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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巢打算投資25億元,逐步取消散戶養殖,全部改為規模化飼養,徹底改造現有模式 ]
雀巢中國要對它在哈爾濱雙城市延續25年之久的「企業加農戶養殖模式」大動手術了。它打算投資25億元,逐步取消散戶養殖,全部改為規模化飼養,徹底改造現有模式。
要知道,雙城市可是全國第一大奶牛養殖市,也是雀巢在中國最主要的奶源基地,一度曾是雀巢在中國推廣企業加農戶養殖模式的成功標竿。雀巢怎麼了?
25億押寶養殖業
1月11日,雀巢與雙城市政府簽訂了一項合作備忘錄。內容顯示,除投建一個奶牛飼養管理培訓中心和三個不同形態的示範牧場外,25億元的投資將主要用於建設187家規模化奶牛小區,每個小區養殖規模在300頭奶牛以上,大約投資1500萬元。
這些小區將成為雀巢在雙城的主要奶源供應地。
而此前的雙城,超過1.2萬家養殖農戶中,百頭以上的規模化牧場或小區僅80多家。這一鬆散的散戶養殖模式,曾使得雀巢與它們之間的共生關係,因外部環境變化逐漸變質。
早在1987年,當北方奶牛養殖業還不成系統時,雀巢已開始著手創建自己的供應鏈。它通過給當地培育雙城奶牛基地,投入巨資幫助奶農採購奶牛及飼料、提供技術等,建構起與奶農之間的信任,一度帶動當地農民發家致富。
但隨著飼料、人工等養殖成本提升,雀巢與奶農之間圍繞奶價展開了利益衝突,矛盾頻發。其間,雀巢雙城個別員工曾被曝故意減少秤重、壓低奶價,引發奶農不滿。雙方一度出現激化局面:蒙牛、伊利等國內奶企對雀巢在雙城的奶源截流。
「現在奶源總體不足,越區收奶、搶奶現象的確存在。」雙城市一名政府官員表示,即便是雀巢在當地關係最緊密的直供牧場,也常遭到來自其他奶企更優惠的價格競購。
壓力之下,雀巢無奈加大了對上游奶源的控制能力。25億元的投資,或能幫它將其中的小散戶扶持成規模化的養殖基地,形成穩定的供應關係,加強對全產業鏈的監控能力。
中投顧問食品研究員周思然認為,對雀巢而言,建設奶源基地至關重要。首先,雀巢奶源「公司+農戶」模式產生了各種問題,已不適合乳業未來發展,也無法真正保障產品質量安全,達到消費者的預期;其次,乳業快速發展促使雀巢必須提高自身競爭力,才能在未來競爭中取得優勢。
雀巢大中華區總裁狄可為給出的理由是,25年前後的環境已發生變化,公司「必須改變模式」。黑龍江省畜牧獸醫局副局長王德勝認為,規模化養殖小區建成後,雙城養殖業會得到徹底改造,產業鏈競爭優勢會更加加強。
乳業巨頭「爭上游」
事實上,這一動作的背景是安全問題。去年最後一季,除雀巢雙城被曝奶源安全隱憂外,11月,黑龍江飛鶴乳業被曝員工感染布魯氏桿菌病。業界專家爆料,布魯氏桿菌其實在養殖廠100%存在;而近日,蒙牛四川分公司產品被檢出致癌物,蒙牛解釋說因飼料受污染導致原奶含毒,這一解釋則激起更大的浪花。奶源安全一再挑戰公眾底線。
這顯然不是個案。事實上,蒙牛、伊利、恆天然等國內外乳企在中國也都加大了對上游奶源的投入與建設。三聚氰胺事件後,下游發展速度過快,上游供給不足,這被視為中國乳業問題頻發的根本原因之一。此後,奶源建設被各大乳企提上日程。
中國奶業協會秘書長谷繼承表示:「我國奶業正處在轉型期,從傳統向現代化、規模化、標準化養殖方式轉變。」
此間,規模化養殖佔比逐漸提升。中國奶業協會的數據顯示,從2005年到2010年,規模養殖提升了17%。但與新西蘭、歐美等相比,我國規模化養殖佔比仍然偏小。
截至2010年末,中國奶牛存欄100頭以上的場(小區)佔比僅28.4%。從散戶養殖到規模化,中國乳業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但跟蒙牛、現代牧業等國內激進的投資萬頭牧場模式相比,雀巢、恆天然等外資企業的在中國養殖方式更為謹慎。
萬頭牧場的投建帶來的糞便處理能力、疾病及疫情風險控制能力等被認為是中國乳業下一步可能存在的安全隱患之一。
「我們的牧場通常是5000頭以內,並且是分階段逐漸鋪開,目前規模較小,這樣理想的規模會便於應對諸如糞便處理等牧場管理能力的挑戰。」恆天然集團中國區總裁騰斐勵此前接受記者專訪時表示,中國其他一些乳企,可能會選擇更大規模的牧場,而恆天然也在觀望它們如何解決這些問題。截至目前,恆天然在中國有三座牧場。
雀巢在對雙城的養殖模式進行改造時也帶有謹慎。它並非一步到位,而是按照500頭小型牧場、1000頭中型牧場、3000頭大型牧場這一逐級遞進的模式搭建。
「我們當然需要更多的牛奶,但是建超大型牧場不懂怎麼管理是很危險的事情,大型牧場對管理能力、飼養人才的培訓等都有很高的要求,這些都需要經驗的累積。」狄可為說。
一項最新研究揭示了中國養豬場裡令人不安的現實。儘管研究只涉及三家農場,但它們在堆肥技術、抗生素劑量、耐抗生素基因的狀況都是相似的,這表示相似的耐藥性基因的蓄積在整個中國都存在,而中國是全球最大的抗生素生產國和消費國,年產抗生素21萬噸中的將近一半用在了養殖業方面。
儘管人們並不清楚確切的原理,但在實踐中,給畜禽喂食抗生素不但能夠治病,還能加速它們的生長。因此,在許多國家的畜牧業中,給豬、牛、雞等動物喂食抗生素是一種普遍的做法。
然而,過去三十多年的科學研究發現,這種做法會給人類帶來十分令人擔憂的健康隱患——耐藥病原體相伴出現並迅速佔據上風。在一項最新發表的研究中,中國和美國的科學家合作,揭示了中國養豬場裡令人不安的現實。
最大的消費國
「在中國,為動物治病和為加快生長而使用抗生素的情況是未被監測的,這常常導致其被大量使用。從動物糞便中廣泛檢出高濃度的抗生素殘留就說明了這一點。」中國科學院城市環境研究所研究員朱永官及合作者在他們最新發表的論文中寫道。據他們估計,中國畜牧業中使用的抗生素的量至少是美國的四倍。這篇論文發表在近期的《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PNAS)上。
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抗生素生產和消費國。根據2012年美國《科學》雜誌的報導,中國年產抗生素達21萬噸,其中有近一半用於了牲畜的養殖。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曾在2007年警告說,中國養殖的海魚含有氟喹諾酮等在美國海產品中不允許使用的抗生素。
過去兩年裡,不同國家的相關機構紛紛表示要強化對抗生素使用的監管。2011年11月,歐盟呼籲成員國確保抗生素只能作為處方藥,並加強對耐藥性病例的追蹤和報告。2012年初,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表示要禁止養殖牛、豬、雞和火雞的農場使用頭孢類抗生素。他們表示養殖業中對頭孢類抗生素的過量使用可能造成了某些耐藥性菌株的產生,而一旦這些抗生素在人體上失效,醫生就只能選擇那些不太有效或是副作用更大的藥物。而根據2012年世界動物健康組織(OIE)的說法,世界上仍有一百多個國家沒有相關法規,抗生素就像是糖果一樣被銷售。
論文共同作者、美國密歇根州立大學教授詹姆斯·迪傑(James Tiedje)對南方週末記者介紹說,在美國,在動物上市銷售之前,會有一段「退出時期」,這段時間內不再對動物使用抗生素,以便讓它們將體內的抗生素排空。美國農業部也會檢測上市銷售的豬肉中是否含有抗生素,但很少會發現。「如果農民遵照恰當的步驟使用抗生素,那麼就沒有證據表明這些豬肉會對人體有危險。」他說。
「在我看來,與恰當實施的養殖步驟下殘留在肉中的抗生素相比,更具危險性的,是那些散播在環境中的、數量正在增長的耐抗生素基因(ARG)。」迪傑繼續說。
動物吃下抗生素之後,只有很少一部分被吸收,大部分都會隨糞便排出體外。據估計,中國一年會產生7億噸動物糞便。這些糞便會被當作肥料施用或是作為堆肥銷售,也有可能隨河水流走,或是進入地下水。
由此帶來的問題之一是飲用水中的藥物殘留。美國在2008年已經在自來水中檢出了包括避孕類藥物在內的藥物殘留,這些殘留物是目前水處理過程中不會進行過濾的成分,但它們有可能對人體健康不利。來自動物糞便的抗生素也正是飲用水中藥物殘留的來源之一。「養豬過程中使用的抗生素已經在地下水中被發現,也在地表水中被發現。」迪傑說。
飲用水中微量藥物殘留對人體的影響尚不清晰,而另一個目前看來更為迫切的問題,便是令迪傑擔憂的隨糞便一起擴散的耐抗生素基因。
在畜牧業中日常使用抗生素,會使得攜帶耐抗生素基因的微生物繁盛起來。有些情況下,耐抗生素基因可以變得具有很高的移動性,也就是說它們能夠遷移到那些可以對人體致病的細菌中去。這樣一來,當人類病患再去服用抗生素的時候,由於細菌已經具有耐藥性,原本神奇的藥物就失去效用了。
耐抗生素基因
為了查清養豬業中耐抗生素基因的種類和存在情況,朱永官等人先後在北京、浙江和福建的三家大型養豬場對豬的糞便進行了採樣。這些養豬場每家每年都能向市場提供超過一萬頭以上的豬。
在嘉興和莆田,基於豬糞製作的肥料還被當作有機肥賣給當地農民。因而研究人員也採集了這些肥料的樣本,他們還從養豬場附近的土壤裡採集了樣本,這些土壤都施用了由糞便製成的肥料。
作為對照,研究人員從福建莆田的原始森林裡採集土壤樣本,還採集了美國未經喂食抗生素的豬的糞便樣本。
以上這些樣本被拿到密歇根州立大學的實驗室裡進行了定量檢測。結果他們找到了149個耐藥基因,這些基因的出現頻率比對照樣本高出192到28000倍。他們同時還發現了大量的轉座酶,這些酶可以幫助耐藥基因從一個細菌移動到另一個細菌。
讓事情變得更為糟糕的情況是,研究人員發現,耐藥基因傾向於聚集在一起,並且能夠在成團的細菌間轉移。而養殖場中使用到的砷、銅、四環素強烈加強了這一過程。
「儘管這項研究中只有三家農場,但不論它們的地理位置(相距超過2000公里)、堆肥技術或抗生素劑量、耐抗生素基因的狀況都是相似的,這表示相似的耐藥性基因的蓄積在全中國,以及其他使用類似管理手段的國家裡都存在。」作者們在論文中寫道。
在同樣是近期發表在《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上的另一項研究中,迪傑及合作者報告了科學界迄今為止最全面的對美國養豬場中耐抗生素基因的研究。他們在研究中意外發現了一些基因,這些基因居然與養豬過程中未被喂食的抗生素相關。此外,大腸桿菌的數量在經喂食抗生素的豬的腸道內出現增加。
「全球來說,至少就封閉式養豬來說,喂食抗生素可能是最為廣泛應用的做法。」迪傑向南方週末記者解釋為什麼養殖業中被喂食抗生素的動物很多,而他們單單選擇了養豬作為研究對象。
針對在中國養豬場中發現的耐抗生素基因,研究者們指出:「檢測到的種類繁多的耐藥基因具有對所有主要類別的抗生素產生抗藥性的潛在可能,包括了那些在臨床上對人類醫學很重要的抗生素。」
根據《科學》雜誌2012年的報導,在一項研究中,中國科學家在醫院裡發現,2009年患者體內金黃色葡萄球菌株超過60%為甲氧西林耐藥,這一比例在2000年還為40%。而肺炎鏈球菌耐受大環內酯類藥物的比例高達70%,大腸桿菌耐受喹諾酮類藥物的比例也大致如此,達到了世界最高比率。
全球威脅
「保護現有抗生素的有效性是一件迫切的事情,因為發現新藥是極為困難的。」朱永官說。
2013年1月,德國漢堡科學與人文學院和德國國家科學院共同發佈了一份聲明,提出了六項關於抗生素的研究和使用的建議。這份聲明指出,自1940年代發現青黴素以來,抗生素已經成為現代醫學的基石之一。它們是治療人類和動物細菌感染的基本藥物。然而,兩個方面的情況讓它們越來越難以成功治療疾病。一方面近些年來人類和動物中都出現了大量耐受抗生素的病原體,另一方面是自1970年代以來新開發的抗生素數量極其有限。
六項建議中包括「限制抗生素在獸醫藥物和植物保護中的使用」。「如若可能,抗生素應當僅僅允許在臨床診斷之後並基於耐受性測試的結果,有目標地使用。」聲明表示。
去年9月,德國政府已經宣佈要從2013年春天開始,大量減少抗生素在畜牧業中的使用。而在此之前,對耐藥數據不間斷的收集和記錄已經在進行。
迪傑也表示,整體上來說,抗生素的使用量是與抗藥性的增加相關的。在美國,豬肉產業界與農民有效合作,用最佳的方法將抗生素的使用量降低。「這是第一步,但根本上,喂食使用和為了人類治療使用而保護抗生素,這兩者之間的關係需要被討論和決定。」他說。
「我們的研究開展於中國,但它實際上反映的是世界上許多地方都在發生的事情。」迪傑說,「世界動物健康組織和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都已經在呼籲加強對畜牧業中抗生素使用的監管,因為那些基因是不會老實呆在當地的。」
迪傑進一步說,這是一項全球性的問題,因為對多種藥物具有耐受性的病原體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現,然後散佈到全世界。除了通過肥料,耐抗生素基因還可以通過國際貿易、移居和旅行傳播。
「這也並非農業和醫學上的『壞傢伙』之間的問題,它是任何實踐中不明智地、不恰當地使用抗生素的問題,因為耐抗生素的微生物不管誰喜不喜歡它們,它們時刻準備好擴散出去,並且一旦有機會就會佔據主要地位。」迪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