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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獅老董 我那歪打正著的60億人生

2013-11-25  TCW
 
 

 

你知道一家旅行社可以做什麼事嗎?台灣一年有十多萬人考領隊導遊執照,卻有一個人搏出六十億元的身價,還住在帝寶的最高樓層。

十一月二日,台南後壁舉辦了一場古式婚禮,長袍馬褂、三輪車、鳳冠霞帔面紗,五對老夫妻重溫了三十年前的婚禮;前一天,中國吉祥航空首航台灣,在高雄舉辦一場盛大的首航儀式,象徵上海吉祥航空以及背後上海均瑤集團進軍台灣的決心;十月三日,醫藥物流廠久裕舉行上櫃法說。

三場看似截然不同活動,背後竟然有一個更令人意想不到地方,竟然都是旅行社起家的雄獅集團承辦。

驚奇一:辦仿古三十週年結婚慶不難,能辦誰的婚禮、請誰來看,這才難。結婚的有「商業銀行教父」花旗銀行台北分行總經理陳聖德、華新麗華總經理鄭慧明、台灣蘇富比國際物業顧問董事長陸大文,以及瑞昱創辦人、弘憶國際董事長葉佳紋。觀禮者有行政院前院長陳沖夫婦、富邦金控董事長蔡明忠夫婦、台積電太陽能與固態照明董事長蔡力行等。

驚奇二,吉祥航空是由同樣經營觀光、旅遊、網路旅行社的中國均瑤集團控股,它進軍台灣,跟雄獅可能是競爭、衝擊大過於合作,但能把競爭對手的生意拿來做,這很難。

驚奇三,辦上市櫃法說活動也不難,但雄獅今年才第一次一手包辦自己的上市法說會,怎麼自己昨天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隔天就搖身一變成為資本市場的媒婆,替別人辦法說,轉變之快也讓人訝異。

一個「旅行社ㄟ」的翻身記意外踏入旅行業打造兩千名員工、營收百億帝國

再來看兩個場景,走進北投的華碩集團總部地下室,雄獅竟然在這裡駐點,成為除了賣工程師生活食糧的統一超商之外,第二個能夠直接進入華碩開店的公司。再回到內湖科的雄獅總部,辦公室面積四千八百坪、旗下兩千多名的員工, 台灣人每九個人出國就有一個透過雄獅,平均一天有九十個團出國,到歐美的長程旅遊團,每三個就有一個是雄獅的團。

建立這樣帝國的人,竟然是一個出生在澎湖,十三歲之前連火車、稻米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的雄獅集團董事長王文傑。專門研究各國與台灣服務業的台大管理學院專任副教授黃崇興說:「王文傑建立了一個旅行社的帝國,在台灣找不到第二個。」

他的人生是一連串意外,親戚一句話意外讓他孤身來台求學,開拓眼界讓他求學一路順遂;接著意外踏入旅行社,又意外因朋友「寶劍贈英雄」,讓他成為股東之一,再因為一場投資失利,面臨翻桌的談判下,讓他完全掌控公司成為董事長,才得全力投資雄獅、建立王國。

然而潛藏在王文傑心中的卻是一句話。曾是台灣首富的宏泰集團董事長林堉璘,二○○二年聽說雄獅想租敦北宏泰的大樓,用台語告訴次子林鴻熙:「那個旅行社ㄟ要來租辦公室,你去跟他談談看。」

十一年前的一句話,今年十一月六日在雄獅大樓總部,外省籍的王文傑用台語如同錄音重播一樣重現在我們眼前,因為「旅行社ㄟ」在台語是個貶義詞,帶著輕蔑看這個職業與行業。

如今,王文傑因為雄獅上市讓身價高達六十億元,不僅住在帝寶,還住在頂樓,他更讓這個別人瞧不起的行業,變成了營收破百億元的公司,子公司橫跨美加、紐澳、東南亞與中國;還不忘告訴我們,上海自由貿易區一成立,上海副市長就請他到上海,願意在無底限的原則下開放中國市場給王文傑嘗試,只要雄獅肯進駐上海自貿區。

從租辦公室被貶抑,到今天中國高官禮遇招商,王文傑想告訴別人,雄獅已經從被瞧不起的旅行社ㄟ變成一個王國。王文傑說:「我是在縫隙下,把機會擴張。」二十八年來,他總是抓住每個意外和趨勢變化,在縫隙翻身,大膽擴張成為領先者。

冒出頭。當家人紛紛移民他留在台灣,做不高尚的領隊工作

人生的第一個意外——到台灣求學。一九四九年,王文傑父母從山東逃難到台灣,隨部隊逃難分配到澎湖,王文傑出生在文職人員家庭,初中一年級暑假,在台中的姑丈到澎湖玩,看到王文傑是他們家最會讀書的小孩,一句:「這孩子留在澎湖可惜了!」

開學後,王文傑一個人轉往台中念初中,寄宿姑丈家,在台灣相對困苦的年代,王文傑說:「早餐是豆芽、中餐還是豆芽、晚餐依然是豆芽。」在大家都貧窮的時代,父母不能怪姑丈家,只能疼惜王文傑。

所以,隔年母親一個人來到台灣,在台中眷村旁搭個簡單的棚子住下來,母子相依為命,在簡陋的棚子裡尋找孩子的未來。父親則積極申請調回台灣的機會,終於落腳雲林,王文傑轉往斗六,從初中、高中一路升學到東海大學政治系。

如果沒有意外到台灣、在陋棚下抓機會,不會有王文傑求學之路的順遂,也讓他練就了好的外文能力。

然而,逃難的惡夢始終圍繞在外省家庭中,家裡的四個小孩,有三個陸續移民海外,父親又在服兵役的時候過世,考公務員或是移民的選項在王文傑腦海徘徊,等待過程中,在朋友建議下,進入當時第一品牌理想旅行社擔任領隊的工作。

一九七九年,正是台灣觀光剛開放的年代,王文傑順勢搭上這股熱潮,雖然說得一口破台語,卻因此在旅途中增添不少趣事,成為飛歐美長程旅遊團最受歡迎的領隊。他形容,當時過得是非常「easy life」(指生活很寬裕),帶一次歐美團賺的錢,就可在台北永和買半棟房子。

這也讓他不到三十歲就賺進人生第一桶金,後來帶著母親移民美國。到美國生活後仍偶爾幫理想帶團,理想旅行社前董事長陳昭雄非常賞識他,希望延攬他回到公司上班,「你留在美國還是永遠打不進主流市場。」最後,王文傑被說服到台灣,但理想旅行社卻發生其他問題,他又意外進到雄獅的前身:寶獅旅行社。

早年台灣的旅行社,是一張桌子、兩個椅子就能做生意,當時的寶獅員工十八個人,就有十八種不同的桌子,還因為股東結構不同,一個辦公室內有兩組人馬,「一國兩制,完全是兩回事。」

敢拚搏。當旅行社都跑場找生意他一心效法瑞士十二層高的旅遊企業

當年能夠出國的人不多,讓十三歲前不曾見過火車的王文傑,見識什麼叫未來。一九八五年,第一次踏進瑞士,令他為之讚嘆的不是絕美風景,而是高度企業化,當他佇足在瑞士最大旅行公司庫奧尼(Kuoni)十二層高的辦公大樓前,抬頭看才發現被台灣稱為「旅行社ㄟ」的旅遊業,原來可以這樣經營。

他想起理想旅行社雖是台灣的領導品牌,經營卻還是以cost down(降低成本)為原則,辦公室隱身在老舊公寓的其中一層樓,上班得要爬樓梯上去。看著庫奧尼「有為者當若是」,他心裡這麼想著。

意外進入寶獅,機會總會到來,不到三個月,有一天晚上,當大家都離開辦公室以後,當時的創辦人之一、總經理呂政中卻把他留下來,兩人就坐在小角落的一張桌子旁。

「我想離開,可是我需要錢,寶劍贈英雄,你把我的股份買走吧。」王文傑答應了,雖不能百分百確定這是不是寶劍,但當年在瑞士庫奧尼的震撼,在他心中埋下了願景。

意外讓他從員工變成股東,也成了經營者之一,開始試圖改變,當時寶獅算是中小型旅行社,連前一百名都排不上,組出國團要有機位,但大部分的機票都掌握在幾家歷史悠久的大旅行社如大鵬旅遊、鳳凰旅遊手上,寶獅只能排別人剩下的位子。

在別的旅行社不願意讓出位子,航空公司也無法承諾會支援未來三到五個月出團機位的情況下,王文傑常常是抱著客人的護照及現金,在航空公司櫃檯等別家旅行業者退票,一旦有人退票他便馬上接手,有時候甚至在旅行團要出發的三天前才拿到他們需要的機票。

沒機位卻敢收錢、收護照,這不是賭嗎?但王文傑說,他認為這種性格更接近「搏」,因為國際機位雖有限,但客人也有限,搶到了客人,別的旅行社空有機位沒客人,總會讓出來的。

所以小旅行社要翻身,搏的對象是「牛頭」(broker),當時的客源都掌握在地方領導人士如里長等人手上,被稱為為牛頭。所以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王文傑常坐在機車後座,前面是一百六十公分高的同事載著他,天天去拜訪「萬華的黃太太」等地方人士,陪他們喝茶聊天。

這個畫面如今還深深烙印在他的腦海中,他自己形容,和先前的生活簡直是「貴族和平民的差距」,但他卻不以為苦,只想著要如何拿下每一筆生意。

其實這是縫隙,因為在出國一趟可以賺半棟房子的時代,台大外文、政大外交系出身的領隊,誰肯下鄉「牽猴拉生意」,去當地位較低的旅行社ㄟ,但不肯當旅行社ㄟ,寶劍跟廢鐵根本沒差別。

不怕輸。當賣掉房子才能做企業化他不顧母親反對、山頭林立,賭了!

這是第三個意外了,高材生變成旅行社ㄟ,後來,連董事長等原始股東也陸續把股份出清,轉讓給他,經過一年多的協調談判,王文傑為了買下大部分股權,甚至不顧母親反對,賣掉先前自己當領隊存錢買下位於民權敦北的房子,變成「無殼蝸牛董事長」。但他認為未來公司若要企業化發展,這是非走不可的一步,他說:「我是很敢,敢投資未來。」

然而壯大的過程中,又有意外來了,王文傑招兵買馬,到處網羅人才,包括從當時金龍旅遊、美國運通等老牌大公司找人進來,公司的流動率也高、企業文化不融合,形成各據山頭的狀況,王文傑說,有時他和大家開完會,會有一群人拉到旁邊再開一次。

這樣的情況到了一九九二年,王文傑投資的趨勢旅遊賠了兩千萬元,股東之間的問題爆發,王文傑認為要經營品牌、攻直售市場,希望把公司賺來的錢再投資;然而另一派卻希望把盈餘分掉,不能再繼續投下去。

他決定和對方攤牌,找對方兩個頭頭來,「我們路線不同,應該分開。做個選擇,你們做或我做。」雖然他表面上是問對方要不要買下公司,其實是想趕走對方,因為他心裡有譜,自己的股權較多。

雖然,最後他如願完全掌握經營權,但也被帶走了約三成的業務量,業績與士氣受到影響。「但那兩、三年的suffer(遭遇)對現在有幫助。我現在看人比以前精準,這是在挫敗困頓中學會的。」

「我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做對,可是問題在於,你根本不敢try(嘗試)的話就沒有機會!」王文傑眼中看出的前瞻機會,不是沒有同業看到,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敢去嘗試,對他來說,只要整體而言「贏多輸少」就算是贏,而且每次的學習曲線也會越來越短。

往上爬。當旅遊業還在傳統作業他燒錢提早數位化,躍升前十大

這是歪打,但清除了山頭,王文傑說,「完全掌握公司,才能重用資訊背景出身的雄獅集團總經理裴信祐,全面進行內部電腦(化)了。」服務業引進製造業的電腦系統,在當時根本就是怪招,但雄獅拉開了跟同業之間的差距。

沒想到二○○○年,意外又來了,網路時代來臨又掀起新一波的革命,因為當時的潮流都認為網路公司將取代某些實體行業,其中之一就是旅行社。所以連王文傑都感嘆說,才剛剛完成電腦化拉開距離,怎麼網路又來了,又要新一波的投資。

一開始,王文傑其實又是歪打,投資設立旅遊網站「天地網」引進網路人才,用最好的辦公室、一.五倍的薪水來養新事業,但實驗八個月就收掉,損失三、四千萬元。

打歪了,王文傑笑著說:「每一次投資修正的速度越來越快,從兩年才停損、八個月,到現在只要三個月。」他形容其在當時「是個岔路」,差點就下錯交流道,趕緊修正回到正常道路上。

天地網後來演化成雄獅自己的網站,而也是因為雄獅網站投入建置的早,讓它在二○○三年SARS後期,當其他旅遊業者還呈現停擺狀態時,雄獅已經開始接到訂單。航空公司也將賣不掉的機位,就交給雄獅處理,從此也改變了過去供應鏈上,小旅行社對上大規模航空公司的議價能力,雄獅也在此時躍升為前十大業者。

繼續衝。當多數同業保守守成他嘗試跨足媒體業,要做台灣TLC

鳳凰旅遊董事長張金明說,旅遊業的人到處跑,也都見過世面,只是做不做而已,「他(指王文傑)是雄心比較大,我們比較保守,氣勢比較弱,」張金明認為雄獅勇於嘗試與投資,確實是王文傑成功的地方,「我們投資的錢是一張、一張燒,他是一把、一把的燒。」

張金明說,即使大環境趨勢在改變,但維持不變也能有生存空間,「比較少聽到不轉變而倒掉的,反而是轉太快而死掉的更多。」

跑太快反而會跌倒甚至摔死,但王文傑一路走來還是敢搏,甚至成立電視頻道販售旅遊行程,投資近千萬元,在公司內設置攝影棚,找來攝影師、購物專家,半年內就回本賺錢,但重新定頻才驚覺有線電視頻道涉及黑白兩道,經營權複雜,王文傑毅然決然選擇退出,所有投資又成泡影。

別人不敢做的,他不停的嘗試,因為他覺得這只是繳學費。二○一一年王文傑又成立了欣傳媒,自製以旅遊為主題的平面與影音媒體內容,想要打造成台灣的TLC旅遊生活頻道(Travel & Living Channel),在位於內湖的新總部打造全新的攝影棚與錄音室。

這一次三個月就踩煞車,「我沒辦法、玩不起,」他坦承實驗不成功,「它現在還是岔路。」不過王文傑沒有放棄,預留伏筆說兩到三年後,會再去發展。每一次停損,就是和失敗妥協,但是王文傑在每一次學習當中的試錯歷程都越來越短,這也讓他不斷學習新事物。

因為,從每次意外歪打中,他學到只要跑得比別人更前面,就有更多的容錯空間。

當台灣大旅行社寧可少做少錯,但今年六十歲的他,將全球兩千多名員工都加入Line的聯絡人名單,依照不同專案設立群組,有三十名員工擔任小秘書負責維護與管理,透過手機裡近千個專案群組,掌控整個集團的營運細節,所以他每天手機訊息約有一至兩千則,就連集團每一個基層員工的離職原因都要向他報告,他笑說:「我現在每天當低頭族的時間很多!」

談到行動通訊,王文傑不由得興奮了起來,他認為這項科技,一定又可以為產業帶來革命性的改變。「我現在握有的資源更多,我活得比十年、二十年前更high!」

所以別人說他賭,但他說自己是賺來的十元投資六元,而不是將錢分掉,這是在搏未來。

當年的歪打正著,成就今日的百億帝國,一步步由小變大,靠實力當然也靠機運,王文傑認為自己不是賭,而是搏,敢搏的背後,是高度的信心和企圖心。我們在他身上看到了這種不斷往前的拚勁,原來,只要前方的路對了,意外雖會不斷,但敢勇往直前,歪打也能正著。

【延伸閱讀】路對了,歪打也能正著!——王文傑大事紀

誤打誤撞,踏入旅遊業:

1953年:出生於澎湖,十三歲到台灣本島求學,畢業於斗六中學初中部、高中部1975年:東海大學政治系畢業1978年:進入理想旅行社擔任領隊,賺到第一桶金1985年:加入寶獅旅行社擔任副總經理1986年:寶獅旅行社總經理退出經營,之後原始股東陸續退場,王文傑逐步掌握經營權

敢於投資,搶進賺數位財:

1990年:砸錢投資IT,先買套裝軟體,後找來現任總經理裴信祐,成立資訊部門1991年:成立「趨勢旅遊」主攻直客市場,隔年因投資失敗引發不滿股東離去,反而去除山頭勢力1993年:公司正式易名為雄獅旅遊1999年:投資設立「天地網」旅遊網站,八個月後宣告失敗,卻奠定網路銷售基礎2003年:成立雄獅旅遊頻道,一年後卻因經營複雜而退出

多角經營,打造百億帝國:

2005年:成立皇家旅遊,主攻高檔、頂級客層2007年:租下台北市東區忠孝復興路口的三角窗,成立旗艦店、提供二十四小時服務2008年:撤掉一年四千多萬元的雅虎奇摩入口網站廣告,改買關鍵字廣告,提升網站流量2009年:成立傑森全球整合行銷2011年:投資新媒體事業「欣傳媒」,推出雙月刊、經營電子報、影音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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