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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銀靠利基產品挑戰德、日機械大廠深耕精密機械多年的上銀,去年稅後純益暴增五倍,首次進入一千大企業排行榜就登上第六五六名。董事長卓永財帶領上銀打進由德日大廠寡占的領域,成長強勁,堪稱台灣企業的代表。 在台灣,有一種最「大牌」的工業產品,它的尺寸不大,但下訂單的新客戶,都必須等十八個月;若是今年五月下訂,明年十一月才能領貨;這就是上銀科技生產的滾珠螺杆。 日本大地震之後,機械業必需的滾珠螺杆和線性滑軌出現供給疑慮,這兩種零件,剛好都是上銀的主力產品。為了確保生產,世界各地業者爭相把訂單投向上銀,成為今年上銀業績成長的一大契機。 「現在我是傳動工具產品最完整的業者,我最有實力,你(新客戶)要下訂單,請等十八個月。」坐在擺滿自家產品的會議桌前,上銀科技董事長卓永財將雙手撐在桌面,豪氣地說,「不用靠購並,未來讓上銀年營收達到一千億元的產品線,我已經準備好了。」 搶手暴紅 日本震後訂單排隊得等十八個月二○一○年,上銀的合併營收約為九十五億元,離一千億元還有不小距離。然而,上銀不僅去年營收成長達一一七%,稅後純益更是暴增五倍! 這股可觀的爆發力讓上銀股價由去年初的三十九元,一路沖上最高價二八七元,漲幅達七三五%;上市二年多,上銀的市值整整成長十一倍,卓永財口中的「實力」,在數據里顯露無遺。 「我從沒見過像他那麼上進的人!」比卓永財小二屆的校友、前新竹縣長林光華回憶,「每天我們擠在上學的客運里,總是看他端著一本書讀;午餐菜色很簡單,只有菜脯,但在這種環境下,從沒聽他喊過一句苦!」靠著勤學,卓永財在夜大一年級就通過乙等特考,錄取交通銀行職務。 今年七十歲的卓永財,前半生一直在銀行工作,四十二歲那年卻峰回路轉,創辦了上銀科技。 臨危授命 整頓三星五金開啓創業靈感卓永財在銀行工作期間表現傑出,他原以為自己會長久在金融業發展,但一九八三年,卓永財在出差前夕臨時接到另一個任務,銀行委派他整頓財務告急的三星五金;這個任命,徹底改變卓永財的下半生。 「當時我不懂技術,派到三星五金那一整年,我都在(生產線)現場辦公!」卓永財回憶,他為了整頓公司,每天拿著一張板凳,坐在生產線旁觀察流程、記錄問 題,忙到凌晨二點才返家。當時的三星五金陷在退票風波和員工罷工里,卓永財一肩扛起內外交迫的處境,不斷地改善作業效率,短短四個月內,就讓三星五金變成 損益兩平。 臨危授命的寶貴經驗,令卓永財見識到金屬加工產業的商機;他也發現,只要掌握高度利基性的制程和技術,小企業也有機會與機械大廠一拚高下。於是,卓永財在一九八九年創立上銀科技,進入精密機械市場。 吸引卓永財中年轉行的滾珠螺杆與線性滑軌,到底有多重要?和卓永財相識逾二十年的宇智顧問公司執行長徐小波,這麼形容著:「任何機具、武器要運作,都需要 滾珠螺杆。」徐小波說,「電影『英烈的歲月』(The Memphis Belle)劇情里,美軍B-17轟炸機鎖定的目標,就是德國的滾珠螺杆廠,這東西太重要了。」徐小波分析,台灣的資訊科技產業雖然產值龐大,但是再新穎 的產品總會被一波又一波的趨勢浪頭給淹沒,最後淪為「一代拳王」,無法長久維持競爭力。「但也有幾個產業是長青的、幾乎永久有續航力,精密機械就是一 個。」徐小波拿出自己搜集的機械業剪報資料夾,封面赫然貼著「上銀科技」四個字,他對記者解釋:「台灣機械業是我研究項目之一,我就以上銀科技作代表。」 上銀的重要性,由此可以想見。 然而,看出商機,還不足以讓上銀在市場生存。德、日大廠長期稱霸的精密機械領域,美國廠商實力也頗為突出,半路出家的卓永財面對強敵環伺的生態,為了讓技 術水準與領先大廠並列,他堅持上銀的研發費用占營收比率長期在四%至五%間,這在台灣業界是少見的高比率。不過卓永財強調,未來還會更高。「像我們這樣的 先行者很辛苦,客戶半信半疑,要用不用,這就是MIT︵Made In Taiwan)的難處。」上銀自創的「Hiwin」品牌,一開始就選擇站上國際,但和強力競爭者爭食,有多難?從上銀與傳動機械大廠牧新光 (MAKISHINKO)交手的經驗,可以窺見一二。卓永財回憶,為爭取牧新光訂單,他每年至少跑一趟日本,抵達當地,牧新光社長並不直接拒絕卓永財,而 是請他吃涮涮鍋,但吃完一頓飯,生意總沒了下文。 直到第七年,卓永財忍不住開口說:「我已經吃第七次涮涮鍋,你就試用一下嘛!」牧新光的社長勉為其難答應,向卓永財拿了兩支螺杆試用。 「第八年他又請我,我大歎一口氣說:『經過一年,你也真是的!』」對方總算加大了採購。」卓永財緊接著說:「買多少?四支。」好在,卓永財接著露出了微 笑:「現在他們九成螺杆都用我們的產品,一年好幾千支。」上銀逼近百億元的業績,便是卓永財帶著業務團隊,如此一支支地「磨」出來。 卓永財對上銀經營管理事必躬親,程度超乎想像。「所有主要市場我一定親自到,哪里都一樣!」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但是各種機具展覽、論壇,卓永財都是從 頭坐鎮到尾;他相信眼見為憑,展覽現場的交易氛圍,往往是最準確的市況指標。卓永財說:「我要聽顧客怎麼看我,對手怎麼變化,市場聲音在哪里,請下屬寫報 告都是次級資料了。」 事必躬親 整合生管與財務並致力國際化卓永財笑稱,上銀能快速趕上日本對手,秘訣就是他親自出馬。他到日本參展,還會在自家攤位協助發傳單。「我告訴同事絕不可以叫 我社長,因為日本人的社長從來不幹這種事!」說到這里,卓永財忍不住得意地呵呵笑說:「我對自己在生產管理和財務管理的整合上,還滿自負的!」可見勤于鍛 煉的管理技巧,結合本身的財務學識,確實是卓永財管理上銀最有效的武器。 現階段,卓永財除了帶領上銀全力拚事業,也花許多精力「拚學業」。他持續舉辦碩士論文獎,也不斷促成機械業者和學術界交流,目前光是和上銀有正式合作關係的大學,就多達二十所。 卓永財說,自己每周工作六天,總是得忙到深夜才能休息。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卓永財在一幅書法前停下腳步,逐句讀起來:「這是毛澤東寫的『沁園春』──惜秦 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經過二十年的沉潛,卓永財全力投入的事業終於初見成果,他對上銀科技的信心,也像這闕詞 一般「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上銀科技 創立:1989年 董事長:卓永財 主要業務: 滾珠螺杆及線性滑軌 關鍵財報數據 營收年成長率: 117% 稅後純益年成長率: 505% 股東權益報酬率: 31% 撰文·鄭淳予、周岐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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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被認為「老大」、「保守」, 如同宮廷般很難親近的故宮,這幾年因著外部的挑戰,也逐漸在改變活化中。研究人員不能再關起門來做,策展之前還要先做民意調查。老故宮博物院有何新改變? 本刊專訪故宮院長周功鑫,談到她上任這三年的改變: 《商業周刊》問(以下簡稱問):周院長曾公開提出「形塑典藏新活力,創造故宮新價值」為努力目標。請問院長如何以質化及量化標準,來看這些目標是否達到? 周功鑫答(以下簡稱答):第一是參觀人數在增加。有人說這是因為兩岸觀光直航。不過,同樣是觀光,為什麼(大陸旅客)不到其他博物館去?因為我們很多手 段,讓媒體把訊息傳出去。大陸中央電視台做過故宮節目,曾訪問過我們幾位老員工,在二○○八年年底開始播,二○○九年二月,我以院長身分去大陸訪問,又重 播。在這樣的宣傳下,讓(大陸)人耳熟能詳故宮。台灣故宮不是生來就讓人覺得你好,促銷是一種手段。 我們也把展覽一直排到二○一四年了。當有長期的計畫,第一(展覽)不會中斷;第二,同仁深度研究的時間就相對的長,「質」上又能有宣傳。 國人參觀數增加不多?台北活動多,要成長不易 問:相對於陸客去年較○八年增加約一百萬人次,本地觀眾大約就是「持平」。去年國人參觀故宮的人次,占全國總人口數的比率是六.六%。妳覺得這個數字是高 還是低?已經是極限了嗎? 答:(去年比前年)增加三十萬,很不容易啊!台北活動很多,還能維持成長,那就是我們的展覽、活動不一樣了。(六.六%這數字)不是極限。我不能說它高, 也不能說它低,我只能說我們會一直往前努力。我剛回來第一件急著完成的活動規畫就是「故宮週末夜」,讓年輕人組團來表演,因為年輕人會號召年輕人。現在臉 書、flickr等社群網站也有了,在「華山文創園區」還有數位、多媒材的常設展,年輕人玩得很開心。 問:像華山展覽等這些訊息我們不是很曉得……。 答:真的啊?可能你們比較商業界,文化界都很知道。商業一直都跟文化是距離。我們是透過各種媒體(宣傳),但是有的就是習慣問題,像看《商業周刊》有藝術 報導他也不一定看。我們就是不斷的打(促銷),且面要擴大,讓他習慣。 問:商周製作「精彩一百.國寶總動員」專題報導時,發現故宮每一處都有很棒的研究員。但容我們直率的講,可惜這些故事需要去挖,如果故宮能夠更主動的去說 故事……。 答:我們已經很主動。但是現在打開電視都是政論、綜藝節目。但是我想今天你們會來,也是受別人影響,如果不是大家把故宮當作一個目標,你們也不會來。我是 從心理學分析,因為我很懂得觀眾。所以我一直在鋪路,我天天做、我深度做、我廣面做,我就是一直往前走。總有一天等大家覺得故宮是他的,就成功了。 是否有做滿意度調查?抱怨嘈雜意見,有漸變少 問:故宮無形的價值,是否有評鑑或深度的質化訪談,可以了解觀眾得到了什麼? 答:那是研究人員可以來做的,我們沒有必要花那麼多精神,我們太多事要做了。 問:那是否有自我評鑑呢? 答:我們每年有「觀眾意見調查分析報告」。我○八年剛回來時,一大疊都是負面意見。現在少了,只有兩、三張。現在連抱怨嘈雜等意見都少了。 問:若以商業機構研究顧客的角度來看,故宮的問卷仍是基本的選擇題。是否有更深度的質化訪談? 答:質化調查現在用在策展,我們開始有委外的「展覽前置評量調查」,會問觀眾這個展覽想知道什麼?例如正在展出的「康熙大帝與太陽王路易十四」特展,前置 評量顯示,觀眾最想知道康熙和路易十四怎麼認識的?策展人要把觀眾想知道的找出來,再和自己的研究融在一起,找出一個好點子,變成一個主題,才會有故事 線。故事線清楚了,才能去選展覽的件。經由研究員 的引導建構認知,展覽才看懂。 問:所以現在研究員不能自己在家想展覽主題了? 答:喔不行不行!我回來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展覽占總預算比率低?增加外部合作,舉辦特展 問:再回到一些基本的數字,故宮去年「文物展覽」的預算,只占總預算的六.八%,約六千九百萬元……。 答:我們是跟外部多合作。例如康熙與路易十四特展,預算就高達六千四百萬元,由合作廠商贊助,我們則提供專業策展與場地。你也知道政府本身的財源也是受限 的,我們一定要合作。(編按:保守估計一個特展成本約四千萬至六千萬元,一年約三、五個。)如果我們只靠國家預算辦展,那六.八%的預算只能維持常設展。 我們做專業的知道,那這樣子死定了,誰來看?一定得靠各種的特展,所有的宣傳都是合作單位一起幫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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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在中國五一假期前夕,首度在貴州舉辦的「台灣名品展」熱鬧開幕,外貿協會董事長王志剛與貴州省長陳敏爾共同主持,揭開了這場短短四天、創造二十五億元商機的盛會。 就在這場開幕式的前兩天,貴州省委書記趙克志率領了兩百多人,包括頗負盛名的「多彩貴州風」歌舞團演出人員,浩浩蕩蕩前往台灣拜訪;除了鴻海董事長郭台銘親自接機,給足了面子,訪台期間還拜會了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金車集團董事長李添財、義聯集團創辦人林義守、威盛電子總經理陳文琦等政經人士,並促成三億一千萬美元(約合新台幣九十三億元)的雙邊貿易。 但外界所不知道的是,趙克志四月底的行程,原訂是參加台灣名品展開幕式,最後卻去了台灣;四月二十八日,他和王志剛在空中交會,分別前往對方的城市,王志剛一飛抵貴陽,就立刻接獲趙克志的致意,表示五月二日訪台結束後,隔天一定會去參觀台灣名品展,王志剛也特別留在貴陽,等待他的返回。 這些突然的轉變,全都因為三一八反服貿學運。 遇上學運亂行程為化解尷尬,北京下令出訪 據瞭解,趙克志的訪台行程,原訂在四月八日就要啟程,不料學運一上場就是二十四天,搞得兩岸氣氛緊張,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引發糾紛,不僅是趙克志延期,據說包括福建、北京等地官員的訪台計畫也都暫時取消。 然而,時隔短短三週,趙克志就依約前來訪台,這不僅僅是因為貴州近兩年對台灣張開友善的雙臂──去年陳敏爾剛來過,敲定鴻海集團在貴州十億元起跳的重大投資。今年位階更高的趙克志接棒,持續加深關係,而他的訪台,據悉更是北京中央單位直接下達指示、強烈授意:能儘早實現訪台計畫,就早點實現。 為什麼?原因很簡單,北京希望早日化解反服貿學運後政治氣氛的尷尬,趙克志這一次的來訪,不僅僅是為了與郭台銘等政經人士會面,更隱含著北京「平常心」的寓意,也就是不管服貿發生了什麼波折,兩岸交流,還是一樣「馬照跑、舞照跳」。 趙克志不是唯一表達北京「平常心」的官員,四月底,就在王志剛造訪工信部等中央官員的同時,國台辦主任張志軍也向王志剛請教,「今年什麼時候到訪台灣比較好啊?」王志剛也認為,以兩岸前一段時間的緊張氣氛來看,慎選時機的確很重要。 不僅如此,原本這次有意隨同外貿協會拜訪貴州高層的立法委員,也因為忌憚島內的政治緊繃,以及立法院的重整而取消。 兩岸經貿起漣漪摸不清習近平,活動暫緩 一場學運,兩岸政府高層都怕讓各項交流、合作走回頭路,台灣名品展,除了扮演兩岸經貿往來的橋樑,意外的也成為兩岸政治氣氛的風向球。 貴州是貿協在中國舉辦的第二十八場名品展,迄今足跡踏遍十七個城市,由於每次都能創造數十億元的商機,讓當地消費者第一手認識台灣商品,這幾年成為各省政府積極邀請辦理的活動。王志剛坦言,現在檔期已經排到明年。 然而,今年原本有些省分已對貿協提出申請,但最後摸不清楚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對台灣的態度,最後決定暫緩;尤其中國邊境省分如新疆,四月底習近平才剛視察,前腳剛走、後腳就出現車站爆炸案,挑釁意味十足,緊張氣氛更是不可言喻。 一場服貿學運,雖然強烈的讓台灣年輕族群表達自己意見,但服貿過關時間從去年底不斷延宕,的確也在兩岸經貿往來激起微妙的發酵。 以面板採購為例,中國電子視像行業協會副會長白為民親口向王志剛允諾,今年會向台灣採購二千七百萬片,比去年增加約一五%,且多數為4K2K高端面板,但因為面板跌價快速,因此總金額可能維持在四十五億美元的水準。 影響台灣面板業關稅比韓國多五個百分點 這個訊息可能已經在業界散佈開來,消息人士指出,新任中國工信部部長苗圩對台灣態度友善,出身汽車工業的他,希望促成兩岸在汽車電子等方面的合作;不過服貿引爆爭議,導致跟在後面的貨貿也不知何時過關,相對的,中韓自由貿易協定(FTA)先行,一來一往之後,台灣與韓國面板廠進入中國市場,光是關稅的部分,據悉台灣面板廠就比韓方高出五至八個百分點。 不僅如此,友達在中國的面板廠投資雖然比韓國三星(Samsung)、樂金(LGD)等業者先行啟動,但因為之前長年虧損導致資金不足,最後高階產能開出的時程反而落後給韓方,也是中國原先沒有預料到的,做球做不成,這些都是對台灣面板廠不利的因素。 雖然有著政治的層層糾結,但台灣對中國、香港的出口依賴比重,已經多達約四成,十年來台灣投資中國的比重也從不到五○%,提高到八成,種種數據顯示,台灣經濟對中國的依賴程度的確提高,但如何在面對強勢的中國市場時,同時保有自主性與完整性,箇中需要高度的政治智慧。 一場台灣名品展,一場到台灣的造訪,就能透出服貿學運後、政治氣氛的微妙變化,只能說,兩岸過招,無處不在。 | ||||||
武漢藝術家柯明作品《3000億人民幣的灰燼》。這些灰頭土臉的編織袋中,全是紙幣的灰燼。(CAFAM供圖/圖)
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CAFAM)第三屆雙年展揭幕,大廳里搭起高低綿延的彩色腳手架,架上散布著或大或小的二維碼。看美術展也離不開手機了,好像是個令人唏噓但無可抗拒的現實。
每個二維碼代表一個藝術家和他提交給雙年展的作品方案。按照提示安裝應用,可以看到作品方案的文字介紹和一段視頻——藝術家面對一群專家模樣的人,闡述想法,告訴他們作品怎樣實現,大概花多少錢;然後是雙方問答和討論。
CAFAM雙年展辦到第三屆,在展覽策劃方式上邁了兩大步。第一屆雙年展最傳統:由策展人或策展團隊,度定一個主題,圍繞主題選擇藝術家及作品。雙年展的鼻祖,有著120年歷史的威尼斯雙年展就是這個搞法。第二屆,央美在世界範圍內聯系有策展專業的藝術高校,由學校推薦六名活躍在策展領域的畢業生,每人策劃一個單元展,構成一個大展。
第三屆CAFAM雙年展沒有策展人。
“相對固定的雙年展操作方式,很難避免單一化。我們看很多雙年展,這個也是這些藝術家,那個也是這些藝術家。”高高是第三屆CAFAM雙年展的協調員之一。
2016年5月,第三屆CAFAM雙年展對外公布了參展方案征集消息。雙年展主題“空間協商”,既是對藝術作品方案的命題,也是雙年展的操作方式——你提出作品需要的空間和實現方式,我們來商量你能不能使用雙年展空間。
6月到10月,作品方案源源不斷從近二十個城市湧來,美術院校在校生、畢業生、職業藝術家、非職業藝術家、非藝術家……約三百個方案中,最終有220個來到北京,在央美進行的四次共十六場方案協商會上完成了協商。坐在方案提交人對面的方案協商員背景各異,有雙年展顧問委員會的委員、藝術評論家、非當代藝術領域的學者、媒體從業者、藝術愛好者。
美術館大廳腳手架上安裝的220個平板播放器,循環播放每個藝術方案的現場協商過程。每個協商視頻時長約10-20分鐘。它們是這次雙年展的基礎內容,全部看完,至少需要3000分鐘。
來自武漢的藝術家柯明提交了方案《3000億人民幣的灰燼》。他帶到協商會現場的,不只電腦里的方案和資料,還有幾個塑料袋,里邊裝著不同顏色的細碎紙屑。2015年他在網上看到新聞,有3000億面額的廢舊紙幣經粉碎壓錠,運到江蘇一家指定工廠焚燒發電。柯明靈感頓生:3000億使用過的紙幣背後,有過多少人的操勞算計,多少歡喜、悲傷、峰回路轉或者陰暗殘酷的故事。現在一切化為黑灰。
輾轉聯系到江蘇工廠,柯明通過合法手續購買了紙幣焚燒後的16噸灰燼,以及少量未焚燒的碎屑。他的方案是用紙幣的灰燼塑造一尊無字碑,形制上仿陜西乾陵那尊著名的無字碑。
材料聳動,簡單陳述後,方案輕松引起了協商員的興趣。央美美術館學術部主任王春辰教授,也是此次雙年展顧問委員會委員,認為塑碑也許多余,“多繞了一個彎,原狀陳列已經足夠了。”北京畫院美術館館長吳洪亮講述了自己在德國巴登-巴登看過的一個展覽,就叫“錢”。其中一件作品是兩個硬幣,一枚歐元,一枚泰銖——兩種硬幣在材質、大小和重量上幾乎完全相同,價值卻相差幾十倍;背後的故事是,也不知誰發現了這種泰銖硬幣,用它在歐洲國家打了很多投幣式電話。
還有人出主意,那些未焚燒的紙幣碎屑,甚至可以分成小份出售給展覽觀眾。
《3000億人民幣的灰燼》最後部分采納了協商員的建議。在央美美術館展廳,沿著白色展墻高低起伏地堆起灰頭土臉的編織袋,袋中是紙幣灰燼。對面展墻上播放柯明在江蘇工廠拍攝的視頻,一個玻璃櫃中整齊地陳列幾堆碎紙屑,觀眾需要稍微想一想,才能通過紙屑顏色辨別出它們曾是面值10元、20元、50元還是100元的紙幣。
“協商員並不評判方案的優劣。”作為雙年展協調員,每一次主持協商會時高高都要跟協商員交代工作方法,“而是他有一個想法,協商員從各自領域提出一些聯想、建議,也許能夠讓方案更豐富。”
蘆慧娟的方案是在美院及周邊撿各種廢棄物,為它們整體或局部鍍上一層金箔。在她看來,上美院就是鍍金。蘆慧娟一直想上中央美院,考了很多年都沒考上。從河南大學繪畫專業本科畢業後又考了兩年央美研究生,還是不行。與協商員的溝通中,她傾倒了心里的怨氣:“好多同學朋友,上過美院的和沒上過的,做的事情是一樣的。”這是《鍍金》的大致意思——哪怕鍍了金,垃圾還是垃圾。“所以還不如讓我來上,我來上之後肯定不一樣。”
“以參加雙年展的方式來美院不也挺好麽?”協商員、藝術批評家楊北辰說。“對啊,這本身也是鍍金啊。”蘆慧娟笑了。
協商要求藝術家具有足夠的口頭表述能力。規定的5分鐘內,藝術家至少要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有限的時間內表達核心觀點,在這麽快速的社會,對每個個體都是越來越需要的基本能力。”高高說,“表達也是梳理和提煉藝術思路的過程,能講清楚,其實你已經想明白了。”
220個方案,最終選出七十多個實施成作品,由雙年展提供部分制作費用。
除了央美院內的兩處展覽空間,雙年展作品還放進了附近的望京醫院、花家地實驗小學,以及東直門的一家商場。
望京醫院里的作品都跟醫學扯得上關系。藝術家沈少民的《我是我自己的結果》,把身體作為某種“期貨”捐獻給藝術。藝術家聲明,在自己離世後把眼角膜捐獻給失明者,接受角膜的人離世後繼續捐獻,如此延續,“能用的器官捐獻給有需要的人”;不能捐的部分,留給藝術家。
他已從六十多名藝術家那里征集了用他身體做作品的方案,方案陳列在門診候診區的展櫃里。方案征集持續到藝術家去世,每兩年集中展覽,並做成文獻。
北京在校學生趙子淇的《微視角》把人們日常交往中時時發生的“以貌取人”拉近到極端距離——她用手持皮膚測試儀掃描500個人同一部位的皮膚,放大到細微的毛囊都清晰可見,輸出成10厘米見方的彩色照片。照片上標註每個人的年齡、性別、職業,在望京醫院一處墻上,拼出五色斑斕的一幅大圖。不時有醫生停下來看,在感受到作者意圖前,他們至少更能察覺這些皮膚的生理甚至病理特征。
沒有變成實體作品的方案,仍是雙年展的組成部分。CAFAM雙年展做了四副一套的撲克牌——正好220張,每張牌的正面是藝術家和方案的名字,背面是它的二維碼。
坐一回鈴鼓摩天輪、烘一爐年輪面包窯,從牙刷噴泉路過,攝影師田中達也鏡頭里的小人們,在三天的環遊之旅中,輕松獲得了近168萬顆Instagram愛心。
更多的時候,他們背起行囊,在牛仔褲上沖浪,將卷心菜變成熱氣球,坐上天婦羅飛機,沖向粗鹽星空。就像《格列佛遊記》中的微型世界,這些尋常的生活場景都被濃縮成了書本大小的尺幅,等待一次次腦洞大開的頓悟。“每個人都應該有天馬行空的時候,比如看看西蘭花和西芹,會覺得像一座森林;樹葉浮在水面上,就像扁舟一葉葉。換一個微觀的視角看世界,總能在不經意間給我們帶來很多別致的點子。”田中在自己的網站“微型日歷”(Miniature Calendar)上寫道。
2011年4月20日,還是廣告公司職員的田中開始在這個網站更新照片,每天七八點上傳一張趣味的微型模型攝影,材料都是隨手可得的,“努力使作品簡單到連小學生都能理解”,迄今累計發布了2500多幅,在Instagram坐擁140多萬粉絲,成功躋身創意類微距攝影“網紅”。
但懷抱10億年輕用戶的Instagram,平均每天分享近8000萬張照片。從日活用戶近5億的社交網絡脫穎而出,田中倚仗的正是這些被經營的創意。“一開始沒有固定風格,漸漸拍了些小人偶的作品,發現大家喜歡這種比喻手法,為了得到更多點贊,也算是粉絲的期待,從第三年開始慢慢變成了現在的風格。”他告訴第一財經。
7月下旬,田中因為個展“微型現場——田中達也的腦洞情報站”來到上海。發布會上,瘦小的他站立在標誌性的大型裝置“花椰菜之森”底下,像極了那些過客般的微型人偶。
小人國,大腦洞
每到一個城市展覽,田中都會設計一幅新作。在上海,陸家嘴光影浮動的天際線,被各類又扁又胖的遙控器替代,東方明珠是兩個話筒壘在一塊。“太酷了”、“有創意”,這類留言在他的Instagram頁面最為高頻。
在廣告公司供職十多年,田中積累了豐富的素材和制圖技能,但他將自己能保持源源不斷的創意歸功於“好好觀察生活”:薯片可以采礦,壽司席是茶田,USB連接口變身面包店……“大多數作品都來源於日常生活,希望大家看了之後,對生活更有感情,至少能夠會心一笑。”
他特別擅長從熱門新聞和經典電影出發。今年平昌冬奧會上,日本天才花滑少年羽生結弦大放異彩,成為66年來首位冬奧會衛冕成功的男單選手。消息傳來,田中第一時間上傳了一張冠軍同款,共得到37萬多個點贊。白色飯盒蓋上,身穿藍白舞衣、黑色長褲的國民偶像和他的倒影互為烘托。細膩的是,飯盒蓋上歲月留下的磨損痕跡,點綴出了真實冰面的凹凸質感。遠處則模糊地壘放著一些花椰菜、西紅柿、玉米。
這些精心勾畫的場景特意營造了一種隨意感,仿佛主婦們都能信手拈來。事實上,他每天會花兩個小時制作、拍攝作品,基本一天一個,狀態好或者旅行前會提前拍攝好三四個作品。“拍攝照片盡量簡單好懂,背景不能太搶鏡,我一般用米色。同樣拍攝微型作品的人很多,但從背景風格和使用顏色,一眼就能認出我的作品。”作品數量級增長後,田中也會選擇一些純色背景,一如既往的日式簡潔。
如果說日常小物築起了場景,那微型人偶負責的就是劇情。他時常帶著小人偶出門,到百元商店或者賣場中,看到有趣的商品,就把口袋里的人偶拿出來擺弄,然後趕緊把點子記在手機里。
從小,田中就是鐵道迷、模型控,因為童年沒有多少玩具,他將一些臨時贈品收集起來,外出的時候都會格外留意鐵道模型店。“微型日歷”啟動後,他把積攢的小人偶以職業、姿勢分類,1.5厘米是最常用的尺寸,這些都被收在家里的收納櫃。同樣的人偶他也會買上兩三個,以應對不同場景改裝,但物料太多導致他的工作室日漸擁擠,近年只得買個倉庫另做儲存。
太空人、攀巖人、沖浪人,是他最喜歡的三個小人偶。因為很多作品用到了相同的人物姿勢,田中現在會提醒自己,要幫它們換個顏色。
掘金Instagram
因為工作量驟增,又剛好有了孩子,田中索性從廣告公司辭職,做起了全職藝術家。靠著大紅大紫的“微型日歷”,1981年出生的他已經發行了三本攝影集《迷你生活》《迷你生活2》《小奇跡》,《迷你生活》一度沖到日本亞馬遜攝影類圖書榜首。同時,他也得到諸多與商業品牌合作的機會。
7月底,田中在Instagram發布了與日本知名玩具制造公司海洋堂的聯名合作,這家有著50多年歷史的家族企業最擅長的是“食玩”(附帶食物的玩具)研發和銷售,一些合作款、限量款通常售價不菲。這與田中的想法不謀而合,在發布了2500多幅創意攝影之後,有限的道具無疑會滑向重複利用,需要更多特制的模型,來匹配特殊場景。“買材料費和小人偶,每年要支出200萬日元(約合12萬元),主要是食物的模型很貴,一個十萬日元(約合6110元)。”他告訴記者。
從發布的宣傳圖看,登場的有造型活潑的武士、藝伎、海龜等不常見的模型,部分在“微型日歷”已有露出。這些經典的日本文化元素,和櫻花、壽司、動漫人物一樣,往往會受到海外粉絲的極大歡迎,“讓人看了開心”,這是田中偏愛的無國界主題。
成立工作室後,田中試著在創作形式上邁向多元。去年,他操刀了NHK電視劇《雛鳥》(Hiyokko)的片頭,還為陳奕迅的新專輯《C’mon in~》設計封面,素白的五線譜上,一群小人偶由右至左歡快地進入畫面,行走、奔跑、手舞足蹈。
“拍照經濟”
2018年走過7個月,田中在日本本土、中國上海和臺灣地區共有11個個展開幕,另有一個聯名展、兩個群展。“如果北京等地有邀請,我也沒有理由不去。”他表示。
2017年夏天,田中的微型展首次走出日本,在268萬人口的中國臺北拿下15萬人次觀展,平均每18個臺北人中就有一個看過。
有人說,田中的作品保留了童真的一面,不過李彥甫提前一年接洽這個項目時,就認定它有“爆款”潛質:濃濃的Instagram風,適合年輕人拍照,簡直為社交而生。“拍照經濟現在是展覽中很重要的趨勢和潮流。在臺灣,拍照打卡的展覽是主流,包括動漫展很受歡迎。”這位臺灣聯合報旗下聯合數位文創公司董事長告訴第一財經,2016年引入臺灣地區的首個吉蔔力大展,在北中南觀展人次達130萬。更早前,上海世博會結束後一年,他們引進的“會動的《清明上河圖》”,是藝術展也是拍照展,全島破200萬人次觀展。
“臺灣現在能破百萬人次的展非常少,通常也就是拍照經濟的展覽。它還有個優勢,可以衍生做產品、做銷售,這是很好的一個營利方向。”這也是李彥甫對上海展覽市場持樂觀態度的理由之一:在臺灣獲得成功的展覽,在大陸基本都能複制,而上海的人口規模接近臺北的九倍。
“我們不想做免費的展覽,不希望把主力放在這里。”這兩年,他註意到決策層對傳統文化的重視以及大城市居民在文化消費上的可觀支出,帶動了大陸文創經濟日趨成熟。“我們本身有在引進音樂劇,上汽•上海文化廣場這一兩年的音樂劇幾乎都滿座,而且看到非常多的中文版,市場反饋也不錯。整體氛圍來講,這個市場已經在成熟,未來一兩年會有大爆發。”
去年9月,聯合數位文創在上海成立子公司悠逖文化後,馬不停蹄地先用一個《色廊展Color Gallery》試水深圳市場,打出的宣傳詞是“刷爆臺灣Instagram”、“網美聖地”,北京站已於7月底啟動。上海的田中個展則是臺灣展的延續,只是名稱從“奇幻世界”變成了更吸引眼球的“腦洞情報站”。據李彥甫透露,目前有七八個城市都在洽談巡回展,“但先看上海的成績”。
在大眾展覽市場兩位數的門票體系面前,“微型現場”百元的定價是一次有風險的市場觀望。“從若幹值得花錢的展覽入手,只要20萬人每人願意花100多塊來看,就證明這里有個20萬人次的拍照經濟基本盤。”李彥甫認為。對內容引進方和授權方而言,摸底拍照經濟的市場規模有多大,是試水的第一步,而票價的門檻是可以被逐步突破的。(本文圖片來自“微型日歷”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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