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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流亡宗教領袖葛蘭:不擔心會被美國驅逐出境

上周末,土耳其經歷了驚魂48小時。盡管這場短命的政變已經結束,真相仍然撲朔迷離,余波還在擴散。

總統發動了政變?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將政變的矛頭指向遠在美國的流亡宗教領袖葛蘭。上周日,葛蘭在賓夕法尼亞的家中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埃爾多安對於自己策劃了這場政變的指控是完全沒有根據的。他還表示,盡管土耳其進一步向美國政府施加壓力,要求將自己引渡回土耳其,但他自己並不擔心會被美國驅逐出境。

目前葛蘭尚未收到美國政府有關引渡的任何消息。他認為,埃爾多安的引渡要求不過是一次虛張聲勢。葛蘭還把埃爾多安的政治戰略和上世紀40年代的希特勒相提並論。“很顯然,統治黨派領導層和總統之間存在分歧。他們沒收財產、占領媒體、砸門、傷害民眾,這些舉動和希特勒的軍隊十分相似。”葛蘭表示,最近幾年,他在土耳其的追隨者受到了埃爾多安的不公對待。

葛蘭還提出,他反對一切的軍事政變,因為他就是這種政變的受害者。

美國國務卿克里表示,美國尚未收到引渡葛蘭的要求,但他希望土耳其“能向美國呈現合法證據”,而美國將會“對此作出恰當判斷”。

上周六中午,幾十名群眾聚集在葛蘭的居所外,打破了這片鄉村地區的平靜。一名帶頭巾、手中揮舞著土耳其國旗的婦女叫道:“美國應該停止保護葛蘭!葛蘭是一名罪犯!”

葛蘭的媒體顧問阿斯蘭多根(Alp Aslandogan)表示,葛蘭的安全“處於高度警戒狀態”。葛蘭雇傭的賓夕法尼亞州騎警和一小支私人武裝安保力量試圖控制這群抗議者。

現年77歲的葛蘭看上去非常虛弱。據他的醫生稱,葛蘭患有糖尿病和心臟病。自1999年起,葛蘭便一直居住在賓夕法尼亞。

“大清洗”

據BBC報道,土耳其司法部長在周日表示,自政變以來,土耳其軍隊已經逮捕了超過6000人,其中包括高官階軍人和2700名法官。死亡人數則已上升至290人。上一個周日在“清洗”土耳其西南部城市代尼茲利時,被捕政變士兵再增50人。司法部長預計被捕人數還將上升。

“我們將繼續清洗國際體系中的‘病毒’,因為這種‘病毒’已經擴散了。不幸的是,這種‘病毒’已經和癌癥一樣包圍了整個國家。”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伊斯坦布爾舉行的一場悼念政變受害者的葬禮上如是表示。

在一些人看來,埃爾多安將利用此次政變的機會,更激進地推進憲法改革,從而進一步加強自己的權力。

伊斯坦布爾和安卡拉等城市中,民眾聚集起來表達對政府的支持。埃爾多安對群眾表示,土耳其將考慮恢複死刑。“在民主國家,決策的制定基於人民的意願。我認為,我們的政府應該先和反對派談一談,然後作出決定。我們不能再推遲(死刑的恢複),因為在這個國家,發動政變的人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

2004年,土耳其為加入歐盟取消了重大刑罰。1984年以來,該國沒有執行過死刑。

土耳其軍人逃亡希臘

上周六,一架土耳其軍用直升機降落在了希臘北部的亞歷山德魯波利斯國際機場上。據希臘航空當局稱,這家直升機當時低空飛行,從東方駛向希臘。在距亞歷山德魯波利斯機場不到10英里時,飛機用緊急頻道撥出了聯系電話。希臘當局向機上人員發出信號,直接允許他們進入機場,並提供了相關氣象和機場跑道信息。

不過,這8名軍人希望尋求政治庇護的希望似乎落空了。在直升飛機著陸之後,土耳其外交部長卡烏索戈魯要求希臘將這批官兵引渡回土耳其。希臘政府發言人傑洛維希利表示,希臘當局已經和土耳其方面進行過溝通,將盡快安排這架土耳其直升機回國。

據雅典通訊社報道,直升機上的8人中,3人為少校軍銜,3人為上尉,2人為中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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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現場》流亡57年 他完美詮釋宗教與民主 達賴:如何轉世「我的老闆」說了算!

2016-07-25  TWM

為了關懷國際難民等議題,網路媒體《報導者》前往印度北部達蘭薩拉,獨家專訪西藏精神領袖達賴喇嘛,除了分享他信仰的普世價值,他也透露外界關注的轉世訊息。《今周刊》特別取得授權,刊載其精華節錄。

時間是一九五九年三月,逃難途中,借住小廟,十三歲的阿里仁波切(對藏傳佛教上師的尊稱)蹦蹦跳跳地跑上樓,看見大他十一歲的兄長憂愁地站在窗前。沉默一陣後,哥哥突然喚了弟弟的小名,語重心長地說:「秋杰,我們現在是難民了。」二○一六年六月,在印度北邊的達蘭薩拉,半世紀前流亡的二十四歲青年,此刻就坐在我對面,八十一歲的第十四世達賴喇嘛(藏傳佛教中格魯派轉世傳承的領袖),作為本世紀最知名、聲望最高的難民,他硬是將流亡的邊緣處境,扭轉成全球焦點。

接受《報導者》專訪過程中,問他五十七年前剛到印度時,最不能適應的是什麼?他說:「首先是我的胃。」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三年前第一次採訪他時,也聽過一個笑話,剛流亡時,達賴喇嘛和官員們都不會講英文或印度文,「我們當時有個翻譯,他的一隻眼睛看不見,我們時常要牽著他。有個噶倫(官員)說我們一定要學語言,要不然都要靠一個獨眼龍。」講這段話時,達賴喇嘛笑得不能控制自己,身體前後劇烈搖擺,聽者很難不被他的情緒感染,於是感覺,流亡似乎沒有那麼刻苦。

流亡,不單向接受救助讓藏人參與修路 爭取西藏學校笑聲後頭的,是二十四歲青年身後,數萬名陸續逃出的藏人,流亡之初,一無所有。

一味接受救助,達賴喇嘛覺得是不道德的,他主動建議讓藏人到中印邊界的高山上修築公路,艱苦的體力活,一天的工資只不過一盧比,買了米就所剩無幾。辛苦雖辛苦,卻能往涼爽山區去,止住藏人下到炎熱平地,因水土不服的高死亡率。

達賴喇嘛獨獨向尼赫魯(當時印度總理)要了一樣東西:教育,要求設立能傳承藏人的語言文化,也傳授現代知識的西藏學校。並在藏人定居點建立寺院,「今年,有很多女尼要接受最終的佛學考試,在經過二十年的努力學習之後,成為格西(佛學博士)。在西藏歷史上第一次有女尼取得格西學位,有一些朋友視我為女性主義的達賴喇嘛。」他招牌式的慧黠笑容閃現,接著說,「在五十年之後,我想西藏難民是最成功的難民社群。」早在二十四歲那年,達賴喇嘛就在西藏三大寺高僧的圍觀下,通過格西學位考試的答辯。格西的養成,大約需要二十年。慢著,他不是才二十四歲,難道四歲就開始學習?

達賴喇嘛的哥哥嘉樂頓珠,在回憶錄中提起弟弟五歲進入布達拉宮的生活,「即使對一個這麼年幼的小孩,達賴喇嘛的訓練都非常嚴苛,每天六點他就要起床,念經、祈禱、冥想。」五歲,進入布達拉宮只能透過望遠鏡 一窺外面世界嘉樂頓珠當時九歲,隨同父母來到拉薩,住在布達拉宮附近,從平凡的農家,一下翻轉成貴族。雄偉的布達拉宮覆蓋整座山頭,宮中僕役眾多,光是廚子就有四十個。嘉樂頓珠卻說:「那不是一個舒服的住所,沒有電力,空氣中瀰漫著腐臭味,放食物的地方有上千隻老鼠肆虐,冬天沒有暖氣。那地方讓我害怕,如果我被選擇成為達賴喇嘛,我想我會逃走,在家裡,至少我們有暖爐。」九歲的哥哥,都忍不住想逃走的地方,五歲的弟弟,被迫要和父母分離,獨自和年老的僕役住在冰冷宮中。餵他吃飯的僕役,臉上有顆突出的瘤,男孩會爬到僕役身上吸那顆瘤,像吸母親的奶一樣。

達賴喇嘛的中文祕書長才嘉說,「達賴喇嘛常把這件事當笑話講。」在自傳裡,達賴喇嘛只輕描淡寫一句:「就算布達拉宮是我的監獄,那也是個又寬敞又奇妙的監獄。」在監獄裡,他的房間位於最頂層,只要宗教課程一結束,他就會衝上屋頂,帶著望遠鏡,往下看和他年齡相近的孩子正在上學;看到要被牽去屠宰的牛羊,他會不忍心地將牠們全部買下放生;也看不遠處正在服勞役的囚犯,那是另一種人間的監獄,對這些地位、處境與他天差地遠的罪人,達賴喇嘛說:「我把他們視為朋友,關切他們的一舉一動。」家人一個半月進宮相聚一次,即使是和家人相處的時候,嘉樂頓珠都說:「達賴喇嘛沒有任何私人生活。」達賴喇嘛逐漸長成青年時,和家人聊的永遠都是西藏的事務與未來。他不只是個宗教領袖,到了十八歲,他就要接下政治責任。然而當時西藏人所認知的「政治」,只是內政,沒有外交。山那麼高,氧氣稀薄不宜人居,即使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隆隆炮聲,都不曾傳進來。

即位,提前步上政治路毫無經驗的少年 領導藏人61年這一世達賴喇嘛沒有想到的是,他所要面對的「政治」,是解放軍的侵略、是國際政治下的一顆棋子。他也沒想到,在十五歲那年,距離親政還有三年,外面的世界就逼近到眼前。

一九四八年,西藏東部被解放軍攻陷,五○年,中國宣稱和平解放西藏,兩萬共軍進入拉薩,達賴喇嘛在眾大臣的請求下,正式即位,他孤孤單單地被推了出去,走上詭譎莫測的政治舞台。達賴喇嘛曾說:「我對世界一無所知,毫無政治經驗,不過我年齡已經大到足以明白自己的無知。」對政治一無所知的少年,十五歲接下重擔,直到二○一一年,達賴喇嘛七十六歲時,流亡藏人選出新任司政──哈佛大學法學博士洛桑森格,親政六十一年的達賴喇嘛才交棒卸任,他對我們說:「一一年當我完全從政壇退休時,也終結了四百年來政教合一的傳統,這是我自願的,很驕傲也很高興地終結了,未來達賴喇嘛與政治事務不再相關。」身為達賴喇嘛,真的能退休嗎?接受我們採訪後,他隨即訪美,見了即將卸任的總統歐巴馬。即使是權力頂峰如歐巴馬,都不可能只把他當成一位高僧來見,何時見?如何見?都充滿政治考量。而在總統蔡英文上台後,改朝換代的台灣,我們問達賴喇嘛什麼時候要來?他答:「我總是說,我永遠都準備好了,我愛台灣人民,這座小島非常美麗,但這完全取決於台灣政府,我不想製造任何不便;不只是台灣,對任何其他國家都是,我不想製造任何不便。」不碰政治的話,禁忌會不會少一點?○七年,中國國家宗教事務局頒布《藏傳佛教活佛轉世管理辦法》 ,既然有管理辦法,就由不得活佛自己說了算。

轉世,民主與宗教交融達賴:不是我或中國政府能決定達賴喇嘛說:「有時候我覺得,關於達賴喇嘛轉世是否延續,我完全都不在乎了!但是北京的強硬派比我更在乎。有時候我會開玩笑說,為了表示對達賴喇嘛轉世的重視,他們也應該接受轉世的理論,首先他們應該找出毛澤東的轉世、鄧小平的轉世,然後才可以置喙達賴喇嘛的轉世;否則,相當好笑。」戲謔過後,接著他又一本正經地說起之前的轉世,「在我的夢裡,我和第五世及第十三世達賴喇嘛有連結,他們安排了我,所以我完成我的責任。

下一個達賴喇嘛的轉世其實不關我的事(not my business),是由我的老闆們做主,那是神祕的層次。」我的老闆,my boss,達賴喇嘛用了這個現代詞彙,而不是造物主或神靈。他的新潮又帶著我們馳騁到外太空,「我們不能只考慮這個世界,我的轉世也可能在其他的星球、銀河。可能幾十億年後一個大爆炸(big bang),整個宇宙消失,我就必須去別的地方。我希望轉世在有較多苦難的地方,而不是淨土,或者我轉世為一個戰士。」語畢,穿梭於星際時空中的旅人,再度爽朗大笑。

我問:「中國說,轉不轉世不是你說了算,你怎麼看?」他說:「就某方面來看,這是對的,要由人民來決定,不是我說了算。當然,也不是中國政府說了算。」達賴喇嘛一方面說轉世是決定於天上的boss,另一方面又說要與人民討論。不過在民主體制中,人民的確也是boss,是統治者的boss。兩種boss的結合,正是民主制度和宗教神祕主義的交融,看似矛盾,卻可以完美共存於達賴喇嘛一身。

巨變,沒有達賴的西藏班禪遭羞辱 坐牢還被迫還俗出西藏前,曾經有中國官員警告他,「雪山獅子雖然在雪山上是獅子,但是到了平地,會變成一條狗。」多年後他是這麼回應的:「五十年過去了,我沒有變成狗,雪獅反而比在西藏時更有名望。」達賴喇嘛說對了,雪山獅子到平地,不但是獅子,還是一隻加上翅膀、迎向世界的飛天獅。

小達賴喇嘛三歲、彼此有微妙競爭關係的第十世班禪喇嘛(藏傳佛教格魯派中另一個轉世傳承的領袖),是中國長年拉攏,用來制衡達賴喇嘛的一張好牌。

一九五九年達賴喇嘛出走,在西藏日喀則的班禪喇嘛,自然留下了。

繼續留在雪山的,不但沒有當成雄獅,處境反而變得比狗還不如。一九六二年,班禪喇嘛上七萬言書給總理周恩來,洋洋灑灑提出共產黨不當的政策對藏人造成傷害。

上書隔年,班禪喇嘛遭到軟禁。六六年,文化大革命開始,班禪喇嘛更大的劫厄來了,紅衛兵將他五花大綁,遊街示眾。最汙辱人的還不只如此,動手的還有班禪喇嘛的宗派中,夙有名望的高僧,對他拳打腳踢。此後班禪喇嘛單獨監禁逾十年,文革結束後的一九七八年才出獄。

出走的達賴喇嘛,是月球亮面,世界看到的總是這一面;留下來的班禪喇嘛,則是月球的暗面。看到達賴喇嘛流亡中的自在,更要看到班禪喇嘛在鐵幕後的掙扎。出獄後班禪喇嘛回不了西藏,在北京娶妻生女,大口吃肉,體形發福,還開公司,徹底墮入俗世,一度不為人諒解,被冠上「胖商人」的輕蔑名稱。

返藏,曾露一線曙光卻因班禪離世、得諾貝爾獎破滅進入八○年代,中國由胡耀邦、趙紫陽開明派執政。八○年胡耀邦訪問西藏,被其貧窮凋敝嚇到,回來後就大刀闊斧改革。班禪喇嘛也獲得平反,他在八二年終於踏上歸鄉路。他發揮影響力,盡可能重建西藏的語言、文化以及宗教。

同樣在八○年代,達賴喇嘛及流亡藏人,在印度篳路藍縷了二十多年,也嘗試和北京接觸。達賴喇嘛的哥哥嘉樂頓珠、妹妹杰桑佩瑪都曾率團前往中國考察。八○年,杰桑佩瑪和班禪喇嘛在北京會面,班禪喇嘛要杰桑佩瑪帶個口信給達賴喇嘛:「局勢正在好轉。」五九年三月,逃亡的第二天,達賴喇嘛就寫了一封親筆信給班禪喇嘛,說由於發生突發事件,必須離開拉薩,希望班禪喇嘛能繼續維持西藏的政教福祉。班禪喇嘛本來只是單純的宗教領袖,在信中,達賴喇嘛把西藏境內的政教責任讓渡出去。

喜馬拉雅山隔開的兩個轉世活佛,一個在監牢裡九死一生,一個在荒地艱難扎根。二十一年後,班禪喇嘛才回了口信:「局勢正在好轉。」這也許是自達賴喇嘛流亡印度後,兩個人又再度要交會的時刻。

在外的達賴喇嘛,繼續爭取國際支持;在內的班禪喇嘛,運用經商的盈餘,在西藏重建藏語學校。八九年,班禪喇嘛回到日喀則,重建文革中被摧毀殆盡的札什倫布寺。衣錦還鄉,卻心肌梗塞過世,但被毒殺而非自然死亡的傳聞,始終沸沸揚揚。

好不容易即將合流的兩條河流,在八九年,又就此岔開。三月,拉薩又有示威活動,因而戒嚴;六月四日,發生了天安門事件,開明派的胡耀邦、趙紫陽先後被鬥倒,西藏的改革政策,也就此終止。同年十月,達賴喇嘛得到諾貝爾和平獎,雖提高了國際間的聲望,然而與中國的關係更劍拔弩張,回不去了。

八九年,是達賴喇嘛與流亡藏人,回家的路好不容易拉近,又再度盪遠的一個年分。

紛擾,西藏問題仍無解關於歸鄉 只能用平常心看待每個時代都有難民議題,對於近來的歐洲難民潮,達賴喇嘛下了一個不太政治正確的評斷:「敘利亞和伊拉克等國家的人民,不能在歐洲重新生根,是不切實際的。」他補充:「應該提供他們暫時的庇護,給兒童良好的教育,當他們的國家實現和平時,他們就準備好重建。

我想這是最終的方案,沒有和平,就沒有希望。」我問達賴喇嘛,在夢裡,他是否夢過家鄉?他並沒正面回答,話題又扯開了。我想起他書中的一個片段,他小時候喜歡去羅布林卡餵魚,他說:「魚兒聽到我的腳步聲,會浮上來期待餵食……。想到這些魚,我真想知道,當牠們聽到中國士兵的靴子聲,是否也會不明智地浮上來;倘若如此,這些魚兒想必已被吃掉了。」西藏問題又拖過千禧年,直到現在,仍無解方。二○○八年在拉薩再度發生抗暴,以及從○九年開始在西藏境內上百名藏人自焚。坐在我對面,八十一年前降生於人間,乘願再來的文殊或觀音菩薩,似乎也鞭長莫及,只能聳肩地說:「就這樣。」他輕淺一笑,接著說,「這是一種魔術,佛教裡有一種說法,世界如魔幻般,變化莫測。」(全文請見《報導者》網站:www.twreporter.org)撰文 /《報導者》房慧真 攝影•《報導者》吳逸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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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流亡中的前領導人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23407

目前,托萊多滯留美國不歸,秘魯政府開出了10萬索爾(約合人民幣20萬元)的懸賞,搜集有關托萊多藏身之地的信息,並上報國際刑警組織,將托萊多列在了紅色通緝令名單之上。(東方IC/圖)

(本文首發於2017年3月9日《南方周末》)

無論是哪一種形式的流亡,都不僅僅是有家不能回那麽簡單,在它的背後,國內政治的纏鬥和國際政治的角力,影影綽綽,忽隱忽現。

自2014年開始的巴西反腐敗風暴,近期已經延燒到周邊國家,釀成席卷南美大陸的政治危機,各國政要無不人心惶惶。繼2016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哥倫比亞總統桑托斯、阿根廷前情報局長古斯塔沃·阿里瓦斯、巴拿馬前總統馬丁內利之後,秘魯前總統托萊多是最新涉案的一位。

目前,托萊多滯留美國不歸,秘魯政府開出了10萬索爾(約合人民幣20萬元)的懸賞,搜集有關托萊多藏身之地的信息,並上報國際刑警組織,將托萊多列在了通緝令名單之上。無疑,現年70歲的托萊多已經走上了流亡之路。

而對很多政治人物來說,流亡的經歷其實並不罕見。二戰時,戴高樂就曾經流亡倫敦,領導法國抵抗運動。伊朗巴列維國王在1979年被霍梅尼領導的伊斯蘭革命推翻後,曾經流亡埃及。泰國前總理他信在2006年被政變推翻後流亡阿聯酋的迪拜。突尼斯前總統本·阿里被“阿拉伯之春”推翻後流亡沙特。如果說這些流亡有相當的悲壯或不得已的成分的話,那麽因為涉嫌貪腐畏懼制裁而滯留他國不歸,則是流亡之中最為不堪的一種情形。而托萊多甚至不是秘魯唯一有過流亡經歷的總統,該國的政治生態由此可見一斑。

顯然,無論是哪一種形式的流亡,都不僅僅是有家不能回那麽簡單,在它的背後,國內政治的纏鬥和國際政治的角力,影影綽綽,忽隱忽現。

托萊多

卷入巴西史上最大腐敗案

他被認為是一個有國際人脈,與多國政客、投資者關系密切的政治家,誰也沒想到,他利用這種關系首先充實了自己的腰包。

不知道托萊多2014年3月在幹什麽,不過3年後的今天,他一定對這個時間刻骨銘心,因為他今天的命運,在那個時間段就註定了。

2014年3月,巴西媒體曝光了巴西石油公司的系列醜聞:高層集體腐敗,在工程外包中虛擡報價,收受賄賂;政界人士向該公司推薦承包商從中收取好處費;有執政聯盟內的大黨參與其中,以收受賄賂的方式為本黨秘密籌措政治資金。此案涉案金額高達數十億美元,被稱作“巴西史上最大腐敗案”。巴西司法機關因此展開了名為“洗車行動”的調查,陸續有上百名企業家、政治家被羈押,總統羅塞夫因為曾經擔任巴西石油公司董事會主席,被認為應該承擔失察的責任,以此為導火索,羅塞夫最終被彈劾下臺。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巴西奧德布雷希特建築公司的賄賂醜聞被揭發出來。奧德布雷希特建築公司是拉美最大的建築企業,該集團在全球超過20個國家擁有項目,公司44%的收入和70%的建築合同來自海外,年平均收入超過1000億雷亞爾(約合2000億元人民幣)。

2016年12月,奧德布雷希特公司及其下屬石化企業巴西化學公司在美國一家聯邦法院認罪,承認在12個國家以行賄手段獲得工程合同,賄金總額將近8億美元,其中包括向秘魯官員行賄的2900萬美元,牽涉其中的官員橫跨托萊多政府(2001年至2006年)、加西亞政府(2006年至2011年)和烏馬拉政府(2011年至2016年),而秘魯現任總統庫琴斯基曾在這幾屆政府里出任總理或財政部長,同樣脫不了嫌疑。

2017年2月9日,秘魯檢察院以“洗錢和販賣影響力”的罪名對托萊多正式提起訴訟。兩天後,秘魯最高法院宣布對托萊多實施為期18個月的“預防性羈押”。而托萊多此時正遠在法國巴黎,自稱是去參加經合組織(OECD)的活動。一天後,秘魯政府稱有可靠信息顯示托萊多已從巴黎飛抵美國舊金山,並可能前往以色列避難,因為托萊多的妻子有著秘魯-以色列雙重國籍。

秘魯政府為此采取預防措施,先與以色列取得聯系,對方保證不會讓托萊多入境。再打電話給美國總統特朗普,請求對方考慮驅逐涉嫌貪腐的托萊多。不過美方表示,在沒有見到更充分證據前,不會逮捕托萊多。目前,秘魯官員正在將針對托萊多調查的文件送給美方,提供美方所要求的“充分證據”。由於秘魯和以色列都不能去,托萊多只有滯留在美國,走上了一段或長或短的流亡之路。

而在事情敗露之前,托萊多在秘魯是一個勵誌傳奇。托萊多是白人與印第安人的混血兒,出身貧苦,有15個兄弟姐妹,為貼補家用,他從5歲開始就到街頭替人刷鞋。他從小愛踢足球,但是由於家里貧窮,只能用稻草塞滿的球當足球踢。但靠著勤奮努力,托萊多獲得美國舊金山大學獎學金,前往美國研讀經濟。畢業後又進入斯坦福大學學習,獲人力資源經濟學博士學位。隨後在聯合國、世界銀行等國際機構工作多年。1994年9月,他創建政黨“可行的國家”,幾次參加總統大選,挑戰如日中天的藤森。在2000年的大選中,托萊多對藤森選舉舞弊的質疑,成了壓垮這位政治強人的關鍵因素。藤森下臺後,秘魯於2001年舉行了大選,托萊多終於如願以償。一個印第安的後裔能當選總統,這是秘魯歷史上破天荒的大事,舉國歡慶。當時,他被認為是一個有國際人脈,與多國政客、投資者關系密切的政治家,誰也沒想到,他利用這種關系首先充實了自己的腰包。

藤森

成也秘魯敗也秘魯

兩任總統流亡,多位總統和政要深陷貪腐醜聞,這就是秘魯政壇觸目驚心的現實。

托萊多的前任藤森,同樣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流亡經歷,而他的奮鬥經歷,甚至比托萊多還要勵誌。藤森是日本移民的後裔,出身學者,毫無政治經驗,卻能在1990年和1995年兩次擊敗強勁對手(享譽全球的文學家略薩和聯合國前秘書長德奎利亞爾)當選總統。就任之初,秘魯的通貨膨脹率高達7000%,全國有近60%領土由反政府遊擊隊占據,住在這些地方的居民要向遊擊隊繳稅。藤森上任僅僅5年之後,秘魯的通貨膨脹率奇跡般地降到10%以下,經濟增長率高達13%。通過鐵腕手段,秘魯軍方逮捕了“光輝道路”的頭目古斯曼,逐步肅清了反政府遊擊隊。

在取得耀眼政績的同時,藤森的施政手段和獨裁做派也備受爭議:1992年4月,他發動“自我政變”,解散議會,改組司法機構,宣布由總統接管全部權力;為展示打擊遊擊隊的成果,他踩著戰死遊擊隊員的遺體讓媒體拍照;在經濟成長的背後,是跨國企業大量開采秘魯的不可再生資源,開采所得幾乎全流向國外;為了第三次連任,藤森修改憲法,並在對手托萊多的舞弊質疑聲中再次當選。最終,一卷藤森親信行賄反對黨議員換取選票的錄像帶,成了壓垮藤森的最後一根稻草。2000年11月19日,在參加完在文萊舉行的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會議後,藤森飛抵日本,宣布辭去總統職位,開始流亡之路。秘魯國會隨後將其罷免。2007年9月,藤森被引渡回秘魯,並被判刑25年,目前在秘魯警察總部監獄服刑。

兩任總統流亡,多位總統和政要深陷貪腐醜聞,這就是秘魯政壇觸目驚心的現實。而鄰國巴西也上演著類似的劇情。羅塞夫被彈劾下臺,她的前任盧拉同樣受到腐敗和洗錢的指控,接替她的現任總統特梅爾則被指接受了奧德布雷希特建築公司的賄賂,再往前追溯,巴西政壇的顏值擔當、前總統科洛爾則因為貪腐成為另一位被彈劾的總統。

奧德布雷希特建築公司引發的跨國受賄醜聞,讓世人窺看到巴西、秘魯乃至整個拉美政治的重重弊端,貪腐事件如此密集發生,顯然肯定不是個人操守不嚴的問題。值得註意的是,長長的受賄名單里,並沒有智利領導人的身影。事實上,智利是南美難得一見的清廉國度,其在官員財產申報等制度層面的努力,值得其他國家學習借鑒。

他信

流亡10年影響猶在

他信這些舉措,將占全國人口大多數的農民變成了自己的鐵票,從而在選舉中戰無不勝。

在目前全世界被迫流亡的領導人中,泰國前總理他信大概是最受同情、讓人最有好感的一位。生於1949年的他信,早年是一名警察,後來棄警從商,2001年2月9日當選為泰國第23任總理,成為泰國史上第一位任期滿四年的總理,並在2005年獲得連任。

他信任內政績彪炳,在促進經濟增長、禁毒和打擊南部穆斯林武裝分離運動方面的進展尤其有口皆碑,被國際社會公認是泰國難得一見的領袖人物。他信任內推行的影響最深遠的政策,是對農村地區和窮人的扶持:向農村發展項目提供了數十億美元資金,包括設立總額達到23億美元的農村基金,向泰國每個村莊(共80000個)提供25000美元的小額貸款和政府撥款,用於發展小型經濟和幫助農戶擴大農業生產;推行全民醫保計劃,窮人只需要75美分就可以看病。

他信這些舉措,將占全國人口大多數的農民變成了自己的鐵票,從而在選舉中戰無不勝,這使得代表上層和城市中產階級的黨派再無勝選的希望。於是,這些勢力聯合起來,於2006年9月他信在紐約參加聯合國大會時發動政變將其推翻,他信有家不能回,流亡阿聯酋的迪拜。表面上他到處在遊山玩水,實質上他的影響力並未消退。自他下臺後的10年間,支持他的組織“反獨裁民主聯盟”(紅衫軍)和反對他信的組織“人民民主聯盟”(黃衫軍)便一直進行角力,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泰國的政局,並多次發生流血沖突。

在他信被推翻後,他的親信沙馬、妹夫頌猜先後擔任總理,但都不長久。2011年7月的大選中,由他信所創立的“泰愛泰”黨改頭換面後成立的“為泰黨”大獲全勝,他信最小的妹妹英拉擔任了總理。英拉個性成熟,既不太強勢也不太軟弱,再加上容貌秀麗、打扮應對得體,在國際政治舞臺上大大提升了泰國的形象;在執政路線上,她繼承了他信時期向鄉村農民傾斜的路線,推出了一系列惠民措施;在政治上,她吸取了他信時代太過強勢導致被軍事政變的教訓,註意和王室與軍方搞好關系;在處理與反對派的關系上,英拉致力於政治和解,不斷向反對派喊話。泰國政壇因此出現了短暫的太平局面。

然而,好景不長。首先是英拉推出的帶有惠農性質的高價稻米收購計劃被查出涉及腐敗,同時因為財政的關系難以為繼;其次,英拉意在推動政治和解的《赦免法案》,被認為是為他信回國量身定做的,遭到反對派的激烈反彈,最終胎死腹中。這幾項舉措的失利嚴重打擊了英拉政府的信譽,也給反對派留下了口實。2014年5月,泰國軍方發動政變,英拉被推翻,隨後遭到玩忽職守的指控。2015年初,泰國國家立法議會通過對前總理英拉的彈劾案。這意味著英拉將被禁止在5年之內參政,更別提參加下屆大選。

此後幾年,泰國軍方一再推遲還政於民的計劃,大選日期一拖再拖。其中的重要原因,是軍方拿不準自己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定位。此前幾年,它一直站在他信反對派一邊拉偏架,苦心孤詣要把他信勢力清除出去,然而在現實層面又很難做到。一旦進行大選,改頭換面的他信勢力又會卷土重來,因此猶豫不決。而如今,伴隨著2016年10月普密蓬國王的去世,他留下的權力真空需要填補,如果軍方能在日後扮演類似國家調停者的角色,“一碗水”端平進行居中調停,促使各派坐下來達成妥協,泰國政治或許能得到真正的長治久安,而到那時,也許就是他信的回國之日。

本·阿里

被懷念的獨裁者

突尼斯出現了懷念本·阿里時代的社會情緒,人們懷念起本·阿里時期低廉的物價、安全幹凈的街道和相對自由的生活。

2010年12月17日,26歲的突尼斯小販穆罕默德·布瓦吉吉因遭到警察的粗暴對待而自焚,最終不治身亡。布瓦吉吉是一個大學畢業生,因為找不到工作不得不做小販,沒想到最終走上了絕路。隨後,這一地區發生了震驚世界的“阿拉伯之春”,也把本地區一眾統治者逼上了絕路。自焚事件發生地的突尼斯總統本·阿里首當其沖,成了第一個下臺的領導人。2011年1月14日,他在騷亂中去國,流亡到沙特,一個月後因為中風陷入昏迷。

而在此之前,本·阿里已經擔任突尼斯總統超過23年。他1987年靠政變上位,在他任內,突尼斯經濟突飛猛進,國民基本擺脫了貧困和文盲,中產階級已占全國人口的85%,全國推行免費醫療,6至16歲少年兒童享受免費義務教育。在社會和文化方面,突尼斯也是北非最開放最世俗化的。2007年,世界銀行和世界經濟論壇將突尼斯評為非洲最有發展前景的國家,2009年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年會又把該國評為“非洲最安全和穩定的國家”。然而,長期的統治也導致了獨裁和濫權,本·阿里家族的胡作非為更是引發了民眾的巨大反感。

本·阿里流亡之後,人們將他和家人的別墅洗劫一空,以此表達不滿。本·阿里和他的妻子被缺席判處35年徒刑,人們長期被壓抑的情緒得到充分釋放,各種政黨雨後春筍般地冒出來。但權威被打破的同時,秩序也蕩然無存,“突尼斯全國對話機構”雖然在2015年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但難掩該國政局動蕩、政府更叠頻繁的現實。而民眾對革命改善生活抱有非理性的高期待,希望一切在一夜之間改變,抗議、罷工成為表達訴求的主渠道,當年困擾布瓦吉吉的高失業率,則絲毫沒有改善的跡象。更嚴重的是,原本偏歐化的世俗伊斯蘭國家一去不返,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擡頭。近年來,突尼斯至少有3000人前往敘利亞加入IS,是IS外籍兵團中數量最多的。

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突尼斯出現了懷念本·阿里時代的社會情緒,人們懷念起本·阿里時期低廉的物價、安全幹凈的街道和相對自由的生活。於是,2015年6月,突尼斯行政法院決定,撤銷2011年做出的沒收前總統本·阿里及其家族財產的決定,本·阿里時代的前任官員被禁止參加制憲議會選舉的命令也被取消了,多位高官卷土重來,重居高位。而這一切,對病榻上的本·阿里已沒有多少意義。而盡管懷舊,突尼斯卻再也回不到過去,在混亂中重建新秩序,這個過程會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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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訪南宋王朝流亡之路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25282

(本文首發於2017年6月15日《南方周末》,原標題為《豪華蕩盡,只有青山如洛 ——尋訪南宋王朝流亡之路》)

對於南宋滅亡,黃仁宇曾經這樣寫道:“這劃時代的1279年給中國文化史上留下了傷心的一頁。”南宋王朝傾覆之際,十萬軍民崖山投海,千百年來,未有王朝更叠能如斯慘痛,文弱宋朝以最後血性一筆寫入汗青。從1279年往前倒推,1276年2月,元軍兵臨臨安城下,謝太後令人捧著玉璽出降,宋恭宗至元上都覲見忽必烈,此後的四年,南宋遊走無定,如同斷線的風箏,飄蕩在歷史的天際……

1276-1279年南宋流亡政權遷徙路線圖。(金磊磊、梁淑怡/圖)

臨安出降

南宋德祐二年(1276年,元至元十三年)正月,時值中國傳統的春節,臨安城皇宮中卻是冷冷清清,人人面色凝重。正月初四的朝會,謝太後發現大殿里的文武百官比平日稀疏了許多,一問才知道,同簽書樞密院事黃鏞、參知政事陳文龍等官吏已攜家帶口逃離臨安。兩個月前,起居舍人曾唯、禮部侍郎陳景行、權禮部尚書王應麟紛紛棄官出逃,連左丞相留夢炎也跑了。《錢塘遺事》將百官棄官潛逃,稱為“群臣宵遁”。

城外,元朝左丞相伯顏率領的大軍已抵無錫,恐怕要不了幾日,就到臨安了。謝太後是宋理宗皇後,她還依稀記得,理宗端平三年(1236),南宋與蒙古攜手滅金才兩載,這蒙古人就撕下了面具,還一度渡過長江,驚慌失措的理宗又是割地,又是給歲幣,這才換來了幾年安穩日子。宋理宗晚年一直生活在蒙古人的夢魘中,直至病逝,兒子度宗哆哆嗦嗦當了十年皇帝。自去年二月宰相賈似道在丁家洲潰敗以來,每隔幾天就有城池失守的消息傳來,小孫子趙㬎方才繼位,這宋朝的江山怕是要斷送在他手里了。

中國歷史上,丁家洲之戰是一場影響深遠的戰役,卻至今鮮為人知。在安徽省銅陵縣火車站,我打車去丁家洲,幾個司機都說縣里沒這個地方,導航也搜不到,後來才知道地名已不在了,舊址在西聯鄉汀洲村一帶。春日的汀洲村,農民在田里播種大豆,金黃色的油菜花鋪滿長江兩岸,一只只鐵駁船在江面駛過,馬達聲響徹原野。眼前的汀洲村草長鶯飛,長江在村子北邊緩緩流過,早已尋不著一絲一毫戰爭的痕跡了。

丁家洲為儀鳳嶺余脈,雄峙江心,是長江下遊的重要隘口,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德祐元年(1275年)正月,權臣賈似道在謝太後催促下,領13萬宋軍於丁家洲設防,令其婿孫虎臣領7萬宋軍列於長江兩岸,淮西安撫制置使夏貴以戰艦2500艘橫亙江中。賈似道是有名的“蟋蟀丞相”,平生酷愛鬥蛐蛐,理宗、度宗朝權傾天下,排除異己,曾私自與元人簽訂合議條約,與秦檜、丁大全一同被編入《宋史•奸臣傳》。

元軍在長江兩岸用巨炮轟擊宋朝船隊,趁亂以數千小船發起沖鋒,通州副都統姜才身先士卒拼死抵抗。孫虎臣聽說姜才有一美妾,貌若天仙,趁姜才在江中激戰,偷偷摸進船艙欲行不軌,被士兵發現後棄陣逃跑,夏貴聽說孫虎臣跑了,趕緊鳴金收兵。結果十三萬宋軍死傷慘重,連江水都被染成紅色,飄蕩的屍體幾乎堵塞江面。孫虎臣面見嶽父賈似道,裝模作樣地痛哭道:“吾兵無一人用命也。”一旁的夏貴居然笑道:“吾嘗血戰當之矣(我可是還抵抗了一陣子的)。”

丁家洲一役,宋朝將領兵敗後的輕描淡寫,著實令人汗顏,它也用盡了宋朝最後的力氣,長江水道從此門戶洞開,沿江諸州潰不成軍,建康都統徐旺榮、鎮江都統制石祖勇、江陰軍通判李世修、知平江府潛說友等相繼投降,孫虎臣、夏貴也很快走上了投誠之路。

宋墓墓門口往往有武士形象,成為我們了解宋朝軍事的一個窗口。圖為四川瀘縣南宋武士石刻,瀘縣博物館藏。(冉玉傑/圖)

本文作者在考察瀘縣宋墓。(蕭易供圖/圖)

又一塊宋代武士像被征集回瀘縣博物館。(蕭易/圖)

偌大的江南,或降或遁,唯有常州軍民苦戰不屈,以身殉宋。常州三月城破,五月光複,九月元軍再次來襲,叛臣王良臣充當攻城先鋒。王良臣久攻不下,居然喪心病狂地殺死數百平民,用屍體煎膏取油,以炮射灑在城垣外的牌杈木上,再點火箭引燃。臨安援軍至,立功心切的王良臣到宋朝軍營詐降,被丟入滾燙的油鍋中活活烹殺。十一月,常州城破,舉城被屠,只有七人“伏於橋坎獲免”。歷史中的宋朝給人的印象孱弱無比,宋朝百姓卻絕不軟弱。

元宵節這天,臨安城中稀疏亮起了些燈火,城外大兵壓境,百姓自然沒心思過節。南宋著名詞人汪元量這樣描寫宋朝在臨安城的最後一個元宵:“一片風流,今夕與誰同樂?月臺花館,慨塵埃漠漠。豪華蕩盡,只有青山如洛。錢塘依舊,潮生潮落。萬點燈光,羞照舞鈿歌箔。玉梅消瘦,恨東皇命薄。昭君淚流,手撚琵琶弦索。離愁聊寄,畫樓哀角。”往日“萬點燈火”,如今“畫樓哀角”,只有錢塘如故。

過了元宵,派去元軍大營議和的使臣也回來了。使臣面見伯顏,表示宋朝願意俯首稱臣,歲貢銀二十五萬兩,帛二十五萬匹,一如當年與金朝舊事,被伯顏一口拒絕;使臣又苦苦哀求,說宋朝願為侄孫,伯顏依舊不允。時任樞密使的文天祥出使和談,也被扣押在元軍大營。

十八日,元軍離臨安城只有十五里。臨安城中人心惶惶,謝太後無奈,讓使者帶著歷朝皇帝用過的玉璽,連同降表一起送到元軍大營,令人打開了臨安城的大門。南宋一個多世紀的國祚,永遠留在了那扇木門背後。

北上元都

二月初四,六歲的宋恭宗邁著稚嫩的步伐,領著大臣到祥曦殿北向拜表稱臣,文武百官相率走出皇宮,來到城外的元朝軍營請降。八天後,元將阿塔海帶來忽必烈的詔書,聽起來,這位蒙古皇帝的語氣頗為溫和,甚至帶了幾份關切,謝太後、宋恭宗的心才算落地——就算亡國,自己的命運也不會像當年的宋徽宗、宋欽宗那般淒慘了。

第二天,在蒙古騎兵監視下,宋恭宗與生母全太後,連同後妃、宗室、百官、太學生數千人走出臨安城,象征著皇家權威的鹵簿、冠服連同金銀珍寶被運上一輛輛大車,一同運往元大都。汪元量以宮廷琴師身份隨行,途中寫下諸多詩作,比如這首《北征》:北師有嚴程,挽我投燕京。挾此萬卷書,明發萬里行。出門隔山嶽,未知死與生。三宮錦帆張,粉陣吹鸞笙。遺氓拜路傍,號哭皆失聲。吳山何青青,吳水何泠泠。山水豈有極,天地終無情。回首叫重華,倉梧雲正橫。一路上,南宋遺民看到北上的王室,在路邊哀號痛哭,被元軍呵斥離開,青山綠水漸漸留在身後,越往北走,越覺得冰涼刺骨。

長江以北,揚州城還掌握在宋朝手中,守將李庭芝本是一名舉人,目睹山河破碎,毅然投筆從戎,待到戰事稍稍安定,他又考中進士,可謂文武雙全。此番元軍來襲,李庭芝臨危受命主持兩淮制置司,屯兵揚州。丁家洲一役後,姜才收拾殘部,也來到揚州。此時揚州城已被圍得水泄不通,《宋史•李庭芝傳》記載,城中糧盡,路邊有人餓死。

臨安城破後,謝太後即遣使招降李庭芝,此次全太後、宋恭宗一行路過瓜洲,又派遣使者招降,李庭芝一言不發,令士兵向城下射箭以明心跡。姜才率部出城,欲奪回宋恭宗,被元軍擊退。

過了揚州,北上的隊伍就再無阻礙了,三月二十四日,宋恭宗一行抵達元大都,短暫停留後,又馬不停蹄地至上都(其址在今內蒙古自治區錫林郭勒盟草原)。忽必烈設“詐馬宴”慶祝宋人來朝,宋朝官吏被允許穿著昔日官服出席,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再穿前朝服飾了,換上元朝的衣服,就是元人了。

從汪元量的詩歌來看,宋朝君臣的命運起初還算不錯。“皇帝初開第一筵,天顏問勞思綿綿。大元皇後同茶飯,宴罷歸來月滿天。”“僧道恩榮已受封,上庠儒者亦恩隆。福王又拜平原郡,幼主新封瀛國公。”宋朝君臣的溫順令忽必烈頗為滿意,他將宋恭宗封為瀛國公。 八月,因病滯留臨安的謝太後一行也抵達上都,受封壽春郡夫人。

趙宋王朝還是不乏堅貞之人。安康朱夫人、安定陳才人與各自侍女不堪亡國之痛,焚香沐浴後以抹胸自縊。忽必烈聞之大怒,令人將四人頭顱斬下,懸掛在全太後寓所以示懲戒。再以後,那些隨行的宗室、官吏、外戚便消失在史書中。

六陵蒙難

元軍占領臨安後,繁華的都城迎來浩劫,皇宮傾頹,太廟沈寂,南宋諸帝的皇陵更是命運多舛。2017年4月,我來到紹興市富盛鎮攢宮山,早春的攢宮山茶園蔥蔥郁郁,連空氣中都飄著龍井的香味,山間滿是采茶工人,我問宋六陵在哪,一個小夥子指了指茶園中心的幾株松柏:“有松柏的地方,地下就是皇陵,不過地上啥也看不到了。”

宋六陵埋藏著高宗永思陵、孝宗永阜陵、光宗永崇陵、寧宗永茂陵、理宗永穆陵、度宗永紹陵,以及眾多王後嬪妃的陵墓,整個陵區古墓超過百座,也是江南地區最大的皇陵。當年,南宋帝王把這里視為臨時的安息之所,期望著有朝一日魂歸河南鞏縣的祖陵,故將此山命名為“攢宮山”,就像臨安被視為臨時都城一樣。

宋六陵全貌。(鄭葉良/圖)

我走到松柏林下,71歲的薛成慶大爺正在番茄地里澆水,他是鄰近的牌口村人,打小就在宋六陵邊長大。他扯了把青草擦手,領我去看理宗陵。1982年紹興師範專科學校搬回紹興縣城後,山上的建築也就破敗了,一人高的荒草爬滿圍墻。穿過圓拱門,院子里的灰磚早已青苔斑斑,兩面灰黛色的圍墻中間夾了棵梧桐樹,樹上掛了個木牌,上書:“經考古學家遙感測定,此處為南宋皇帝宋理宗陵墓所在地。2006年7月曾挖掘出宋理宗墓碑,後由紹興縣文管所收藏”。我的腳下,就是宋理宗的永穆陵了。

當地茶農引領攝影師尋找宋陵。(鄭葉良/圖)

宋六陵遺址公園門口的眾多標牌,反映著這里的歷史變遷。(鄭葉良/圖)

宋六陵如今雖名為遺址公園,但依舊是茶場。(鄭葉良/圖)

從理宗陵再向北,便是宋徽宗陵,當地人喚作“小庵里”。宋徽宗、宋欽宗被金兵擄掠到五國城死去,紹興和議後,骸骨被送回南宋,也歸葬宋六陵。一片荒草中,幾棵松柏拔地而起,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瓦片,我撿起一塊,薛成慶說,陵上的物件不要拿,動了是要怪罪的。元人陶宗儀的《輟耕錄》有載:“以其帝後遺物,庋置佛堂中,奉事之,自此家道浸豐。凡得金錢之家,非病即死”。不知薛成慶的話,是否跟此書記載有關。

眼前的宋六陵空空蕩蕩,滿目瘡痍,上世紀60年代的墾荒、基建固然有影響,其實早在臨安淪落後便遭遇了覆頂之災。元至元十四年(1277),蕃僧楊髡(又名楊璉真迦)被任命為元朝江南釋教都總統,掌管佛教事務,一手導演了駭人聽聞的南宋帝陵盜掘事件。在南宋遺老周密的《癸辛雜識》、陶宗儀的《輟耕錄》中,都有楊髡發陵的詳細記載。

楊髡一行來到攢宮山,宋朝守陵官羅銑據理力爭,怎奈對方人多勢眾,羅銑在一旁號啕大哭。楊髡首先盜取寧宗、楊後、理宗、度宗四陵,挖掘地宮,收羅寶物。四陵中,又以永穆陵珍寶最多,楊髡諸人啟開棺槨時,一股白氣沖天,棺中的理宗栩栩如生。理宗死後曾在身體里灌註水銀,故屍體不腐,暴徒將屍體倒懸在樹上讓水銀流出,又砍下頭顱,取走口中的夜明珠。西域有風俗,見帝王骷髏可厭勝致富,楊髡將理宗頭顱鑲銀塗漆,當成酒器,稱“骷髏碗”。

幾個月後,楊髡等人再次來到宋六陵,將徽宗、欽宗、高宗、孝宗、光宗等陵盡數盜掘。兩次盜掘,楊髡在理宗陵得“伏虎枕”“穿雲琴”“金貓睛”,度宗陵得“玉色藤絲盤”“魚影瓊扇柄”,徽宗陵得“馬烏玉筆箱”“銅涼撥銹管”,高宗陵得“真珠戲馬鞍”,光宗陵得“交加白齒梳”“香骨案”。《元史》記載,楊髡在宋六陵總共挖掘了一百零一座陵墓,堪稱宋元時期中國第一盜墓賊。一時間,江南盜墓之風洶洶,大墓幾乎被盜掘殆盡。

關於楊髡盜掘六陵的時間,有1278、1285等說法,陶宗儀記載為1278年,周密則認為此事發生在1285年8月與11月。杭州師範大學祝煒平教授則傾向於1278年:其一,楊髡一行到宋六陵,守陵官還在,說明宋朝新亡不久;其二,《元史》有載,至元十二年(1285)正月,宋寧宗永茂陵已毀,此事發生在周密記載之前。

楊髡還在臨安城皇宮修建鎮南塔,將從宋六陵挖掘出的皇帝、後妃屍骨,與牛馬枯骨混合後,埋在塔下,並在大內垂拱殿、芙蓉殿、和寧門、延和殿、福寧殿設立報國、興元、般若、仙林、尊勝五座寺廟,以破皇城風水,讓宋人永世不得翻身。也許是老天爺都覺得他的做法太過分,一個雨夜,響雷擊中塔剎。元朝末年,張士誠義軍占據杭州,令士兵損毀鎮南塔——這座曾壓在宋朝人心頭的亡國之塔。

宋六陵被盜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元上都,謝太後是宋理宗之妻,也是宋度宗生母,夫君、兒子的墓葬同時被盜,於謝太後而言可謂人世大悲,但寄人籬下的她唯有隱忍。宋理宗怕了一輩子蒙古人,到頭來還是沒能避免被戮屍的命運;宋徽宗、宋欽宗在五國城受盡淩辱,本已魂歸故里,此番卻又葬於孤墳。

宋人講究風水堪輿,皇陵被盜,龍脈受損,這就動搖了根基,宋朝遺民也如無根的浮萍一般飄蕩。元人在宋六陵的暴行激起宋人的憤慨,廣西、廣東、浙江、江西、四川,不甘亡國的宋朝遺民紛紛舉起抗元的大旗。

二王南遷

就在臨安城投降前夜,益王趙昰、廣王趙昺在駙馬都尉楊鎮、國舅楊亮節護送下潛出城外,逃往婺州(今浙江金華),後又至溫州,為趙宋王朝保留了一絲血脈。此後,張世傑、陸秀夫也陸續率殘部到溫州江心寺會合。謝太後曾號召天下兵馬赴臨安勤王,響應者寥寥,唯有張世傑慷慨赴會,舉朝震驚。張世傑是南宋末年主戰派的代表人物,都統卞彪降元後充當說客,張世傑大怒,令人將他舌頭割下,拖至巾子山磔殺。

一個王朝,兩次浮沈,皆系於江心寺。江心寺在溫州江心嶼上,此嶼東西長,南北窄,地處甌江中心,素有“甌江蓬萊”美譽,島上有座文天祥祠,是永嘉知縣劉遜於明成化十八年(1482)主持修建。

溫州江心嶼,有“甌江蓬萊”之稱,島上東西兩塔始建於宋朝。(南方周末資料圖/圖)

初春的清晨,退了休的王慶山提著半米長的毛筆來到文天祥祠,打來一桶清水,蘸濕毛筆,在祠前的空地練起毛筆字。老王練行書,今天寫的是文天祥的《北歸宿中川寺》,他一邊寫一邊吟:“萬里風霜鬢已絲,飄零回首壯心悲,羅浮山下雪來未,揚子江心月照誰?只謂虎頭非貴相,不圖羝乳有歸期,乘潮一到中川寺,暗度中興第二碑。”

老王的行書大氣、狂放,等到把詩寫完,已累得滿頭大汗,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似乎也在他筆下變得鮮活起來:文天祥從元朝軍營逃脫後,即到江心寺覲見幼主,看到宋高宗昔日禦座,一想到百余年後宋朝再遭此劫難,失聲痛哭。歷史是如此相似,南宋建炎四年(1130年),金兀術兵犯臨安,宋高宗一溜煙逃到江心寺,焦急地等待金人退兵的消息。

文天祥、陸秀夫決定效仿宋高宗故事,擁立趙昰為天下兵馬都元帥,趙昺為副元帥,圖謀再度中興。幾天後,趙昰一行從江心寺輾轉來到福州,於五月一日稱帝,史稱宋端宗,改元景炎,加封趙昺為衛王,張世傑為樞密副使,文天祥為右丞相兼知樞密院事,陸秀夫為簽書樞密院事。

此時天下還有幾分在宋人手里,浙江的福州、溫州、臺州、處州(今浙江麗水市),廣東的廣州、南雄州,長江以北的揚州、真州(今江蘇儀征市)、通州(今江蘇南通市)尚在堅守,四川雖大部已落入元軍之手,但釣魚城、淩霄城等山城依舊堅持抗元。宋朝約有軍隊二十萬上下,如果指揮得當,勝負也未可知,但宋朝君臣寄希望於蒙軍能像當年追趕宋高宗的金兵一樣,因不堪忍受南方濕熱的天氣退兵,給宋朝一個喘息,甚至中興的機會,因而步步退讓,但他們顯然低估了元人。

宋端宗下詔令李庭芝、姜才來福州勤王,李庭芝令淮東制置副使朱煥守城,自己與姜才率領七千宋軍南下,誰知前腳剛剛出城,朱煥後腳便開城投降。李庭芝被圍泰州,元軍將揚州城中宋軍的妻子、兒女驅趕到泰州城下,一時間,城下哀號之聲不絕於耳。見此情形,宋軍無心再戰,丟下兵器投降。姜才身染重病臥床,與李庭芝一起被送到揚州殺害。

我是揚州人,小時候,爺爺常帶著我,到雙忠祠巷吃早茶,雙忠祠巷口這家茶館,幹絲切得又細又薄,很對老揚州的胃口。吃了早茶,穿過長長的青磚小巷,一路上,爺爺總愛講揚州的歷史,他說,雙忠祠供奉著咱揚州人的英雄呢,大半個國家都降了,揚州人骨頭硬,就是不肯屈服。只可惜,雙忠祠和雙忠祠巷都被拆了,李庭芝與姜才的故事,也就被漸漸淡忘。

揚州淪陷後,真州、通州相繼失守,宋朝失去了長江以北的最後據點,圖謀北上再無指望,令李庭芝棄守門戶,無疑是一著錯棋。在元軍壓迫下,流亡宋朝一步步往南逃亡,福州、泉州、潮州、惠州……由於害怕城池失守,宋朝君臣大部分時間都在海上度過,士兵遠離故土,漸生異心;家眷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景炎二年(1277年)12月,宋端宗逃至秀山,聽說廣州失守,慌亂之中退到井澳(今中山市南海中)。海上忽起颶風,宋朝船隊被吹得七零八落,宋端宗落水,年逾七十的老臣江萬載奮力躍入海中救起端宗,自己被巨浪卷走,超過四成的宋朝士兵在這次颶風中喪命。颶風剛過,元將劉深又率兵來攻,張世傑迎戰不敵,一直逃到七星洋,此役宋軍損失船只兩百多艘,連宋端宗的舅舅都被俘虜了。

景炎三年(1278年)4月15日,十歲的宋端宗在碙洲荒島(今廣東湛江硇洲島)上病死,雖然貴為天子,他短暫的生命顛沛流離,小小的身軀承載著千萬宋人的複國重擔。宋端宗死後,七歲的趙昺又被擁立為帝,史稱帝昺,改元祥興。帝昺生母楊太妃垂簾聽政,與群臣交談猶自稱“奴”,官員上朝連官服都湊不齊。初夏的颶風越來越烈,宋朝如同一艘失控的巨輪,一步步偏離航道,在海上劇烈顛簸著。

明朝弘治《崖山集》中描繪的永福陵(宋端宗之墓)。如今新會博物館正憑著這張圖尋找永福陵。不說這張畫作基本不具備地圖性質,就說幾百年來滄海桑田,物非人非,找尋工作註定不容易,新會博物館副館長林文斌這樣說:“我們這一代找不到,下一代再下一代繼續找。”(林文斌供圖/圖)

崖山海戰

張世傑見碙洲並非固守之地,遂領兵重返廣東沿海,屯兵崖山。崖山在今廣東省江門市新會區南五十多公里,與西面的湯瓶山對峙,如兩扇石門鎖住江面,故稱崖門,珠江支流之一的潭江自西向東流至新會,註入銀洲湖,再沿銀洲水道經崖門入海,崖門內有一港灣,可以停泊船隊,其外是汪洋大海。

一個雨天,我登上崖山之巔的望崖樓,滄海桑田,當年南宋屯兵的水域因泥沙淤積,早已成陸地,潭江之水依舊浩浩蕩蕩,烏雲遮天蔽日,黑壓壓地籠罩著遠處的湯瓶山。宋軍來到崖山後,即伐木建造行宮三十間,正殿名慈元殿,是楊太後與帝昺的居所,殿外有房屋三千間,為百官、有司的住所,二十余萬將士與家眷也有了安身之所,《宋史》稱為“行朝草市”。一時間,偏僻的崖山恍若繁華的城市,然而,這終究僅僅是宋朝的回光返照而已。

從崖山新修建的望崖樓俯瞰崖山古戰場。(蕭易/圖)

宋軍組織工匠造戰船、制兵器,附近百姓也送來一船船糧草、錢財。1995年冬天,新會信用社修建樓房,挖土機帶出來的泥土夾雜著大量銅錢。幾天後,文物部門趕到現場,清理銅錢6萬余枚,估計流失銅錢超過二十噸,逾百萬枚。銅錢上自秦半兩,下迄南宋鹹淳元寶,幾乎包括了南宋以前的各個朝代,又以宋錢最多,占95%以上。

銅錢掩埋在十個窖藏大坑中,夾雜著稻谷、稻草、雞毛,偶爾還有破損的青銅器與宋代瓷碗出土,新會區人民政府方誌辦副主任趙茂松認為,這批銅錢可能是南宋末年勤王的百姓運送到崖山的,將士將它們匆匆掩埋在沙灘上,期望日後東山再起,後來卻再也沒有知情者活著回來取走這批龐大的寶藏。

新會振興三路出土的錢幣展。(林文斌供圖/圖)

流亡的宋朝依舊心存幻想,使者又一次來到元上都請降。忽必烈聽說帝昺逃到了崖山,即委任江東宣慰使張弘範擔任蒙、漢軍都元帥,李恒為副將,率領兩萬兵馬從揚州兵分兩路南下,約定在崖山會師。造化弄人,張弘範是元朝悍將張柔之子,張世傑曾是張柔部下,後因犯法改投宋朝,兩人說起來還是河北老鄉。

聽聞張弘範將兵來攻,張世傑出人意料地焚毀“行朝草市”,用大鐵索把千艘戰船綁在一起,將帝昺的禦舟圍在中心,並在四周修建水寨、樓棚,宛如城堞。有謀士勸他分兵占據出海口,倘若戰敗還能往海上逃亡,但出身北方的張世傑似乎已厭倦了海上漂泊的生活,以“頻年航海,何時已乎?今須與決勝負”為由拒絕了謀士建議,將宋朝的國運家底全部壓在崖山這個彈丸之地。

好容易在崖山有塊立錐之地,卻眼睜睜地看著大火將最後的家園燒成灰燼,宋朝君臣無不潸然淚下。張世傑本不習水戰,當年的焦山之戰中,即以鐵索將戰船鎖於江中,結果被元將阿術火攻,宋軍死傷數萬人。

1279年正月,宋朝君臣在海上度過了最後一個春節,幾天後,文天祥兵敗被俘的消息傳到崖山。自江心島一別後,文天祥四處漂泊,籠絡舊部,號召各地百姓舉起抗元大旗,卻因寡不敵眾節節敗退,1278年底率部向海豐縣撤退途中,在縣城北面的五坡嶺與部將杜滸、劉子俊一同被俘。

正月十三日,張弘範率領五百余艘戰船陸續抵達崖山,幾天後,李恒的一百二十艘戰船也前來會合,一南一北對宋軍形成夾擊之勢,中國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場海戰蓄勢待發。張弘範軍約兩萬上下,大小船只六百余艘;反觀南宋,將士二十萬,戰船千余艘。從軍事實力來看,宋朝似乎占有絕對優勢,但戰爭的走勢卻令人意外。

張弘範故伎重施,點燃滿載茅草的烏蜑船,順風沖向宋朝軍營。張世傑顯然汲取了焦山之戰的教訓,令人在戰船表面塗抹濕泥,懸以水桶,元軍火船無功而返。

強攻無果,張弘範派兵占據出海口,並截斷宋朝糧草、淡水補給線,十多天後,饑渴難耐的宋軍飲用海水,紛紛嘔吐腹瀉,戰鬥力大受影響。失去了出海口後,張世傑的二十萬大軍被牢牢困在崖門之中,崖山與湯瓶山如同兩扇沈重的大門,關上了宋朝君臣的求生之路。

二月六日清晨,元軍發起總攻。張弘範將兩萬精兵分成四路,李恒領一軍,利用潮汐原理,乘早潮從北向南順流前進,突入宋朝船陣;午時午潮上漲,張弘範又從南向北進攻。宋軍腹背受敵,士兵皆疲憊不堪,就在筋疲力盡之時,張弘範以樂聲為號,令預先埋伏的兩支船隊疾速行駛,宋軍起初以為元軍正在宴樂,等到元朝戰船出現在眼前,頓時方寸大亂,頃刻間便被元軍攻破七艘大船,張世傑布下的鐵桶陣被撕開了缺口。

其他兩支船隊也殺了個回馬槍,如狼似虎的元軍跳上宋軍戰船,這場混戰從黎明一直持續到黃昏,炮擊聲、刀劍聲、弓箭聲、喊殺聲、哀號聲不絕於耳。張世傑抽調精兵,想護送帝昺的禦舟逃離,但禦舟倉皇之中無法解開。陸秀夫見大勢已去,拔出寶劍逼妻子跳海,穿上宋朝官服,登上禦舟,背著小皇帝縱身一躍跳入海中。臨死前,陸秀夫對帝昺說:“國事至此,陛下當為國死。太皇後辱已甚,陛下不可以再辱。”帝昺生前養了只白鷴,看到主人跳水,哀鳴良久,連著鳥籠一同墜水。

年僅10歲的趙昰和8歲的趙昺是宋朝最後兩位少帝,他們短暫的生命顛沛流離,小小的身軀承載著複國重擔,可悲可嘆。圖為江門市新會區古井鎮霞路村耿光堂內懸掛著的少帝遺像。(楊嘉敏/圖)

初夏的那個陰雨天,我在崖門南海艦隊某部營區的江邊,看到田漢1964年題字的新奇石:“宋少帝與丞相陸秀夫殉國於此”。但此石已非彼石,原來刻字的石頭已經在上個世紀50年代疏通航道時被炸毀。舊奇石是張弘範滅宋後大書的“鎮國大將軍張弘範滅宋於此”的十二個字,《元史•張弘範列傳》記載“磨崖山之陽,勒石紀功而還”,後來有人在十二字前加了“宋”字,成為“宋鎮國大將軍張弘範滅宋於此”,的確,張弘範是漢人,但他不是宋朝叛將,他和父親張柔都是金國人。

田漢1964年題字的新奇石:“宋少帝與丞相陸秀夫殉國於此”,現位於崖門南海艦隊某部營區內。(趙學東/圖)

看到帝昺投海,宋朝百官、宗室、後宮、宮女、士兵、太監紛紛投水自盡。七日後,江面漂浮的屍體有十萬余具,十萬宋人用生命為逝去的宋朝殉葬,千百年來,未有王朝更叠能如斯慘痛。《宋史•瀛國公》記載,1278年6月,崖山天空中突然閃過一顆巨大的流星,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後,墜入海中,又有千余小星隨之墜海,其聲如雷,這個奇異的天象,似乎早已暗示了崖山海戰的悲慘結局。直至今天,當地老百姓仍然會說,到了雷鳴電閃、風雨交加的夜晚,水底深處會傳來戰鼓齊鳴、將士吶喊之聲。

亂軍之中,張世傑殺開一條血路,搶走十六艘戰艦,護衛楊太後突出重圍。楊太後聽說帝昺已死,悲痛欲絕:“我忍死艱關至此者,正為趙氏一塊肉爾,今無望矣。”言畢,縱身入海。崖山百姓就地取材,以牡蠣貝殼為她修築墳墓,稱“楊太後陵”或“國母墳”,墳塋靜靜立在今古井鎮延安村田野中。

用牡蠣貝殼修築的楊太後陵。(蕭易/圖)

崖山國母殿內楊太後真容。(楊嘉敏/圖)

張世傑在海上飄蕩了三個多月,五月船隊在平章港(今海陵島)遭遇颶風,張世傑仰天長嘆:“若天不欲我複存趙氏祀者,則大風覆吾舟。”也許是天亡宋朝,話音剛落,大風愈烈,張世傑溺水身亡。自領兵勤王以來,張世傑敗多勝少,崖山海戰中更是犯下無法挽回的軍事失策,歷來為史學家詬病,但此時的宋朝早已大廈將傾,又豈是一兩個張世傑能夠挽回?從某種程度而言,早在1276年,元人的兵戈就割破了宋朝的喉嚨,從那以後,它一直茍延殘喘,直至滅亡。

許多人有這樣的疑問,此役宋人兵力十倍於元人,戰船數目也遠多於對手,為何會一敗塗地?其實,宋朝在崖山海戰前的一系列舉動,早已為這場失敗埋下了伏筆:自臨安出降後,士兵鮮有勝績,士氣早已十分低落;二十萬大軍中不少是民兵、家眷、百姓,作戰部隊所剩不多——面對處於冉冉上升期的元朝,又豈有不敗的道理呢?

僥幸逃脫的宋朝臣子隱姓埋名,新會區古井鎮霞路村還流傳著南宋版本的“趙氏孤兒”傳奇。崖山海戰前,宋室宗親趙必樘自知難免一死,將兩個兒子趙良鈐、趙良驄交給瓊州知府林獲撫養,改名林大孥、林二孥,以躲避元人耳目,明洪武初年(1368年),二孥良驄之子友通恢複趙姓,趙姓在霞路村繁衍生息,自稱宋朝王室後裔,附近的百姓稱其為“皇族村”。今天的霞路村90%以上都是趙姓,全村有三十多個趙姓祠堂,初夏的午後,趙姓後人坐在祠堂里納涼,孩童在院落里嬉戲,它讓我相信,古老的宋朝從未離去,它以一種隱蔽的方式在民間代代相傳。

新會霞路村耿光堂。(趙學東/圖)

中國史學界對於南宋亡國的時間,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一些學者將臨安出降視為南宋亡國的標誌,另一些則認為崖山海戰才徹底為宋朝畫上句號。祥興二年二月初六,流亡宋朝走到了盡頭,著名歷史學家黃仁宇寫道:“這不僅是一個令很多孤臣孽子痛哭流涕的日子,這劃時代的1279年也給中國文化史上留下了傷心的一頁。”南宋的臨安已是全球最大的都市,商品經濟發達,宋人生活精致,中國歷史步入“近代的拂曉”,幾乎具備了西方“近代化”的所有標準,堪稱世界近代化的“早春”,而這樣一個“城郭之美,物品之豐,人煙之盛,商賈之富,娛樂之盛”的宋朝,卻在元人的鐵騎下灰飛煙滅,令人扼腕。

崖山海戰的影響是巨大的,史家有“華夏陸沈”“崖山之後,已無中國”的感嘆。這個說法自然有其局限,崖山海戰卻無疑是中國歷史的重大拐點,那個繁華璀璨、婉約精致、文明程度至高的宋朝,被疆域空前、等級森嚴的元朝取代,中國這艘大船沒有沿著“近代拂曉”的方向航行下去,而是轉向了另一個彼岸。十三世紀的蒙古鐵騎幾乎席卷了整個歐亞大陸,在接連剿滅西夏、大理、金朝後,給予宋朝最後一擊,結束了五代十國以來長達三個多世紀的分裂格局,完成大一統,開創了一個“輿圖之廣,歷古所無”的帝國。

在多次拒絕元朝招降後,至元十九年(1282)寒冬,文天祥被押赴大都柴市,慷慨赴義,後人在他的衣帶里找到一首遺詩: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文天祥的事跡激勵著不堪亡國的宋人,在遙遠的四川,淩霄城將士以一介孤城抗擊元人,直到1288年才以城殉國。

第二年,元世祖忽必烈賞給19歲的瀛國公趙㬎許多錢財,讓他去吐蕃學習佛法,法號“合尊”,趙㬎潛心研究佛學,成為吐蕃著名的佛學大師。元英宗至治三年(1323年),漂泊在外的趙㬎寫了一首五言絕句,不知怎麽傳到了元英宗耳中,下令將趙㬎賜死。這首絕命詩只有二十個字:寄語林和靖,梅花幾度開?黃金臺下客,應是不歸來。

趙㬎和他的宋朝,再也沒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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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 流亡九年 家族資產逾百億 泰國前總理他信擬入股濠江賭廳

1 : GS(14)@2015-06-17 14:33:52

2015-06-10 EW

澳門賭收已連續十二個月下跌,專門接待豪客的賭廳尤其難捱,不少要裁員減省成本開支,甚至因敵不過長期淡風而結業。

不過本刊收到可靠消息,一個賭廳集團正積極拉攏泰國前總理他信入股,更盛傳雙方上周在德國觀賞歐聯決賽期間已經傾掂數,若然真的成事,集團勢將逆市大幅招兵買馬擴版圖,如同為濠江賭業打下一支強心針。

九年前開始流亡海外的他信,家族擁有逾百億元資產,雖然外界對他在此時涉足澳門賭業的動機諸多揣測,但其實他一直對賭業興趣甚大,早在擔任總理期間已提出研究泰國開賭。

盛傳獲他信入股的卡利集團,一二年才於澳門成立,因迅速冒起而成為業界新貴。消息人士透露:「集團廳主李添明(又稱添明),是土生土長的澳門人,做叠碼仔出身,原本發展平平,但一○年經過一次上海之旅,結識了神秘富豪,即有充裕資金創辦卡利。」

卡利集團另一位最為人認識的,就是出任行政總裁、綽號「阿斬」的江湖猛人李潔明。一名江湖中人說:「他是車癡,對所有與車有關的東西都很狂熱,無論電單車、房車,甚至三級方程式賽車都有參與,獲獎不少,故在澳門賽車界無人不識。其友人過去以『車癡』的變音,稱呼他為『車』『斤』,久而久之索性將兩字併在一起叫他『阿斬』。」

年約五十歲的「阿斬」,曾追隨濠江黑道霸王崩牙駒搵食,自崩牙駒入獄後,他轉型從商,最初經營卡拉OK和食肆,近年開始涉足賭業。據悉,崩牙駒刑滿出獄後,雙方不時會面密斟。

在柬埔寨結緣

消息人士稱,目前卡利在澳門擁有四間賭廳,論數目不算很多,但部分經營模式與業界龍頭太陽城相似,發展潛力獲看好,「新一代賭廳以貼心服務及強勁宣傳取勝,並勇於集合俗稱『櫃枱仔』的小投資者,形成更大力量擴展業務。就以卡利在新濠天地開設的賭廳為例,命名為『金鑄、百合、卡利會』,便是聯合兩個『櫃枱仔』而成,並包起五樓全層經營。」

海外業務方面,卡利雖然未有直接開設賭廳,但與美國、澳洲、英國、韓國、柬埔寨等國家的大型賭場均有合作,主要是介紹豪客到當地耍樂,從中抽佣,變相做跨國叠碼仔,這種彈性經營模式,令卡利的生意版圖急速擴展。

可靠消息指出,卡利有機會拉攏他信入股,正是源於與柬埔寨賭場的合作,「他信在海外流亡多年,憑其豐厚財力及政商界人脈,與不少國家政府關係友好,柬埔寨是其中之一,該國總理洪森甚至曾邀請他出任經濟顧問。上月中,卡利集團一行三十多人前往柬埔寨,出席有合作關係的金界娛樂城二十周年慶典,而他信亦是獲邀嘉賓,期間添明、阿斬和他信言談甚歡,未幾更將話題扯到邀請對方入股,他信表現得甚有興趣,不過直至慶典完結,雙方仍未落實合作協議。」

據悉,其後添明得知他信將轉到德國柏林,觀賞巴塞隆拿對祖雲達斯的歐聯決賽,便聯袂前往,藉此與對方繼續洽談合作,結果其努力最終獲得回報,他信初步擬投資,但仍有不少細節要商討。本刊取得他們入場睇波前的合照,可見添明、阿斬與他信狀甚老友。

作為泰國政商界甚具影響力人物,他信擬入股澳門賭廳的消息,近日開始在博彩業界流傳,而澳門正處於賭收連跌十二個月的困境,他信竟然選擇在此時投資,引發諸多揣測。

多次研究泰國開賭

有博彩業人士估計,他信比較過多個國家的博彩發展,看好澳門完成賭業調控後前景,認為是有潛質的投資才作考慮。如果入股消息一旦落實,卡利集團勢將逆市大幅招兵買馬擴版圖,如同為澳門賭業打下一支強心針。他續說:「澳門賭廳過往太依賴內地豪客,打貪腐政策出台後,當然大受影響;然而他信的人脈網絡,集中在東南亞及歐美,對於賭廳來說屬於新的市場,如能成功吸納,肯定對生意大有幫助。」

泰國作為佛教國家,至今仍在全國禁止各種形式的賭博,但○三年有研究指,泰國國民每年在境內外涉及博彩的金錢,超過一千億港元,時任泰國總理的他信希望肥水不流別人田,表明會在翌年就推行博彩合法化進行全民公決,但最終因反對聲音太大而不了了之。

惟他信仍未死心,○五年再責成各政府部門,認真研究開賭的可行性,甚至在他落台兼流亡海外後,仍在○八年試圖透過時任總理沙馬,再次推動泰國賭博合法化,惟同樣失敗;直至最近,他信被泰國撤銷其護照後,上周便傳出他擬入股澳門賭廳的消息,足見他對投資博彩業的野心。

警察 變 首富

六十五歲的他信,是泰國出生的第四代華人,中文名丘達新,祖籍廣東梅州,中學畢業後加入警隊,後獲保送到美國進修刑事犯罪學博士學位。他在美國看見電腦科技發展蓬勃,回國後與妻子開辦電腦公司,並靠軍中有勢力的岳父取得警方電腦化的巨額生意,賺得第一桶金。

他信之後再得到任職交通運輸部副部長的叔父協助,獨霸全國電訊業,使其財富愈滾愈大,並不斷開拓其他生意,九三年替泰國發射首枚人造衛星,一度成為泰國首富。

九四年他信獲任命為外交部長,惟憲法規定主要官員不能持有任何公司逾五成股權,迫使其辭職。九八年他信創辦「泰愛泰黨」並擔任主席,該黨在○一年國會大選中勝出,他信因而成為泰國第二十三任總理。

執政五年間,他信藉權力取得更大財富,包括迫使國會修法,讓其可將家族持有的電訊產業約五成股權,出售予新加坡淡馬錫集團,淨袋一百五十億港元,且不用納稅。他信最終因長期親農民政策,惹惱中產階級,招致大批黃衫軍上街反他,在○六被一場軍事政變下,他信被推翻及迫使流亡海外。

他信與妻子樸乍曼育有一子兩女,但在○八年流亡期間,突與結婚三十二年的妻子在香港辦理離婚手續,有分析指他信此舉是想藉法律保障家族財產。今年《福布斯》發表泰國富豪榜,他信身家高達一百三十億港元,排名第十。

其胞妹英祿一一年棄商從政,成為泰國首名女總理,惟卻被批評只是他信的「扯線公仔」,令英祿僅上任兩年多,便被泰國憲法法院裁定其濫權,將她拉下台,現更因大米收購案正式被起訴。

他信上月接受美國傳媒訪問,指有意在適當時候重返泰國政壇,呼籲支持者靜待時機,惟此言即觸動泰國當局的神經,以「危害國家安全」為理由,立刻撤銷其護照。

撰文、攝影:社會組︱設計:美術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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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作家徵集文革文獻

1 : GS(14)@2016-05-21 13:01:12

內地當局全面禁絕文革反思活動之際,由多名海外流亡作家組成的「獨立中文筆會」,在文革發動50周年時宣佈,將啟動籌建「中國地下文學流亡文學網絡文獻館」,希望徵集整理中共建政以來,特別是文革時期流散在海內外的印刷品、手稿等獨立文學文獻。另一方面,代表中共自由主義勢力、主要在北京地區發行的《炎黃春秋》月刊,於近日刊出學者文章,主張盡可能復原文革真相,並擔心年輕學者不再研究文革。



學者憂內地文革研究落後

籌建計劃主要由筆會3名成員貝嶺(圖)、孟浪和廖亦武推動。貝嶺指,內地真正意義上的地下文學,其發源取決於文革期間的所謂地下讀書和文化運動,並指「沒有文革,地下文學不可能呈現如此壯觀的景象」。據悉文獻館將致力於從文學角度,如實記錄文革等歷史,「不容刻意迴避,必須誠實面對」;並希望在10年內,能從網絡形式的紀念館發展成實體紀念館。另一方面,上海社科院歷史學家金大陸於最新一期《炎黃春秋》中,發表題為〈推進文革史的學術研究〉文章。金指出,內地關於文革的研究「是非多」,很多問題因為過於敏感,令不少研究生擔心會因此「耽誤生計」,只好選擇已被廣泛接受的安全題目來研究。金又指,擔心內地年輕一代學者正失去文革研究領域的發言權,研究會落後於海外同行。
BBC中文網/法國國際廣播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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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美國教士疑為幕後黑手

1 : GS(14)@2016-07-17 16:01:26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指控流亡美國的政敵居倫(Fethullah Gulen),是軍事政變的幕後黑手,但居倫否認,稱「過去五十年,我經歷過多次軍事政變,被指控發動政變是一個侮辱」,並說要以「最嚴厲的言辭」譴責政變。75歲的居倫是土耳其知名伊斯蘭教士,追隨者數以百萬計,遍佈各行業,與警隊、司法機關友好,並且坐擁多間國內傳媒。他1999年被控涉伊斯蘭主義叛國罪,流亡美國賓夕凡尼亞州,行事低調,甚少在公眾露面和接受傳媒訪問,但他的支持者仍在土耳其很有影響力。埃爾多安之前跟居倫是盟友,還為他平反,但由於居倫支持者勢力大,令埃爾多安對他起疑,兩人關係惡化,2013年被指親居倫的司法人員向埃爾多安的親信提告貪污,埃爾多安指他的支持者搞「平行國度」密謀推翻政府,關閉居倫營運的學校,並不斷清洗控告他在軍方、傳媒、商界支持者。法新社/美國全國廣播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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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記者寧返索馬里

1 : GS(14)@2016-12-03 04:36:24

【本報訊】留港難民飽受歧視,甚至沒足夠食物維生,令人身體及心理受折磨。曾在港幫助斯諾登的大律師Robert Tibbo表示,曾有一名來自索馬里的記者,因在當地報道侵犯人權及暴行新聞,而多次陷入死亡邊緣。該記者以為逃來香港後可獲政府的難民庇護,但卻因長期間無法正常生活,身心受折磨,絕望下決定返回索馬里。


留港身心受折磨

Robert Tibbo表示該名男記者來港後,政府無向他提供足夠食物及交通費等生活基本所需,居所狹小得幾乎站不住腳。根據香港法例,他在港從事賺取報酬的工作,甚至是義工也是違法。他又指,長期受歧視及無法正常生活下,他對能在香港成功申請酷刑聲請感絕望。他作出外人認為是非理性的決定,明知生命會再受威脅,去年也逃回索馬里,他臨走前說,「香港對待難民制度是摧毀難民一生」。
Robert Tibbo說,曾協助斯諾登的3個難民家庭,曾經也對能獲難民酷刑聲請感絕望。過去3年他們於不同時間曾想過放棄,寧願生命受威脅也想逃回家園。■記者陳沛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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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美國 揭政商貪腐內幕富商爆公安副部長索4.6億

1 : GS(14)@2017-01-31 16:01:45

流亡美國的中國富豪、財經界「政泉系」實際掌門人郭文貴,農曆新年前夕突發聲,通過明鏡視頻大爆他與在中國的商場對手、去年11月被判刑4年半的北大方正前CEO李友之間恩怨內幕,更大爆現任公安部常務副部長傅政華貪腐內幕,指傅向他索取6,000萬美元(約4.65億港元)、想貪佔郭在香港南灣的別墅等;郭又暗示要揭發4名「比傅政華還要高級」的中共政要。郭文貴受訪時指,李友被控數罪,但最終僅判4年半,因背後有強大後台背景。且李友被宣判後不久就被以肝癌為由,保外就醫。郭指李七年前確實得肝癌,實際被公安系統保護。現在李正在大肆指揮侵吞國有資產。



■郭文貴


欲強行霸佔12億港別墅

郭文貴指專案組無法無天,其公司被專案組接管後,幾百人被關押,幾千人遭審查,「不少人遭到酷刑,有的女員工被逼成精神病」,他們分別被關在大連和開封,有人兩年多仍不知下落。郭稱,北大方正是國有資產,被吞、轉移資產天文數字。李友案宣判之後,只是對過去所有揭發的一個應付。李隨後立刻入住北大,不擇手段地控制所有有關證劵的人,北大方正國有資產正面臨新的重大流失。郭文貴表示,他和李友都是小人物,李友背後後台是中共政治局常委級人物。李友掌控有十幾個證劵公司,背後的老闆政要高官不少,包括前任和現任政治局委員、常委,令計劃、谷麗萍只是小靠山。郭點名指現職公安部常務副部長傅政華是巨貪,透露當年曾為保政泉系財產,他找傅政華的弟弟傅老三疏通關係,不料找錯人,後來發現傅政華是兩頭吃,「吃了原告吃被告」。傅還要郭在海外以捐款的方式,給他6,000萬美元,郭稱已答應,但要求對方把他被抓的親戚放出來才給。郭指,傅政華更欲強行霸佔他在香港12億買的別墅。郭指傅政華打着習近平、王岐山的旗號濫權,故意誇大社會危機,渲染敵對勢力,挑起習近平的緊張,「包括709事件也是傅政華一手挑起的」。談到自己出逃原因,郭文貴表示,國安部前副部長馬建因知道得太多,他過去十幾年負責監控中共高層海內外的言行,掌握了大量這方面內幕,遭傅政華借刀殺人。馬建被抓,他則跑了。明鏡則透過廣播稱有消息指,郭文貴是得到了消息,中共高層要動傅政華,所以站出來挑戰傅政華。不過,對郭文貴的爆料,博聞社引中紀委消息指「多數不實」,指郭文貴因眼看自己在國內的巨額財產化水,各種手段挽救失敗,決定最後一搏。明鏡網/博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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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伊朗流亡組織演講趙小蘭5分鐘收39萬

1 : GS(14)@2017-02-06 07:27:52

特朗普上台後對伊朗擺出強硬姿態。有報道指有現任政府內閣成員及特朗普的親信,曾收錢為伊朗的流亡組織演講,可能影響特朗普的伊朗政策。


影響對伊朗政策惹關注

美聯社指出,至少20名共和黨及民主黨的現任或前任官員,曾經為伊朗「人民聖戰者組織」(Mujahedeen e Khalq, MEK)的政治分支演講,包括運輸部長趙小蘭(圖)、網絡安全顧問朱利亞尼及眾議院前議長金里奇等,部份人有收費。其中趙小蘭在前年一次5分鐘演講,收取了5萬美元(39萬港元)報酬。
MEK是伊朗激進異見左翼團體,試圖通過刺殺官員等手段推翻現政權。該組織曾在1979年革命前殺害美國人,受過伊拉克已故前總統薩達姆幫助,1997年至2012年間被美國國務院定性為恐怖組織。不過過往有報道指出,美國政府曾嘗試利用MEK推翻伊朗政權。趙小蘭收費演講的事,早前已向政府道德辦公室申報,美聯社指沒違反任何規定,但上述關係對特朗普政策是否有實質影響仍受關注。朱利亞尼和一批前官員上月就曾去信特朗普,建議他和MEK政治分支對話;分支的對外事務委員會更直指,「有些(特朗普)政府中人」希望改變對伊朗政策。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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