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21cbh.com/HTML/2011-8-5/zMMDcyXzM1NTQzMA.html
「要想富,多種樹。」在對各種資源的爭奪戰中,林場儼然成為資金爭相角逐的下一個高地。
截至目前,無論公募大佬王亞偉,還是私募精英謝愛龍,抑或國際投資巨頭,均以不同的方式涉足中國林業;另有跡象顯示,曾經在房地產行業弄潮的民間資本也已逐步滲透到中西部的深山當中。
一場圈地運動,在山林之間悄然展開……
IFC入股兩林業公司
7 月29日,廣西豐林木業股份有限公司(下稱「豐林木業」)通過證監會的IPO審核,成為A股市場上又一家以林場經營和原木加工為主業的上市公司。而截至目 前,滬深兩市中的該類股票數量依舊寥寥,僅有大亞科技(000910.SZ)、威華股份(002240.SZ)、吉林森工(600189.SH)、升達林 業(002259.SZ)、兔寶寶(002043.SZ)等少數幾家,以至於不少證券公司甚至沒有設置專門的研究人員來關注這些企業。
即便如此,豐林木業卻沒有因此而缺乏關注,除了其稅收模式對業績的特殊影響之外,另一至關重要的因素在於,公司2007年引入了大名鼎鼎的國際金融公司(IFC),並簽訂了對賭性質的協議。
據 豐林木業的招股說明書,2007年8月7日,公司大股東豐林國際與IFC簽訂《股權轉讓協議》,擬將其持有的豐林集團11.4%的股權以1710萬元轉讓 給IFC。而就在IFC入股豐林木業前一天,曾與劉一川(豐林木業實際控制人)、豐林國際簽訂了《股權轉讓和賣出期權協議》,如果豐林木業不能在2009 年12月31日之前完成A股IPO,那麼IFC將有權在2010年1月1日至2014年12月31日之間將其持有的豐林木業及百色豐林的股權以協定的價格 轉讓給豐林國際。
由於豐林木業未能在2009年年底之前實現上市,當年10月16日,IFC將其持有的百色豐林6.384%股權轉讓給豐林木業,轉讓價款依百色豐林2008年經審計的淨資產對應的份額為基礎,溢價20%,確定為364.90萬美元。
但IFC並未賣出豐林木業,而是於2009年11月13日出具承諾函稱:若豐林木業在2010年6月30日前將IPO申報材料上報證監會並於2012年12月31日之前成功上市,則IFC不會行使上述權利。
支撐IFC耐心的是什麼,IFC未發表過任何公開的評論,但從該組織同時投資的另一家H股上市公司中國地板(02083.HK)的主營業務判斷,其對林業概念企業的熱衷可推測一二。
「機構看中的可能是這些公司背後的林場資源。」廣州一家木材加工企業負責人如此預測。
資料顯示,豐林木業目前擁有約20萬畝速生林場的租賃合同,並計劃將IPO募集資金中相當一部分用於增加林場規模,達到約50萬畝的租賃面積。而中國地板除了主營知名品牌「大自然」之外,也在國內的云南以及國外如秘魯等地區擁有林場特許經營權。
機構潛伏
其實,不只IFC看中林業資源,國內機構在這塊市場上同樣不甘示弱。
資料顯示,王亞偉也在今年第一季度悄悄潛入威華股份,其執掌的華夏大盤和華夏策略雙雙首次現身該公司前十大流通股股東之列。
威華股份2010年全年營業額約15億元,但淨利潤只有2000萬元左右,如果扣除即征即退的特殊稅收優惠,公司實際經營利潤為-3000萬元左右。可以說,佔其主營業務絕大部分份額的人造板業務處於虧損狀態。
據調查,木材粗加工行業這幾年並不景氣,上游成本漲幅大,下游產品因競爭激烈不敢輕易漲價,極大壓縮毛利空間,如果不是依靠稅收優惠,許多公司都面臨虧損的壓力。
那麼,王亞偉看中的是什麼?對此,威華股份證券部相關人士透露:「他們(華夏基金)過來調研的時候,談到了林業企業可能在今年下半年迎來業績的拐點,進入上升期。但另外一個原因,可能是看中我們公司30萬畝成熟的林木資源。」
資料顯示,威華股份目前擁有65萬畝林業基地,並計劃繼續擴大租賃規模。該公司IPO前的招股說明書稱,公司計劃將林場面積增至120萬畝。
中信證券首席農牧業分析師毛長青在一份研究報告中指出:林地資源是威華股份的核心競爭要素,擁有較高的毛利率。毛長青測算:「加上2008~2010年進入輪伐期但未砍伐面積,威華股份2011、2012年實際新進入輪伐面積分別為37萬畝、5.5萬畝」。
另一分析師國海證券的孫霞也持相同觀點,預計威華股份的砍伐量將在今年起大幅增長,並影響公司淨利潤。據悉,該公司去年的林地經營收入3400多萬元,毛利率高達70%左右,而且多年來的毛利率都能夠穩定在60%~70%的較高水平。
資 料顯示,私募界大腕深圳君豐創業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總裁謝愛龍,曾出現在江西省林業投資PE基金項目合作簽約儀式上。據披露,該PE基金將重點扶持江西省林 業中小企業的兼併、重組,孵化企業上市,整合全省有關國有林場、苗圃,組建大型的、現代化場圃經營龍頭企業,培育生物質能源等新興林業產業發展等。
此外,如雲月投資等機構,也都早在2007年開始將數千萬美元的資金投向林業。各路資金的推動下,各家林業企業都處於積極擴張林場規模的進程中。例如目前擁有50萬畝林場資源的大亞科技,近期發行了2億元短期融資,並宣佈未來計劃經營林場面積達100萬畝以上。
投資亂象引關注
種種跡象顯示,林地投資背後實際上是資本對資源的爭奪。廣州林業系統一位負責人表示:「林權改革而引發的一股投資高潮才剛剛起步,目前很難說已達到白熱化程度。」
而江西省速豐林協會秘書長則透露,進入這個市場的資金已經相當可觀。據介紹,僅該協會旗下會員就已經達到300多個,江西全省的大小企業總數可能多達上千家。
「熱錢的流入是很主要的一個原因,尤其是來自房地產業的資金。」該位秘書長表示,不少原來從事房地產開發的企業開始租賃林場,其目的是追求長期穩定的收益,而收益除了來自木材銷售之外,不乏一些項目進行其他開發,搞生態旅遊。
現在林業投資市場上也有大戶和散戶之分。大戶如上述上市公司,散戶手上的林地面積,多則數十萬畝,少則幾萬畝甚至幾千畝,私下裡交易活躍,租賃價格也水漲船高。
「2004~2005年時每畝租金大概才兩三塊錢,現在平均可以達到10元/畝/年的水平,翻了兩三倍。」江西一位業內人士稱。廣東此前的價格為100多元/畝/年,現在則在200~300元/畝/年,而且還租不到。
租賃價格的飆升,帶動林權轉讓過程中的利益湧現,而動輒30年以上的租期,讓隱含收益透露出神秘誘惑。
中信建投一位分析師則指出:「林場和木材都有資源概念,只是現在的價值略為高估了。」
而廣東一位林業系統的官員便直言:「趁眼下價格便宜先把地盤圈下來,至於10年20年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這中間能有多大的收益,目前不好估算。最關鍵是土地的價值還在飆升。」
該官員透露:利益多了投資就多,投資多了矛盾也多,近年來涉及到林業投資者和農民之間的糾紛頻出,其影響惡劣程度堪比城市拆遷。
就 在8月2日,國家林業局下發通知宣佈,自8月1日至9月30日,在全國範圍內組織開展代號為「亮劍行動」的嚴厲打擊破壞林地資源違法犯罪專項行動,其目的 是打擊亂征濫佔林地現象,包括毀林開墾,尤其是借土地開發整理名義實施毀林開墾行為;非法佔用林地實施房地產開發、工業園區等城鄉經營性項目建設;非法佔 用林地進行工程建設;非法佔用林地開採礦石。
http://news.cb.com.cn/html/56/n-545556.html
距離義烏300公里外的溫州正在上演一幕幕「落跑」的故事,然而跑路老闆中大多早已為自己鋪好了「落跑移民之路」,其中最典型的莫過於早已拿到美國綠卡的信泰集團老總胡福林。
老婆孩子已經在國外,資產能轉移的也已經轉移完畢,義烏的老闆們在資金鏈斷裂風險面前不太恐慌。
二代已轉移
據社科院2010年《全球政治與安全》報告顯示,中國正在成為世界上最大移民輸出國,目前約有4500萬華人散居世界各地,流失的精英數量居世界首位, 而浙商則在中國第三波移民浪潮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據溫州新通出國諮詢服務公司一名資深移民專家介紹,中國大陸移民輸出主力軍主要在北京、廣州、江浙滬三 個區域,其中浙商二代成移民主力軍。
在義烏做服裝加工生意的肖豔(化名)告訴《中國經營報》記者,自己正在委託溫州一家移民中介公司辦理移民手續,將「移民」提上日程,可謂是一波三折。
早就打定主意讓女兒到國外讀書的肖豔告訴記者,心想早晚也要出去,晚幾年等事業做大些再走,沒想到一拖再拖,一晃六年過去,直到廠子遭遇危機,移民才又趕緊提上日程。
「6年前兩個做生意的哥哥就開始辦移民了,這幾年他們家裡老的在加拿大養老,少的在加拿大讀書,只留叔伯兄弟在浙繼續經營工廠,他們每年還須在國外待上個把月。」 肖豔說他認識的企業家很多都像她哥哥一樣想法,早早的就把老婆孩子先轉移到了國外,留自己在國內掙錢。
肖豔的工廠註冊資金1000萬元,在浙江屬於微型企業,平時流動資金全靠每年向銀行借上百萬元作為周轉,然而近來隨著原材料價格上升,勞動力成本提高, 規模又擴大,利潤不如從前,又趕上銀行限貸壓貸。回款速度一般是3個月,眼看還有幾天,卻還不上銀行貸款又貸不出錢,很是頭疼。
肖豔告訴記者,一個生意夥伴曾放高利貸,對方還不上錢,他也無錢還銀行只能落跑,他早就辦好了美國簽證,現在都沒回來。另一個朋友企業做的很大,近年來卻虧損嚴重,好在去年辦好了加拿大簽證,他將資金抽出來後將全家老少和產業都轉移到加拿大。
名下企業已成空殼
「據浙江省有關部門統計:全省1000萬元註冊資本以上的企業主,已經有24%辦完國外移民手續,正在辦理的有32%。實際上有一半以上的浙商已經不是 浙江人!」不久前杭州萬事利集團總裁李建華在微博中透露這個「非常內部的信息」引起一片嘩然。儘管浙江省出入境管理局辦公室、浙江省外事辦出國管理處都否 認了此說法,但李建華本人一直未正面回應。「溫州老闆好多都變成了『外國人』,但他們的生意沒移走。」溫州中小企業協會會長周德文說,秘魯溫州工商總會會 長曹國榮,德國溫州同鄉會榮譽會長馮定獻等知名僑領都還在溫州做投資。
「從2005年起這邊移民就開始盛行了,一直以來我們辦的移民客戶絕大 多數是投資移民,對象也是以企業主為主,他們移民的模式大同小異,就是先將孩子送出國讀書,老人照看孩子,自己則會兩頭跑,而且辦移民手續出手很闊綽,可 以說不惜代價求快速安全。」加拿大伊恩投資集團公司資深一名從事多年加拿大移民的顧問告訴記者。每年要做加拿大40~50單,主要是去溫哥華和多倫多兩個 城市,而來諮詢的人有2000人以上,並有不斷上升的趨勢。「我們接手的客戶幾乎清一色是企業家,以義烏、溫州和台州的企業家居多。企業註冊資本基本都在 5000萬元以上,而且擁有資產10億元以上的客戶佔了約30%,還不包括『隱富』企業家。」
該顧問告訴記者,2004年是浙江移民行業市 場競爭元年,就在這一年,報刊廣告開始大量出現「移民」字樣,而此前,移民中介公司由於政策的限制,只能選擇「出國定居」來代替。2010年成為移民市場 的分水嶺,據相關調查分析顯示,2008年之前技術移民申請人數大於投資移民申請人數,2008年技術移民政策發生重大變化,從2009年開始投資移民申 請人數逐步上升。2010年投資移民政策大幅提高,技術移民再次收緊,從2010年第三季度後,符合條件的申請人數大幅下降,遞交移民申請的人數也大幅下 降。目前,浙江有幾十家移民公司以及辦事處。
據多家移民公司中介透露,中介「轉人」和地下錢莊「轉錢」屬於移民的兩條線。移民中介名義上只負 責代理代辦移民手續,處理文件等等,但是也對地下錢莊或其他機構幫助轉移資產的事「門兒清」,因為既然是投資,那麼在辦理移民的過程中就伴隨著需要處理少 部分資產的轉移,而單靠移民中介本身也不能完全做到。另外,轉移大量資產也有問題,國外對這部分錢需要嚴格審查,因為美國查的嚴,所以選擇移民美國的人就 少;移民中介還能幫助移民者合理避稅。
澳際留學移民的資深顧問楊明崧告訴記者,一方面中介公司可以作為機構分擔一部分結匯需求,另一方面中 介機構也會讓移民者將錢款分拆匯出。「比如美國投資移民匯50萬美元,可以讓10個親朋好友幫忙,一人匯5萬元,一般都是這樣做的,沒風險又簡單。」另外 通過地下錢莊等路徑將財富轉移,或者在當地開辦公司也絕對是「可操作的」。
根據浙江省內一些移民公司的不完全統計,目前浙江投資移民成功率 較高的國家分別為加拿大、澳大利亞、新加坡,其規定投資門檻分別為80萬加元(約500萬人民幣)、80萬澳元(約454萬元人民幣)、250萬新元(約 1240萬人民幣)。也就是說,只要向這些國家投資以上金額的資產後,便可以在2年甚至一年後拿到當地的「綠卡」。 義烏一移民中介曾經給企業主推薦過位 於加拿大薩斯喀溫省和安大略省的快速移民項目。移民中介向記者介紹,只要在加拿大和美國投資購買和租用價格在60萬人民幣左右的商舖,就符合移民政策。移 民中介向記者介紹,加拿大政府支持該項目的初衷是在加拿大建立義烏一樣的商品交易中心。
浙江省工商局最新的年度統計顯示,這個民營經濟大省有超過7萬傢俬營企業在健康地經營運作著,總資本近1.3萬億元。對於這些富豪移民所引致的資本外逃數目,幾乎無從測算。
淘寶網上,有一些「買家」用給賣家惡意差評的方式敲詐店方。近日,有被敲詐過的賣家「臥底」職業差評師群,提前告知被差評師盯上的店家,為它們避免損失。淘寶網表示,會嚴肅處理惡意破壞商業秩序,違反網站管理規定的個人或組織。
淘寶賣家稱遭買家敲詐
6月1日,淘寶賣家李群(化名)店裡一款5元的商品,在3分鐘內被25個阿里旺旺賬號拍下。因該商品價格低,店裡一般10件以上包郵,通常單件不發貨。但是,該單件商品標註的也是賣家承擔運費。因此,賣家發貨肯定要賠錢的。
「買家根本沒有讓我發貨的意思。他們要了我的QQ號,在QQ上跟我說,那25件商品都是他們差評群裡的6個人拍下的,讓我給他們每人15元,否則就以不發貨為由,給我差評。」李群說。
李群把聊天記錄發給客服投訴,但被告知,只有阿里旺旺的聊天記錄才能成為證據,QQ的不可以。「看來這群人熟悉淘寶的規則。」
賣家「臥底」職業差評群
其他網店的朋友告訴李群,他遇上職業差評師了。
此前已有多家媒體曝光職業差評師的工作流程。他們一般先尋找目標商品(通常是新開網店,或低價包郵),然後拍到賣家商品,故意給賣家差評。賣家與差評師商量希望對方取消差評時,差評師提出直接拿錢了事,從幾十元到幾百元不等。部分賣家因為店面標示存在漏洞,賠錢了事。
李群想報案,但公安部門表示,差評師涉嫌敲詐的金額太小,達不到立案條件。不料,涉嫌敲詐的QQ群成員想拉李群入夥。
李群隨即答應。他說,「加入」只是想瞭解他們的操作模式,以便做好防範。
在群裡,近100名成員分成獵人(尋找目標)、差評師、談判(實施敲詐)三個工種。李群名義上是差評師,但在獵人發現目標後,他會第一時間提醒被攻擊賣家做好防範工作。
淘寶建議賣家規範自身
昨日,針對職業差評師問題,淘寶公關部表示,會對惡意破壞商業秩序,違反網站管理規定的個人或組織,進行嚴肅處理。
同時,淘寶也提醒賣家,在發佈時注意商品類目的正確擺放,如郵費、贈品、新品預覽等商品屬其他類目下的特殊商品。該類目下所成交商品不應產生評價累計,淘寶建議商家開店前要詳細瞭解並閱讀相關規則,以免因為自我過失導致利益受損。
「低價、物優商品是每個消費者的需求,只有形成良性競爭格局,才能徹底消除此類行為,這需要賣家自律,遵守規則,把精力放到產品創新和提高服務質量上來。」淘寶表示。
中國人不喜歡購買遊戲,但卻會在遊戲中一擲千金。」
曾協助多款歐美遊戲進行本地化的游道易(Yodol)公司CEO方志航如此描述中國遊戲玩家的特徵。
這些在遊戲中大肆消費的玩家,在玩家群體中被稱作「土豪」,也是中國遊戲運營的主要業績來源。為了讓這些「土豪」掏出更多真金白銀,遊戲運營者無所不用其極。「托」就是最為常見的手段。他們或通過挑戰激起「土豪」的怒火,或以「高玩」身份指導「土豪」如何提升實力,最終起到刺激消費的作用。
在手游領域,同樣有各種「職業托」在用戶端「潛伏」,利用各種手段提升流水業績。不過,這也導致手游的生命週期被快速消耗,短期的業績有成為「泡沫」的風險。
潛伏
與歐美手游市場不同,中國手游中收入排名前十的遊戲均是免費下載的遊戲。
「中國人不喜歡購買遊戲,但卻會在遊戲中一擲千金。一旦找到心儀的遊戲,大多數玩家會通過遊戲程序內的付費通道進行投資。」方志航表示,這些玩家樂意購買虛擬升級裝備,並以此作為炫耀的資本;富有玩家也能通過這種方式,贏得遊戲中更高的社會地位。
從2005年起進入手游研發的吳瀾也向記者坦言:前置收費在海外比較盛行,國內手游的主要收入來自道具付費。這從《植物大戰殭屍2》在國內改變收費模式中,可以略窺一二。
「現在最賺錢的手機遊戲類型還是手機網遊,比如:《我叫MT OL》。」據業內資深高管許先生向記者透露,按照端游運營經驗,超七成以上的收入會來自「深度玩家」,也即業內所說的「大R用戶」(高消費用戶)。但是,由於玩法簡單、相對輕度等特點,大R用戶在手機網遊上的消費還相對較弱。
「我業餘在玩《我是MT》,每月大概花幾千至1萬,開新服的時候會花到2萬以上。」成都一位張姓女玩家表示。不過,她每月在《魔獸世界》的花費在20萬~30萬,手游的一兩萬隻是「打著玩兒」。她也告訴記者,據她瞭解,每月在手游燒錢數十萬的也有,但屈指可數;不像端游圈子那麼普遍。
記者近日隨機採訪幾位區域級大R,其在傳統端游的消費每月為20萬~50萬以上不等,目前在手游端的消費為0~2萬多不等。
如何吸引「大R用戶」,成為手游必須考慮的問題。與端游、頁游的操作方法類似,自建一個小號陪大R玩,也是手游最常用的解決方案。
不同之處在於:端游、頁游往往有自己的客服團隊(遊戲管理員),其主要工作之一就是陪玩推廣;由於手游團隊的規模較小,絕大多數不會設立專門的「職業托兒」,小號陪玩的工作由研發人員「閒時」兼職。
「我是一邊玩兒一邊做托兒。」一款武俠類手游的研發人員Mike向記者描述,他給自己開一個小號,混到(遊戲中)第二大「家族」。他強調必須「潛伏」,絕對不當家族的「一把手」,而是充當「煽風點火」的角色,不斷挑起「戰爭」,達到讓大R充值買裝備的目的。
「一般情況下,第二大家族會和第一大家族血拼,初戰往往打不過。」Mike表示,此時,他會鼓動自己所在的家族與其他家族進行合併,合併之後繼續開戰,通常的結果仍是繼續戰敗。
「假如你戰敗了,並不意味著結束,而是付費鏈的起點。比如:你可以強化武器裝備,強化裝備之後,發現遊戲幣不夠了,繼續購買遊戲幣甚至鑽石。」Mike稱,他通過自己在後台的權限,製造花錢購買的假象;由於相當熟悉產品的付費點所在,更吸引同一陣營或競爭陣營的大R攀比性購買。
相對少量由開發商兼職的托兒,在手游領域,最為常見的是由遊戲運營平台包攬上述業務。
據國內一家中型運營平台的市場推廣經理「不喝可樂男」介紹,遊戲運營平台的「手游職業托」主要分為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獨家代理一款手游,此時,運營平台會大量傾斜資源,調配平台自己的客戶團隊「做托兒」,用各種手段吸引用戶不斷消費;第二種情況則多見於聯運遊戲,由於平台的資源有限,通常與一些「遊戲公會」簽訂協議,由遊戲公會主力推廣。
獨代遊戲的推廣手段,與前述「潛伏者」類似。但由於經過端游、頁游等階段,運營平台已經積累起眾多大R資源,不僅需要提高已有大R的消費值,還要不斷引入新的大R用戶。
「有時,會申請為同一款手游開新服。」「不喝可樂男」稱,除了讓大R「重刷」,另一大目的就是以「同一起跑線」為幌子,吸引新入的大R加入。這時,新舊大R為了初期就奠定(遊戲中的)社會地位,可能引發「暗戰」。
「一方面比拚自己的裝備,甚至還是購買道具和能力值,作為禮物送出、拉攏其他成員。」
他坦言,付費率由此提升幾個百分點並不是問題。
隱藏的利益鏈
9月2日早上8點,上海一家店面不大的開鎖店內,「90後」的陽陽一邊等待顧客,一邊用手機玩著《大掌門》。她在一個遊戲公會內,擔任這款遊戲小組的二把手,每天花費5小時左右的業務時間組織大家玩遊戲。
「我們的成員遍佈全國,還有新加坡、美國的。」陽陽告訴記者,她加入該公會5年多了,前輩中的高手太多,終於在手游「混」到一職,算是進入「管理層」。
如果在QQ群查找中輸入「遊戲公會」,至少能搜尋到600多個結果。在手游領域,其依然是一個「霸道」的存在,YY頻道、微信群等也有領地。
在前述「不喝可樂男」的描述中,遊戲公會通常直接與各家運營平台簽訂協議,幫助其「拉人」玩遊戲。據他透露,遊戲公會拿到的分成比例可達20%~40%不等,即:以月流水計算,扣除研發商、發行商等的分成後,獲得運營平台剩餘部分的20%~40%
「遊戲公會手上有直接的客戶資源,特別是大R資源。這相當於投放精準的廣告。」他表示,在簽訂合約後,運營平台提供手游的SDK給遊戲公會,後者依據資源拉攏玩家;最後按照CPA(安裝量)或CPS(消費率)進行分成,而手游特點決定其以CPS分成為主。
陽陽告訴記者,從遊戲公會會長、副會長,到各個遊戲小組的組長、副組長,都會有一定收入。「剛剛開了這個小組,我還沒拿到分成。」她表示,按照以往端游的經驗,組長級別每月收入幾千至上萬不等,而會長層級的甚至可以達到幾十萬至數百萬的月收入;「由此推測,手游收入可能低一點,但也不會太差。」
「不喝可樂男」也證實:遊戲公會通過幾款遊戲月入數百萬,在業內也屬於比較常見的情況。為了獲得更多的分成,遊戲公會確實在吸引大R消費;但有時確是很多運營平台的一種「數字」策略。即運營平台暗中對遊戲公會提供各種支持,比如開放部分權限、贈與點數,甚至直接給予資金支持。而包括資金在內的上述資源,會在短時間內回流到運營平台的某款遊戲,在各方作用之下,手游的月流水收入會很好看,並能迅速衝進排行榜,但大多數不可持續。
對於手游市場而言,操縱著市場發展的無疑是「渠道」,隨著手游廠商的增多,產品的豐富,互聯網巨頭、端游頁游公司的轉型殺入,渠道爭奪戰會愈加慘烈,平台流量被包,推廣刷票成本上漲,許多月流水百萬甚至千萬的遊戲根本就賺不到錢,在這種大環境下中小公司處境越發艱難。
據前述業內人士許先生透露,「網遊洗錢」等灰色產業鏈,也隱有在手游領域「複製」的趨勢;這可能也是造成部分手游或運營平台流水虛高的原因之一。
相對的,一款手游真實的營收情況往往不為人知。在許多上市公司眼中,手機遊戲是能夠貢獻大量利潤的「現金牛」,更不斷踐行做大和收購手游業務的衝動。
易觀遊戲分析師薛永鋒曾向記者表示:國內收入排名前十的手游團隊,基本都接到過併購的「繡球」。就A股目前的環境看,遊戲企業被上市公司收購,能一下獲得二十倍甚至更高市盈率對應的估值;這甚至比自己IPO更有吸引力。
好看的流水收入,則是這些手游團隊賣個好價錢的前提條件。今年併購手游團隊的一家A股上市公司董秘曾向記者坦言:初次篩選標的,主要通過收入排行榜進行排除。而其所述的收入排行榜就是月流水收入。
由此產生的手游「泡沫」讓業內人士無比擔憂。「不喝可樂男」對比頁游的發展情況稱,為了讓產品獲得更好的運營效果,提高流量所帶來用戶的付費率和付費額度,網頁遊戲也從一開始的前期免費,逐漸演變成了2012年某聯運平台運營總監的那句話:「不能在十分鐘內讓玩家付費的頁游,我們統統不代理。」
快速洗涮用戶,無腦化遊戲過程,衝動欺騙型消費,加上越來越短的服務器生命週期,讓網頁遊戲的前路越走越窄,2013年上半年開服14萬組,是2012年上半年的7倍,但所產生的產值總量,卻只有2012年上半年的1.6倍。
他表示,手游正在複製網頁遊戲的「老路」;由於各類資本的瘋狂介入,手游產業的生態環境更加不健康。目前,市場、機構和企業其實大多數看不清手遊行業的方向,雖然都知道有泡沫,但泡沫何時會破裂誰也說不準。
「雖然玩一票就走的心態的企業和機構不在少數,但在泡沫破裂之前,各方都需要漂亮的數字。」許先生稱,手遊行業的職業托兒盛行,最本質的還是在助吹資本市場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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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傳出前民主黨中常委馮煒光將擔任特首辦新聞統籌專員後,消息震撼政界;不少人都認為馮煒光未能勝任該職位。本刊收到消息,馮煒光加入政府全由行政會議成員羅范椒芬一手促成,但旋即受到政府內「倒羅」的政務官派系狙擊,在未完成聘任程序前向傳媒放料,目的是令未夠班的馮煒光「見光死」。 民主黨中人爆料指,原屬匯點派系的馮煒光,由前行政長官特別顧問葉國華牽線,一直與內地關係千絲萬縷,早於○一年已安排被沒收回鄉證的黨友到上海考察,其公關公司又獲得多間來港上市的內地企業的公關合約,北望神州搵真銀,可惜加入民主黨多年仍苦無上位機會,終選擇向北京投誠。 羅范椒芬向本刊聲稱絕無替馮拉線,但坦言「可以俾佢試嚇」。馮則以短訊回覆記者,沒有否認加入政府之餘更大讚,「梁振英有心有抱負。」他又為加入政府做好準備,已辭任兩間公司董事,但持股量則保持不變,可謂又要權又要錢。 自傳出馮煒光即將加入梁班子後,本刊連日來追蹤馮煒光的動向,記者發現他外出時總是神情自若,且經常面露微笑,每日除了上班外,便到寓所附近跑步,似乎對於外間的批評毫不在意。與馮煒光稔熟的人士透露,自傳出他加入梁班子後,馮人前人後均不肯評論有關消息,但有傳他已和公司其他高層安排好業務交接工作,對於成功獲聘任似乎胸有成竹。 前匯點成招攬對象 「大家怎樣認識馮煒光?不就是承辦藝發局選舉多釘了選票,之前與黃毓民爆發肢體衝突,接受電視台訪問話不予置評係三個字,這樣的人都可以做IC(新聞統籌專員)嗎?」有政府新聞官說,自上週四有傳媒爆出馮煒光加入政府後,高官之間無不驚訝。連其前黨友民主黨主席劉慧卿亦寸爆馮煒光非新聞界出身,指他未能勝任此職。有建制派議員更向本刊私下透露,馮煒光若加入政府,勢必拖累梁振英民望。雖然有關馮煒光的新聞多屬負面,但有資深民主黨員爆料指,招攬馮煒光並向梁振英引薦的,正是現任行會成員、特首選舉時擔任梁振英競選辦公室主任的羅范椒芬。「其實很多溫和民主派人士都收過羅范的電話,她總是以阿媽的口吻,語重心長地說泛民上位之路狹窄,加入梁班子做官會有更好的前途。」這名曾收過羅范椒芬邀請的民主黨成員拆解,羅范是梁班子的大內總管已是公開的秘密,由於梁振英上任後醜聞不斷,多名班子成員相繼落台及跳船,梁振英物色副局長及政治助理人選顯得非常困難,故早已向民主派打主意,況且若成功招攬民主派人士入局,對梁班子的認受性亦有幫助。「在眾多民主派之中,民主黨內親北京的匯點派系更是主要目標,現任運輸及房屋局局長張炳良正是前匯點主席,馮煒光則是前匯點司庫。」該名民主黨員解釋,九四年港同盟與匯點合併而成民主黨,其中匯點派系一直主張與中央溝通。有傳羅范去年中已氹得馮煒光應徵副局長,但馮當時仍三心兩意,在取得正式任命前瞞著民主黨面試,梁營中人為迫使馮棄暗投明,故意向傳媒放風,結果馮煒光被迫選擇退黨,全心全意投誠梁振英,「梁營雖然成功迫使馮煒光加入,但這些手段卻嚇怕了不少有意入官場的民主派人士。」 認識梁振英三十年 事實上,有民主黨核心成員私下表示,對於馮煒光靠攏中央,加入梁營不表意外,原來馮煒光在黨內一直以中央與民主黨的橋樑自居,馮與梁振英更是認識了近三十年的「老朋友」。時光倒流至一九八六年,當時馮煒光已當選專上學生聯會會長,並透過學界直選,擔任基本法諮詢委員會學界委員,多次與擔任諮委會秘書長的梁振英開會,直至一年後才離任,繼任者正是今日「佔領中環」的搞手之一戴耀廷。馮煒光同期加入了由現任基本法委員會委員劉迺強創立的匯點,主張香港「民主回歸」大陸,九二年匯點因對彭定康提出的政改方案出現分歧,劉迺強與部分反對政改的會員脫離匯點,其餘匯點成員包括張炳良、楊森及馮煒光等,則於九四年與主張平反六四的港同盟合併為民主黨,時任匯點主席的張炳良當時已表明,匯點派肩負與中央溝通的角色。政治上馮煒光從來是民主派內的親北京分子,事業上馮與內地的關係原來亦千絲萬縷。八八年,馮煒光從港大畢業後,便考入蜆殼石油公司,被派至海南島工作近兩年,九二年加入跨國財經公關公司,參與策劃內地首家來港上市的青島啤酒H股發行工作,見識過內地企業的增長威力,馮煒光九六年創辦靈思公共關係有限公司,目標正是來港上市的內地巨企。 葉國華任泛民橋樑 「他很早已瞄準內地企業,但回歸前後民主黨與內地關係緊張,他以溫和民主派自居,在葉國華牽線下與內地官商界發展關係。」與馮煒光稔熟的民主派人士透露,有「國師」之稱的前特首特別顧問葉國華一直代表中央籠絡香港的民主派,與馮煒光可謂一拍即合,自董建華上場後,兩人關係可謂更進一步。早在二○○一年,馮煒光聲稱可安排一班民主黨黨友到上海考察交流,連當時已被沒收回鄉證的前立法會議員李華明也可以成行。「馮煒光話佢當時在復旦大學教書教授公關技巧,當年分兩次安排黨友去上海,更形容係破冰之旅,仲可以參觀上海證券交易所,甚至與當地官員食飯,但大家講明係非官方接觸。」有民主黨成員透露,該兩次交流馮煒光儼如團長,飯局中更有自稱是葉國華朋友的上海市官員出席,馮煒光親口承認與葉國華關係密切,上海之旅才得以成行,同年他獲委任為中央政策組非全職顧問。 屢奪內地企業合約 此後,馮煒光創辦的靈思獲得多間內地企業及香港企業的公關或顧問合約,其中包括中國三江、株洲南車及中國光大集團等,本港的企業則包括新世界發展及新鴻基地產,馮煒光名下公司亦由一間發展至高峰時期的五間。不過馮的公關手法卻令不少財經記者啼笑皆非,例如一○年上市公司綠城中國召開業績記者會,馮煒光要求記者向管理層提問「加入公司後的感想」等指定問題,記者並無理睬,馮之後向記者發晦氣說:「我俾你哋玩死!你知唔知我仲同綠城講,我同香港傳媒好熟。」事業上了軌道的馮煒光,政治上卻不滿足於只擔任南區區議員,早於○七年底,馬力病逝遺下立法會空缺,馮煒光表明有意出戰補選,後來知道黨領導層屬意甘乃威,馮煒光知難而退。一一年底馮煒光捲土重來,欲透過超級區議會議席進身立法會,可惜同樣被黨內高層勸退。有民主黨成員透露,當時馮煒光已埋怨自己年過半百,沒可能無了期等下去,結果去年中便爆出他應徵副局長。「其實他入政府本來都無問題,問題是他瞞著黨友做,被踢爆又唔認,為加入政府居然走去撐國民教育,這些都令黨友非常失望。」本刊向羅范椒芬求證是否有引薦馮煒光,羅太聲稱絕無其事,但坦言「可以俾佢試嚇,好過(讓職位)懸空」,又指馮曾任職公關多年,應懂得與傳媒打交道。馮煒光則拒絕面談訪問,只是以短訊回覆記者,「倘若真的能為香港服務,我覺得很榮幸,梁振英有心有抱負,也是去年選舉三位候選人中最有能力的。」對於其金句「三個字:不予置評」熱爆全城,他則這樣回覆,「人總有說錯,而且為大家帶來歡樂,又無傷大雅,三個字,冇所謂。」 保留股份鋪後路 根據公司註冊處資料,馮煒光名下共有五間私人公司,主要從事公關及顧問工作,並分別於上月底至今月初,撤銷一間公司的註冊及辭任兩間公司的董事,但仍保留公司股權,其餘兩間公司則未見任何變化,明顯為他日重返公關界留後路。 | ||||||
黑進藍翔
我到達濟南的那個中午,天色陰沉,烏云蓋住整座城市。
來接站的司機帶我上了一輛濺著泥漿的黑色伊蘭特轎車。開出濟南西站不久,我們上了一條佈滿碎石與小坑的路。窗外灰塵瀰漫,偶爾有渣土車轟隆駛過。司機走錯了幾次路,我徹底失去了方向感,只記得路上儘是工地、汽配店、小飯館、批發市場。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出現一片灰色建築群。車猛一拐彎駛進一座大院,我們到了。
一個小夥子走過來,笑著跟我打招呼,幫我拿了行李。我匆匆打量周圍幾眼,四月的濟南依然景色寥寥,巨大的廣場後面蹲著一座方形的大樓,樓前是長長的階梯,廣場兩側栽種的小樹沒有幾片葉子。這裡的一切像極了某個縣的縣政府。
接待大廳裡一片冷清,幾個中年婦女在吃饅頭。我覺得餓,要了一個饅頭,就著白開水吃。大廳的一端是監控室,整面牆上安滿了屏幕,看樣子,攝像頭佈滿了每個角落。
接我的小夥子叫趙佳,我一吃完,他就說要帶我到處轉轉。我點了根煙,跟著他在校園逛蕩。從外面看,這裡和內地縣城的中學並無二致:外牆貼瓷磚的教學樓,宿舍陽台上掛滿衣服。偶爾能看到幾個少年聚在一起抽煙,他們的工作服上佈滿了油污。趙佳跟我閒聊,一個肯定要被人反覆問起的問題來了—「怎麼想來藍翔了呢?」
今天,藍翔技校已盡人皆知。早些年,它的出名是因為電視和廣播上頻繁直白的滾動廣告,但讓其聲名遠颺的是《紐約時報》的一則報導。2009年底,Google等幾十家美國公司受到黑客的攻擊。兩個月後,《紐約時報》刊登了一則報導:
有兩所中國教育機構被追查到與一系列針對Google公司和其他幾十家美國公司的在線攻擊有關,其中一所還跟中國軍方有密切關係……這兩所中國學校是上海交通大學和藍翔技校……藍翔,位於中國東部的山東省,是一所由軍方支持建立的大型職業培訓學校,為軍方培養計算機科學人才。
這個消息令我吃驚。在我印象裡,藍翔技校是一個主要針對農村青年學習就業的地方,它培養的是廚師、汽修工人、挖掘機司機、美容美發師,不是黑客。這則消息就像民間科學家造出了載人航天器一樣令人難以置信,更難以置信的是,它來自權威的、最具公信力的《紐約時報》。
我特地查閱了有關那次攻擊其他的報導,幾乎都來自美國媒體。綜合起來,它們共同傳遞的是:有一批頂級黑客出現了,並且他們來自中國。
它們認為這些黑客極度聰明,使用了十幾種惡意代碼和多層次加密,潛進受攻擊的網絡內部。更厲害的是,他們還巧妙地掩蓋了自己的活動。就連美國網絡安全公司McAfee的副總裁Dmitri Alperovitchde 都說:「從未見過如此高水平的加密。在國防工業以外,從來沒有商業公司遭到如此複雜的攻擊。」
那些報導認定黑客和中國有關的一個理由是,攻擊的目標往往極為明確─有利可圖或者機密的知識產權。另外一個信息是,黑客試圖通過六個台灣的網絡地址來掩飾自己的身份,這是中國大陸黑客的慣常策略。
《紐約時報》的報導出來之後,藍翔技校一夜成名。不過在國內,並沒有多少人真正相信,人們更願意在論壇和微博上以此調侃這所技校:黑客技術哪裡強,中國山東找藍翔。
一年過後,《華爾街日報》又刊發了一篇報導,再次提到藍翔:
Google公司說,中國黑客攻擊了數百位知名人士的Gmail賬戶,受害者包括美國政府高級官員及軍方人員、亞洲地區官員、中國活動人士和新聞從業者……Google說,它最近發現了上述攻擊行動,源頭疑為中國濟南,並且是針對某些個人發動的……專門研究中國的網絡安全專家穆爾維農(James Mulvenon)說,曾經有人利用電子郵件向一家國防承包商發起定向攻擊,藍翔技校就是其中一個源頭。
美國兩大有影響力的報紙提及藍翔,藍翔黑客的傳聞開始變得嚴肅。我聽到的傳說也越來越多,有種說法是:藍翔技校計算機系會傳授黑客攻擊的方法。還有聽說它有一間全球最大的計算機機房,裡面有1000多台電腦。藍翔深厚的軍方背景也增加了傳說的神秘感。在挖掘機和廚師鏟的背後,在一堆潦草的初期班和速成班課表的背後,真潛伏著一批黑客的身影嗎?
我決定報個學習班,進入藍翔。我帶了幾件換洗衣服,500元現金,一隻諾基亞E5手機和一點感冒藥,買了去濟南的車票。
我不可能告訴趙佳我到來的真正目的,我給自己編造的身份是一家燈具店的銷售員,喜歡上網,知道藍翔計算機培訓很厲害,想來學點網絡技術。我試探性地問趙佳藍翔是不是教黑客技術。趙佳說:「有一些技術很強的老師和學生,我有幾個同學做木馬盜遊戲賬號很厲害。」他的表情看似真誠,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我一樣,提前就編好了一套矇蔽別人的說辭。
走出校門,我們沿著馬路走向斜對面的一個大院裡,那是我未來上課和生活的地方。我當時並不知道,在馬路上穿行往返的這十幾分鐘竟是我在藍翔技校上課期間唯一走出校園的時候。在那之後的二十天裡,我失去了自由。
藍翔技校在濟南西郊的天橋區,離黃河不遠。它像一個獨立的小王國,三個緊挨著的大院呈7字形分佈,每個院子都被鐵柵欄和水溝圍起來,彼此之間靠鐵製的過街天橋相連。學校西面和北面有兩片荒地,南面是個新開發的住宅小區。大多數時候,校外經過的車輛和行人都寥寥無幾。唯一的公交車站牌孤零零地站在路邊,人行道樹的葉子上沾滿了灰塵。
「平時能出校門嗎?」我問趙佳。
「不讓,週末出去也得請假。翻牆被抓到要罰錢的,不要冒險。」
這麼警惕,真的隱藏著什麼秘密嗎?回到接待中心,我立刻交了一萬塊,報了一個網絡技術班——這是我預想中最接近黑客技術的專業。收費員扔給我三張收據、一本字跡模糊的紅皮學員證和一張塑料飯卡。我正式成了藍翔的一員。我向收費員索要發票,她說,這兒從不開發票。
趙佳將我帶到領取被縟的庫房就消失了。一名穿黑色夾克和運動褲的年輕男子走進來,「提著東西,跟我去宿舍。」他叫陳偉忠,今年25歲,是我的班主任。實際上,他比不少學生還年輕。
走進宿舍樓,溫度驟降,廁所飄來的臭氣充斥樓道。放好行李,我跟著陳偉忠去了計算機房,那個號稱全世界最大的、有著1000多台電腦的機房,那場面一下就把我鎮住了。
機房裡坐著20多個學生。他們正在上實習課。一群人圍住陳偉忠,把假條遞給他,希望能夠到校外去,理由有重病就醫、辦銀行卡、補辦臨時身份證。陳偉忠很嚴肅地宣讀了最新的通知,校方實行了更加嚴格的制度,學生處停止在假條上戳章。批假一次,副校長要被扣去200元。
我找了一張空椅子坐下。
「新來的?」
「嗯。」
「唉,居然有人自己送上門來。這兒連假都不給請,整天被關著。」
藍翔技校引以為豪的准軍事化管理方法之一,就是嚴禁學生隨意走出校門。他們說這樣做學生會將更多時間投入到技術鑽研中。這是個荒唐的理由,怎麼沒見北大、清華把學生關起來。封閉學校的另一個效果是,外人很難進入這裡,一窺究竟。
我來之前預想過可能的遭遇。比如他們只給初入學校的人講些粗淺的網絡知識,作為掩護;比如某個老師認定我是可造之才後,也許可以招募我加入神秘團隊。
第一堂,我學的是如何用Word製作個人簡歷。同學說,前一天講的是如何插入和製作表格。我頗為疑惑,這是我報的網絡技術班嗎,為什麼在教Word?上課時我發現,課堂上還有好多報名其他專業的學生,商務辦公、網絡技術、平面設計和環境藝術的,他們都在學Word。陳偉忠講課基本上是照本宣科:「先插入分隔符,分節符裡選下一頁,再添加頁眉頁腳……」講完Word部分,他還會普及一下平面設計基礎知識。課堂裡大約只有一半的學生會認真聽,其他人要麼打瞌睡,要麼玩手機。
連續幾天都是如此。學Word對我真是種折磨,但我依然裝作認真,告訴自己要有耐心。黑客也需要個對外身份,沒有哪個人會在額頭上貼著黑客兩個字,也沒有學校敢一上來就教黑客作戰指南。
或許是新老師的緣故,陳偉忠對課堂紀律要求不嚴。一次上課,學生沒有在座位上而是圍在老師身邊聽課, 還有人在教室裡走動。突然,我們背後不知什麼地方的喇叭發出一聲呵斥:你們是哪個班的,把班級名稱寫在黑板上。陳偉忠怔住了,隨後走到講台上,寫下「商務辦公」四個大字。我這時才想起來,教室後面有個攝像頭。後面那雙眼睛的主人估計在接待中心裡喝著茶,他無時無刻不在盯著所有人。
在學校呆了一段時間,我才打聽清楚,我報名的網絡技術班學制八個月。教學安排是,頭兩個月學辦公軟件,中間三個月學平面設計,最後學網頁製作的相關知識。如果這樣,我很難在短期內有收穫。我想了個辦法,去找副系主任尹國輝,要求旁聽高級技工班課程,或者轉班直接學習網絡技術。他拒絕了我:「學校沒有這個先例,你想學後面的內容可以自學嘛,內容咱們服務器裡有。」
我想利用這個機會,探探他的口風:「外面都說咱們學校計算機系很厲害,有黑客,真的嗎?」
「我持保留意見,我不能跟你說,嘿嘿。學校沒必要做這樣的廣告,這是要殺頭的廣告。」
我還想到一個人─計算機系主任邵紅偉,他是《紐約時報》那篇報導中採訪到的一位藍翔「教授」。在一次閒聊中,我和同學提起這個人,同學告訴我,邵紅偉說藍翔技校攻擊Google公司是被人惡意陷害。邵還半開玩笑,自己因為這件事一整年都在應付採訪,連美國也不敢去,怕被抓起來。
儘管藍翔技校一直否認與黑客攻擊有任何關聯,但學校裡談論黑客並不是禁忌,某種程度上,黑客事件成了一個理想的廣告。美發專業負責招生的老師曾說,藍翔技校計算機系實力雄厚,黑客能攻擊美國。美發系學生劉復生就問過我,黑客到底長什麼樣?我語帶嘲諷,但相當真誠地回答:「我也想知道!」
我最經常去的地方是機房,我認為那是「黑客」最有可能現身的地方。
藍翔有兩個巨大的計算機機房,在一棟毫不起眼的五層樓裡,樓下是數控機床車間、汽修車間和電工電子模擬室。我每天上8節課,實習課就在五樓機房。2006年,那個機房因為有1135人同時操作電腦,進入一項吉尼斯世界紀錄。我去的時候只有893台顯示器,超過一半的機器多年未用,被灰塵覆蓋著,遠望過去像一片「計算機的墳場」。有的鍵盤飄蕩在半空中,有的主機已經不知所蹤。「墳場」的角落裡有一堆拆散的零件,就像動物的骨架,那是計算機維修班的學生實習用的。
我們用的電腦是方正文祥,一款老式計算機,內存只有512MB,CPU是英特爾Celeron(R),17吋顯示器。開機後屏幕上顯示機房守則,第四條是這樣的:修改IP地址、安裝防火牆、破解客戶端及系統設置等影響網絡運行的行為將重罰。其他條款是保持衛生,穿鞋套進機房,不要吃東西。
機房由一個叫老任的老頭管理,外號「長老」,60多歲,頭髮有些白,總是面無表情。當發現有人在機房吃東西,或者帶著食物進入機房,他就會發火,用極其嚴厲的語氣加上幾個簡單的詞彙讓人感到壓力—出去吃,不許吃!下樓去!下去!
機房最讓人捉摸不透的規定是─禁止學生自帶電腦。兩名數控專業的學生將筆記本電腦帶到機房使用,被老任發現,他奔過去,用手指著他們,大吼:出去!不准用筆記本。兩名學生剛想辯解,老任已經衝過去強行把電腦合上了。
藍翔的另外一個機房,在四樓,兩個機房最大的區別是,五樓不能上網,但四樓可以。它和實習的機房一樣大,更像一所巨大的網吧:紅色高背軟座椅,金河田機箱,AOC和三星牌21吋顯示屏,叫不出牌子的鍵盤、鼠標和耳麥。電腦的CPU是AMD Athlon II X2 631,內存有 3318MB。在這裡上網,每個小時的費用是3元,上機前先刷飯卡。
四樓「網吧」有一間小賣部,賣飲料、方便麵、火腿腸和雪糕,我通常會在這裡先買一瓶健力寶再去找機器。小賣部外面坐著吃方便麵的人,他們大多是下課後不吃晚飯就過來上網。我們喜歡穿過整個大廳,選最裡面並且挨著窗戶的一排機器,這裡涼快,不會有人在背後走來走去,沒人能窺探我在做什麼。開機後蹦出遊戲大廳的窗口,可以選擇玩單機遊戲或網絡遊戲。單機遊戲裡有實況足球8、紅色警戒2、重返德軍總部、CS這些古董級遊戲,幾乎沒有人會去玩它們。這裡上網的人基本上只玩《地下城與勇士》、《英雄聯盟》和《穿越火線》這三個遊戲。
我常常觀察旁邊的人,妄圖找到「黑客」蹤影,但我發現女生們要不在忙著看《甄嬛傳》,要不就在購物,不停在蘑菇街、美麗說和淘寶幾個網站之間切換,男生們幾乎全在玩遊戲,偶爾有人看《少年Pi的奇幻漂流》。
那個大網吧會營業到凌晨2點,週六通宵開放,我一般在晚上8點半左右離開。我不止一次想過這樣的場景:在瀰漫著方便麵味道的四樓機房,黑客點擊鼠標,萬里之外大洋彼岸亂作一團。但每次我掃視這個巨大的網吧,實在想像不出,這些人裡誰會是黑客。
在藍翔呆了十天,我萌生出另外一個假想:巨大的機房只是給一般學生用的,會不會還有一個秘密機房供更高級、也更隱蔽的人使用?我逃了課,在校園中遊蕩,把幾乎每棟樓都勘察一遍。在那棟像縣政府辦公室的樓裡,我發現了一個隱秘之所。那棟樓的一層到五層是汽修和烹調專業的教室,從第六層開始已經沒有人出入的蹤跡,地板、門窗上都覆蓋著厚厚一層灰塵,從牆上脫落的瓷磚碎片散落在過道里,衛生間的門破了,水流到走廊上。通往第七層的所有樓梯都被堵住,障礙物上貼著告示:嚴禁上樓,違者開除。
我沒有理會警告,翻過障礙物,繼續上樓。我像一個幽靈遊蕩在死寂的大樓裡,從東走到西,上樓,再從西走到東。每個教室都被鎖住,裡面是空的,只是脫落的瓷磚碎片越來越多,地面的灰塵越來越厚。陽光從走廊最西端的窗口照進來,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終於到了樓頂天台,被玻璃頂棚蓋著,像一個種蔬菜的大棚,別無他物。真是野合的好地方—當時我唯一的念頭就是它。
如果不上網,晚飯後我和同屋的王鵬飛就去散步,每人拿一瓶嶗山啤酒,邊走邊喝。
王鵬飛不滿18歲,臉上長著青春痘,頭髮燙成波浪型。初中畢業後,王鵬飛沒有考上高中,在家玩了一年多。當包工頭的父親數落他不務正業,混吃等死,他意識到自己正成為家中的恥辱。過完春節,王鵬飛從岳陽坐了19個小時的硬座來到濟南,在藍翔技校學習環境藝術設計。他的職業方向非常明確,像他表哥一樣成為室內設計師,「拿每個月1萬多的工資」。
王鵬飛是我那個班上的同學中還算是年輕、上進的,他是唯一我能經常聊聊天的人。我在的班有20多個學生,他們中有退伍軍人、搬運工、保安、污水處理廠工人、被開除的大學生、退學高中生、群眾演員。最大的41歲,最小的15歲。他們大多來自小城鎮或農村,希望通過計算機培訓獲得一份收入更高、相對體面的工作,沒有一個人說自己想成為一名黑客。年齡最大的孫棟曾是一名保安隊長,在北京大鐘寺地區的寫字樓上班,他報名的是3個月學制的商務辦公班,打算學完之後回北京找一家物業公司繼續上班。
對於教學進度,王鵬飛非常不滿:「我交了1萬來學設計,總共就10個月,現在還要拿兩個月來學Word,難道以後要我用Word去給客戶搞設計嗎?你也交了9000多學費學網絡技術,現在每天學Word,不覺得很虧嗎?」但不久,他就停止抱怨,用手機上的京東客戶端買來PS教材和U盤,準備自學。
我和王鵬飛聊起過黑客。他認為,黑客很可能是一場為了吸引眼球的炒作,他對此不感興趣。他覺得校方禁止學生走出校園,不是要掩蓋什麼秘密,是為了讓學生多在校園裡消費,儘量榨出學生身上的錢。王鵬飛來這裡40天,已經花了5000元。校園裡購物不能使用現金,必須把錢先充進飯卡。為避免私下的現金交易,校方規定,學生舉報店主收現金被證實後,能獲得500元獎勵。
學校裡伙食不佳,做菜放的食材是頭天夜宵沒有用完的,米粒干而硬。雖不至於難以下嚥,但毀掉人的心情卻絕不是誇張。為了出去吃一頓好的,學生們總是想盡各種方式,從翻牆到跟老師搞好關係。除了我,同學中還有一個人不那麼幹。那人叫李云山,他穿好成套的西服,皮鞋打好油,背起商務挎包,手拿iphone,裝成老師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我注意到李云山的時候,他正坐在床上向其他學生演講,主題是屌絲如何在一家公司發跡。講起如何跟領導搞好關係、如何吃定客戶時,雖說他剛20歲,卻彷彿一個職場的老油條。
李云山很健談,幾乎可以參與任何話題。從中日關係到去哪裡修好筆記本電腦,從國家領導動態到教人如何與姑娘拍拖。我讓他推薦一部手機,他先講三星因為代工iPhone偷師蘋果技術,並超越蘋果。然後繼續滔滔不絕地說柔性屏幕手機、谷歌眼鏡乃至iWatch。他甚至知道蘋果取消了給富士康的訂單將它們遷回本土製造。
王鵬飛對李云山的「博學」很不屑。「他就知道吹牛,在試學處上課時比老師還懂,結果挨了打。還說家裡有輛本田,鬼才信,有本田還來這裡?」
在試學處,李云山總是能回答出關於IT的各類問題,而其他學生還是一臉茫然。李云山自稱曾在一家信息工程公司任職,負責電腦安裝、維修以及大型局域網架設,對IT領域有所瞭解。老師不這麼認為,他們懷疑他是競爭對手派來爭奪生源的臥底。據說李云山被24小時監視,他像瘟疫一樣被人躲避著。試學的最後一天,李云山被單獨鎖在辦公室裡,邵紅偉和一名田姓副校長扇他耳光。他們收走了他的身份證、駕照,在ATM機上輸錯3次密碼鎖掉他的銀行卡,要他交學費來證明自己不是臥底。無奈之下,李云山只得同意交3個月學制的商務辦公專業的學費。交完錢,一切變得好商量。尹國輝甚至建議他讀2年制高級技工班,並許諾他「畢業後留校當老師」。
在中國,總共有近2900所技校,民辦職業教育培訓機構互相之間競爭激烈,派人搶奪生源,乃至偷師對方課程都曾經發生過;僱傭「水軍」,在網上發帖攻擊對方更是家常便飯。有意思的是,藍翔技校極力否認培養黑客,但它的競爭對手新華電腦學校卻將黑客技能培訓寫在《職業培養手冊》上,網站開發高級工程師專業的學習內容就包括「網站安全漏洞檢測與黑客入侵」。
十幾天過去了,每天都是機械地重複頭一天。至於尋找黑客,沒有任何突破。我做過一個夢:我第一天到藍翔,系主任在辦公室一一給我介紹計算機系的老師,他們很客氣地站起來跟我握手。我看到每張辦公桌上都放著一份《紐約時報》……
一次偶然的交談讓事情有了進展。有天上機實習,坐了一個鐘頭後,我準備出去抽煙,站著掃視一圈,想拉個同夥。老任坐在一台電腦前,噼裡啪啦地敲著鍵盤。我走到他身後,好奇地盯著屏幕,他正在往黑色的對話框裡輸入代碼,我問他在做什麼。老任是球迷,我們聊過幾次中超聯賽。他沒回頭,慢悠悠地說:「我在修機子。」
「真看不出您老還有這手藝。」
「是啊,都搞了快四十年了。」
「四十年前咱們國家有電腦嗎?」
「外面沒有,部隊裡有。那不是電腦,叫大型機。」
「您以前在部隊搞計算機?」
「對。」
「那您具體做什麼?」
「軟件開發。」
「是部隊請您去幫忙,還是……」
「我就在部隊裡。」
「你是軍官?什麼軍銜?」
「上校。」
老任還在擺弄那台電腦,周圍還有很多人,我沒有繼續發問,獨自下去抽了根煙。到藍翔之前,我就知道這個學校和部隊有關係,只是沒想到,連一個打掃衛生的老頭都有這麼強的技術背景。這是一個好消息。
第二天,我趁午休時去機房找老任,他正在玩連連看。我還是用現在學不到東西作藉口引入話題。「我在網上看到藍翔技校攻擊過美國公司,覺得這裡能學到真東西。但怎麼來了光學Word呢。」老任說:「攻擊美國那是他媽的美國挑事兒,和咱們沒關係。咱們哪能搞這玩意啊,咱這以前都沒外網,4樓還是去年剛弄的,攻什麼擊啊。」
老任回憶說,藍翔技校涉及「黑客攻擊」的新聞是假期時出來的,學校幾乎沒人,也沒辦法查出為什麼藍翔會跟這檔子事扯上關係。我想知道更多的細節,老任並沒講,而是給我講了一通黑客攻擊的原理。他說,理論上任何一台連上網的電腦都可以進行黑客攻擊。但現在的攻擊方法和以前不一樣,很難查出攻擊者是誰,因為黑客無時不刻都在「養雞」,也就是秘密地控制他人計算機發動攻擊。「如果別人利用我們的服務器做成攻擊機,這就沒辦法了。現在沒有人敢直接攻擊,都是通過好幾道彎,轉來轉去。沒那麼笨的人,讓人逮住。」
從現在公開的調查看,原理確實如此。攻擊Google的黑客進入系統後,他們將數據發送給位於美國伊利諾依州和得克薩斯州以及中國台灣的指揮控制服務器。台灣內政部警政署科技犯罪防制中心主任李相臣曾出來闢謠,說台灣公司可能都是受害者。《華爾街日報》文章裡提到,黑客試圖通過台灣的網絡地址來掩飾自己的身份,說那是中國大陸黑客的慣常策略。但就像老任講的,黑客隱藏自己的手段這麼高明,誰又能認定藍翔是受害者,而不是最終點的攻擊發動地?
我後來曾向國內一家網絡安全公司的創始人趙偉諮詢過藍翔成為肉雞的可能性。趙偉在網絡安全領域小有名聲,甚至被懷疑過是那次攻擊行動的參與者之一。趙偉說,老任講的這種情況是可能的,「養雞是黑客的日常工作,也是攻擊的基礎,攻擊必須先找跳板。不光是藍翔,國內很多大公司網絡安全防護意識和手段都很原始。黑客首先就找那些老弱病殘下手。」
即便這些都說得通,但老任的身份還是讓人好奇。我問起他的過去,老任對這些倒沒什麼忌諱。八十年代,藍翔技校的創始人榮蘭祥和濟南軍區55151部隊合作辦技術培訓學校,校址就在部隊大院裡,老任那時正在這個部隊服役,認識了榮蘭祥。之後,老任轉業到地方工作,退休後就被返聘藍翔技校,至今已有8年了。
老任說他挺喜歡機房的工作,雖然雜事多,但不像教課那樣累,況且教課老師的待遇並不高。他覺得年輕人不見得能幹得好機房這個看似簡單的清潔、維修和防盜工作。
我瞭解的信息和老任說的一樣,藍翔曾經跟部隊合作辦學,在部隊經商的浪潮中被「收編」:部隊提供更大的辦學場地、部隊也介入學校經營管理,榮蘭祥自己也成為部隊的職工。1998年,中國軍隊被中央軍委命令退出商業領域,技校重新回到了榮蘭祥手中,並在天橋區建了新校舍。脫離部隊後,藍翔技校還「帶著部隊的一些家屬和職工」。
直到現在,藍翔技校也基於專業特長,跟部隊進行一些培訓項目的合作,像電工、汽修。每年有不同專業的高級技工班畢業生入伍,成為技術士官。榮蘭祥很樂意講述他和部隊之間的良好合作關係,地方企業擁軍是被政府所鼓勵的。
在藍翔的二十幾天裡,我一直想接近陳偉忠,向他打探些情況,我提出去他住處,被他拒絕了。我懷疑藍翔的老師中可能有人會是黑客。對於陳偉忠的冷淡,我開始以為是他對我抱有警惕之心,後來才聽同學說,陳偉忠這樣級別較低的老師,連間自己的房間都沒有,幾個老師住一個宿舍,根本沒什麼獨立的空間。
一天中午,我回到宿舍,有點意外地看見陳偉忠坐在床邊和一個學生下象棋。我湊過去,看他們下完那盤棋,和陳偉忠聊了起來。他宿舍的下水道壞了,為了躲避臭味,午飯後就到我們這兒來了。
他問我原來是干什麼的,我告訴他自己是擺糖水攤的,一直對計算機感興趣,被藍翔技校有黑客的傳聞吸引,以為網絡技術會教黑客攻擊手段。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我這個級別,我估計沒有機會瞭解到那些事情。網絡技術是程甲老師教。程老師是咱系老師中工資最高的,比系主任工資都高。」 陳偉忠說。
程甲為什麼能拿全系最高的薪水,他會是黑客嗎?我想多打聽一些程甲的信息,但陳偉忠說他僅見過程甲幾面,沒有太多交流。他只知道程甲是計算機系唯一的重點大學畢業的老師,技術很好,但是平時很少授課,專門管理學校的網絡中心。
我後來聯繫上了程甲,那是我從藍翔逃出去之後的事兒。我也想等到程甲給我講課的那一天,但不可能,那還需要6個月。我向趙佳要了程甲的手機號碼,撥通了他的電話,藉口是請教專業課程以及就業出路。電話那端,有他孩子的吵鬧聲。他操著山東口音的普通話,給我介紹網絡技術專業以後可能會講到的一些內容,和我以後可能的出路。
他告訴我,學生畢業後從事技術工作的很少,能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找到工作的也很少。「咱們的學生還做不了軟件開發,但做實施是沒問題的。」
我又問起他的工資。全系首屈一指的薪資,其實才不到6000元。程甲從山東大學計算機系畢業後做過程序員,2008年到藍翔技校。他也想過要離開藍翔,北京一家開發醫療軟件的公司曾經高價挖過他。但考慮到家庭,他暫時留了下來。「軟件行業總出差,家裡有個孩子,走不開。」他說。
我向他表達對黑客的好奇。他聽完,笑了,很乾脆地說:「黑客違法,學校不教。咱們這確實沒有黑客,谷歌攻擊也不是咱們做的,咱們也沒有那麼高水平的人。」
我追問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給我講述了另一個版本的藍翔技校黑客風波。
2010年2月,通過網絡關鍵詞監測系統,藍翔技校發現自己成為爆炸性新聞的主角之一。震驚之餘,立即排查,發現4樓機房有一批計算機中毒—具體何時中毒不得而知—可能被人作為發動網絡攻擊的中轉站。從程甲的說法來看,這並不是像老任描述的那樣,「機房以前沒有外網」。
「有些機器變成肉雞了,就是能夠被別人隨便操控的機器。他們通過咱們的計算機攻擊美國的服務器,美國那邊就以為是咱們攻擊的。闖入別人的電腦都顯示一個IP地址,都來源於藍翔技校,但具體是哪一台就沒辦法區分了。」
從谷歌的聲明來看,攻擊者的方法是,通過「釣魚郵件」將Gmail用戶引向詐騙網站,誘騙他們透露郵箱的用戶名和密碼,從而得以閱讀並轉發受害者的電子郵件。在這種情況下,通過追查原始攻擊源來證明清白是不現實的,即使查出前一級發動攻擊計算機的IP,它們仍然有可能是一批「肉雞」。藍翔技校迅速切斷了與互聯網連接的總接口,斷網持續了將近一個月。當時懷疑中毒的一批電腦目前已經更換,無跡可尋—當時的電腦也是方正文祥。
我向程甲問起,《紐約時報》的文章提到藍翔有個烏克蘭教授,可能是黑客。程甲在電話裡否認了這點:「哪有外國老師,全他媽是中國人。」
第二十天,我全部的所思所想是如何逃出去,盡快結束這個玩笑—花1萬塊錢,用物理行為去核實一個技術問題。我曾精心策劃過兩次請假:我到校半個月沒有洗過澡,要求去學校對面澡堂洗浴,學校的浴室近一年沒有開放過;老家新農村建設,房屋改造,需要我本人簽字,但都沒有被批准。在一次集體勞動時,我得到通知,學校決定加強出入管理,不允許任何學生出去,但沒有公佈這樣做的原因。我知道以請假回家為理由,徹底消失,是不可能了。
只能尋找所有可能突然出現的人間蒸發機會。
第二天,氣溫罕見地躥升了10度,午後陽光刺眼,大多數學生正在午休。我原本準備打一杯開水,再去機房找老任聊聊。去的路上,我看到校門開了一道小縫兒,沒有任何猶豫,我衝向那道門縫兒─馬上離開!我加快腳步徑直往外走,兩個門衛的大聲質問被甩在耳後。出了門,我沿馬路一直向南走,跳上一輛正在駛過的三輪摩托車,坐在擋板上。我在藍翔技校的學習生涯正式結束。
繼軍隊挺進烏克蘭克里米亞半島之後,俄羅斯又揮舞起能源大棒,取消了對烏克蘭的天然氣折扣優惠,還威脅將斷供。然而,俄羅斯能源大棒背後也有隱憂:該國對原油和天然氣高度依賴。支撐俄羅斯50%財政的油氣市場也將因斷供而蒙受巨大的利益損失。更為嚴峻的是:俄羅斯油氣市場危機潛伏。
當前,俄羅斯對能源的依賴性甚至高於14年前普京初次掌權時期。根據PFC能源數據,2012年,原油和天然氣出口創匯支撐了俄羅斯超過50%的財政收入,以及70%的出口。
因此,失去任何較大規模的國際市場,俄羅斯都將承受不起。對於俄羅斯來說,歐洲是較大規模的出口市場。俄羅斯向歐洲日均出口原油高達600萬桶,外加數百萬桶石油產品。俄羅斯有近1/3的天然氣被歐洲市場消化。
過境烏克蘭進入歐洲的俄羅斯天然氣總量,對於俄羅斯來說,佔其出口至歐洲天然氣總量的50%;對於歐洲來說,佔其進口俄羅斯天然氣總量的15%。
圖:2012年,俄羅斯天然氣主要出口國家
事實上,俄羅斯油氣產業多年來面臨歐洲市場需求逐年下滑的窘境。英國《金融時報》文章稱,歐洲天然氣需求過去十年間下滑了10%。法國興業銀行能源市場分析師表示,歐洲2013年天然氣需求已經下滑至1999年以來的最低水平。當前,歐洲市場中俄羅斯天然氣佔比不足30%。英國天然氣消費量降低至12年最低。而這次事件當中的主角——烏克蘭,早已將國內天然氣需求降低了40%。該國來自俄羅斯的天然氣進口量下滑近半。
隨著德國等國家逐步轉向可再生能源,歐洲天然氣需求預計還將進一步下降。新舊能源之間的競爭將給俄羅斯天然氣市場造成威脅,並打壓市場價格。
與此同時,俄羅斯擴展新的天然氣出口市場的選項非常有限。短期來看,即使俄羅斯對歐出口量保持穩定,——實際上,對歐能源出口甚至在冷戰時期也並未減少——俄羅斯進一步刺激歐洲進口需求的能力還是相當有限的,天然氣市場尤為如此。長期來看,歐洲可以從其他地區擴展能源供應源。俄羅斯每一次的能源威脅都將刺激歐洲國家早做應變準備。
此外,美國頁岩氣繁榮意味著俄羅斯將與美國展開能源競爭。歐洲正安裝更多的專業終端以進口來自卡塔爾等國家的天然氣。挪威國家石油公司(Statoil ASA)也在增加對歐洲市場的天然氣供應,且增量高於俄羅斯Gazprom。
《金融時報》稱,若果真打出天然氣這張王牌,那麼俄羅斯天然氣寡頭級供應商——Gazprom銷往歐洲的天然氣中,有超過1/3都將蒙受損失,俄羅斯有可能就此自掘墳墓。而Gazprom近期對烏克蘭提出了斷供警告。Gazprom為烏克蘭提供了超過50%的天然氣。為歐洲提供了30%的天然氣。
圖:俄羅斯各大天然氣供應商2012年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