些重要的東西在被遺忘。

把吐槽當作手段,那麽吐槽則可能是匕首和投槍,把吐槽當作目的本身,它也許就只是廉價的調笑。

“知道”(nz_zhidao)跟你談談何為吐槽的最正確姿勢。

如今,“吐槽”這個詞已經徹底地進入了我們生活中,以至於我們在說出“吐槽”時,也不會察覺有什麽異樣。百度搜索“吐槽”有上億個結果;豆瓣里幾個以吐槽為名的小組,如“我們都是吐槽控”“相親後的吐槽”“淘寶吐槽大聯盟”,每個小組都匯聚了好幾萬人;《萬萬沒想到》《暴走大事件》《吐槽大會》等吐槽節目在網上熱播;以吐槽見長的papi醬成為了第一網紅……

吐槽為何發生?我們為何熱愛吐槽?

何為吐槽?

“吐槽”一詞,來源於對日本漫才“ツッコミ”的漢語翻譯(日本的漫才有點類似於我們中國的相聲,像最近很火的一部日劇《火花》講的就是漫才),是指從對方的語言或行為中找到一個漏洞或關鍵詞作為切入點,發出帶有調侃意味的感慨或疑問。漫才里的吐槽相當於相聲的“捧哏”,但它後來延伸成為動漫常用的詞匯之一。臺灣地區首先用吐槽一詞翻譯“突っ込み”,但只有發音,沒有固定字形,這種叫法傳至大陸後,吐、槽二字才有了確定的字形。經過網絡文化的不斷發展,“吐槽”逐漸在中文語境里衍生出新的意義,現在它往往是指對某人某事的挖苦、拆臺、抱怨、諷刺,也帶有自嘲和解嘲的意味。

但作為一種新的話語方式,吐槽又帶有鮮明的兩個特征。第一個特征是,反諷。反諷是一種顛覆性的語言背叛,它在事物和事物之間強行建立突兀、荒謬、不“合理”不“自然”的聯系,並因強烈的落差或出乎意料的逆轉,消解了嚴肅,解構了正諭,戲仿了主流,也產生了出人意料的喜劇效果。

一個很典型的例子是,人們時常改編某些雅正的傳統詩詞以對某些不合理的現象進行吐槽。像“衣帶漸寬終不悔,加班幹活累脫水”“人生自古誰無死,加班加到過勞死”,這既是對不合理的“996”工作機制的吐槽,也是一種自嘲;像“床前明月光,我爸是李剛”,這是對階層固化與“拼爹”的吐槽;再如“帝都風光,千里塵封,萬里灰飄”“鋤禾日當午, 春運訂票苦”則是對霧霾、春運一票難求等的吐槽。

吐槽的另一個鮮明特征是,娛樂性。吐槽不是那種一本正經的嚴肅反諷,不是鐵青著臉地批評,也不是氣急敗壞地痛罵,相反,它是以一種輕松愉快的方式對某些不合理現象進行批評,因此很多時候,它的形態有點像抖機靈的段子。就像前文所列舉的詩詞解構,本身就因強烈的反差而自帶某種“笑果”。再如豆瓣網上曾有網友發起“三行辭職信大賽”,許多公司白領紛紛響應,對領導和單位集體“吐槽”,如“爺/走了/不見”“老板/你這麽窮/工商局知道嗎”“老板/你的更年期太長了/他不走/我走”等,這些吐槽都幽默有趣,令人會心一笑。

宣泄不滿,一笑而過

進入現代社會,工作生活節奏不斷加快,現代人也承擔著越來越多的壓力。戶口、房子、車子、空氣、食品安全、教育、醫療、社會保障等,這些重大問題困擾了許多人,但很多問題的解決並不能一蹴而就,人們不得不一邊面對著問題,一邊努力地負重前行。在這個過程中,不少人心里擠壓了很多不滿。而吐槽的反諷和娛樂屬性,則為人們提供了宣泄不滿的新途徑,並在輕松愉快的範圍中得到了某種撫慰。就像過年期間,彩虹合唱團的《春節自救指南》刷爆朋友圈,其對於七大姑八大姨盤問的吐槽,讓很多人出了一口“惡氣”。

這時,吐槽的功能就有點類似於“社會安全閥”。吐槽能夠將平時蓄積的不滿情緒及個人間的怨恨予以宣泄和消除,可以有效避免消極情緒的累積以及戾氣的產生和蔓延,從而在維護社會和群體的生存、維持既定的社會關系中,發揮“安全閥”一樣的功能。

另一方面,我們也應該看到,我們所處在一個娛樂社會。大眾文化的高度發達,一切嚴肅的東西都被扁平化、娛樂化了,不但文學藝術娛樂化、電視節目娛樂化、新聞節目娛樂化,甚至學術研究娛樂化、社會問題也娛樂化。很多東西想要流行,要麽獵奇抓人眼球,要麽就是得引人發笑。而很顯然,吐槽滿足了人們娛樂化的需求,就好比許多電視劇電影爛得出奇,但它們卻得到追捧,這並不因為觀眾喜歡看爛片,他們不過是以爛片為契機來一番吐槽,並達到娛樂的目的。

以吐槽見長的papi醬成為了第一網紅。(東方ic/圖)

亞文化與歸屬感

吐槽最先是在二次元領域流行起來的。像《銀魂》《搞笑漫畫日和》等日本動漫,采用吐槽的語言方式,向觀眾迅速揭示動漫的笑點,幽默地諷刺社會,大受觀眾歡迎。而中國吐槽文化,同樣發軔於二次元文化領域,如國內著名的A站和B站 ( AcFun和bilibili) ,這里是禦宅族們的聖地,他們最喜歡邊看動漫邊發送吐槽彈幕,並以吐槽的方式聊天。雖然人人都可以吐槽,但我們也不難發現,吐槽文化的主體還是青少年。從本質上講,吐槽文化是青年亞文化的一個分支。

相較於主流文化,青少年有著獨特的話語體系、表達體系、審美體系乃至價值體系,如二次元,鬼畜,吐槽,戲謔,表情包,模仿秀;如去中心化,個性化,顛覆性。並且,他們能夠在同樣的文化中,獲得身份認同感和歸屬感。B站的活躍用戶超過1億,90後用戶占比高達90%以上,90後來到這里就仿佛來到了自己的根據地,有一種歸屬感和親近感。

而B站最大的特征之一,就是彈幕。看視頻的時候,發現想吐槽的點或者瞬間的感觸,就可以立刻暫停視頻,在定格的畫面上發出自己的評論。如果這個畫面同樣觸動了其他觀眾,那麽幾千甚至上萬人的互動就會產生。評論的互動一方面是給人營造出一種現實交互感和在場感,與此同時,也將觀看視頻的其他用戶團結為一個社群。社群中的人擁有相對一致的價值觀、相對一致的喜好、相對一致的話題,人們可以在這里獲得了一種短暫性的身份認同感,“我是大家中的一員”“這里我有許多朋友”“我們竟然喜好相同誒”,一群陌生人找到了惺惺相惜的感覺,填補了現實生活因身份迷失導致的空虛。

警惕娛樂至死

吐槽作為年輕人一種新的話語方式未嘗不可,而且就目前來看,它非常富有生命力。因為它的主體是年輕人,創造者年輕,使用者年輕,帶著年輕人很強的主體性和自我意識,反映了年輕人的訴求和心聲。這其中常常有充滿創造力和想象力的時刻,比如他們對房價上漲、 空氣汙染、食品安全等諸多社會問題的吐槽入木三分,對許多假大空東西的吐槽令其原形畢露。

弊端也是顯而易見的。比如娛樂至死。誠如前文所言,但凡在網絡上受年輕人追捧的,多少都帶有那麽點娛樂性質。戲謔、調侃、八卦、無厘頭、意義的消解,縱然再嚴肅的新聞,都可以用一個微妙的吐槽輕松對付。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不無擔憂地說:有兩種方法可以讓文化精神枯萎,一種是奧威爾式的——文化成為一個監獄,另一種是赫胥黎式的——文化成為一場滑稽戲。他警惕以娛樂的方式介入到各種嚴肅的公共事務中來,因為笑聲極易代替思考,嚴肅話題會形同雜耍。當全民都沈浸於吐槽的虛擬快感之中,就意味著某個嚴肅話題“變味”了或者它的空間被占據了,某些重要的東西在被遺忘。

這提醒了我們,把吐槽當作手段,那麽吐槽則可能是匕首和投槍,把吐槽當作目的本身,它也許就只是廉價的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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