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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現在告訴你，台灣食品業是座大型化學工廠，台灣食用油是化學油大本營，你還會反對嗎？ 大統長基（簡稱大統）黑心油事件波及人數逐日升高，估計有超過百萬人因而受衝擊，而黑心的主角棉籽油（編按：取自棉花籽，成分中含棉酚，若製油精煉過程不佳，會影響男性生殖能力）的波及路線還在蔓延中，初步統計，全國計有十一縣市一百三十三所中小學使用大統油品，最須受保護的幼童，反成為黑心油事件首波受害對象。 如果說，パン（音胖）達人用麵糰加香精，是揉出口味五花八門的香精麵包專家。那近日爆發黑心油事件主角大統，無疑是化工製油高手。因為只要一滴油，加上一點點調色劑及香精，橄欖油、花生油、辣椒油，要香、要辣、顏色要漂亮，通通都變得出來，大統的製油配方簡直比變魔術還神奇。 十月十六日，由彰化縣衛生局會同檢方掀起的「大統長基化學油」風暴，正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由於大統長期以來以低價油添加調色劑，混充橄欖油、花生油等在市場上販售牟取暴利，已涉及「民生詐欺」，事件爆發後，除了大統市售產品全數遭到下架、工廠遭到勒令停工外，大統還遭重罰二千八百餘萬元，創下國內食安史上單次、最高罰金紀錄。 兩百張「混油」配方大現形！大多註明「棉」字，摻入價格18棉籽油 以大統每年進口約一千五百噸低價、劣質棉籽油，七年共進貨一萬多噸計算，由於這些劣質棉籽油，早就都被偽裝成沙拉油、葵花油、芥花油、橄欖油等，流入坊間路邊攤、小吃店，甚至上了你家餐桌，這七年來國人其實已吃下超過三十座游泳池數量那麼多的劣質棉籽油。 目前大統答應讓消費者退費，董事長高振利也出面向消費者道歉，但「黑心油」風暴會就此結束？ 其實，這起「黑心油」事件，之所以會在這時候被「掀」出來，背後是長達三百六十五個日子的大鬥法！ 這場角力賽的主角包括基層公務員、衛生機關、檢調單位、狡猾老闆以及高層政要，更令人吃驚的是，根據第一時間掌握大統黑心油的彰化縣衛生局局長葉彥伯指出，大統很了解檢驗內容，甚至有能力隨時調整油品脂肪酸，導致主管機關就算知道檢驗結果初判異常，但就是無法確定其有無混油，顯示黑心商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功力已經大增。 而最後讓高振利坦承販售「黑心食品」，關鍵在於他那獨門秘方「油品配方表」！而油品配方表正是大統賺取暴利的「獨家秘笈」。 目前國內食用油市場，主要由大統益（統一集團、大成、泰華為主）以及中聯油脂（泰山、福壽、福懋）兩大勢力為主，在兩大系統瓜分市場情況下，大統想要在兩強當中殺出重圍，必須要有不同於兩大集團運作的策略思維，走大廠不想走的路，大品牌不打價格戰，於是高振利選擇走入兩大系統都不玩的「低價市場」。 打低價，成本就變得很重要。 三公斤的食用油，有業者賣三百多元，也有同業賣兩百多元，但是大統硬是要把價格壓低到「三公斤一百多元」，人家賣三百元可以賺錢，高振利賣一百多元，要怎麼獲利？答案就在棉籽油，棉籽油就是高振利口中所說的「低價，也是致富的秘密武器。」 根據彰化縣衛生局調查，每年台灣進口大約七千六百公噸的棉籽油，大統約占其中四成的進口量，以頻率來看，大統大約每三個月就會進口大批的廉價棉籽油。棉籽油的價格僅有一般橄欖油的八分之一，大統以棉籽油代替沙拉油來賣，賣越多，賺取的暴利就越大。 由於棉籽油「太好賺」，檢方先後在大統廠區查扣兩百多張食用油配方，發現有很多張都註明有「棉」字，葉彥伯認為，「棉」即有混充棉籽油的意思，因此，從兩百多張食用油配方來看，大統不管是橄欖油、花生油、沙拉油等，通通都會加入相當比例的棉籽油混充。 全台批發、零售通路全中標！同款油，促銷期為求暴利可隨時「加料」 衛生局甚至進一步調查發現，大統連批發給攤販和小吃業者酥炸用的主力產品──價格很低的棕櫚油，都還會摻雜高比例的棉籽油。也因此，擴散的危害點，可能早已在早餐店的三明治、夜市的鹽酥雞等食品中出現，對消費者形成傷害。 在彰化地檢署查扣兩百多張油品配方表中，甚至發現大統除了摻雜棉籽油，為了進一步「節省成本」，高振利也會因應不同通路商上架費、落地費，為賺利潤所以從「更改配方」動手腳。 換句話說，如果大賣場舉行食用油低價促銷活動，大統同樣品牌、同樣容量的油，有促銷、沒促銷時，成分卻是「不太一樣」。 以標榜百分百特級橄欖油產品為例，平時橄欖油成分僅一成，其他九成以低價棉籽油和葵花油混充；遇促銷時，橄欖油成分更進一步調降至六‧五％，以進一步壓低成本、搶市占率。 如果橄欖油的比例太低，顏色失真，這時候高振利就加入非法添加物「銅葉綠素」，讓所謂百分百特級橄欖油顏色變得跟真正橄欖油顏色一樣的產品。 同理，廉價的棉籽油、芥花油，加上花生油香精就成了花生油，添加化妝品化學添加藥劑「辣椒紅」就成了辣椒油，當大統旗下的油品幾乎都是「化學合成油」，高振利賺的就是暴利。事發之後，一位賣餛飩的山東大叔就破口大罵，難怪他之前店裡買的這些辣椒油都不辣，紅通通的辣椒油顏色背後，早已被黑心商人進口的化妝品原料添加進去了，所以出現「有色無味」的怪象。 四次大鬥法，從一通電話揭幕！ 再以大統問題油品非法添加的銅葉綠素來看，新光醫院腎臟科主治醫師江守山認為，銅葉綠素恐造成體內銅蓄積的問題，加重肝腎負擔，也可能造肝硬化，加上人工香精、人工調色劑過食也會造成肝腎負擔，吃下化學合成油，你我的健康，早已受到侵害。 高振利算盤打得很精，頭腦也很靈光，衛生局及檢調在此次事發拿到「油品配方表」前，其實衛生局已盯上大統一年多了。多次想透過「油品檢驗報告」證明「大統就是用『假橄欖油』，」好幾次都徒勞無功，雙方你來我往，暗中較勁時間長達一年，次數不下三、四次。 而彰化縣衛生局會留意到大統，其實是來自一通「檢舉電話」。 一通電話、一個局長，一個窮追不捨的檢舉者，使得黑心商人終於現出原形。 以下還原本刊獨家追蹤化學油事件的連串現場畫面。 去年十月十六日，當同仁都準備下班回家休息，葉彥伯突然接到一通電話，電話那頭不願透露姓名，僅低聲的說「大統長基所生產的橄欖油，是假橄欖油。」 查不出混什麼油，被拿「管線污染」搪塞過關 第一次鬥法：電話裡只有「假橄欖油」，並沒有多餘的線索，葉彥伯從來沒有接觸過「假油」，但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線索，因此，他決定先到大統長基工廠去「抽驗」一下油品。 一般油品的檢驗，會看油品十二種脂肪酸的組成，由於每一種油的脂肪酸組成不一樣，所以彰化縣衛生局分析發現，大統所生產的橄欖油，脂肪酸組成與其他的橄欖油不太一樣，但彰化縣衛生局卻無法提出「兩者有什麼明顯不同？」也查不出大統到底是混什麼油。 當時高振利就以「工廠輸油管線遭污染」，所以橄欖油「不純」的理由搪塞衛生單位稽核員，最後彰化縣衛生局因找不到進一步證據，只好以「管線污染」開罰大統公司四萬元。 第二次鬥法：「抽驗」找不到答案，今年年初，彰化縣衛生局決定採取「現場實地勘查」，以便進一步了解大統混油情況。 葉彥伯表示，當時他進到大統廠房後，眼前浮現的是一個個很大的儲油槽，儲油槽上面還寫著一排排食用油的名稱，另外在儲油槽旁還有「調和槽」，葉彥伯觀察到不同的油都是從「儲油槽」送到「調和槽」去混，但是「調和槽」裡面到底是「混」什麼油，葉彥伯還是「無法得知」。 為了一探究竟，彰化縣衛生局前前後後又派人到現場去看了四次，最後葉彥伯發現，「人」到現場，也不見得有用，可能必須從「老闆寫下的紀錄」下手，才會知道實情，但「沒有老闆會笨到把有問題的東西寫下來。」 追到現場也沒用，查進出口資料才露曙光 第三次鬥法：葉彥伯想要突破大統老闆高振利布下的防線，但高振利也不是省油的燈。 今年八月，彰化縣衛生局又再次把大統所生產的「橄欖油」帶回去檢驗，檢驗結果，彰化縣衛生局發現，大統所生產的橄欖油的脂肪酸排列組成，幾乎已與真正的橄欖油相當接近。 而這次真假橄欖油幾乎「難以分辨」，葉彥伯除了解到高振利已知道衛生局在盯大統外，也終於體認到高振利「調油」技術已到了「爐火純青」地步，當高的調油技術如此高超，衛生稽查單位想要透過「油品檢驗報告」來找出大統化學油問題，已經變得很困難。 第四次鬥法：葉彥伯決定結合檢調，採取「源頭查起」戰略，就在檢調從國稅局取得大統報稅資料以及進出口產品資料後，整個事件才有目前看到的突破性進展。 檢方有搜索權，也因此在高振利的辦公室直接查到四桶「銅葉綠素」，也因為搜索到「油品配方表」，檢方才能再偵訊大統相關人員，逐一把「黑心化學合成油」一項項的揪出來。過程中，當時打電話爆料的檢舉者，緊盯不放的追蹤進度，也成為其中一股相當大的力量。 雖然高振利的違法手段最後被檢調攻破，不過其高超的障眼法、掩人耳目的假油配方資料，還是矇騙過國家級的GMP（藥品優良製造規範）認證查核單位。 了解食品用油生產過程的專家認為，一般油品製作分為溶劑萃取以及冷壓兩種方式，俐如要製造沙拉油，一定會有黃豆，之後再以溶劑萃取或冷壓的方式取得沙拉油，必須經歷脫膠、脫酸、脫色、脫臭等四個過程。 「如果GMP的稽查員到大統的工廠裡，都沒看到任何榨油的痕跡，也沒有發現種子，工廠裡只有調和設備沒有生產設備，那就該懷疑，大統工廠製油的真實性。」一位資深稽查員解讀背後的疑點。 尤其大統使用化學合成油品的傳言在業界傳了很久，過去衛生單位的基層的稽核員，想要進到大統進行「實地查核」卻常常「不得其門而入」。 因通常欲入內稽查的稽查員，走到大統大門口，不是被告知「老闆不在，請回。」就是手上電話會突然響起。 來電者常是政要高層或地方民代的關心電話，「電話一來，大家就心知肚明，不用查了，食品界基層公務員對於高振利都是氣在心裡，」一位退休的稽查員說。 這次大統會被成功揪出製造「黑心食用油」，除了彰化縣衛生局、彰化地檢署努力外，大統「門神」的政治勢力式微了，來自基層公務員的「加倍奉還」，才是這次大統高振利陰溝裡翻船的重要原因。 其實歷史好像會輪迴一般，一九七九年，國內第一起關於油品污染的米糠油受害事件，就是發生在彰化，沒想到事隔三十四年，繼米糠油事件後，國內最嚴重的「化學合成油」事件，又再次發生在彰化。 當年米糠油事件，導致多名師生中毒，引發國人開始重視油品安全，也間接促成食品藥物管理署前身「食品衛生處」的成立。目前還處於發展中的「化學合成油」事件，之後會發生什麼樣的演變，是否再次促成《食品衛生管理法》進一步修法，大家都很期待有擺脫化學工廠的一天，還民眾一個安全乾淨的食品衛生環境 。 【延伸閱讀】大統黑心油7年海撈5億，殃及2,300萬人——造假詐騙連闖6關，政府卻沒守住！ 年營業額15億每年出貨約1,700萬瓶，1年營業額約15億，7年海撈5億元 食用油前5大廠在台灣市占率10％，是國內食用油前5大廠 7年吃下30座泳池台灣人7年來已吃下逾30座泳池的劣質棉籽油 手法1：買低價棉籽油充數7年前大統進口低價棉籽油直接混用製油，棉籽油的進價約僅橄欖油的八分之一失守關卡1缺乏檢核標準，政府無法知道進口物是否符合申報項目 手法2：高低品質油品混合加工用大量棉籽油摻入少量橄欖油中混充食用油，再以銅葉綠素調色後製成產品 失守關卡2廠商生產過程，政府缺乏長期監督機制 手法3：詐騙GMP認證摻雜其他化學物品，讓產品各項成分數據符合官方查驗參數要求，成功取得GMP檢驗標章失守關卡3查驗官員看數據不看內容，造就業者取巧天堂 手法4：強打不實廣告打出「百分百純正」包裝廣告，並推出數百項產品，塑造大品牌印象，以逃避消費者關注與衛生單位查緝失守關卡4賣場和政府只看認證，卻未檢查標示與內容物是否相符 手法5：被檢舉就改配方大統1年前首度被檢舉時，部分產品成分明顯不符國外安全標準，但今年彰化抽驗時數值竟達標準值，連衛生局官員都承認驗不出其油品到底混充什麼 失守關卡5數據超標竟可重驗，法規漏洞成犯罪溫床 手法6：鑽進出貨漏洞彰化檢方從進出貨帳冊、實驗室資料及油品配方，查出大統每年進口約1萬公升橄欖原油，卻能做出10萬公升100％橄欖油，才讓大統董事長高振利承認製造假油失守關卡6衛生官員無權且未查驗進出貨和生產數據，造就魔鬼黑心廠商 整理：蕭勝鴻 【延伸閱讀】恐怖！廢棄物加工成食用油 ——國內歷年重大油品事件 1979年廢棄物回收加工 逾2,000名民眾受害！彰化某公司賣低價米糠油給台中惠明盲校，導致師生中毒。累計2,000多位民眾受害 1980年代末期廢棄物回收加工 拿餿水變食用油！不肖業者把養豬餿水提煉成食用油，流入各地餐飲業和食品業 2005年摻雜化學藥劑 滷蛋醬油含苯甲酸！台北濱江市場滷蛋加工廠使用成分不明的黑水，取代傳統醬油來浸泡滷蛋，抽驗滷汁後發現有超標含量的苯甲酸 2009年壞油回收重複使用 酸價濃度超標10多倍連鎖速食店為省成本不換油，造成酸價偏高並產生類金屬砷(As)，濃度超標10多倍，遭外界形容吃砒霜油 2013年摻雜化學藥劑80 80多種產品全出包！大統長基爆發違法在食用油中添加銅葉綠素，且高階食用油用低價的棉籽油混摻，多達80多個品項 資料來源：中崙高中高貫洲老師、台北市衛生局整理：蕭勝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