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從家電、鞋子、球隊、休閒俱樂部，劉保佑專挑別人搞垮的事業，重塑山頭。 20年前大家都往中國設廠，他卻往墨西哥賣家電；鞋子是女人的最愛，他以手工男鞋立下口碑；職棒越打越散，他砸錢經營主場，高薪挖角球員；不婚當道，他在荒涼的交流道下開設豪華婚姻廣場。 他喜愛登山，對荒徑情有獨鍾，事業也一樣，大家不敢碰的，他越帶勁搞大。劉保佑說：「沒人看好沒關係，我看好自己就行。」 劉保佑 小檔案 生日：1951年 學歷：中興大學公共行政系 經歷：貿易公司雜貨部、玩具部經理 家庭：妻張錦珠、育有2子1女 最喜歡：登山、吹管樂器 最討厭：唯命是從、不戰而敗 剛下五堵交流道，砂石車迎面揚起大量煙塵，散盡後，看到一大棟建築物矗立在路口，這是劉保佑的新事業那米哥婚宴廣場。 「人家笑我在汐止鄉下地方，開什麼婚宴會館？我偏要開給你看！」他指著交流道旁綠地說：「我跟交通部談要認養，以後客人來吃喜酒，就會看到很美的康莊大道。」 家電設廠 拒西進 開婚宴會館，居然要認養交流道綠地？劉保佑自有想法：「做事業要是聽別人的，大錯特錯，我從來不管別人怎麼想。」這就是劉保佑，別人笑他太瘋癲，他卻笑別人看不穿。 就像二十年前，大家一窩瘋西進大陸設廠，劉保佑卻跨過半個地球到墨西哥，自創達達家電。 「在墨西哥設廠的成本，是中國大陸的四倍，但一九九○年天安門事件剛過，在墨西哥比較安全。」劉保佑跑到墨西哥考察十一次，還看出另一點：「我在墨西哥製造，在南北美洲販賣，省關稅又省運輸成本，我出貨到洛杉磯只要三小時，從深圳運來則要一個月，誰贏？」 他自創Mytek品牌，夏天做電扇、冬天做玩具，專攻大廠不做的小家電。「我進墨西哥第二年，飛利浦電扇廠就收了。」陸續攻進沃爾瑪、K-mart等一級戰區，為他創造一年新台幣數十億元的營業額，成為墨西哥市占率第一的電扇王。 手工鞋款 打品牌 劉保佑原本沒打算跨足鞋業，但因借錢給在越南投資鞋廠的朋友，三年虧掉二千萬元，只好公親變事主，增資一．二億元，但不做代工，要做品牌：「賣鞋要先賣觀念、有品牌才好賣。」 一九九六年，當台灣的鞋廠都外移得差不多了，劉保佑卻大張旗鼓成立皮鞋品牌La New。他斥資一千多萬元成立「足部研究所」，打出可為特殊足型訂做，強調人體工學、手工縫製，打出不二價。 起初砸下超過二億元行銷，還上電視做廣告，年營業額卻做不到一億元，同業當他是傻子，劉保佑卻很堅持。苦撐四、五年後知名度提高，La New業績才開始起飛，二○○五年曾經一個月開十家店，La new、PLAYA及專賣女鞋的La new ladies三大品牌通路三百多家店，大幅領先對手阿瘦皮鞋的一百四十餘家。 當時的La new是台灣鞋業第一品牌，全盛時期一年可做到三十四億元。劉保佑信心滿滿喊出上市櫃計畫，但擴張速度太快，隔年雙卡風暴重創零售業，年底結算：「店一直開，每家店的營業額卻直直落。」 「這是我做生意以來，犯過最大的錯誤，大概賠了十億元。」劉保佑二年內陸續收掉近二百家店。這一跤代價不小，也讓原本就在後面虎視眈眈的阿瘦皮鞋翻身，成為市占第一。 阿瘦皮鞋主打女鞋，為了強調流行感找名模代言，並且應時節推出不同折扣；而La new主打休閒功能鞋，全年不折扣，只有職棒奪冠時例外，雖同樣是台灣本土品牌，二者客群逐漸分隔。劉保佑乾脆砍掉La new ladies這個品牌，用二年時間收小店、開大店，將原本三十坪的店面擴大成五十坪以上，單店營收從平均一個月七十八萬元，提高到一百三十八萬元。 家庭劇院 低價賣 開大店，除了賣鞋，還賣電視。原來數年前日商三菱墨西哥廠被火燒毀，劉保佑的達達家電廠接下背投影電視的代工，還連續三年拿下全球最佳供應商。 他深知代工利潤低，既然已有一年基本二十八萬台的代工量，他大膽跨入影音設備界，發展自有品牌VEA，鎖定五十六吋以上的電視與家庭劇院組。 「產品大、單位利潤才高；價格低，才有競爭力。」VEA七十四吋的背投影電視家庭劇院組要價不到十萬元，相較於主流品牌，價格直接砍一半。 「VEA做得很辛苦，現在是用小家電的獲利來養影音設備，因為高科技才是企業未來的希望。」劉保佑投資VEA品牌超過九億元，他打的算盤是將家電跟鞋子賣場結合，女性愛買鞋、男性買電視，希望通吃家庭客。 進軍職棒 被笑憨 跟別人做不一樣的事，還包括進軍職棒。其實在一九九六年職棒簽賭案之後，台灣職棒局勢逐漸轉壞，味全龍、三商虎都收了，部分球隊企業恨不得盡快脫手球隊，但二○○三年，劉保佑卻跳出來接手體質不佳的第一金剛隊，讓所有人跌破眼鏡。 「很多人笑我是憨呆，但我不在乎。」劉保佑原本打算一年花個五千萬元，就當成行銷預算，卻沒想到門外漢顛覆了台灣棒壇。 他仿效美國、日本的職棒，成為職棒聯盟中第一個認養主場的球隊，又砸大錢將高雄澄清湖球場建得美侖美奐、培養二軍、規定球員穿西裝、同時提供隨隊廚師及宿舍。更在爭取陳金鋒等旅外球員加盟後，球員總薪資躍升第一高。 雖然只是一家中型企業，劉保佑做球隊的規格卻最高，代價也不便宜，每年的花費超過一億元，他卻豪氣地一揮手：「做球隊可以增加品牌的價值，值得！」 但最讓劉保佑傷心的，不是接手球隊七年賠了八億元，而是發生了三次教練、球員涉賭事件，為了這件事，他在電視上公開對黑道嗆聲：「你們是米蟲！是人渣！我不怕你們。」也曾在總統馬英九約見時直言：「你做為一個總統，放任黑道簽賭，是失職！」 劉保佑的快人快語讓職棒球迷們鼓掌，但多次簽賭事件重創球隊形象、也讓職棒票房越發慘澹，他決定退出高雄，將主場遷移至球迷較多的桃園，並將La new熊改名為Lamigo桃猿，除了象徵重新出發，也代表劉保佑又開創新的事業。 婚宴廣場 設僻郊 「我這一生都在創業。」雖然已屆耳順之年，劉保佑還是不改他的創業衝勁，從二○○七年起，陸續接手之前經營不善的亞爵會館改名Lamigo休閒會館、又將汐止的萬坪土地建成婚宴廣場，以及專做國外探險行程的旅行社，合而為一成為Lamigo休閒事業。 別人看來的獲利沙漠，在劉保佑看來，卻是驚喜處女地：「汐止、南港、基隆人口很多，卻沒有婚宴廣場耶！如果每對新人花費五十萬元，我的婚宴會館就有數百億 元機會。」針對消費者對健身俱樂部的不信賴，他乾脆把會費全部交付銀行信託：「我按月跟銀行領會費，這樣就算我突然倒閉，消費者也不怕。」 出身高雄岡山的劉保佑，自言從小就搞怪。 他四歲喪父、在家中排行第十，小學時曾把老師問到火大生氣，至今腿上還留著被同學踢傷的疤痕，成長過程受盡欺負，卻不改他的反骨性格。 反骨敢衝 急脫貧 他跟妻子張錦珠是班對，但個性大不同。「她是乖乖牌，大二就考上高考。我卻很愛玩，當登山嚮導一天薪資三十元，賺了錢再拿去登山。」雖然讀公共行政，他卻 壓根沒想當公務員：「做生意賺錢才快。沒辦法，窮怕了。」畢業後太太當公務員，收入比他高三成，劉保佑卻只能苦哈哈騎機車跑業務，但憑著敢衝的個性，一年 後當上經理，五年後，就自行做玩具貿易。 「賺了錢，立刻買一組二百萬元的家庭音響。那段時間好愛請客喔，不是因為愛朋友，是要他們到家裡看我的音響…」劉保佑笑著，臉上浮現當年那個鄉下窮小子揚眉吐氣的表情。 他說：「我都跟孩子說，讀書及格就好，可是要好好玩、好好交朋友，這才是你的成績。」長子劉玠廷跟父親一樣熱愛登山，九二一時正好在廬山登山旅行，劉保佑一整週聯絡不上兒子，後來才知道路斷、通訊斷，兒子跟山友用走的步行下山。 「接到電話瞬間，我眼淚馬上掉下來。」在商場上永不低頭的劉保佑，唯有親情是弱點。眾人正感動時，只見他繼續說：「我跟兒子說回來就好，以後還是要玩，我老婆差點翻臉。」 那天，他在還未全部完工的婚宴會館中庭比劃著：「這裡會有一個仿台灣百嶽的山、那裡會有個人工水景，有水花的，代表山盟海誓…」那個表情彷彿早已看見全貌，不管別人怎麼說，劉保佑還是要讓他的藍圖全部浮現。 後記 劉保佑跟許多台灣老闆一樣，鄉土味的創意讓人莞爾。如當初La new命名是他跟朋友聚餐，拿螃蟹螯準備享用，看到大螯被拉開很像字母N聯想到New這個字：「哪！New！」 當初認養職棒高雄主場時，取名叫「高熊」；後來搬到桃園，改名叫「桃猿」。只不過球迷想上網搜尋新球隊官網，猛一跳出知名的日本AV網站「桃猿」，被虧：「原本想看球員打球，卻看到妖精打架。」球隊跟AV網站撞名，劉保佑不但看得開，直呼：「好記就好！」 |
||||||
|
|
||||||
詐騙集團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人人幾乎接詐騙電話接到煩，卻又永遠搞不清楚。 話筒後那群人的來歷，隨著辦案的歷程，集團背後的祕辛，也逐漸被揭露。 幾乎所有人都接過詐騙集團的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有時是親切的客服小姐，有時又化身正義的警察；有時索性認你當老子，在話筒裡哭得肝腸寸斷。這些騙子胡亂認人作父，就是想要把你辛苦攢來的錢，搬進他們的口袋裡。 然而，這些傢伙又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本尊永遠藏在幕後。詐騙集團成員日子怎麼過？藏身處是什麼樣子？成員是哪些人？老闆又是何方神聖？一切真相都像罩著五里霧，讓人摸不著頭緒。 詐騙集團就像是說謊說了二十年的小木偶，一暝長一寸的大鼻子枝繁葉茂，跨過黑水溝，橫渡五大洋，真實面目卻模糊不清。去年破獲的「○八二○」專案，從「機房」、「水房」到集團老闆都被一網打盡，警方的層層查緝，也揭開詐騙集團的神祕面紗，讓人得以一探究竟。 「水房」最難破 藏身大樓 取名常與「發財」有關台中市刑大警員黃信修是辦「○八二○」專案的核心人員。他說，「『○八二○』這個公司叫『川流不息』，其實我們逮到了很多機房、水房（詐騙集團中負責處理金流的部分）間的通訊聯繫，這些所謂『公司』，都喜歡取個與發財有關的名字。」能破獲「川流不息」，是因為一起二○一四年的強盜案。 那天深夜十一點多，男子陳政達車上的現金四五○萬元在台中東勢被洗劫一空，「他來報案我就覺得怪，哪有人三更半夜身上帶著那麼大筆的現金？」台中市刑大開始跟監調查陳政達，才發現案子不單純。 原來陳政達是詐騙集團中「水房」的老闆。 刑事局偵七大隊長黃建榮也是辦「○八二○」的主力，他說：「詐騙集團的分工如同組裝生產線，機房、水房甚至車手集團都不相統屬。」在詐騙黑話中，「匯水」意指地下匯款的洗錢管道，「水房」即為管理地下匯款的單位，犯案所得通常在中國，台灣再靠車手集團提領現金。 「『水房』最難破獲！因為『水房』都隱身在大樓之中，裡面就像辦公室。」處理「水房」金流的人員，是否需要高學歷？精通財務？黃建榮笑笑：「不用啦！用心投入就會熟能生巧！」儘管詐騙集團靠著網路科技、金融、甚至大數據犯案，但「更多的是經驗傳承。」殺頭生意有人做；許多詐欺犯學歷不高，卻能在「水房」呼風喚雨，「都是為了賺錢！」從查獲「水房」開始，台中市刑大透過跟監、監聽，逐漸掌握到「川流不息」的樣貌，儘管「水房」、「機房」與「車手」彼此不相統屬，循線查緝常遇「斷點」，但警方勤追通訊紀錄，詐騙集團首腦徐敬智的身分也逐漸浮上枱面。 徐敬智的父親在台中豐原公老坪山區經營佛堂，是修行人，徐敬智同樣篤信宗教。黃信修說：「詐欺犯非常迷信，他們辦事前都會先找『神壇』。」「川流不息」的詐騙機房設在印尼，「去印尼前，幾個老闆還在半夜十二點殺到高雄去拜神壇、問事情。」 設培育中心 拉中輟生供吃住 惦惦賺不愛火拚黃建榮笑說：「每個機房都會拜一個神，有人拜平安，有人求財富，也有人拜心安理得。我們跟監機房的人，還曾遇過攻堅前他們還在拜。」前詐騙集團成員雯雯也說：「我們到菲律賓機房前，還到指南宮請了一隻純金金雞！」求神拜佛，祈求「騙人順利」，儘管荒誕，卻是事實，印尼機房中甚至還設有關老爺的神座，拈鬚橫眉看著詐騙百態。 為了培育去「機房」的詐騙人員，集團會吸收輟學生、青少年，「川流不息」甚至還在台中一間檳榔攤設置「人才培育中心」。黃信修說：「他們在台灣常租一個檳榔攤做掩護，平常開會、泡茶，有人手頭上不方便，檳榔攤樓上可以住，新人也可以來這裡，沒事就多練習。」詐騙好賺，黃信修說：「很多黑道轉去做詐騙，現在惦惦賺錢就夠，有錢誰要去拚命？」黑道加入詐騙行列，青少年也容易被吸收。黃建榮說：「首腦、股東多數有黑道背景。」去年八月二十日，印尼動員大批警力圍剿三棟別墅，這裡就是「川流不息」的機房所在。「詐騙集團在機房中，是足不出戶的。」雯雯說：「只有廚師可以出門！因為他要採購每周食材與日常用品。」在「機房」中，三、四十位一線、二線、三線的詐騙人員朝夕相處，每天朝八晚六，晚上還要開檢討會。一線每成功一筆可抽成，每間機房價碼並不統一，「有人辛苦賺到了超跑名車，也有機房最後只能吃泡麵，沒騙到任何人，倒閉收場。」 源頭很隱密 老闆化身藏鏡人 層層斷點難追查「機房裡其實非常血汗！」黃信修說：「每個人生活空間可能就只有一張床墊。」雯雯苦笑：「在那裡，手機必須沒收，一周只有一天能用Skype報平安。」不過為了生活，「機房」內部生活機能一應俱全，黃建榮透露，「有些還設有藥房」，以因應組員生病所需，甚至連生理期的止痛藥，藥房都備好了。由於「機房」目前都設在第三國，雯雯說，「現在還會請保全盯監視螢幕，會請保母幫我們洗衣清理。」印尼機房的廚師甚至出自知名餐廳，每月能賺十多萬元。 印尼警方攻堅後，台灣首腦緊急開會，聚集在徐敬智的佛堂，讓台中警方人贓俱獲，「○八二○專案」從老闆到機房全部落網。警方在徐敬智家中查到現金一千五百萬元，「這應該是要發給員工的薪資。」黃信修說，「桶仔（機房黑話）的負責人稱為『桶組』，他和電腦手（機房中主導電信業務的人）能分到詐騙總金額一五％，其他一、二、三線也可分贓。」黃信修粗估，「光是一個桶仔，經營兩個月，估計能騙到七千五百萬元。」要設置一個「桶仔」，必須花費二百萬至五百萬元，老闆隱身幕後，數個「桶仔」再與「水房」、「系統業者」分紅，組織複雜，溝通卻緊密，層層「斷點」，則讓源頭隱密難查。 黃建榮坦言：「機房、水房、老闆都有聯繫、但互不相識，很難把證據連起來，『○八二○』是特例。」舉例來說，「川流不息」的水房可能也與「咬錢虎」或其他公司有業務上來往，雯雯說：「當時我們去埃及，是新莊、高雄、台中三團『合桶』（桶仔合作即稱為「合桶」）。」通常合桶是為了人力調度上的便利，首腦間會彼此聯繫，但不見得熟識。 要抽絲剝繭談何容易？發展了二十多年的詐騙集團，組織變得既嚴密又怪誕，但背後真正的祕密，或許就如同黃信修所言：「那是貪婪！」 撰文 / 陳亭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