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23 NM
本週日（19日）出戰香港盃的「甜橙」馬主唐宏洲，同是上市公司、聲稱擁有全國最大鮮橙種植基地的亞洲果業（亞果）主席。亞果（0073）本週五便 公佈業績，早前已發出盈警，指原因是：「沒有幼苗長成橙樹。」種橙竟然無橙樹，即時觸動投資界神經，本刊記者殺到其江西及廣西的種植基地直擊，逐層剝開其 「空心」情況；不單其橙樹的數量報大數、而且在基地看不到有員工工作、又找不到年報所指的員工宿舍，而許多城市或地方超市，都沒有其自家牌子的鮮橙出售， 令人質疑這家年年出售鮮橙收入都增加的公司，是否一隻如其年報所稱、名副其實的農業股。 而亞果的前第二大股東，是已被踢爆農作變「老作」的農業股超大現代；亞果與超大現代關係密切，看兩者經營的手法，如出一轍。
第一層：員工踢爆 數量報大數
由 廣西的沿海城市北海出發，約一小時車程就到達亞果的合浦種植場。公司年報指，合浦種植場再分為烏家鎮及石灣鎮兩個場地，面積共四萬六千畝。原來在亞果之 先，該種植場早於九五年已由純品中國北海食品公司投入約二億元人民幣（下同）經營，並種有一百二十萬棵橙樹，九八年試產時收成四百噸，其後要再投入二千八 百萬元安裝滴灌工程。九八年百事可樂收購果汁飲料公司純品，生產Tropicana牌子的果汁，但認為該合浦種植場風險太高，須投入大量營運資金但產量 少，故最後竟無條件交還政府。 這時來自香港、做騎師出身的唐宏洲出手，○○年參觀過合浦種植場後認為潛質優厚，就跟合浦縣政府達成經營協議。記者以買家身份來到合浦種植場察看，亞果職 員沈先生帶領參觀， 坐在車上行了十分鐘路程，沿途看到只種了半年的樹苗，有小部分橙樹開了白色的花，但仍未看到有橙，再過了廿分鐘，越過場內的火車路軌後，終於看到樹上有 橙，唯數量不多，有些更已掉在地上。據亞果的最新年報指出，合浦基地有一百三十萬棵橙樹，但沈先生卻直指現時合浦的橙樹連樹苗加起來，只有六十萬棵，比年 報所指足足少了一半。他還說：「這個數目肯定沒有錯！所有橙樹都有記錄。」 年報指合浦種植場產量十二萬噸，但沈先生表示過去三年，只計烏家鎮，每年最多只四千噸產量。在內地擁有臍橙果園的園主陳先生指，他一畝地可種四十五棵橙 樹，三十畝地就出產二百噸橙，以此推斷，即是平均一棵樹生產0.148噸橙；合浦種植場聲稱有四萬六千畝地，理應有三十萬噸橙，與職員聲稱四千噸產量比 較，少得不合理。亞果在去年十月，表示要再投入大量資金去營運這個種植場。
第二層：看不到員工返工
亞果聲稱未來盈利 的增長動力，是位於江西的信豐種植場。有「中國臍橙之鄉」稱號的信豐縣位於江西南部贛州。從贛州出發到信豐縣，車程約一個半小時，亞果指信豐種植場佔地約 五萬六千畝。最新年報指場內種植一百六十萬棵橙樹，全部有收成，產量達九萬三千多噸。不過，這個場沒有圍欄又沒有指示牌，記者乘的士找了兩小時，才來到信 豐縣的利添（亞果經營該場的附屬公司）辦公室。這裡只有兩名員工看守門口，辦公室內空無一人，而辦公桌上連電腦、文件也沒有，非常乾淨，架上報紙日期已是 去年十一月。本週日唐宏洲在馬場曾向本刊解釋，指內地正放春節假，要到三月十五日後，全體員工包括農民，才會正式上班。不過曾種橙的果園園主指：「種冬橙 的確每年的一月至三月較清閒，因每年冬季已採摘收割，但亦需每隔幾天便修枝、噴殺蟲水，無可能完全唔理。」 而該種植場經營亦甚差，記者找來一名曾在信豐種橙十年的農民一同參觀，他估計該些橙樹樹齡約四至五歲，不少土地看得出疏於管理，沒人除草，雜草圍著橙樹生 長，同搶營養。而果樹的樹枝修剪不齊口，似是隨手扯下來而非以剪刀剪下來，這樣容易令果樹生病，影響產量。
第三層：虛構員工宿舍地址
亞 果聲稱截至去年六月三十日，有一千七百多名員工，集團會提供宿舍予部分員工。上市文件曾提到，江西信豐縣嘉定鎮迎賓路九至十一號，有一幢於二○○五年落成 的七層高物業，其中二至四層，於○八至一○年三月為員工宿舍；每月租金六千多元，但未知有否續租。記者想找一找亞果的員工詳談，遂在嘉定鎮找尋這個宿舍， 但向當地人和交通警察查詢，得出的答案只有：「信豐縣沒有迎賓路，只有一條迎賓大道。」即使到達迎賓大道九至十一號，現場是一幢四層高的賓館，入內查詢， 負責人稱：「我們開賓館十年啦，沒有亞果，沒有利添，也沒有員工宿舍。你是不是要租房呀？」
第四層：粵滬贛 超市無橙蹤
亞 果有自家的鮮橙品牌「新雅奇」，並稱現時將鮮橙銷售至連鎖超市、公司客戶和批發商客戶，當中有近七萬噸橙是銷往廣東、上海、深圳、江西、江蘇的超市。記者 於是致電上海卜蜂蓮花超市、北京京客隆超市、沃爾瑪的水果採購部或門市，皆表示從未聽過新雅奇品牌，更反問記者是什麼。而在贛州工商局找到亞果經營果園的 利添生物科技發展（信豐）公司的工商文件，二○一○年年檢文件的應收賬款一欄中，顯示貴州合力購物有限責任公司，有一項往來款四百多萬元，但該公司水果採 購部嚴經理，表示他們從來並沒有賣新雅奇的水果，亦沒聽過亞洲果業，更問記者：「那個到底是產地還是品牌？」而與利添有三百多萬元往來款項的農工商超市水 果採購部助理，亦表示不知道這個品牌，也沒有賣。 而記者曾於江西贛州、及廣西北海的超市，及亞果生產基地信豐縣和合浦縣，向超過五十名超市售貨員或市民查詢，但都沒有一個人聽過新雅奇品牌的名字。記者最 後在北海市的和安超市，終找到新雅奇品牌的臍橙、檸檬、柑和葡萄柚，但記者向售貨員查詢，品牌的來源地時，她表示不太清楚，並展示櫃內的新雅奇貼紙給記者 看，說：「有些橙來到超市，我們才把貼紙貼上去！」
第五層：橙苗賣農民
亞果在農曆假期前發盈警，指「信豐種植場所有 橙樹，已於先前期間開始結果，且截至去年底止六個月期間並無幼苗長成橙樹，故預期生物資產公平值變動的收益淨額，將顯著低於去年同期的金額，預期溢利會低 於上年同期。」種橙竟然無橙樹？這句難明的盈警，本週日唐宏洲解釋指：「我哋唔係冇苗，啲苗賣曬俾農民。」 記者在信豐縣問當地農民，均聲稱樹苗並不值錢，向供應商購買也只是每棵二元至三元五角。亞果在年報解釋指賣苗給農民，便可有優先權向農民收橙。寧賣苗也不 種橙賣橙，令人疑惑究竟偌大的種植場面積及產量是否真實，管理是否恰當。
第六層：一個橙場兩條數
據唐宏洲的卡片及上 市文件所顯示，亞果在江西信豐種植場的業務，由利添生物科技發展（信豐）公司經營，記者在贛州工商行政管理局查冊，資料顯示，利添生物科技發展（信豐）公 司於○二年成立，信豐種植場第一次採收為○七年，到了○八年，開始有一萬元的臍橙收入，淨利潤則蝕九十多萬元；但在香港年報上，信豐基地○八年至○九年的 總收入為九千多萬元！而在○七年，利添錄得六十七萬元虧損。 替利添公司做年檢的南寧金譽聯合會計師事務所，原來曾在一○年底，被廣西註冊會計師協會發出自律懲戒決定書，公開譴責其嚴重違規違紀，包括內部品質失控、 業務報告的簽名蓋章不符規定等，去年七月才獲准繼續執業，部分銀行將其列入黑名單。記者致電該事務所老闆張耀民會計師，查詢從事農業公司的年檢收費，他透 露像利添這類超過一千萬美金資本的公司，費用只為六千元。「我們不會下你們的基地，你把數據、報表一次性交給我，十天到半個月就可完成工作。」至於負責香 港年報核數的天職香港會計師事務所，會計師陳鈞浩未有透露所需費用及時間。有會計師指，內地與香港的賬目如出現兩條數，有可能是方便避免稅項問題。
生物資產難計數
本 週一記者向亞果查詢，亞果週二作出回應。對有關種植場面積多少，及地址不存在等問題，均以「參考年報」來解釋。每年產量多少，亞果只以「每年收成一次，收 成時間受品種影響」作交代，未有直接回應。新雅奇品牌在何處出售，則表示：「收成期後在短時間內連鎖超市內出售。」至於有關工商文件賬目與年報不符，亞果 只是指：「只有相關人士可獲取工商局文件副本」，又堅稱工商文件內的資料與公司管理賬目相符。 亞果去年盈利十億，不包括生物資產收益時，溢利則只是五億。生物資產是指有生命的動物和植物，用於亞果上，即是指橙樹、幼樹及自育樹苗。估值就是預算它們 未來可帶來的收益。 有基金經理指，這數目「可塑性」很大：「成條數都只係估番嚟，一定估到最靚，但如果市場上橙價大跌，就會變成虧損。道理好似早年爆煲的科網股和而家嘅內房 股，科網股估計未來有強勁廣告收益，內房股就客人落訂已當賣出單位入賬，但客人落訂未必一定成交，都可以撻訂㗎，最後未必落袋。」
唐宏洲出名夠勇
亞 果的主席唐宏洲今年七十四歲，現身家計及股份及手持的兩個物業，約十四億元。他在五、六十年代做過業餘騎師，不少馬圈人對他印象深刻，因他曾經「騎馬撞死 人」。一九六二年，騎師何偉航策騎的「盡我所能」，遭唐宏洲的「即勝」橫越，何偉航即時被拋下馬，送院急救後不治，唐宏洲被重罰收回騎師執照及停賽，告別 騎師生涯。有馬圈人表示，「唐宏洲騎馬出名好勇，見到有啲啲位都會搶位上。」 離開馬圈後唐宏洲從商，祖籍潮州的他在同鄉之間交遊廣闊，○○年買下廣西果園轉行種橙，取名亞洲果業。亞果○五年八月在英國倫敦另類投資市場（AIM）掛 牌，集資一千萬英鎊，到○九年十一月就用介紹形式在港上市。上市文件中的資產表中，顯示每股經審核有形資產淨值是三十七元，但在文件附錄其中一頁，卻以細 字指剛通過股份一拆十，即每股資產淨值是三元七角才對。
結果上市第一口價，竟然有人掛五十一元，又竟然有人要貨成 交，其後股價下滑，不少人見平掃貨即中招，到兩小時後才被港交所停牌，但這些交易已完成。未停牌前，以每股二十一元左右，用十九萬元購入九千股的姚小姐， 事隔兩年仍然憤怒大呼不公平，「我上海嚟，以為香港股票市場公平公正先嚟投資㗎。」本週二亞果收市價四元八角。三百名苦主已組成亞洲果業苦主聯盟，涉資五 千多萬元。海外公司用介紹形式來港上市，所有股份均由海外股東轉移到香港買賣。亞果在英國掛牌時，唐宏洲及家人股權佔三成四，而第二大股東超大現代亦有近 三成股權。 事實上，曾被本刊踢爆「農作變老作」的超大現代，與亞果關係密切。○一年超大斥資一億元收購Newasia（當時持合浦種植場）四成九股權，與唐宏洲共同 發展種植場。超大現代的主席郭浩，一直任利添信豐的董事，直至○九年才辭任。工商局文件中，更寫有聲稱是利添的網址及電郵，唯實情屬超大現代。去年超大被 踢爆後，超大減持亞果至百分之五左右，而亞果亦急急與超大劃清界線，不過亞果處處仍隱藏超大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