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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貿商最難時分

http://magazine.caixin.com/2012-05-11/100389071_all.html

 何聯添是中山金屬材料有限公司總經理。他做鋼材生意已經整整20年,既嘗到過2002年至2008年市場紅火發展的好日子,也經歷過1994年至1996年市場需求疲軟,2008年金融危機。但是,此前經歷的種種困難,在何聯添看來都遠不及最近一年。

  「尤其是去年10月以來,由於中國鋼材價格遭遇大跌,客戶推遲訂單,拖欠貨款,銀行貸款收緊,資金緊張。」何聯添對財新記者表示,目前鋼材貿易商們日子比鋼鐵企業還難過。

  來自中國金屬材料流通協會(下稱中金協)的統計數據顯示,近兩年來鋼鐵流通商的庫存壓力、資金壓力乃至生存壓力日益增大,2011年鋼鐵流通行業平均利潤率不足1%。

  「未來一兩年,鋼貿商生存壓力仍難以有效緩解。」中金協一位資深官員在接受財新記者採訪時稱。5月7日,他還專門就如何解決目前鋼貿商狀況與商務部流通發展司進行了溝通。

  「今年商務部將鋼材流通領域作為重點關注和發展的行業。要促進鋼貿企業的轉型,另外要規範一些行業標準,促進鋼材流通行業健康發展,走出困境。」上述中金協資深官員還透露,將鼓勵鋼貿企業兼併重組。

難熬的一年

  鋼材貿易商生意難做的首要原因,是鋼材需求下降帶來的價格下跌。根據中國鋼鐵工業協會(下稱中鋼協)統計,2011年77家大中型鋼鐵企業實現利潤875億元,同比下降4.51%;銷售利潤率僅2.4%,遠低於同期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6.47%的平均水平。

  其次是鋼廠定價方式調整,鋼材價格波動不明顯。對於鋼貿商來言,價格有波動才有獲利機會。在金融危機之前,鋼價每年有旺季和淡季之分,尤其是在行情好的2002年,價差在1000元/噸經常存在。現在鋼價變化日漸加快,但幅度小,且無規律可循。

  「從春節到現在,熱軋也就漲了不到80元/噸。按照我們在春節前進貨,現在賣,這個漲幅都不夠還銀行利息。」 上海巨閩實業有限公司(下稱巨閩)一位銷售部經理稱。

  中聯鋼分析師胡豔平認為,這和金融危機後鋼廠的定價變化有關。「金融危機之前,鋼廠還是季度定價,後來發展為月度定價,然後旬度定價,現在甚至有些鋼廠一天一個價格。」

  這讓鋼貿商們很無奈。「我們已經不能做一些分析預測來判斷是否進貨,進多少。在金融危機後,進貨只能賭,而盈利只能靠鋼廠施捨。」何聯添說。

  根據中金協的統計數據,2010年鋼鐵物流業的利潤率只有1.8%,2011年降至不足1%。上海一家年銷售量200萬噸的鋼貿企業副總經理在接受財新記者採訪時稱,2010年銷售不到100萬噸,利潤有五六千萬元;現在銷售快到200萬噸,利潤還是那麼多。

  何聯添也自稱目前企業的利潤率在1%左右,2002年的時候利潤率則達3%。「曾經以為2008年金融危機是做鋼貿商以來最難熬的日子,沒想到現在的日子還不如金融危機時。」何聯添說。

  何聯添透露,身邊的朋友有的投資房地產、礦產甚至餐館,他們通過鋼材從銀行抵押獲得資金,然後投資其他行業。「他們現在都沒有徹底離開鋼貿行業,都是抽取大部分資金在做其他。目前看來早兩年出來投資其他行業都比在鋼貿商圈獲利大。」何聯添說。

資金吃緊

  難熬的最大表現就是資金吃緊。鋼貿行業屬於資金密集型行業,因為鋼廠提貨需要付全款,但是大部分下游用鋼企業都無法立即支付現金,鋼貿商需要通過銀行抵押等融資形式來維持整個資金鏈的正常運轉。因此,融資成本一直都是鋼貿商的一大支出。

  金融危機前,鋼貿商很少發愁資金。2002年後,許多銀行推出「廠商銀」業務,即在生產商承諾回購或協助調劑銷售的前提下,銀行先給予經銷商資 金支持,生產商在收到款項後將貨物發運到銀行指定倉庫,並將提單或倉單交付銀行,經銷商交付提貨保證金後,銀行發出提貨通知,經銷商提貨。

  「銀行『廠商銀』業務的推出,可以提高我們的資金使用,主要可以解決融資問題。」何聯添稱那時銀行的客戶經理都追著放貸,「因為銀行也能通過『廠商銀』吸收更多存款。何況鋼貿商的資金需求大,動不動就是上億元。」

  但是,融資風向去年開始轉變。「去年的高利率決定了貿易商的資金成本升高。部分企業資金成本甚至暴增3倍,以前1噸鋼材資金成本在20元-30元,現在要50元-70元左右,有的還會更高。」上述中金協資深官員稱。

  前述巨閩的銷售經理稱,去年信貸收緊,銀行貼現利率由最初的4釐漲到8釐甚至1分,現在有所下降。「上海很多銀行對鋼貿商的融資都從嚴了,要有 資產抵押,價格也不理想。」 他說,「去年的利潤大部分都給銀行了,我們去年光給銀行打工了,今年也差不多。」之所以鋼貿企業遭遇融資困難,上述中金協資深官員認為,這還與許多鋼貿行 業操作不規範有很大關係。

  「部分鋼鐵流通企業財務報表隨意性較大,真實性差,缺乏審計和良好的連續經營記錄,銀行難以掌握企業家底,增加了貸款的難度,也加大了鋼鐵流通企業的融資難度。另外,個別鋼鐵流通企業出現『逃跑』現象,加劇了金融機構對本行業的信任危機。」他說。

  今年2月,無錫一洲鋼貿集團老闆李國清因企業資金鏈斷裂,攜家人潛逃。隨後,鋼貿商「跑路」的事件在媒體上不時出現。

轉型出路難尋

  「鋼鐵企業今天在說轉型,發展非鋼產業;鋼鐵流通行業也要轉型。」上述中金協資深官員認為,鋼貿商轉型需要向整個鋼鐵產業鏈拓展。「鋼貿商不能 再憑著價差過日子,而需要做服務商,比如做些加工配送等業務。」華東地區大型鋼貿企業、年銷售額在百億元以上的上海舜業鋼鐵集團,早幾年前就已經開始尋找 出路。「普通的鋼貿商主要是靠價差來經營,風險比較大,現在情況說明這不是一個好的出路。我們通過延伸產業鏈,對產品進行深加工,能減低價格波動帶來的影 響,收益更加穩定。」上海舜業鋼鐵集團總裁薛長江在接受財新記者採訪時表示。

  可是,不少鋼鐵企業現在也開始在各地紛紛投建物流園,進入鋼材深加工領域。中鋼協會長朱繼民在5月8日召開的中國國際鋼鐵大會上公開表示,要鋼 鐵企業加強鋼鐵材料的延伸和協同,發展鋼材深加工,完善物流配送體系,提升產品價值和企業服務功能,促進由鋼鐵生產商向服務商的轉變。

  「相比與鋼鐵企業進入深加工,我們有服務優勢。」薛長江稱。同時他認為,並非所有的企業都能實現產業升級,這需要前期高額的投入。轉型之外,上 述中金協資深官員認為,未來兩三年鋼貿行業將出現兼併重組潮。中國目前有20萬家鋼材流通企業,可營業規模超過1000萬噸約有四家,大多數企業鋼材銷售 量在10萬噸以下;2011年營業收入500萬元以下的企業佔60%以上。

  2010年,鋼材流通行業的確出現了重組案例。2010年9月,中國鐵路物資總公司(下稱中鐵物資)兼併重組了西本新幹線股份有限公司(下稱西本)。

  不過,五礦發展一位高層告訴財新記者,對於兼併重組鋼貿企業並不感冒。一般鋼貿企業沒什麼資產,除非貿易公司有核心技術和獨特模式。以中鐵物資重組西本為例,中鐵物資看中的是西本的鋼鐵現貨電子交易平台,使鋼鐵貿易與信息化、電子化緊密結合。

  對於沒有資金支持的鋼貿企業,五礦發展高層認為,出路只有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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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垮鋼貿商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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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2012年,鋼貿商面臨經營成本高企、市場需求低迷、盈利狀況惡劣的嚴峻考驗。鋼鐵行業經歷了10年來從未有過的不景氣,作為鋼鐵產業鏈上的貿易環節自然深感涼意,而這正是對中國經濟轉變發展方式的早期反應。

供需之殤。2008年金融危機國家出台「四萬億」刺激政策使得大批鐵路、房地產等項目上馬,鋼鐵產能不僅未縮減,反而再度盲目擴建加速擴張,形成今天嚴重過剩、庫存高企的局面。

從2011 年下半年開始,中國實體經濟下滑,出口大幅收窄,加上主要用鋼行業前幾年過度超前透支消費,鋼鐵業長期積累的產能嚴重過剩矛盾集中爆發,鋼鐵市場量價齊跌,行業困局將一時難以改觀。

資金之困。2012年,倒閉、跑路、自殺等字眼與鋼貿商形影不離,歸根結底都是資金問題惹的禍。2003年以來連續的鋼鐵大牛市,鋼貿企業盈利豐厚,銀行在鋼貿方面也有不少融資創新,如倉單質押和聯保貸款等。這些方式大大推進了鋼貿發展,但由於監管不力和道德風險,2011年鋼材市場長期低迷讓許多鋼貿商陷入虧損後,上海、無錫個別鋼貿商利用一個倉單多次質押或無實力相互聯保等手段,套取銀行貸款挪作炒股、囤地、炒期貨甚至放高利貸等。違規的風險敞口開始暴露,出現了個別鋼貿商跑路,甚至跳樓之事。事發後,銀監會多次發佈風險防控信號,銀行明顯收緊鋼貿貸款。鋼貿商貸款成本不斷提高,資金鏈越來越緊,成為壓垮鋼貿企業的「最後一根稻草」。除一部分在銀行資信條件好、且完成早期資本積累的企業能夠存活下來,其他發展不好的企業基本瀕臨破產倒閉的邊緣。

之所以出現這些問題,既與個別貿易商誠信缺失和道德缺失有關,也與銀行業相關金融創新產品運行涉及環節個別人員的道德缺失有關。從更大範圍看,則與整個中國經濟所處發展階段,特別是結構失衡引起的資源配置失調有關。鋼貿企業的問題同溫州一些老闆由於企業資金鏈斷裂後跑路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轉型之惑。鋼鐵貿易企業轉型發展從未有停止過,2011年以來的市場低迷格局更是使企業普遍認識到轉型的緊迫性。鋼貿企業有向上下游延伸的、有在自身領域精耕細作的,有向房地產行業拓展的,還有轉身其它行業的,如做起茶葉、紅酒、娛樂業、有機農業以及電子商務等。這些轉行能成功者少之又少,因為新的行業競爭也很激烈,進入一個不熟悉的行業風險更大。

未來之路。眾多鋼貿商選擇的仍是堅守本業,這並不是無所作為的堅守,而是一種重新認識和處理與上下游關係的堅守,一種細化管理、深化服務的堅守。如今,大多鋼貿企業認識到微利經營是行業升級過程中必然的「陣痛」。首先,風險意識加強,拋棄以往「博行情」的心理,在充分考慮風險前提下努力把握每一次市場機遇;其次,認識到要以鋼貿本業為主,以金融服務其手段為輔,根據自身資金狀況,適時調整經營規模,實現持續經營;再次面對鋼廠不斷提高直供比例壓縮鋼貿業空間的現實,選擇周轉率高、利潤高的鋼材品種,提高資金使用效率;最後,加強對員工的專業知識培訓,從提高員工素質上實現企業的持續發展。

(作者係「我的鋼鐵」首席分析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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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貿商與銀行的囚徒困境

http://www.infzm.com/content/92497

盛宴散場,在這場點鋼成金的投機遊戲中,銀行與鋼貿商間,究竟誰更貪婪,誰將這場遊戲徹底送上了不歸路,誰來嚥下最後的苦果?這其中,或許沒有贏家。

2013年7月初,在與銀行打了近兩年的持久戰後,鋼貿商中僅存的「硬漢們」也撐不住了。

「硬漢」之稱出自上海周寧商會,上海鋼材貿易約佔全國十分之一,這裡的3萬家鋼貿企業中80%為福建籍,其中又以周寧人居多。在這一波的鋼貿商倒閉潮中,為了鼓勵那些能夠「砸鍋賣鐵、賣車賣房籌款還債」的鋼貿商,上海鋼鐵服務業協會會長、上海周寧商會會長周華瑞曾陸續頒出多個「硬漢」獎,最近的一次是3個月前。

3個月後的6月22日,又是新一輪的付息還款日。周華瑞和他的周寧商會在滬經營10年以上的,年銷售總額萬億元的鋼貿生意即將全軍覆沒。

截至2013年6月末,根據上海鋼鐵服務業協會的統計,上海地區鋼貿貸款餘額約為1300億,其中只有300億到500億的金額在銀行有抵押物。而在長三角,鋼貿交易量最大的城市無錫,鋼貿貸款餘額約為200億,無錫銀監局局長戴玉明推算,鋼貿授信敞口預計最終將損失50%左右。

硬漢倒下

似乎能想的辦法,能走的路,他已一一試盡。

作為上海鋼貿圈帶頭大哥,2000年年初,周華瑞打開了上海鋼貿首扇融資大門。當時,他經營的逸仙鋼材市場首創了五戶聯保、動產質押加上擔保機構擔保的模式,這在當時被銀行譽為重要的金融創新。

這種融資模式的特點是,銀行給鋼貿商貸款,一般會由鋼材市場成立的擔保公司為散戶擔保。即便散戶無法還貸,實力雄厚的擔保公司、鋼市老闆也會兜底代償,銀行就此高枕無憂。

由此周華瑞也奠定了上海鋼貿圈的老大地位,2007年,他創辦的第一鋼市市場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第一鋼市),佔據了上海大柏樹鋼鐵市場的最中心位置,2007年落成的大樓現代氣派,最高峰的時候曾進駐了575家商戶,鋼市門口停滿了豪車,有多家銀行把網點直接開在鋼市。

而上海鋼貿業最鼎盛的時候,類似第一鋼市的鋼材市場有六十幾個,撐到現在勉力維持的只有十分之一。

周寧商會之前重點支持的企業,除了兩家專做鋼材加工以外,其餘的全都在上海鋼貿圈消失了。有的人被追殺徹底躲了起來,有的場地還在,人一個都沒有了。逃的逃,躲的躲。

2013年6月末,在已被查封的空蕩蕩的辦公樓裡,周華瑞盤點了剩下的商戶數,不到80戶,高峰時七百餘名員工,僅剩下四五十人,周華瑞說:「如果情況不好的話,下個月我們就要關門了。」

3個月前,周華瑞還全力呼籲「戰友」們挺住。而整個2012年,為了挽救半生的心血,週一直在不停奔走。

周以商會名義在網上給商業銀行發公開信,私下裡組織銀行企業座談;找上海金融辦、上海銀行業協會、銀監局,他給前任上海市委書記俞正聲、上海市市長韓正分別上書;2012年下半年,他們去北京釣魚台國賓館開研討會,請來眾多專家出謀劃策,為其呼籲。眼下,似乎能想的辦法,能走的路,他已一一試盡。

2013年6月底,在上海,南方週末記者見到了眾多神色黯淡的鋼材市場老闆,每個人都有一肚子的血淚史。劉光清是其中之一,他是金山鋼材城的董事長,2009年成立的金山鋼材城是當時金山區的重點工程項目,光大銀行、建設銀行、農業銀行、民生銀行等幾大銀行鼎力相助,2009年到2011年,共貸給金山鋼材城12億。

2012年至今,劉因為相信銀行還會續貸,他在民間借高利貸,幫散戶代償了兩個億,但之前的貸款被陸續收掉了七個多億。

槓桿放大100倍

銀行也看到風險的存在,就在擔保上層層加碼。

繁華落盡,盛宴散場,在這場點鋼成金的投機遊戲中,銀行與鋼貿商之間,究竟誰更貪婪,誰將這場遊戲徹底送上了不歸路,誰來嚥下最後收場的苦果?這一切,眼下並不可知。不過,鋼貿商們已經開始控訴,自己是受害者。

根據周華瑞的回憶,利用鋼材市場成立的擔保公司為散戶擔保,上海地區一家鋼材市場對應一家銀行,保證金比例不超過1︰3。

2009年,上海有12家專門從事鋼貿的擔保公司,其業務量佔全市擔保業務量的一半。上海市促進中小企業發展協調辦也曾對這一模式給予充分肯定,認為其出色的信息溝通和互保及風險控制能力,在完全市場化擔保機構舉步維艱、業務萎縮的背景下,一次次化解了危機。

但隨著銀行業全面進入鋼貿貸款領域,為爭奪份額,激烈的競爭將這種互保模式推向極致,很快,在銀行的默許下,大多數市場的保證金比例可以放大10倍,一家鋼材市場也會與多家銀行合作。

如果按照極端情況估算,以周華瑞第一鋼市的4億資本金為例,銀行給鋼市的保證金放大10倍,他可以為一家銀行擔保總額為40億的貸款,如果他與十家銀行合作,那麼就在40億的基礎上再次放大,周可以擔保的額度達到400億,槓桿倍數被放大至100倍。

彷彿潘多拉匣子被打開了,這一業務從零開始,高歌猛進,鋼貿貸款的模式逐漸演變為輕抵押,重擔保。只要加上擔保,有沒有貨物抵押已經不重要了。周華瑞認為:「這正是鋼材重複質押的根源。」

到後來,上海農商行幾乎所有的鋼貿貸款都採用聯保或擔保的模式,很少有抵押物。

2011年最高峰的時候,上海的鋼貿貸款餘額達到2500億。據統計,其中,民生銀行70%的鋼貿貸款採用這種批量開發的模式。在無錫,採用這種模式的鋼貿貸款超過八成。

然而,擋在銀行面前的最後一道擔保屏障並非無堅不摧。一旦整個鋼貿行業陷入危機,鋼材市場無法獨善其身,市場內的擔保公司由於擔保行業過於集中,註冊資本金難以覆蓋壞賬,銀行的風險隨之暴露。

在這些市場中,第一鋼市算是較為保守的,他們對外擔保了14億。2011底至今,4.05億的註冊資本金和1個億的保證金全部用於為擔保企業的代償。

工商銀行曾為進駐第一鋼市的鋼貿企業貸款8000萬,由第一鋼市擔保,就在第一鋼市代償了4638萬後,工商銀行查封了第一鋼市的大樓。周華瑞說:「所有的資本金和這幾年賺來的錢都賠上了,還有8個億的資金缺口。銀行不去追下面的散戶,只會來追我。」

銀行也看到風險的存在,就在擔保上層層加碼。

無論是房產抵押、動產質押還是土地抵押,都要加上擔保人(或擔保公司)和企業主、股東、家人的個人無限連帶責任。

第一鋼市旗下的擔保公司為商戶擔保的同時,第一鋼市和法定代表人周華瑞都簽了最高額保證擔保合同。

南方週末記者獲得的平安銀行和光大銀行最高額保證擔保合同中都包含這樣的條款:擔保人承擔保證責任,銀行有權直接從擔保人賬戶上扣收包括本金、利息、複利、罰息和資信調查、公證以及銀行實現債權支付的律師、訴訟費、差旅費、公告費、送達費等全部費用。

第一鋼市曾代償一筆1016萬即將到期的貸款,償還本金的同時還承擔了17萬的律師費和二十餘萬的罰息,共計1057.6萬。

而且無論債務人是否有抵押物,銀行有權要求擔保人承擔保證責任,而無需先處置抵押物。

2012年初,無錫一洲鋼材市場的老闆李國清跑路,欠下3600萬元的貸款,引起市場嘩然。這筆貸款有兩套房產作為抵押,還有三名擔保人聯保。由於抵押的房產不易變現,民生銀行希望三名聯保人以現金方式先行代償,民生銀行再將拍賣所得返還給擔保人。然而,一年多過去了,民生銀行始終壓著房子沒有拍賣。

囚徒困境

開了幾百次的協調會,始終未見成果。

在上海市銀行業同業公會組織的銀企協調會上,鋼貿商曾提出過多種解決方案,希望銀行放他們一馬,用時間換空間,先合力渡過眼下危局。

鋼貿商提出的解決方案包括,對於正常經營的客戶,能夠停掉利息,本金分年還清。還款困難的客戶且有擔保的,先行處置客戶資產,剩餘部分由客戶分期償還或擔保方代償。有聯保互保的企業能夠通過自償本金切斷聯保。

不過,開了幾百次的協調會,始終未見成果。鋼貿企業信貸風險工作組組長、民生銀行上海分行副行長何凡當場就說了七八個「不可能」,上海農商行的一位副行長曾建議利息延後支付,到最後,這條建議也沒能通過。

周華瑞說:「銀行的態度沒有改變。追著鋼材市場要債,還要把散戶的債也背過來。」

但銀行也有說不出的苦衷。

在上海,從事鋼貿貸款的銀行都成立了鋼貿風險處理小組,但分行並沒有決策權。滬上一位有著多年鋼貿貸款經驗的銀行人士向南方週末記者透露:國有銀行沒有權力免掉利息,涉及本金打折也要經董事會通過。如果分行的鋼貿貸款量不大,就能掩則掩。中信銀行想把不良貸款做到50億,但是總行不同意,分行只能慢慢釋放。

與此同時,銀行之間的默契很難達成,各自藏著「小九九」。在銀企協調會上,鋼貿商曾看著幾家銀行因為打破不抽貸的約定而爭吵起來。

上述銀行人士稱:A銀行對某一客戶認定為正常,但B銀行已經開始採取強制措施,逼得A銀行也必須採取措施,不然其他銀行把肉都吃光了,自己連湯都喝不上。對於為數不多還能正常還利息的企業,仍有部分銀行在收貸,銀行認為現在收一分錢也是收。

工商銀行查封了第一鋼市的大樓後,其餘6家債權銀行緊隨其後,也查封了這座大樓。2013年3月以後,有很多企業覺得大勢已去,即便銀行同意轉貸,企業主並不積極,不願意去簽字。而在此之前,銀行找企業談,企業都希望能夠活下去。

「以我們現在的經營能力,財務報表交上去肯定是通不過的。要配合銀行轉貸,只能做假報表,如果以後銀行拿假報表說事,我們要負刑事責任。」這是一位鋼貿商的顧忌。

銀行對抵押物的盤查也更為嚴格。上述鋼貿商說:「到期的貨物質押和倉單質押,銀行和企業都知道貨物只有一成到兩成,原本大家對此心照不宣。銀行雖然同意轉貸,但要出有足值抵押的倉單,不然就要報刑案。」

在無錫,配有擔保公司模式的鋼材市場一共有43家,到現在僅剩下3家。2013年年初,無錫市政府出台文件,將鋼貿企業分成清理類、維持類、打擊類。但是接下來的幾個月裡,光伏、造船等行業相繼爆發信貸危機,政府對鋼貿的處理幾乎處於停滯狀態。

無錫一位銀行人士透露:銀行針對不良貸款會有保有壓,光伏會屬於保的範疇,而鋼貿屬於壓的範疇。

妥協與重組

在上海,絕大多數的銀行都給予沒有涉及訴訟且能正常還利息的鋼貿企業轉貸或者續貸。

滬上一位股份制銀行的高層透露:到了2013年6月,鋼貿欠息的比例已經接近60%,銀行開始意識到,如果再不採取措施,壞賬風險將會集中暴露。

於是銀行開始妥協,想方設法延後壞賬暴露的時間。轉貸是最為常見的做法,是指同一借款主體現有貸款到期之前,向銀行申請還舊借新。

工商銀行曾為鋼貿商辦理個人信用貸款,鋼貿商交給銀行貸款額的20%作為保證金。工商銀行的做法是把其中的一半用於還利息,再轉貸一年,暫時不起訴商戶。

展期、轉貸等延長還款期限的方式以及變更借款人、增加擔保人等都屬於不良資產重組的範疇,但前提是歸還原貸款全部表內欠息。

南方週末記者從滬上一家股份制銀行獲悉,不良資產重組的前提是要能收回一定比例的本金;增加的抵押物應為價值更高或者變現能力更強的資產;不良資產重組期限原則上控制在一年以內,如果有多筆不良資產總體重組方案不得超過五年。

在上海,絕大多數的銀行都給予沒有涉及訴訟且能正常還利息的鋼貿企業轉貸或者續貸。廣發銀行提出「利隨本金」的方案,利息不用分季度付給銀行,可以等到本金到期的時候再一併還給銀行。

無論是銀行,還是地方政府,都希望能夠盤活這些極有可能成為壞賬的資產。銀行會牽線,找當地或者外地有實力的企業,特別是國企,收購喪失還款能力的鋼材市場,銀行再給企業增加授信。

在無錫,幾家完全空置的鋼材市場已經改成了物流園,物流企業租用鋼材市場的廠房和土地,租金直接還給銀行。雖然不能完全解決銀行的問題,至少可以保持表面的繁榮。

包括第一鋼市在內的多家鋼材市場,也曾試圖向法院申請破產重整。借助司法程序,保護企業繼續經營,債務可以停息止付,逼債催債可以凍結。同時,資產得以保全,法院不能執行拍賣,債權人也不能哄搶。

周華瑞說:「法院的答覆是,目前沒有名額,暫時不能受理。如果二十多家鋼貿市場一起破產,銀行能受得了嗎?銀行不想開這個口子。」

企業主個人簽了無限連帶責任,即便申請破產,債也要一直背著。鋼材市場在為其他企業擔保時也簽了公證書,如果保證人不履行擔保義務,銀行可以直接向有管轄權的法院申請強制執行。

周華瑞最終發現,破產重整的路走不通。周華瑞說:「如果法院把我清算掉,我還知道明天要幹什麼,現在只能在這裡等死。」

盛景不再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十年前,周華瑞創辦了鋼貿融資模式,跟他合作的營業部總經理,後來大多成了分行行長、副行長。但如今,這些行長的日子也並不好過,很多被發配到銀行的清收小組,每月拿著2000元的工資,獎金要從他們收回的貸款中提成。

周華瑞不禁感慨一夜回到十年前。「接下來的日子,要麼在法院,要麼在公安,要麼在銀行。結局應該會是在法院。」

然而,銀行也並非贏家,從2012年開始,銀行陸續開始起訴鋼貿商,即便已經走到執行階段,但執行的效果並不理想。

貿易企業缺乏能夠變現的固定資產,即便追加了個人連帶責任,資產也無法償還全部貸款。一些鋼貿商借了民間資金,銀行起訴之前,民間的債權人已經先行起訴和查封。

無錫一位銀行人士向南方週末記者透露,銀行曾聯合公安、稅務等部門約談擔保公司的法人和股東,對這幾年的資金積累、投資去處、股權等進行全面的梳理。但這些財產涉及三角債,債權關係盤根錯節,變現能力微乎其微。

2013年5月,銀行和法院到位於上海近郊松江的一家鋼材市場強行處置鋼材,市場裡的老人、小孩、商戶封鎖大門,雙方在大門兩側對峙。

一位曾到多家銀行調研鋼貿貸款的銀行業分析師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各家銀行都強調有很多抵押物,但這些抵押物要麼涉及重複質押,要麼已經被幾家銀行查封,很難說有多少能夠真正變現。」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那些開豪車、住黃浦江邊豪宅、牛氣衝天的鋼貿商們如今回到了十年前,因為無法負擔上海市內高額的房租,剩下還能做生意的,他們搬到上海的近郊松江,租一個兩層樓的鋪面,一樓辦公,二樓住宿。如今,在上海郊區松江一些破舊但租金低廉的鋼材市場反倒一鋪難求。

大批福建籍的鋼貿商把小孩送回老家,福建周寧當地的小學一個班級擠了七十多名學生。

2013年6月底,記者來到松江鋼材城,這裡聚集著兩萬多家商舖,鮮有出租或轉讓。松江鋼材城每年交易額接近600億,銀行貸款只有30億,這裡絕大多數的商戶採用自有資金經營。「最後僅剩下當初沒貸款的鋼貿商得以存活。」松江鋼材城副總經理葉肇華如此感慨。

回不去的還有整個行業的盛景,眼下,長三角的鋼貿業已經幾近癱瘓,寶鋼幾次下調產品出廠價,仍鮮有鋼貿商接手。無奈之下,寶鋼等幾家大型鋼廠只好派業務員進駐鋼材市場。

北京一位鋼貿商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其他地區的鋼貿商很大一部分在用自有資金經營,虧的是自己的錢,風險可控。而福建的鋼貿商到最後虧的都是銀行的錢。」

(相關報導見南方週末2013年3月28日C13版《「點鋼成金」的不歸路》和C15版《國企淪陷鋼貿放貸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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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坐標·活法】鋼貿商葉傳國:我變成了植物人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6602

(CFP/圖)

我這一年都沒敢用過電話,怕黑社會定位找到我。

這一年,我就像個活死人,要不是上有80歲的老母親,我寧願死了。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沒想到會是這麽慘的結局,到頭來分文皆無,下半輩子還要在躲債中度過。

三十年前,我跟著幾個福建周寧的老鄉來上海做鋼材生意,那會兒天不亮就起來拉鋼材,晚上就睡在橋底下。

後來,我們一批來上海的都當上了老板,有的還開起了鋼材市場。上海已經不能滿足我們的野心,就去無錫、杭州、安徽開鋼材市場。這也就是後人常說的“周寧模式”。

我呢,也在上海買了幾十套房子,它們就像積木擺在眼前。

2013年,我用光了所有的運氣。借錢開鋼材市場的老鄉跑路了,他的聯保貸款就壓在我的身上,代償、還貸、高利貸就像一個死循環。

如果說2013年,我是急救室里的病人,那麽2014年,我變成了植物人。房子都被法院拍賣處理,用來還銀行的貸款和利息,基本上都是打六折給賣了。

2013年,為了還銀行的貸款,借了高利貸。銀行的錢有去無回,高利貸也還不上。福建周寧的鋼貿商都是被這麽逼死的。

我這一年都沒敢用過電話,怕黑社會定位找到我。原來在大上海風風光光的周寧商人早已不複存在,稱兄道弟的老板們在一個接一個消失。

應被訪者要求,葉傳國為化名,他是一名來自福建周寧的鋼貿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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