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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底令完成商業搭檔：隱匿者王翎

文章來源：騰訊財經  授權華爾街見聞轉載  

王翎，一個在自己的公司都一度不設辦公桌的低調富豪，多年來不斷在諸多公司的股東、高管名單中與令完成（華爾街見聞註：令計劃之弟）一起出現；他曾在益生康健沖擊上市前，力排眾議引入令完成作為股東；他依靠著身邊的“核心圈子”，與朋友們進行複雜的資本運作，失敗的上市項目仍然可以曲線“套現”。他是令完成的商業搭檔，但知情人士說，兩人之間還有“更好的關系”。 

2014年6月之後，王翎再也沒出現在北京萬柳新新家園小區的那處四層豪宅里，他不得不前往遠在北美的家中避上一段時間。山西省政協副主席令政策在那個月的“落馬”，讓其嗅尋到了可能到來的兇險：令政策的弟弟令完成正是他10余年的商業盟友。

身材消瘦，前額謝頂、微微駝背，曾以北京益生康健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後簡稱“益生康健”)董事長身份外出考察的王翎是一位神秘而富有的“隱匿者”，他的照片從未出現在公開報道中。

作為股東、董事以及董事長等，王翎的足跡遍布天天在線有限公司（後簡稱“天天在線”）、北京益生康健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後簡稱“益生康健”）、金融界網站、營養屋（成都）生物醫藥有限公司以及多家海外離岸投資機構。

而在多數公司中，令完成的身影往往與王翎同時閃現，要麽同時身為股東，要麽同時擔任高管。其中最重要的是在益生康健，多位該公司前員工對騰訊財經《棱鏡》（註：《棱鏡》為騰訊財經深度報道欄目）稱，在沖擊上市的前夕，王翎不惜違背給予管理層較高配股的承諾，引入令完成作為股東。盡管在正式的工商文件上令完成的名字並未出現，但這些前員工均稱令在公司中持有權益，並多次出席董事會會議。

數位接近王翎的人士對《棱鏡》稱，王翎與令完成的關系“很鐵”，並不限於商業盟友,“可能跟他家里關系更深刻。”由於擔心卷入到麻煩當中，這些知情人士均要求匿名。

王翎其人

王翎的嗅覺是正確的，據港媒和財新網報道，令完成已在2014年10月份失去了人身自由。與王翎有密切接觸的幾位人士均稱，其因為恐懼已經離開大陸。他的妻女數年前已獲得外籍身份，並在美國和加拿大擁有不少的不動產投資，“他們在加拿大購買了一塊面積超過三個北京老城區那麽大的農場。”一位王翎的前下屬告訴《棱鏡》。

在僅有的幾次對外投資考察中，王翎是以益生康健董事長的身份亮相的。但公開報道中也難覓他的照片，就連他的員工都很難見到他，位於北京海澱區青雲當代大廈的兩層辦公室里，王翎一度拒絕設置自己的辦公桌。

曾在益生康健工作5年的一位中層管理者告訴《棱鏡》，王翎僅在一年一兩次的高層會議中才會出現，他多數時候會直接掛斷公司下屬的電話，選擇以郵件溝通。

《棱鏡》聯系到的三位前員工對其一致評價是“有些神秘”。在其中一位人士的抽屜里，《棱鏡》見到了王翎的照片：身材消瘦，前額謝頂，微微駝背。《棱鏡》還獲得了一張益生康健10人核心團隊的合影，一位前員工指認，其中即包括令完成及王翎。

通過多方獲得的信息，《棱鏡》大致梳理出王翎的個人履歷。其出生於1962年，較令完成小3歲，畢業於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持有數學系理學士學位，並獲得了北京信息控制研究所的自動控制理學碩士學位。

一位前下屬稱，王翎原是國家科委（科技部前身）的幹部。另一份港交所文件披露，王翎在1994年創立了GC科技有限公司，顯示其“下海”時間與“92派”相當。該公司為一家外資企業，又於2000年全資在中國本土註冊了北京國創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國創科技”），王翎擔任總經理。

這家註冊在北京的公司主要業務為電信運營商和信息政府機構集成服務和應用開發。2006年，公司的主要資產被亞信集團以2800萬元收購。

一位熟悉國創科技的人士告訴《棱鏡》，該公司註冊成立的2000年，中國電信集團正好成立。這家公司的主要客戶即是中國電信集團，被亞信集團收購時的主要資產也是與中國網通和中國電信簽署的電信軟件合同。

王翎2010年還以4000萬元入股了北京青石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青石投資”），占股40%，2012年和2013年分別增持至80%和100%。該公司在2011年與恒盛富升地產投資（北京）有限公司共同投資2000萬元成立了恒盛青石地產置業有限公司。《棱鏡》未發現這家公司直接的其他業務。

此外，王翎還是一家註冊於英屬維京群島的Homeriver Holdings Incorpated公司的唯一實益股東，該公司擁有CV Capital Partners Limited的42%的權益，由於後者擁有2004年在港股上市的萬基藥業控股有限公司51%的股權，萬基藥業在當年聘任王翎擔任董事會主席，在港交所披露了王翎的諸多信息。

一名前下屬透露，2005年左右，王翎進入保健品銷售行業，以“很小的代價”收購了益生康健，擔任董事長。依靠與新華社旗下《參考消息》等媒體的聯合廣告銷售模式，該公司兩年內即迅速發展成為國內最大的保健品零售商。

除了以上公司，王翎還出現在了天天在線、金融界網站等公司的董事名單當中。

益生康健

《棱鏡》所發現的王翎與令完成的聯系，最重要的部分發生在益生康健。

令完成曾經在新華社長期工作，而益生康健正是依靠與新華社旗下《參考消息》的聯合廣告銷售模式快速成長的，一位前員工明確對《棱鏡》表示：“當然，這是有關系的。”此前，亦有媒體披露，令完成在上世紀90年代末期即“倒賣過保健品”。

上述前員工告訴《棱鏡》，益生康健從2006年即開始盈利，最高年銷售額做到了10億元，2009年王冬辭任CEO後，益生康健才開始走下坡路，但近幾年也保持了5億元左右的營業額。然而，益生康健帶來的凈利潤則不容小覷，另一位前員工透露，公司內部定下的最低利潤率標準是60%。

益生康健帶來的財富並不僅屬於王翎，令完成亦是獲益人。盡管益生康健的註冊文件上沒有令完成的名字，但多位前員工均稱，在2008、2009年籌備沖擊納斯達克上市期間，王翎將令完成引入了公司。一位接近決策層的前員工稱，“他（令完成）應該是小股東。”另一位則稱 ，大股東王翎“可能背後又有參與很多人，替別人去持股，我搞不懂。”對於引入令完成的原因，“那時候誰不想巴結人家。”

這兩位接近決策層的前員工均稱，令完成在籌備上市期間，曾多次出現在董事會議上，並一度宣布要親自擔任董事長。

其中一位人士描述，在沖刺上市前後的某個春節前，令完成興致勃勃地召集益生康健的高管們召開了一次會議並訓話：“我當董事長上任第一把火就是全員學習，過完春節就考試，從CEO開始，各級幹部考核專業知識。”這位人士向《棱鏡》精妙地模仿了令完成當時訓話時的場景。

當然，在這場兩個小時的訓話中，對高爾夫運動極為著迷的令完成用1個小時55分鐘講解了如何打高爾夫，剩下的5分鐘才是宣布自己要當董事長。然而，春節過後，令完成似乎忘了這件事。“他告訴我們沒興趣做董事長了，他說打高爾夫太忙。”

然而，令完成進入益生康健董事會，也引來一些創業高管的抱怨。“因為王翎對辛苦創業的高管團隊允諾了較高的股權分配，但在上市前夕的股權分配遠遠沒有達到預期。”上述兩位接近決策層的前員工表示。

益生康健以1500萬元聘請的審計機構普華永道最後也拒絕在審計報告上簽字，最終在美上市計劃擱淺，本來就因股權分配不滿的核心管理團隊相繼離職。《棱鏡》未能了解到益生康健上市失敗的真實原因，普華永道亦未回複《棱鏡》就此發出的問詢郵件。

可能跟他家里關系更深刻。　——益生康健前員工

對於王翎寧願得罪高管團隊，也要引入令完成，上述一名前員工稱，王翎與其有“更好的關系”，“可能跟他家里關系更深刻。”並稱，一位比令完成“更有影響力”的人物曾幫助王翎在青島拿地以建設養殖基地。

另一個可印證王翎與令完成家族關系的例子是，上述益生康健核心10人團隊合影中，還出現了唯一的一名女高管。多個前員工指出，這名女性副總裁名為李映雨，實名李蓮，系令完成妻子李萍的親妹妹。李蓮目前仍名列益生康健股東名單，但持有的股權較少。上述前員工均對其予以較高評價，“工作盡職盡責，整天奔忙，也沒什麽架子”。

值得註意的是，在沖擊上市時，益生康健另一個重要的股東是知名創投公司IDG。IDG的一位資深合夥人向《棱鏡》承認，“他（王翎）確實有政治瓜葛”，但否認在投資時即知曉王翎的背景，而是在幾年後才知道。

這位IDG資深合夥人抱怨在益生康健項目上的投資更是做了賠本買賣，他稱自己與王翎已有兩年多沒有聯系。

《棱鏡》獲得的兩份益生康健公司資產信用評估報告顯示，在走下坡路之後，該公司2013年6月的的凈資產值仍有8573.1萬元，2014年6月的凈資產值為9424.6萬元。

《棱鏡》曾將向王翎的私人郵箱發送了多封郵件，詢問其與令完成的關系，但截至本文發出前未獲回複。

“核心圈子”

王翎與令完成的聯系早在益生康健之前就發生了，最早可追溯到令完成在新世紀初完全“下海”後的首個創業項目天天在線。而除了令完成之外，現金融界網站CEO趙誌偉等一些人士也頻繁出現在了王翎身邊，似乎形成了一個“核心小圈子”。

《棱鏡》在稍早前曾刊發報道《“王誠”叔侄的財富版圖》，披露令完成（化名“王誠”）與令狐劍叔侄及多位老部下在公關、安防等多個領域的商業布局，並通過多個新華社信源核實到，令完成2003年離開新華社開始擔任天天在線董事長。

天天在線在2003年註冊成立，由中國網通集團占股40%，投資機構軟銀及IDG各占30%股權。 “王誠”（令完成化名）出任董事長、王翎擔任董事、林棟梁作為IDG代表擔任董事。這是可查公開資料中，王翎第一次與令完成同時出現。

除了列席天天在線董事會，前文所述的港交所資料還披露，王翎2004年作為投資人進入財富網絡科技(北京)有限公司擔任董事，該公司就是外界所熟知的金融界(NASDAQ:JRJC)之母公司。2004年10月，金融界在納斯達克上市，股價最高超過40美元。2012年前後，王翎還出面擔任過上市公司金融界的董事。

《棱鏡》未能知曉王翎何以在金融界上市前數月成為其母公司董事，金融界亦未回複《棱鏡》對此發出的問詢郵件。

值得註意的是，益生康健的高管多數曾就職於金融界。比如，帶領金融界發展壯大並上市的寧君就曾在益生康健短暫擔任CEO；原金融界高管王冬2006年擔任益生康健CEO；原金融界集團財務副總監袁經偉後在益生康健擔任財務總監。

對此，一個解釋是這兩家公司均有IDG的投資，IDG作為股東在兩個公司之間調動人才。前文所述的IDG資深合夥人向《棱鏡》確認，在王翎出現的天天在線、益生康健、金融界三個公司，IDG投資負責人均為周全。而早在王翎2000年成立的國創科技，周全即以董事身份出現過。益生康健前員工透露，兩人是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的校友。《棱鏡》未聯系到周全置評。

目前益生康健僅次於王翎的第二大股東，是金融界CEO趙誌偉。趙進入益生康健的時間點，正是沖擊納斯達克失敗後的2009年底。這也不是趙誌偉第一次的“接盤”，通過6年時間將金融界帶到納斯達克的寧君，在公司上市8個月後即離職，趙誌偉隨即接任金融界CEO。2011年12月，趙誌偉更是以溢價300%的價格、總計1478萬美元收購IDG持有的股權，從零持股一躍成為金融界第一大股東。

此外，2010年9月，王翎入股青石投資時，趙誌偉同時入股該公司，獲得20%股權。隨後王翎連續兩次增持，2013年，趙誌偉向其出讓了自己的股權，使得青石投資變成王翎的獨資公司。

有消息稱，在令完成失去人身自由後，趙誌偉目前也已被限制出境。《棱鏡》未能聯系到趙誌偉本人核實此信息，但向金融界投資者關系部及趙誌偉本人郵箱發送了詢問郵件，截至發稿前未獲得回複。

有意思的是，前述港交所文件披露，王翎的妻子名為“王伶”，夫妻兩人姓名讀音一致。而與令完成的公司註冊文件有諸多關聯的，還有一位讀音一致的“王玲”。

2008年，令完成以“王誠”化名出任匯金立方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長，“王玲”是這家公司的合夥人之一。2010年3月，令完成從匯金立方退出，所持股權就是轉讓給“王玲”。

由於上市前期接受匯金立方投資，樂視控股董事長兼CEO賈躍亭被質疑與令完成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其曾在電話中對《財經》澄清，“什麽王玲和王誠，這和我們無關。”賈躍亭這句表述中，將僅持股0.024%的匯金立方小股東“王玲”與“王誠”（令完成）相提並論。

《棱鏡》未能確認匯金立方股東名單中的“王玲”與王翎、“王伶”夫妻之間的關系。

曲線“套現”

在令完成與王翎共同的足跡中，天天在線與益生康健都得到了B輪融資，但均未成功上市。然而，對於王翎和令完成而言，在收益上則遠談不上失敗：通過借殼上市，它們最後都被打包進入了一家控制人與王翎有密切聯系的新加坡上市公司。

益生康健上市擱淺後，王翎轉而推動以保健品生產商營養屋（成都）生物醫藥有限公司（後簡稱“營養屋公司”）為主體上市。該公司最初只是益生康健的供貨商，然而，通過媒體分賬銷售模式，益生康健龐大的銷售額也成就了這家供應商迅速做大。該公司由營養學博士陳耀明創立，《棱鏡》未能聯系上陳耀明置評。

上述接近益生康健決策層的前員工告訴《棱鏡》，益生康健籌備上市前即已收購營養屋公司控股權，“大概是51%的股份”。此外，《棱鏡》實地了解到，營養屋北京公司和益生康健公司辦公地址及職員一致，實際是同一家公司，在大量的對外宣傳中，兩家公司也作為同一公司。

不過，工商資料顯示，營養屋公司目前仍為“NUTRYFARM BIOMEDICINE INTERNATIONAL LIMITED”(英屬外商企業)100%持股，由此推測，益生康健收購的可能是這個英屬母公司的51%股權。

不過，到了2012年，該英屬母公司的55%的股權又被在新加坡上市的香港公司“LOTTVISION LIMITED”（中文名 “彩通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彩通服務”）以5500萬元人民幣的價格收購。後者發布的收購公告顯示，營養屋公司和英屬母公司均被納入了其財務報表，由此，營養屋公司曲線註入了該上市公司，實現了借殼上市。益生康健所持有的英屬母公司股份可能由此套現。

讓人驚訝的是，就在同一份收購文件中，彩通服務還披露，該公司在2008年6月收購了一家名為“Tian Tian Zai Xian Services Limited”（中文名“天天在線服務有限公司”）的公司。公告中稱，這塊專註於互聯網視頻門戶的業務，在過去的幾年里一直虧損，在沒有更多的投資的情況下預期難以盈利，因此在完成對營養屋英屬母公司的股權收購之後，會尋求機會出售這一業務。

盡管與王翎、令完成分別擔任董事、董事長的天天在線名稱並不完全一致，但如此相近的名稱，意味著上市失敗的天天在線很可能也被註入到了相同的新加坡上市公司當中，實現了套現。也就是說，彩通服務連續接盤了天天在線和益生康健。

這家“活雷鋒”一般的公司，目前擔任非執行主席的陸忠甫與王翎早有淵源。早在2004年，王翎被委任為萬基藥業的董事會主席之時，另一個同時被委任為董事會聯席副主席的，正是陸忠甫。此前，他們通過共同持股的註冊於維京群島CV Capital Partners Limited （王翎持股42%，陸忠甫與莊天任共同持股52%），一起收購了萬基藥業的70%股權。

一年後，王翎清出了在萬基藥業的全部股權，陸忠甫亦同時退出。資料顯示，陸忠甫從上世紀80年代即在IT設備界工作，1995-1997年曾擔任思科中國區總經理，後在該領域創業成立信天集團，與王翎“下海”早期的國創科技屬於同行，二人可能因此相識。《棱鏡》未聯系到陸忠甫及彩通服務置評。

通過“老朋友”們的幫助，天天在線和益生康健，終究實現了“柳暗花明”。但2014年6月後，王翎和令完成，可能很難再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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