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降落到印度德里機場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常楊有點失望，因為在飛機上他並沒有看到能和德里這個城市重要性相匹配的地面燈光數量，降落後的機場設施也沒讓他覺得自己來的是印度最大的城市之一。
常楊在上海的一家投資公司工作多年，這次印度之行是利用春節假期和幾個朋友來“轉轉看看”。“印度和中國一樣，一直都被列為新興市場的代表，但我們從沒來過，沒直接感受過當地風土人情，所以印度對我們來說，概念是非常模糊的。”他還開玩笑地說，一下飛機就讓他知道了為什麽之前到過德里的朋友會說“這里的霧霾是咖喱味兒的”——事實上，在去年世界衛生組織（WHO）公布的世界城市空氣質量數據中，德里在空氣汙染最嚴重的大城市里排名第一。
銀行換鈔不排隊要等兩個半小時
因為出門急，常楊並沒有在上海換盧比現金，只是隨身攜帶了部分人民幣和美元。在到達的次日，他詢問酒店附近有無銀行可兌換盧比時，黑黑胖胖的服務生建議道，如果金額不大，可以直接去街邊私人開設的貨幣兌換商店兌換，因為現在印度處於新舊貨幣交替的特殊時期，銀行和ATM機通常都要排長隊，即使在不要排隊的情況下，就印度銀行的工作效率也要等兩個半小時才能完事兒。
德里的街頭，早上七點半，霧霾中的人群便已熙熙攘攘：路邊的小攤小販早已開張，那些包著頭巾、頂著菜籃子、穿著花花綠綠裙子、沿著街邊來來往往的印度男女，讓常楊感嘆：“這可真‘印度’啊。”
跟著Google地圖穿過好幾條街，常楊才找到一家銀行的營業廳，由於時間尚早，銀行里的人並不多，但三個服務窗口只有一個有櫃員在服務，前面只有兩名顧客在等候辦理業務。不過這一等，讓他等了一個多小時。排在前面的一位顧客甚至在櫃臺上打起了瞌睡，而玻璃櫃臺後的銀行員工正慢慢悠悠地翻著手里的單據，半天也不見擡頭，“我當時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畫面真像是《瘋狂動物城》里的那個樹懶啊。”
實在不願再等了，常楊在銀行顧客的建議下去了一家銀行邊上寫著Foreign Money Exchange的貨幣兌換店，匯率比銀行略高但由於數目不大也就忽略不計了，一手交美元一手取盧比，兩分鐘搞定，常楊的同行朋友開玩笑說，原來在印度換鈔和廢鈔一樣“方便”。
此前，莫迪政府在一夜之間廢除了1000和500面值盧比，讓國民毫無防備，這一舉措也讓本就脆弱的印度銀行系統徹底奔潰，民眾在銀行和ATM機前徹夜排隊。即使近年來印度銀行服務需求大幅增長，但營業廳和ATM自動取款機的數量依然很少。
世界銀行做過統計，在印度，平均每十萬人只擁有18.07臺ATM機，而這一數字在加拿大是222.27臺，在中國有55.03臺。印度銀行調查數據顯示，印度所有銀行中只有38%開設在農村及邊遠地區，但在12億印度人口中，卻有69%都生活在農村。因此，很多印度人都無法享受銀行服務。
銀行和金融機構效率低下，最基本的ATM數量完全不足以支撐印度龐大人口對金融服務的需求，常楊不禁產生疑問，如此不發達的金融系統，是怎麽支撐著印度高速增長的經濟的?這種高速增長是否真的可持續?
全球增速最快和貧富懸殊
印度近日發布的《經濟調查報告》首次承認“廢鈔令”損害了經濟，此前印度一直標榜“廢鈔令”取得成功。報告同時指出，“廢鈔”對GDP增速的影響是暫時的，主要因為現金緊缺打壓需求所致，如果印度貪腐現象得到抑制，逃稅漏稅得到改善，長期看“廢鈔令”利大於弊。
報告預測，截至今年3月的2016財年，印度經濟增速將達7.1%，較上一財年的7.6%出現明顯回落，2017財年則有望回升到7%～7.75%。由於報告預測所采用的經濟數據主要取自“廢鈔令”實施前，有不少人擔心印度經濟的實際增長速度可能更低。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此前也宣布下調印度2016財年經濟增長率預測，從之前的7.6%降至6.6%，主要原因是幣改對消費和支付造成的暫時性負面影響，但印度仍將是全球增速最快的經濟體。聯合國世界經濟現狀和展望報告則顯示，印度在2017財年經濟將增長7.7%，主要受益於印度國內私人消費的增長。
常楊說，在印度聽到一句話“印度是十億人的國家，一億人的社會”，說的是社會貧富差距巨大的問題。這在常楊之後去的孟買體現得更明顯，“相較於德里，被稱為‘印度的上海’的孟買，其實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繁華，遍布城市的貧民窟和其中上百萬的居民是印度社會的一個縮影。所謂‘印度的上海’，可能是更早時候的上海吧。”
在印度期間，常楊看到一則新聞說“印度官員不滿國際評級機構沒有給印度調高評級”，並稱“中國與它的經濟表現‘大相徑庭’，甚至有些方面還不如印度。”對此，同是金融從業人員的常楊並不想太多評價，畢竟國際評級機構的觀點僅是一個參考，但他註意到新聞後面一條很有意思的評論——“一米六的初三小夥覺得自己不被NBA選中很郁悶，心想著去年他足足長了十公分，而勒布朗·詹姆斯去年一點都沒長。咖喱里泡大的人，自信中都帶著一股咖喱味兒。”
近年來，印度經濟站上了“風口”，經濟增速也一度反超中國。因此，中國和印度之間的“龍象之爭”以及印度經濟究竟會走向何處也越來越值得思考，當社會現狀與高速發展的實體經濟不相匹配的時候，印度人又將如何實現他們“貧民窟里的百萬富翁”夢呢?
常楊說，印度人現在幹活可帶勁兒了，開往孟買的火車早上七點多就擠滿了西裝革履的上班族，瓦拉納西街邊擺攤小販每天都興高采烈地叫賣著，開著突突車的司機四處拉客一刻不停，滿大街的印度人都是活力四射，就連去餐廳吃個飯都覺得服務員小哥打了雞血，不停地送這送那、招呼客人。
也許，這就是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