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資本市場看好的題材,過分局促的宣發成本,留給兩個人的只剩下來了“反傳統”一條路。
來源 | 尋找中國創客(ID:xjbmaker)
文丨閆妍 唐亞華
“我知道,總有一天,22會最終變成0,那時,我可能會把所有的白框全部抹掉,估計到時候大家再看就不會覺得無聊,而是會覺得片子太短了,還想多再看她們一眼。”《二十二》導演郭柯曾說。
抗戰期間,有20萬中國婦女成為日軍“慰安婦”制度下的受害者。《二十二》主創們以紀錄片的形式展現了中國截至到2014年僅存的22位“慰安婦”的生活狀態與心境。到電影上映時,所拍攝的22位老人只剩下了8位。
除了要與時間賽跑外,《二十二》還要與資本和市場博弈。
電影畫面
2014年,影片完成拍攝了,加上演員張歆藝資助的100萬,電影拍攝成本共300萬,這個業內出名的“窮劇組”再也無法承擔宣發費用。2016年10月,眾籌到約100萬後,能分給宣發的也只有80萬。在題材不被資本市場看好的情況下,兩家成立不到一年的初創影視公司成了《二十二》的“救命稻草”。
《二十二》上映兩天後,票房突破千萬,豆瓣評分達到9.0分,這場博弈,他們贏了。
01
“沒人想看她們是怎麽被強奸的”
《二十二》記錄了中國內地僅剩的22位“慰安婦”幸存者的晚年生活。她們來自黑龍江、山西、湖北、廣西、海南。電影節奏緩慢而克制,從太陽出來後,她們起床,吃飯,曬太陽,到天黑之後回房睡覺。
這部沒有“悲慘回憶”的記錄片,並不被資本市場所看好。普通影片上映後可以看到一排的投資方和宣發合作方,但《二十二》只有郭柯自己的公司和兩家初創公司。
“沒人想看她們是怎麽被強奸的,這部電影只想告訴大家她們是怎麽帶著這些烙印穿越七十年的變化走到現在,這是電影最大的價值。”潤智影業總經理劉倩羽談到。
導演郭柯和劉倩羽的結緣要從200塊錢開始。“當時我在微博里看到《二十二》在做眾籌,我捐了200塊錢,然後寫了一封郵件給導演,問有沒有發行方幫他們做,導演兩個小時就給我回了電話。”
劉倩羽拉來了作為影視營銷公司朔果蓮蓮創始人的閨蜜蘇北淇一起,成為了《二十二》的發行方和宣傳方。“當時很多的發行公司不看好這個題材。”但兩個人做出這個“瘋狂”的決定,只用了一通電話。
打動她們的是導演郭柯。“我們作為剛成立不到一年的創業公司,現金流不允許我們做非市場行為的任何事,從公司運營的角度會有很多市場方面的壓力,決定接片子首先是導演打動了我。”
“郭柯的面相不像是幹大事的人,看起來有點沒正形,說話也太過耿直,但他勇敢到背負這些傷痛堅持了五年。”劉倩羽翻到過郭柯2015年的一篇微博,當時攝制組在海南拍攝一位“慰安婦”老奶奶,老人家有午睡的習慣,郭柯他們就在樹蔭底下等著老人慢慢睡醒。
“郭柯讓我先去看《三十二》(郭柯此前拍的同題材紀錄片,當時仍有32位老人健在),我跟著哭了好多輪,試想現代的女性如果被人強奸了,仍會面臨人們的指指點點,這些老人在那個時代是怎麽挺過來的?”劉倩羽說道。
從女性視角出發,劉倩羽和蘇北淇認為這部影片的內容是具備了足夠的吸引力。“即使只剩下了九個人,仍然會有人關註。”蘇北淇說。
02
全部宣發經費趕不上別人首映禮花銷
2014年,《二十二》完成拍攝了,加上演員張歆藝資助的100萬,電影拍攝成本共300萬。這個業內出名的“窮”團隊,再也拿不出錢來做宣發了。2016年底,《二十二》開始在騰訊公益平臺上眾籌宣發費用,目標籌款100萬元,募集時間56天。
“可能老天真的在幫我們。”去年10月,央視正好做了一個關於‘慰安婦’的專題,第二天眾籌款項從40萬元直接籌滿了。
最終,參加《二十二》的眾籌人數為32099人,籌款100多萬元。
錢來了。蘇北淇和劉倩羽一邊感謝大家的解囊相助,一邊陷入了新一輪的折磨。“那段時間真是悲喜交加,實際上這100萬元,導演用於後期有20萬,到宣發手上的只有80萬。”
蘇北淇曾在DMG娛樂、基美影業等多家影業公司擔任宣傳總監,她深知單靠手上的這筆錢想讓《二十二》在中國電影市場里發出聲量,根本不可能。
劇組拍攝韋紹蘭老人洗衣服
“從我們的經驗來看,再小的影片宣傳和發行都需要250萬的宣發費用,80萬塊錢其實只夠一個想上億票房的中等體量電影做次首發禮,這都不一定能完全覆蓋場地搭建、燈光舞美調度和演員團隊花銷等成本。”
首映式的8萬塊錢,電影院放映的硬盤就得40多萬,還有各種物料準備……缺錢,非常的缺錢,兩個團隊只能省了再省。這期間,蘇北淇只能依靠接一些沒人願意接的雜活來養活團隊。
影片從今年2月份開始啟動宣傳,蘇北淇依靠團隊的資源和自己的人脈挺到4、5月才開始動那80萬元。“請攝影師來拍照的1000塊錢對我來說都是巨款,現在我們能看到的很多宣發視頻都是郭柯自己剪輯的。”
發行這邊同樣面臨著經費不足。劉倩羽的四位同事出差去全國十幾個城市跑院線,加上機酒花銷不到四萬塊錢。“同事里面有個胖胖的男孩子,導演天天請他吃面條,出差回來後直接餓瘦了。”
事實上,媒體每做一次關於“慰安婦”的報道,《二十二》就會火那麽一陣,很多人也跟著找上門來。“當時我們已經跟這個項目半年了,有人中途有其他公司找上門來想加入,我們開出1500萬票房讓他們保底,這家公司直接就跑了。”劉倩羽記得。
理由是要冒的風險太大。
不被資本市場看好的題材,過分局促的宣發成本,留給兩個人的只剩下來了“反傳統”一條路。
03
“已經可以還給張歆藝錢了”
“上半年第一輪宣傳的時候,發出物料後朋友圈連點個贊的都沒有。”劉倩羽記得。
在推動這個項目的同時,劉倩羽和蘇北淇面對了太多的指指點點。“當時聽到有同行說我們公司就是做不了大片,才會接這種事。”但劉倩羽和蘇北淇很堅持,要把《二十二》繼續推動下去。“善心不應該被歧視。”
在蘇北淇看來,《二十二》宣發過程中最困難的是在新聞和營銷屬性上的如履薄冰,掌握這個度在哪里。傳統的營銷手段是先推出這些“慰安婦”老奶奶的海報物料,然後拉來張歆藝給電影站臺,但《二十二》主創們不想消費這些老人過去的苦難,也不想讓張歆藝背負起整個電影口碑的壓力。
“我們認同郭柯這種價值觀和態度。”
那麽,是不是能找到願意站出來為慰安婦群體聲援的男明星?蘇北淇選擇通過自產內容的方式獲取關註流量。“要感謝張一山,因為題材敏感很多男演員都拒絕了我們,他是第一位敢站出來的。”
劇組與海南老人王誌鳳、符美菊、李美金合影
8月13日,馮小剛自發推薦《二十二》的微博已轉發超10萬。讓她們沒想到的是有這麽多的人願意站出來支持電影。“現在我們已知的聲援明星已經有四、五十位,還有很多誌願者在義務幫忙宣傳。”
在劉倩羽看來,《二十二》一直在反傳統。
“檔期對於影片宣發是很重要的,排片經理都在說,從沒看見過周一起片的國產片,行規里一般都是周四點映,周五起片,但我們覺得8月14日是慰安婦紀念日,這是應時應景的。”
“我們的電影里沒有明星,沒有特效,沒有大IP,作為暑期檔最微小的電影,一開始只要求得‘1%’的排片,約600萬票房,這意味著有20萬人進影院,這樣就夠了,其他的想都不敢想。”蘇北淇說。
但上映一天半,《二十二》的票房已經過千萬。截止到8月15日17:30,《二十二》的排片率達到了4.6%。這在劉倩羽和蘇北淇看來,這是人心的奇跡。“是我們心中那一桿秤創造的奇跡。”
回想過去的8個月時間,劉倩羽和蘇北淇一會哭一會笑。“影片火了後我們現在的壓力更大,但實在太高興了,電影的成本回來了,已經可以給張歆藝還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