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於經濟狀況，小微貸款的目標今年 「艱難實現」 ，明年 「難以實現」◎ 財新記者 吳紅毓然 文wuhongyuran.blog.caixin.com 從2009年底銀監會提出「兩個不低於」迄今，銀行業金融機構已經連續五年實現目標，即小微企業貸款增速不低於全部貸款增速，增量不低於上年同期增量。 但在今年，經濟下行壓力加大，信用違約風險明顯升高，囿於信貸規模及存量過高的約束，小微貸款的目標今年是「艱難實現」 ，明年就「難以實現」 。 財新記者在長三角、內蒙古等地採訪瞭解到，在目前的經濟環境下，小微企業貸款的特徵是：正常經營的小企業貸款需求不強，呈「審慎經營」的觀望狀態 ；而過度融資的小企業，可能更願意向銀行借貸。銀行出於防範風險的考慮，對後者又有惜貸情緒。 「今年我們的小微客戶掉的特別多。 」一位內蒙古當地城商行人士對財 新記者指出，以前是坐門等客，現在不得不上門營銷。長三角地區對此感受更為明顯。民生銀行南京分行副行長程紅娟也指出，今年上半年小微貸款增長速度放慢，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是負增長，到了6月末才扭轉為正。 宏觀環境的嚴峻程度，影響著銀行的經營業績。小微企業抗風險能力更弱。 據一位接近監管層人士指出，截至今年6月末，小微貸款不良率接近2%，違約 率更高。進而有銀行人士認為，小微貸款「兩個不低於」不能作為長遠目標，「這樣的要求不能持續不斷」 。 在今年上半年經濟金融形勢會議上，銀監會主席尚福林提出，下半年要擴大小微和「三農」金融服務，堅持「兩個不低於」的政策目標。推廣專業支行、信貸工廠、產業鏈金融等服務模式，推動微貸技術、銀保合作、直補擔保等業務創新。 艱難達標 據銀行人士介紹，小微貸款的統計口徑多元化，以工信部對小微企業的定義為主，只要符合人數、資產規模等其中任一指標即可。這就給銀行的業務帶來很大彈性：有的銀行要求小微貸款必須滿 足單筆金額低於500萬元以下，有的銀行給一家人數不超過50的公司投上千萬元貸款，也可計入小微貸款。 在利率市場化前夕，銀行的客戶下沉是必然，又有政策支持，小微貸款已成為多家銀行主要業務之一。多個地方銀監局統計信息顯示，小微貸款的增速都在兩位數以上。比如據河南銀監局數據，截至6月底，全省小微貸款餘額比年初增加708.55億元，增速11.31%。 如何做到防範風險與信貸投放的平衡，考驗銀行的經營水平。多位銀行人士也反映，目前信貸規模趨緊，導致個別月份放款能力不足，要滿足「小微貸款增量不低於去年同期」這一要求， 「基本上是不夠的」 。 在信貸規模的監管指標中，最嚴厲的是央行的合意貸款規模。即央行根據各家銀行狀況，設置參數，調整合意貸款公式，計算貸款增長規模。一位浙江地區農信社負責人認為，合意貸款規模並不合理，規定四個季度的信貸投放比例為3 ︰ 2 ︰ 3 ︰ 2，實際上三四季度農村企業最需要錢， 應是1︰2︰3︰4，「限定貸款規模是最官僚的事情」 。 不過，符合信貸投向的銀行，可以向央行申請獲得再貸款。比如，包商銀行過去幾年在央行的再貸款額度為2億元，今年提高至5億元。 余量高懸，客戶數卻往下掉。如江蘇銀監局數據顯示，至3月末，全省小微貸款規模逾2萬億元。但在一些地區，諸多以加工出口的企業，因經營困難、庫存上升，導致資金鏈緊張、融資需求不旺。如在內蒙古赤峰市，有色金屬為其支柱產業，但有色金屬價格跳水，引發核心企業上下游企業經營都很困難。 銀行人士也指出，在信貸額度分配中，都會留足給小微企業的額度。為了實現「兩個不低於」的目標，有的銀行將增速調慢至與去年持平，有的銀行給每個分行下指標，要求完成任務。 一位股份制銀行小企業部人士建議，未來可以將「兩個不低於」的目標中的「貸款增量」改為「客戶數增量」 。 他表示，這可以引導銀行繼續客戶下沉。 同時，由於戶數多、貸款金額很小，意味著企業資金挪用風險小，就算經營困難，也只會出現逾期貸款，不會出現不良。因此，這樣的指標能更好控制風險。 監管層在2013年也就此徵求過意見。 防範風險 「經濟下行的時候，大的中的（企業）都不行了，小的（企業）還行嗎？」一位城商行行長髮問。他認為，政策沒有問題，但要看形勢。在經濟下行期，控制好信貸風險比發展更為重要。 在過去幾年的實際操作中，銀行依據自身經營特點，走出不同的小微貸款路徑。四大行偏重押品充足、較有實力的企業，也通過供應鏈金融做一部分的小企業。股份制銀行各行其道，如招商銀行通過數據建模以集中審批放款；民生銀行則採取信用貸款及圈鏈模式。城商行、農商行客戶更為下沉，單筆貸款金額10萬元左右，機制也更為靈活。但在經濟下行期間，擔保機制風險頻發，企業主跑路現象不斷傳出，銀行的各種模式都經歷著考驗。 工行江蘇分行高級信貸專家劉任捷指出，這幾年銀行圍繞解決中小企業問題，創新了很多產品，其中如貿易融資等，效果不是很好， 「真實性走樣了」 。 最突出的則是2011年開始爆發的鋼貿不良。這種以聯保互保獲得信貸的模式，給銀行業一個極為慘重的教訓。在鋼貿行業，福建周寧幫早期可通過聯保模式「空手套白狼」 ，換取幾千萬元信貸資金。據財新記者獲得的數據，全銀行業在鋼貿行業的債權約1.3萬億元，其中貸款7800億元。鋼貿行業表內外不良資產合計738億元，不良率高達5.69%。 對於小企業，出於防範風險的考慮，銀行惜貸情緒逐步上升。一位建行寧波分行人士對財新記者指出，銀行難以放貸的原因包括：第一，企業本身是皮包公司，動機不純； 第二，企業產品低端，比如做加工出口的，抵押物本身不值錢，但融資額度過高；第三，以聯保互保模式申請信用貸款的；第四，企業雖小，但投資多元化，關聯公司複雜，銀行難以識別實際控制人的，銀行也不貸。 此外，出於對聯保模式的反思，民生銀行開始設立互助合作基金。基金包括 ：授信金額10% 的互助保證金，在正式獲得貸款前繳納，只轉讓不退出；每次貸款額度1% 的風險準備金，在存續期內不退還，直到清算。基金池由合作社託管，人數在50戶到200戶左右。每一個基金池保證金最低1000萬元，企業還要繳納2?的管理費。據民生銀行大連分行行長助理董華介紹，目前大連分行已經組建了103個城市商業合作社。 民生銀行人士稱此為「大聯保」模式。由於聯保模式的缺陷在於，一人不還引發連鎖反應，因此「大聯保」採取「大數定律」 ，規模越大，抗風險能力越強。為了防範多人貸款一人使用，銀行要求單戶最高貸款額400萬元。 此模式也推廣至包商銀行等中小銀行。包商銀行赤峰分行負責人介紹，與民生銀行做法不同的是，會員企業在貸款時才需繳納保證金，且貸款利率會有所下降。只要不發生風險，相關金額在存續期（一般為一年）結束後就全部退還。 「如果你連這點保證金都給不起，那其他成員也不會讓你加入呢。 」除此，多家銀行還專門提高了對小微貸款的風險容忍度，以更好地支持小微企業。大連銀監局自2013年起，開始下調小微企業風險權重，由100% 下調至75%，今年給予有一定品牌影響力的小微企業5%的不良貸款容忍度。 引導創新 目前，多家銀行推出了信貸工廠。比如中國銀行、招商銀行、中信銀行、北京銀行的信貸工廠，變部門銀行為流程銀行，統一放貸流水作業，結合信貸影像系統與客戶關係管理系統，分行負責營 銷、業務受理等貸前工作，總行部門中心負責資料審查、資料錄入、貸款審批、貸款放款等中後台操作。 還有一些銀行選擇圈鏈模式。如民生銀行、包商銀行等通過專業協會，聯結同一產業的商戶，選擇產業集群中的小微企業客戶群批量開發。這種專業協會一般是在當地政府、當地工商聯等平台之上建立的，信用好於一般企業。 銀行人士認為，解決小微企業貸款難的問題，需要社會的配套機制。工行城市金融研究所趙幼力表示，在經濟下行背景下，小微企業是週期調整的主要犧牲品，讓銀行承擔信貸風險的辦法，注定解決不了融資難的問題。一位長三角地區銀監局人士稱，小企業生命週期在三年左右，需要政府配套支持風險補償、減免稅收等，而非銀行信貸一己之力可以解決。 許多地方政府也聯合銀行，建立「風險補償基金」 。比如大連銀行與大連市政府進行銀政合作，推出中小企業創業發展的信貸風險補償專項資金貸款。 據大連銀行小企業部總經理董崗介紹，該項目針對符合產業政策導向、擁有核心技術、具備較好成長性，但尚不具備正常商業貸款條件的中小創業企業，提供准入門檻更低、擔保措施更為靈活多樣的貸款支持。 近日，銀監會出台政策鬆綁小微企業的續貸問題，業內對此反應強烈。受制於之前的政策，小微企業與銀行常用「倒貸」來換取流動資金，造成還款壓力巨大。現在，小微企業可在貸款到期前，提前申請續貸，不需借錢先還舊貸，減輕了「倒貸」帶來的額外負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