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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吳政學在台中鐵皮工廠接受採訪，台灣國語、夜市草莽，當時他急欲掙脫熱到家加盟失利陰影。 五年後，他走上證交所的紅地毯，85度C掛牌上市，全球逼近五百家分店、年營收六十四億元；國外稱他平價版的星巴克，台灣說他是鍍金版的夜市人生。 他不諱言，85度C的平價奢華是抄來的生意，自己只有補校畢業，得學劉備納百川攬才。他曾因加盟失利，被控是騙子；如今拓店成功，被喻為平價奇蹟。 人生如果是杯咖啡，苦澀甘醇，吳政學百味皆嘗。 吳政學 小檔案 出生：1967年 學歷：台中豐原國中補校 經歷：休閒小站副總、熱到家創辦人、85度C董事長兼總經理 婚姻：已婚，育1子1女 最討厭：浪費 經營哲學：知人善任，充分授權。 十一月二十二日一早，台北證交所聚集人潮，氣氛high到高點。85度C烘焙咖啡連鎖店，以一百六十八元「KY美食」上市，掛牌首日更以四百元高價收盤，直逼觀光股王晶華。 掛牌風光回台 「一張現賺二十三萬元…」「蜜月行情一過，賣壓出籠一定跌…」股市耳語不斷，一位餐飲業者不以為然，「餐飲業毛利率六成是正常，85度C五成（毛利）不算什麼。不過這能鼓勵後面排隊等著上市的餐飲業，我更看好王品。」 在兩岸經營五百多家茶飲直營店、COCO茶飲總經理林家振則說：「85度C外帶為主，門市小、展店快，成本控制精準，麵包現烤門檻又高，逢大陸消費市場崛起，這股價不意外。」 平常總習慣把襯衫領口解開的吳政學，這天難得打上了紅色領帶，意氣風發地走上掛牌紅地毯。任憑記者圍著追問，他只有一句：「很高興。」 而幾天前的上市記者會，他剛從大陸趕回來，看到數十台相機閃光燈閃個不停，第一反應竟是轉頭就走，突然想起自己是主角，才又硬著頭皮折返致詞，「85度C創立於二○○四年…二○○七年拓展大陸市場…稍後在會中報告。」十多句的講稿，猶如千萬斤重。 「這老闆怎麼這麼靦腆！」第一次見他的人，以為他口拙，卻不知跟他共事的部屬業績沒達到，「被拍桌痛罵」、「罰站跟大家道歉」是家常便飯；「有時，他又突然做些很感性的事，像是請老闆娘買萬寶龍名牌筆，親自謝謝我們。」員工說。 這些人對他又怕又愛，卻又甘心跟著他，像台灣區董事長李曜洲、大陸開發副總孫武良、王建堯等人，從吳政學還是休閒小站的副總時，相隨十多年。 吳政學出身「休閒小站」加盟連鎖體系，但二○○四年，點燃他與休閒小站創辦人傅信欽、郭文河拆夥風暴的引信，竟是「不管吳政學展店多快，立下多少戰功，總是拿不到分紅，薪水也永遠比老闆的親戚少二萬元。」知情人士說。 灰心 自立門戶 吳政學一氣之下自立門戶，取咖啡最適合的溫度「85度C」，開起咖啡、蛋糕與麵包的連鎖店。切身之痛，讓他一開始便採分紅、入股收買人心，這群當初跟著他在夜市裡搖著一杯杯泡沫紅茶的小夥子，如今一個個都躋身億元富豪之列。 吳政學出身雲林鄉下，從小隨著做小吃生意的父母南北遷徙，光是國小就換了四所，最後連國中都沒畢業。 他做過黑手、開過美髮店，在台灣製鞋業正夯的年代，跟著到大陸設廠做鞋底；一九八○年代，國內房地產飆漲，他甚至做過大理石生意，卻碰上建商倒閉，事業又逢瓶頸。 直到一九九六年，他受軍中同袍郭文河（休閒小站創辦人）影響，加盟當時最夯的茶飲連鎖店休閒小站。在夜市長大的他，對人潮動線敏銳，也因選店鋪眼光精準，短短幾年連開七、八家店，間間賺錢，還因此被延攬到休閒小站擔任副總。 攬才 苦候打動 二○○四年，他大膽主導成立新品牌「熱到家」，賣五十元平價披薩。沒想到排隊熱潮迅速退燒，引發加盟主抗議，他雖試圖買回部分門市，仍難逃「騙子」批評不 斷。講到敗績，他理直氣壯回應：「見不好就收！難道要在那邊傻傻假裝很厲害嗎？」熱到家的失利，也埋下他離開休閒小站的導火線。 當時走紅的高雄金礦咖啡，讓他嗅出平價奢華的氣味，自創85度C。他不懂烘焙，找上曾任君悅飯店主廚的鄭吉隆，「吳董帶著太太從台中開車到金山找我，我沒空，他居然從晚上七點等到十一點。」85度C研發副總鄭吉隆回億。 二○○四年，85度C創始店在北縣永和市開幕，「吳董每週開賓士車北上，把老婆丟在店裡幫忙，便載著我到處逛麵包店，分析每家店生意好壞原因。」 不到半年，客單價百元左右的85度C，月收站上四百萬元，隔年，景美店更創月收七百萬元紀錄，吳政學吃了定心丸，二○○七年，展店三百家、年營收達二十七億元，他更積極把觸角伸向海外，投資澳州、美國公司，並到上海展店。 門市因地制宜 二○○七年底，在上海歷時八個月開出的第一家店，卻因房東一屋二租，三天就被迫歇業。「我記得，吳董沮喪地坐在路邊，大罵開發人員，要他們跟這些日子來辛苦睡在倉庫研發的師傅說對不起，接著就哭了。」鄭吉隆說。 吳政學坦言：「很丟臉！但也慶幸一開始就碰到。就像過河時，你不知道深淺，會怕，難道你不會拿根竹竿戳一戳嘛！」吳政學操著台灣國語說，大陸幅員遼闊，每個區域的消費習慣、口味都不同，每到一個新區域，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先開一家店測水溫，調整口味與方向後再展店。 鄭吉隆舉例，北京乾冷、麵包容易硬，因此不能像台灣、上海採開放式店面，玻璃還要做雙層，中間抽真空阻隔冷空氣。 而這套移植自台灣的咖啡、蛋糕加現烤麵包模式，很快席捲大陸，但受限於麵包現烤品質控管不易，85度C在大陸展店改加盟為直營。「在台灣，一個麵包師傅得花二、三年才能出師，在大陸，三個月就得提槍上陣。」 政學把蛋糕製程拆解成一張張連掃地阿桑都看得懂的圖片；又請鄭吉隆研發出冷凍麵糰半成品，統一由中央工廠製作、配送，門市僅做簡單烘烤加工。 挖角 鐵腕止血 吳二○○九年，大陸掀起咖啡、麵包開店熱潮，仍難逃挖角危機。「我們月薪人民幣二千多元，對手開出五千元價碼挖角，與其讓師傅三心二意、無心工作，乾脆放手，還順勢資遣一百多名有二心的員工。」他鐵腕止血，「半年後，這些挖角模仿我們的店家都消失了。」 就在吳政學全力衝刺大陸市場的同時，在台灣則面臨超商搶進三十五元平價咖啡，造成85度C的外帶咖啡市場掉了一成。吳政學坦言，台灣市場飽和，「可以從麵包、糕點、蛋糕來增加營收嘛！像我們最近嘗試在大陸開二代店，開始賣早餐，單店營收增加一成。」 僅國中補校學歷的吳政學，自認成功關鍵在於「用對人，並充分授權」。曾任肯德基行銷經理與全家便利商店中國區總經理的林明哲，描述初次碰到吳政學，「他來我們店裡問了租金、客流等很多問題後，還要我去他公司上班，我以為他是騙子。」 產品 去無存菁 一年後，林明哲離開全家、陪老婆到美國出差，特地跑到85度C加州分店，「嚇我一跳，當時單月六十萬美元營收，現在已七十五萬美元，相當一年做新台幣二億元的營業額。」 回台後，林明哲又到景美店應徵店員，打工了一個半月，「我發現，這家公司很有趣，很有潛力，就決定來了。」但剛接下副總一職卻不太習慣，「開會有人講英文、有人講台語。」 吳政學自比三國時的劉備，延攬來自全家、旺旺、頂新等集團的行銷、管理等人才。「以前規模小，公關主管的薪水才五萬元，這價錢請得到像靜如（公關總監鍾靜 如媒體出身、曾任外商公司主管）這樣的人才嗎？但85度C現在不同了！」他搔搔頭笑說：「呵呵…可能是因為我自己也不懂、能力不足啦！我常覺得我是被他們 逼著往前走。」 在員工眼裡，吳政學是個對數字敏感的老闆，「同一分報表，別人看到的是飲料銷售業績成長三成，他卻看到為什麼冰沙、茶飲都成長，唯獨咖啡沒動，會試圖找出問題。賣不好的就淘汰，每月新品汰換率達一○％。像我們自創的海鹽咖啡，在美國就賣得很好。」 鍍金 洗刷屈辱 吳政學除了對數字敏感，對人亦是。「搭飛機時，他拉我坐商務艙，我拒絕，他以為我故意跟他保持距離。他很怕別人說他紅了，跩了！」跟著他一路走來的鄭吉隆說。 二○○五年，他首次接受本刊訪問時，85度C已展店百家，中央廚房還是台中工業區的鐵皮屋，話不多的他一臉嚴肅、眼神銳利，巡店時香菸一根接一根，顯然還沒從熱到家失利的陰影裡走出來。 如今，吳政學身家逾百億元，當記者問到：「未來大陸會開放加盟嗎？」他語氣略顯激動，「我開一百家店，即使只有十家生意不好，人家還是會說我是騙子…。大陸只開直營 ，預計二○一五年破千家…」雖然現在他已經上市鍍金，但那一段街頭加盟的爭議，顯然還牢牢地套住記憶。 後記 對數字敏感的吳政學，現實生活也討厭浪費。多年前採訪他時，他的車廂裡裝滿空保特瓶，他說不要浪費，要給資源回收的阿婆。 如今身家百億元，他雖然搭商務艙、開賓士車、用萬寶龍筆，但巡店時，仍是一碗蚵仔麵線打發一餐。員工形容，公司成本控管極嚴，連影印紙都規定要印滿雙面，不可浪費。再次印證，省小錢，才能賺大錢。 撰文：林鳳琪 攝影：湯興漢、陳肇英 編輯：徐文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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