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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亞金融系統調查委員會主席戴維·默里: 讓全球經濟走出困境,最好的辦法是自由貿易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23936

中國遊客一家在悉尼歌劇院前合影留念。(南方周末記者 馮葉/圖)

(本文首發於2017年4月6日《南方周末》)

戴維·默里(David Murray)曾是澳大利亞聯邦銀行首席執行官。在他任職期間,澳大利亞聯邦銀行取得了24%的複合年增長率,並成為完全私有化的金融服務提供商。

2006年,戴維·默里被任命為澳大利亞政府未來基金監理會首任主席。2013年,戴維·默里又被任命為金融系統調查委員會主席,該委員會負責調查金融系統如何更好地迎合澳大利亞未來發展需求,以促進本國經濟增長。

“從金子到羊毛,再到鐵礦石”

南方周末:你為什麽擔任中澳企業家峰會的聯席主席?

戴維·默里:我過去就與中澳企業家峰會的組織者相識,現在中澳雙方又簽訂了自由貿易協定,我願意盡全力推動中澳之間的合作。

南方周末:澳大利亞哪些領域最受中國企業的青睞?

戴維·默里:澳中的貿易最早是從金子開始的,然後是羊毛,再到鐵礦石。現在中國的興趣已經轉換到了旅遊、農業和房地產。我也看到了很大的機遇,還可以合作的領域有健康、教育、金融、技術等。

南方周末:澳大利亞對中國一直是貿易順差,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

戴維·默里:中國是制造業大國,澳洲是農產品大國,但中國的消費市場要比澳大利亞大得多,所以澳洲對中國順差是正常的。中國可以從其他地方賺到順差,比如美國。長遠來看,我們應該希望澳大利亞對中國的順差會一直存在,因為這意味著中國和澳大利亞的經濟都很成功。

南方周末:隨著中國經濟增速放緩,澳大利亞是否也在調整經濟策略?

戴維·默里:當中國經濟增速接近10%左右的時候,是一個比現在要小得多的經濟體,而當中國經濟體量越來越大,就越難超高速增長,增速放緩是不可避免的。拿澳大利亞礦產出口量來說,盡管與過去相比,體量一般,但仍然是一個巨大的需求。

中國正在改變經濟結構,更多的消費,更少的投資,每次發生這種改變的時候,都會導致澳大利亞的某些出口產品減少,但這是非常正常的一個過渡,澳大利亞不會悲觀。

“澳大利亞的房價已經非常高了”

南方周末:大量外資湧入,澳大利亞會不會擔心資產泡沫的風險?

戴維·默里:一般來說,我們並不擔心大量的資本湧入。我們和中國的情況相反,中國有大量的土地和大量的人口,澳大利亞雖然也幅員遼闊,但是只有很少的人口,這意味著澳大利亞可以利用土地去出口一些軟商品。在這方面,我們可以成為可靠的供應商。但我們同時需要中國成為可靠的制造業供應商,我們恰好互補。

作為一個地廣人稀的國家,我們向來缺少資本,從二百多年前建國以來就一直依靠外資,所以我們歡迎外資。當然外資的湧入會在澳大利亞政府層面有一些壓力,但這不代表我們不喜歡外資。

南方周末:澳大利亞人是否會擔心熱錢湧入房地產市場,會讓本地人買不起房子?

戴維·默里:澳大利亞的高房價是由於多個因素湊在了一起,高移民率,利率下降到了歷史最低點,同時又有很多外資盯上了房地產。很大程度上,這也是因為這個國家是具有吸引力的,因為非常穩定、法律健全、土地產權明晰等。

高房價可能確實讓一些本地人越來越買不起房子。所以,現在澳大利亞政府面臨的問題是,持續的房價可能會催生不穩定因素,新加坡等亞洲很多國家存在這個問題。如果本地人買不起房子,就會引發社區的反彈,就會變成一個政治問題。

澳大利亞政府出臺了一些限制外資的政策,但這並不是針對中國,對美國、英國、德國都是一樣的。但是,澳大利亞也會觀察其他國家的房地產投資是否也對澳大利亞人敞開,如果這種敞開並不均等,就會讓情況變得更加複雜。

南方周末:面對限制外資的情況,你覺得對於房地產投資者來說是否還有機會?

戴維·默里:在我看來,投資澳大利亞房地產的話應該要有警惕,從全球範圍來看,澳大利亞的房價已經非常高了。我認為悉尼和墨爾本是有房地產泡沫的。

房價正在自我加強,每個人都相信房價會無論如何一直上漲。澳大利亞當局尤其是中央銀行正在擔心不穩定的問題,因為如果房價下跌,實際上會影響到整個經濟。所以新的投資者可能會恰好踩在中央銀行的謹慎措施上。

南方周末:政府會通過什麽政策抑制房地產泡沫?

戴維·默里:市場很有可能會自我調節,如果人們意識到房價已經很高了並且開始收手。一年前,謹慎的政策制定者比如央行采取了一些緩和房地產投資的措施,潛在的買家很有可能在借貸問題上要花費更大的力氣,新加坡和香港也正在發生同樣的事。

南方周末:澳大利亞政府以國家安全為由,阻止了一些來自中國的收購,這是偶然現象還是澳大利亞的戰略舉措?

戴維·默里:這取決於本地人民的看法,所以並不容易解讀。民眾對於基建等公共領域還是比較敏感的。但總的來說,叫停的項目只是個案。

南方周末:那是否意味著澳大利亞對外資的態度趨於保守?

戴維·默里:我們隨潮流湧動。澳大利亞是一個多文化國家,人們來自世界各地,實際上我們非常包容。一些中國高層告訴我,中國需要澳大利亞的食品、能源等等,這些基本的需求讓兩個國家的關系非常牢固。

南方周末:請談談一個國家應該如何調控資金的流入和流出?

戴維·默里:我想中國的情況與澳大利亞不同。我們有自由流動的匯率,我們沒有資本管制。我們曾經也有這些限制,但只能逐步去改變,因為如果突然放開資本管制,結果可能是不可控的。

自由貿易和投資都很關鍵,對於全球來說,中國推動自由貿易的決策是強有力的,我十分贊同。希望有一天,中國也可以有自由流動的匯率和資本,但必須一步一步來。

戴維·默里(David Murray),澳大利亞勛章獲得者。(視覺中國/圖)

“決不要緊縮”

南方周末:澳大利亞的政府和企業債務都不多,主要是什麽原因?

戴維·默里:因為保守?(開玩笑)如果你的土地多而人口少,並且依賴農產品出口,這樣的經濟會比較脆弱。一般來講,商品供應商在定價方面比較被動,而商品的價格又有很長的波動周期。所以如果你是一家商品供應企業,你會非常在意自己的負債率,因為如果一旦高利率和商品價格降低同時發生,就會影響到聯邦預算。

所以澳大利亞很自然的債務比較少,這也意味著我們必須努力提高商品質量,總之,我們需要更低的債務率,健全的體系,運營很好的銀行以及穩定的政府。因為我們經常利用外資,如果外資擔心我們的信用不足,我們就會遇到麻煩。

澳大利亞的企業債務率不高,因為澳大利亞長期經濟增長;澳大利亞住房貸款比較高,因為高移民率;政府債務率比過去的水平要高,現在則需要穩定。

南方周末:你認為中國需要貨幣緊縮措施嗎?

戴維·默里:決不要緊縮,那太危險了。記得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之後,很多國家的中央銀行采用了非常規的貨幣刺激,他們對於緊縮都很謹慎。緊縮很容易失控,非常危險。

從國家層面來說,中國的國家債務不是太大的問題,在全球經濟里處於借貸者的角色;但是對於中國企業來說,要盡量慢慢降低杠桿;中國住房貸款低於國際平均水平。

南方周末:你覺得中國有一天是否會因賺不到合理的利潤而放棄美元儲備?

戴維·默里:這個問題最好先看美元儲備是怎麽來的,中國有美元儲備是因為美國人買了大量的中國商品,所以如果你仍然想要中美貿易,就得要美元儲備。但美元儲備收益率確實很低,為什麽低呢?因為全球經濟都陷入了困境,而讓全球經濟走出困境,最好的辦法就是全球自由貿易,這也是中國和澳大利亞正在做的事。

南方周末:澳大利亞在外匯儲備投資方面有什麽策略?

戴維·默里:如果你有自由流動的匯率,並且有好的宏觀經濟政策支持,外匯儲備會比較少,這是澳大利亞自由匯率過去的經驗。因為如果大家在澳大利亞投資很開心,就不會發生突然的資本撤離,所以根據我們的經濟體量來看,我們的外匯儲備是比較少的。

僅有的外匯儲備投資非常保守,一般會投資外國的國債,所以是一個高流動性低風險的策略,這種策略已經很穩定了。

南方周末:哪些關於中國的經歷讓你難以忘懷?

戴維·默里:有兩段經歷比較難忘。一段是我在中國投資有限責任公司遇到的一個人,我們曾一起在聖地亞哥主權財富基金工作,後來經常在世界各地延續我們的友誼,通過他,我更多地了解了中國。

還有一次令人難忘的經歷是,當我還是澳大利亞聯邦銀行CEO的時候,我第一次來到中國。當時我還不了解澳大利亞聯邦銀行在中國的發展歷史,在中國歡迎我的國宴上,我才知道,澳大利亞聯邦銀行曾是一個集中央銀行與商業銀行於一身的組織,當時,因為世界貿易的重要性,澳大利亞聯邦銀行曾向另外兩個國家發放過銀行牌照,一個是法國,另外一個就是中國。後來,這個在中國的銀行牌照“沈睡”過一段時間,等我們再次建立聯系的時候,我們沒有讓中國再次申請,而是直接歸還牌照。我過去並不知道中國有多看重與澳大利亞聯邦銀行之間的關系,但是自從那次我去了之後,每次去中國都得到了很好的接待。

(中澳企業家峰會秘書長張薇、澳大利亞專業人士聯盟執行會長譚哲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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