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 “做企業就是做人,企業是創始人思想的投射。”

文/吳丹 采訪/吳丹,王根旺 編輯/楊潔

許單單也被“打假”過。2012年3月左右,《許單單奮鬥記》突然變成了一個笑話。許多人順著那位打假作者的邏輯一路走,開始發問:許單單難道是個騙子?

許單單說,這事對他打擊挺大。之後幾年,他都沒有出來“講故事”。一直到總理喝咖啡那次,才又被推了一把。

三月的一個下午,許單單以拉勾網創始人的身份坐在i黑馬面前。而不久前,拉勾網剛剛敲定了2.2億元C輪融資。

這幾年的許單單是怎麽過來的?一個“網紅”銷聲匿跡時在幹什麽?

別人攻擊你,說白了是你不夠牛嘛

許單單給i黑馬記者講了一個故事:柳傳誌曾給楊元慶寫過一封信,大意是說,大家都在一個雞群中,突然你變成了火雞,雖然比大家大了點,大家也肯定不喜歡你了,只有當你變成鴕鳥那麽大了,“小雞”才會心服。

2012年時,許單單還沒有拉勾網,沒有現在的400多號員工。他頂著一個20萬粉絲的大V身份,寫互聯網行業的分析文章,和李開複等大咖互動,宣傳他的咖啡館;阿里、小米的公關請大家討論事兒,他也“都去”。那一年許單單30歲,微博上年輕的人脈王。

說白了,就是現在流行的“網紅”的狀態。

聽到i黑馬提到“網紅”這個詞,許單單稍稍楞了一下,然後附和道:“對對,我算是很早的自媒體網紅了。”

由此,他也主動提到當年的“打假”風波,自責說,那是他自己“身份錯位”導致的輿論爭議,“不怪外面的人”。“如果當時我就認為自己是個自媒體、是個網紅就好了。關鍵是我那時並不這麽認為,覺得我是個投資人呀,管著好幾十億,好多錢呢。”

許單單對自己說:“這是個問題。你確實是在幹著媒體的事兒。”他覺得,問題的根源在於,他的自我認知出現錯位,最終站到了大眾的對立面。

“我不按照大眾的需求說話,大眾說你這個人有問題,我卻說你們才有問題。當時我挺苦惱的。我把自己位置擺錯了。”他受了打擊,用“怎麽世界充滿了惡意” 來形容當時的心緒。

之後,就有了上面火雞鴕鳥的故事。他也慢慢理解了整個事,決定“回去幹活”。從此,也不再有大動靜。

還是專心,把自己修煉成鴕鳥吧。

“他們不聽我的職業規劃,我就做出來吧”

爭議事件之後的第二年,許單單和夥伴決定做拉勾網。

許單單為什麽再創業?當時最直接的原因是,3W咖啡做不下去了。活得艱難,要做一個互聯網公司給它輸血。

但為什麽想到去做一個招聘網站?

翻看許單單過往簡歷,有兩大關鍵詞逃不開:機緣,職場上升。

初入職場的許單單曾在機場遇到一個大哥,和他談人生和哲學,在《許單單奮鬥記》中他歸納說,“那人是改變我軌跡的第一人”。後來他又遇見一位學長偶像,帶他“看世界”,看到富豪們都在討論家里七八個傭人吵架的事兒,當時的許單單感嘆“原來人可以這樣生活”。

他跳槽幾次,用自己的話是“花四年時間,從一個咨詢投行寶潔全都進不了的人,變成可以選中金或華夏的offer”,他從自己的經歷中找到一些線索,找到職場的正確上升途徑,還總結出很多規律,比如不要看當時的薪資多少,要去幾年後能起大勢的地方。還舉例說,如果一個人在騰訊幹了兩年出來,現在就不要去阿里百度了,去一個A輪、B輪公司,當產品組長,“直接就起來了”。

許單單從安徽考大學來北京,家境不好,沒有背景,一個人打拼的經歷讓他懂得人脈在中國的好處。他自己也從中受益,熱心做校友會,讓大家彼此結識,後來又發現微博這個連接工具,在上面結交名人,和夥伴一起做眾籌咖啡館……而當他發現自己很敏感於幫人做職業規劃的時候,就做起了拉勾網。

許單單說,自己喜歡看趨勢、分析事,曾試著給北大那幫很厲害的校友們做職業規劃。但“他們都不聽”,很多人捧著鐵飯碗不願砸碎,不接受降薪跳槽,還有人常發牢騷但不願去改變。許單單遊說無效,“既然都不聽,我就做出來吧”。

和之前 “北大印度語言學專業研究生”、“互聯網分析師”、“微博紅人”、“咖啡店老板”等事相比,他終於找到一件更匹配自我、也匹配社會需求的事。更關鍵的是,VC還愛投。

拉勾的進化,和許單單的管理進階

但是拉勾最一開始的主要任務還是,不僅要讓自己活下去,還得讓3W咖啡活下去。據許單單之前跟媒體講,他們當時提出的融資要求是:捆綁融資,大部分給咖啡館,小部分給新公司。

但咖啡館也在幫助拉勾網。3W咖啡對拉勾網來說更像是一個資訊、人脈的集散地,在咖啡館里高談闊論、做活動的人們,也能夠給拉勾導流、打通線下關節。再加上許單單此前的大V經歷,拉勾網的發展被他形容為“一路順利”。上線兩個月,拉勾網就拿到了天使輪,半年後A輪,不到半年B輪。“每一次我們融資都很快,這次C輪花的時間長了點,也和資本市場遇冷有關。”許單單說。

但它能不能活下去還是許單單最擔心的問題。

日前,拉勾網披露C輪融資數據,融資2.2億元人民幣,網站也開始掙錢,他有些放心了。

“過了個大關,比B輪安全多了。”他和i黑馬說。他覺得,過了C輪,公司最差也是被賣掉,“死不了了”。他隨即舉出很多例子,“比如美麗說被並購”。

活著應該是沒問題了,接下來是到哪兒,以及怎麽去。

鞏固地位。這是許單單給現在的拉勾網定的目標。其實他最擔心的還是管理問題,15個月前,他的女搭檔鮑艾樂面對媒體時說:“單單是個不關心公司具體管理的人。”

許單單說,之前他覺得管理是一件內耗的事:“我不喜歡處理人的關系,它又不產生直接價值。”他也搞不懂里面的邏輯,“話都說清楚了,明白了,就做啊,為什麽推不下去?”

一直拖到公司已經有五六十人,管理問題再不解決就沒法往前走了,他才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必修課,開始研究該怎麽辦。他去上了創業課,跟老師學了一招:在公司找十七八個核心員工,圍繞兩個問題展開討論:一,是什麽東西牽引著公司走到今天;二,是什麽阻礙我們繼續前行。用這種方法,增強凝聚力。

這次管理危機被許單單稱為“生死存亡”的時刻就,但就這麽輕描淡寫地講過去了。這位曾被認為以“說”見長的年輕董事長講,從中,自己搞清楚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事情的艱難之處往往在於做,而不是說。

高管離職,和對手掐架,內部合作扯皮……許單單說,當年自己分析過的那些“別人家的問題”,自己現在全遇到過了。

公司和競爭對手的關系,一直是敏感話題。垂直招聘市場風起雲湧,拉勾如何面對?許單單對此說得很少,他已經越來越接受一個事實——競爭是常態。“我加了個將近200人的招聘行業CEO的群,自己平時也關註同行的訂閱號,看看每天頭條都在寫什麽。當年的很多對手都不在了,但現在也出來很多新對手。”許單單可能保持了當年作為一個“自媒體網紅”的習慣,還不時隨手看看別人的閱讀量。

上個月,拉勾網和Boss直聘在網絡上掐架,各招聘網站在地鐵站鋪滿廣告,行業卡位戰一時成為焦點。許單單認為,垂直招聘的核心是市場夠不夠大。“垂直是有邊界的。核心是這樣的市場空間能不能做出一家上市公司?如果市場太小,就沒有風投和人才願意來。”

他現在給拉勾的想象空間是10億美金左右。和i黑馬面對面,他坐在3W咖啡3樓自己的辦公室里,打著一個前互聯網分析師的小算盤:這個行業,50億美金估值有點難,10億美金還是很有可能的。拉勾目前向企業端收費,許單單說,在做得足夠大之後,會擴展它的邊界,比如目前他已經跑了半年的金融領域。他以京東為例,它就是早期以3C為主,後來橫向發展。

他沒有明確說想做一個上市公司,但7天前,他在朋友圈上給拉勾離職創業的前CTO留言:創業分享講得不錯,加油,相約去敲鐘。

這無疑是一件讓他投入更多的事業。這是一條需要高速奔跑才不會被摔下去的賽道,未來也是不確定的。蒙眼狂奔了幾年,許單單說,拉勾網還有很多問題要細化處理,比如節奏、團隊、管理和產品。他計劃拉勾網年底能增長到700多人,差不多要翻一倍,但“下面還有更難的關。”

馬雲和老子的雙重粉絲

從一個網紅到C輪公司的老板,許單單看馬雲的角度也變了。以前的他想:“經濟太瘋狂時一定有危機,所有人絕望時又是機會,這不就是句廢話嗎,是個人都能說。”但現在,他重讀了這句話,開始以一個管理者的角度去認同馬雲。

“馬雲走到今天,比我遇到的困難多得多。還有諾基亞的CEO,當年我們只知道說他沒有看到移動端的趨勢,但人家真會不知道趨勢是什麽?只是公司轉不動而已。”許單單開始換個角度看很多事情,並多次使用了“以前”加“現在”的句式。

現在的他快成了馬雲的粉絲。在機場也去買馬雲的書,看到精彩處還劃線展示朋友圈,此外還大力傳播道家思想和稻盛和夫。說到這里,許單單望向別處,開始回憶了一段老子語錄,“我最近又發現這句話和企業管理很像”。說了一會兒,他把目光收回,望著i黑馬記者笑:“跟別人說我在看道家,又‘虛’了。”

許單單還說,他最近還受一位養生學老師啟發,收獲一個新知:做企業就是做人。企業是創始人思想的投射,你欣賞什麽樣的人,就會在企業培養什麽樣的人,創始人的道德底線和價值準則是什麽,就會反映到公司文化中來。

許單單覺得自己又有了重要任務,那就是武裝自己的思想。他指指辦公室的兩排書:“我從去年開始,讀了很多書。以前真是滿滿的,覺得自己挺牛逼,光顧著挑別人刺了。現在我覺得,做一個企業家誰都不容易。”

但許單單偶爾還會幹一下老本行。比如,最近他妹妹來北京上學,許單單給她分析如何升職加薪,“按我給她的規劃,7年後肯定年薪百萬”。

i黑馬問,後來如何?

“她不聽我的,哈哈,跑去當產品經理了。”許單單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