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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初在我 一只花蛤

來源: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19b8db20102v9s4.html

       本文似乎與投資無關,但與人生的思考有關。不過嚴格說起來,投資也是人生的一個組成部分,所以也可能有關。

       我很喜歡欣賞古畫,尤其是看到古畫中遠山連綿、層巒疊讞、澗水蜿蜒、茂林修竹,或者懸崖巨壁、蒼松古樹、溪流野渡、房屋掩映其間的美景時,我就不由自主地心向之,沈浸於其中,大有“歸隱”之意。歸隱大概是中國文人的最終理想。雖然我稱不上文人,但卻常有歸隱之心。我曾把我的想法告訴一個朋友,這位朋友說,這不過是“小隱”罷了,不是“大隱”。大隱應該隱於市,小隱才會隱於野。

       為什麽隱於野的只是“小隱”,而隱於市的才是“大隱”?其實這句話自古以來流傳甚廣,而且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但是我猜想這句話更早的時候大概應該是:“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隱於市的是“中隱”,隱於朝的才是“大隱”。西漢時辭賦家東方朔就聲稱自己是“隱於朝”的隱士。東方朔曾任常侍郎、太中大夫等閑職。他的性格詼諧,言詞敏捷,滑稽多智,常在漢武帝前談笑取樂。雖然他也曾言政治得失,陳農戰強國之計,但漢武帝始終把他當俳優看待,並沒有得到重用。因此,失落之下,當東方朔說自己“隱於朝”時很可能就是自嘲。“大隱”大概只有東方朔一人,這不是其他人能夠做得到的。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要在朝廷之上政治漩渦之中做成所謂的隱士幾乎不可得,而且估計大多數人也不會認同所謂的“隱於朝”的大隱。於是,東晉時王康琚寫了一首《反招隱詩》,就有了“小隱隱陵藪,大隱隱朝市”的詩句。陵藪意為山陵和湖澤,泛指山野。看來在山野隱居的只能是“小隱”,這一點得到了大家的認同。但是“大隱”卻從隱於朝,延伸至隱於市了。“市”者,市井也。

       忽然之間很感興趣東晉大詩人陶淵明的住所,不知道他是隱於野還是隱於市。陶淵明在《還舊居》中寫道:“疇昔家上京,六載去還歸。”上京者,玉京也,也就是玉京山,現在九江市星子縣城西,於五老峰之南,根連廬山。古書中描繪玉京山是“一峰最秀,其東西雲山煙水數百里,浩渺縈帶,皆列於幾席間,奇絕不可名狀。”有人在探訪陶淵明故居後,大加贊賞,說其“宅東背山臯,望郡城在邇。西面田疇,一川屈曲,春夏可進小船,溪外蠡湖落星湖南有沙阜”。看來陶淵明的居住地屬於絕美風景地無疑。只是不知道那個地方應該是“野”還是“市”。陶淵明說他“結廬在人境”,“人境”也就是眾人聚居之地。並且“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他又愛菊,在宅邊遍植菊花,這樣就能夠“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他還經常去耕作,“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這些描繪都表明,陶淵明所居住的是一個典型的村落,而且有可能是一個比較大的村落。那麽我們應該是界定為“野”還是為“市”呢?其實不管是“野”還是“市”,我們都不會視陶淵明為“小隱”。如果我能夠像陶淵明那樣混到了處級幹部,然後又歸隱回家,這恐怕不容易做到。就算真的做到了,恐怕也沒辦法像他一樣扛起鋤頭去鋤地。

     “中隱”這個詞在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的詩篇中出現過。白居易在《中隱》中寫道:“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囂喧。不如作中隱,隱在留司官。”這幾乎是一篇告訴我們如何做“中隱”的宣言書。山野和朝市都不是理想的隱居之地,於是白居易選擇在東都洛陽的郊外,那里有個地方叫“履道里”,原是洛陽里巷名,位於現在洛陽城東南安樂鎮獅子橋村東。履道里宅邸說白了就是白居易的私家園林。晚年時,白居易以刑部侍郎告病歸洛陽,以後就長期居住在那里。白居易寫有《池上篇》一詩,自敘其宅園創造經過和景物布局。履道里宅邸占地十七畝,“屋室三之一,水五之一,竹九之一”,又築有池塘、島、橋於園中。後又在池東築粟凜,池北建書庫,池西修琴亭,園中又開環池路,置天竺石、太湖石等,池中植白蓮、折腰菱,放養華亭鶴,池中有三島,先後作西平橋、中高橋以相聯通。園中環境優美,亭臺水榭,竹木掩映,白居易自譽其園雲:“都城風土水木之勝在東南隅,東南之勝在履道里,里之勝在西北隅。西閏北垣第一第;即白氏臾樂天退老之地。”我曾經在白居易的墓前拜謁過他,但卻從來沒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的豪園。看到這里我們就明白了,尋常人要去做“中隱”幾乎就是一個夢想,並且,這樣的人還能算是“隱士”嗎?土豪還差不多。既然如此,只好將“中隱”刪去。於是就留下了“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的話語。

       現代人要去當隱士更是一件難事。但是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有五千多位來自全國各地的修行者隱居在終南山的山谷,過著和一千年前一樣的生活。後來,美國漢學家、佛經翻譯家比爾·波特來到中國,尋訪了傳說中在修行的隱士,遂有了《空谷幽蘭》一書的問世。他把隱士比作空谷幽蘭。這些人很不容易,他們願意在大山里度過他們的一生:吃得很少,穿得很破,睡的是茅屋,在高山上墾荒,說話不多,留下來的文字更少,也許只有幾首詩、一兩個仙方什麽的。他們與時代脫節,卻並不與季節脫節;他們棄平原之塵埃而取高山之煙霞。他們應該算得上“小隱”吧。可是要讓我放棄現在,去過像他們那樣小隱的生活簡直是癡心妄想。“空谷幽蘭”,夫幽蘭之生空谷,非歷遐絕景者,莫得而采之。現在我知道了,該幹什麽就去幹什麽吧。如果真的要隱居,其實“朝亦可隱,市亦可隱。隱初在我,不在於物”。

 

                                                                                                                                        原作於2014.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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