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一批「巴拿馬文件」披露了中國領導人家族的藏富方程式。其中，中共政治局前常委、全國政協前主席賈慶林的女婿李伯潭及外孫女李紫丹（Jasmine Li），父女兩人均被揭發擁有離岸公司，是賈氏家族龐大商業王國其中一個構成部分，李紫丹早前被發現，在美國史丹福大學攻讀學士學位時，曾從中國名錶零售連鎖集團亨得利創辦人張瑜平之手，以象徵性一美元收購一間名為「Harvest Sun Trading Limited」的離岸公司。亨得利原為中國百年鐘錶老店，本刊追查發現，九七年大陸國企改制，引入私人資本，張瑜平聯同由北京市政府第一商業局轉型的北京一商集團有限公司，成功入主北京亨得利，其時北京市長兼市委書記正是賈慶林。張瑜平○二年把集團改組，並安排公司○五年來港上市，最終賺個盆滿鉢滿，一度成為中國十大富豪。賈慶林近日被傳列入「習近平打貪名單」，李伯潭上星期也捲入河北前政法委書記張越案而被傳限制出境，但他近日忽然現身香港闢謠，透露剛從美國回港，其間曾入境深圳，以行動回應被限制出境的傳聞。 本週一下午，身穿藍色西裝外套、湖水綠色恤衫及淺色西褲的李伯潭，忽然現身港島香格里拉酒店，向趕到現場的記者表示沒有被禁止出境，又稱剛從美國回港，早上曾入境深圳，之後再來香港。消息人士對本刊透露，李伯潭同日已離港返回大陸，「快閃」現身香港，主要是澄清仍然自由。 李伯潭現身香港闢謠 境外媒體上週報導，上月中被中紀委拘查的河北前政法委書記張越，向當局供出所涉貪腐案的其他「共犯」，除李伯潭外，還有中國人民銀行前行長戴相龍的女婿車峰。李伯潭此時雖然仍然自由，但恐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為他的名字，近日便出現於「巴拿馬文件」。本刊跟《明報》、《香港01》及《南華早報》早前分別與國際調查記者聯盟（ICIJ）接觸，並獲提供巴拿馬文件中部分與中港澳有關的資料，四間新聞機構分別進行調查採訪，並協議同時發表報導。最新一批文件涉及多名前任及現任國家領導人之家族成員，亦有部分中國商界知名人物，包括賈慶林的女婿李伯潭及外孫女李紫丹，還有張高麗女婿李聖潑、劉雲山兒媳賈麗青、李鵬女兒李小琳及鄧小平之外甥女婿俞一平共六人。根據巴拿馬文件，擁有香港身份證的李伯潭跟最少兩間離岸公司有關，分別為豐裕貿易有限公司（Fung Yur Trading Limited）及豐城發展有限公司（Fung Shing Development Limited），後者同時由包芷艷出任董事，及至○五年三月辭任。李伯潭是賈慶林女兒賈薔之丈夫，也是北京昭德集團董事長。他早在一九九一年已來港經商，開設怡東投資有限公司，曾在港註冊北方通和控股，旗下聲稱經營石油、礦業、農業、地產等業務，並由北方昭德投資控股持有，組成一個龐大商業王國。 張瑜平一元賤賣公司 本刊比對巴拿馬文件資料，發現包芷艷二○一一年起同時出任李伯潭女兒李紫丹（Jasmine Li）名下另一離岸公司潤年貿易有限公司（Harvest Sun Trading Limited）董事，翌年她獲委任在北京成立另一關連公司北京潤年。其實，早前曝光的巴拿馬文件，曾披露多名中國權貴家族及企業擁有離岸公司的資料，本刊當時揭露，李紫丹今年初曾與其父李伯潭在港註冊成立一間昭德醫療控股有限公司，比對資料後發現，去年十一月她曾豪擲近四億元，購入山頂超級豪宅傲璇一個低層單位。由李紫丹單一擁有的潤年貿易，○九年在英屬處女島註冊成立，本來股東是香港上市公司亨得利集團（3389）的創辦人張瑜平，一○年底他以象徵性一美元把公司轉讓給李紫丹。究竟張瑜平為何「賤賣」公司？本刊追查發現，有中國「鐘錶大王」之稱的張瑜平，跟賈慶林家族關係密切，賈甚至在張瑜平發跡之路扮演了關鍵角色。亨得利號稱全球最大名錶零售商，市值曾逾百億元，在中港台從事手錶的批發及零售分銷業務，擁有大中華區最龐大的高檔手錶經銷網絡，代理及經銷多個高檔品牌，包括卡地亞、江詩丹頓、天梭等。張瑜平能建立其鐘錶王國，全賴九七年成功入主百年老店北京亨得利。張瑜平早年在大陸的國有企業負責採購及進口手錶。九三年自立門戶，從事鐘錶進出口生意，賺取第一桶金後，九七年趁當時中國最大鐘錶分銷公司北京亨得利改制，由國企轉型引入私人股份，張瑜平成功入主，九九年再成立上海新宇公司，最終集團○五年來港上市，令張瑜平一度躍升為胡潤百富榜上排名第三的中國富豪。 國企改革成貪腐溫床 翻查資料，賈慶林九七至九九年間出任北京市長，九七至○二年間出任北京市委書記，換言之，亨得利改制至張瑜平入主，正好在賈慶林主政北京時發生。熟悉中國國情的時事評論員劉銳紹指出，直轄市委書記本身屬正部級官員，職級較管理國有企業的國有資產管理局局長更高，故相信一定在亨得利改制過程中發揮間接指導作用。他又指出，改革開放後，中共一度鼓勵國企甚至國家機構創立公司，但後來情況失控，變成官員貪腐溫床，朱鎔基上台後決定整頓，部分官員棄官從商，由國企黨委書記變成企業CEO，「當時不少香港大財團跟國企合資，但有個說法，形容香港財團是協助內地進一步貪污腐敗，當時估計每日流失的資產由一億至三億不等。」事實上，張瑜平入主亨得利時，曾夥拍北京一商集團有限責任公司，該公司九七年成立，前身正是北京市第一商業局，屬北京市政府授權國有資產經營管理的大型國有獨資公司，換言之，如果當日沒有賈慶林首肯，隨時沒有今天的張瑜平。亨得利後來在中國大舉代理多個國際高檔品牌，劉銳紹不諱言，沒有高層官員撐腰開綠燈，恐怕難以成事。 習打貪傳涉賈慶林 賈慶林自九七年起進身中央政治局十五名委員之一，○二年十一月更成為中央政治局九名常委之一，同時出任全國政協主席，在黨和國家領導人中排名第四位。賈被視為江派重臣，九六年江澤民跟時任北京市長陳希同權鬥，陳最終被指貪腐而落馬，市長一職由賈慶林接任。然而，賈的政途也不見得清白。他早年任福建省委書記，任內便爆出遠華集團走私案，多名官員落馬，賈得江澤民力保才幸免於難。不過，習近平掌權後，薄熙來及周永康先後被清算，之後一度傳出賈慶林亦在「習近平名單」中，但賈慶林近月曾高調現身，似藉此闢謠。其實，賈慶林和張瑜平的「官商合作」模式，早於上世紀八十年代他與妻子林幼芳主政福建時亦曾出現，當時疑似賈的「生意拍檔」顏延齡亦捲入巴拿馬文件洩密風波，文件揭示這名澳門福建幫猛料商人及其家族，○五年四月及一三年四月先後成立四間BVI公司，董事包括顏延齡本人、妻子及子女，業務似乎亦與顏氏旗下的澳門恒和集團、寶盛集團的投資控股業務有關。 顏延齡夥賈妻搵真銀 一九四八年出生的顏延齡，祖籍福建晉江，八○年到澳門創業，偶爾獲澳門體育館工程提供木材採購合約，遂返回福建山區取貨，並獲有關部門批准，自此雙方打好關係。八十年代中期開始，正是賈慶林調任福建省常委兼組織部長、賈妻林幼芳擔任福建外貿公司黨委書記之時。雙方開始合作掘金，顏從此扶搖直上。遠華案走私商人、「同鄉」賴昌星曾爆料，指林與顏合組惠海旅遊服務公司，在賈的勢力下，壟斷當時福建前往澳門的證件辦理和旅遊生意，齊齊搵真銀。八十年代末，林幼芳當上中國（福建）對外貿易中心負責人，並與顏合組寶盛實業，林擔任主席，顏則是副主席兼總裁。寶盛是當時福建省第一家海外註冊公司，經營進出口貿易，並承包工程項目，生意愈做愈大。九十年代中，賈慶林調任北京，顏氏業務亦湊巧由澳門轉到北京，經營範圍擴大到建材和房地產等。得到賈氏夫婦祝福，家族不單在大陸賺人民幣，生意亦遍及美國、澳洲、台灣、新加坡等。事實上，○二年開始，顏延齡已成為全國政協委員，賈慶林其時是中央政治局委員，同年十一月成為政治局常委兼全國政協主席。顏延齡既是愛國商人，亦是「外國」商人，巴拿馬文件顯示，顏延齡、妻子陳惠仁、女兒顏奕萍持新加坡護照；兒子顏奕及女兒顏奕真持澳洲護照，顏奕真丈夫拿督蕭柏濤則持有馬來西亞護照。 巴拿馬文件揭中共領導人家族生意 俞一平（鄧小平外甥女婿）•開設最少十二間離岸公司，包括最新披露的Galaxia Space Management Limited（07年）•與妻子栗小兵同時持有加拿大及香港特區護照，在港擁有豪宅物業。 李聖潑（張高麗女婿）•開設最少三間離岸公司，包括Zennon Capital Management Limited、Sino Reliance Networks Corporation（長信華廈網絡股份有限公司）及Glory Top Investments Limited。 賈麗青（劉雲山兒媳）•開設Ultra Time Investments Limited（09年） 李小琳（李鵬女兒）•開設Cofic Investments Limited（94年） 賈慶林家族 1.前全國政協主席、前中共政治局常委2.前福建外貿局黨委書記3.賈慶林長子（澳洲籍）4.賈慶林女兒5.賈慶林女婿、北京昭德集團董事長6.單一擁有潤年貿易有限公司 香港會計師收錢代任董事 巴拿馬文件亦揭露部分開設離岸公司的人物，曾捲入洗黑錢案件。以上市公司海王集團（前身為陳冠希父親陳澤民擔任主席的駿雷國際）前主席連棹鋒為例，二○○○年六月他成立離岸公司Artune Limited毅騰有限公司，該同名公司捲入英冠球會伯明翰班主楊家誠洗黑錢逾七億二千萬元的案件，案情指連棹鋒曾透過該公司向楊家誠存款一千萬元。楊家誠兩年前被判監六年，現等候上訴中。 五千元助開離岸公司 有替客戶開設離岸公司的會計師表示，客人一般透過香港的律師行、會計師行，或自行找相熟秘書公司代理成立離岸公司，「開一間公司我哋收四千七百蚊，有中文名就收五千二百蚊。」在港設立離岸公司，通常是方便隱藏身份，「你見陳茂波用幾重離岸公司持有土地就知道……當然亦有人會用嚟洗黑錢，只要開離岸公司，再開海外戶口，即係以前嘅瑞士銀行之類，資金流動係唔會有人知，調查亦好困難。」不過近年各國致力打擊洗黑錢活動，開海外銀行戶口愈來愈難，「有BVI唔代表會俾你開戶口。」捲入洗黑錢案的人物，還有「窩輪天王」吳鎮濤妻子鄭婉儀。夫婦二人一○年被控串謀詐騙及洗黑錢等罪名成立，一三年上訴後脫罪。翻查資料，二人先後開設多間資產管理及投資公司，巴拿馬文件顯示，鄭婉儀○九年曾聘用會計師蔣森林旗下的興才代理人公司，開設離岸公司Shining Habour Limited，董事為香港公Adeyfield Company Ltd.。特別之處是，Adeyfield的董事亦是蔣森林。會計師表示，作為註冊離岸公司的中間人，有時會借出自己的身份或公司，成為該離岸公司的代理董事或股東。「首先一定會簽declaration of trust，只係做代理人，如果佢用間公司做不法用途，我就可以中斷合作。而支票、文件又唔係我簽，我亦唔會參與任何公司營運，所以唔會上身。」 「行家細做一年都十單」 以小型會計師樓為例，做代理股東，每年約五千元，代理董事則一萬五千至一萬八千元，「有個行家細細哋都一年做十單……我哋都唔主動建議開離岸公司，因為愈來愈麻煩，但有危就有機，做代理董事或股東，都收得愈來愈貴。」事實上，連日來傳媒取得的巴拿馬文件，一般只顯示公司名稱、註冊日期、董事及股東基本資料，資料外洩的巴拿馬律師行沒有任何關於該公司的業務資訊或財務報表，更莫論銀行戶口的資金流向，調查是否涉及洗黑錢是非常困難。 撰文：時事組資料：鄭靜插圖：祝健中[email protecte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