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當盲目資本遇上龐氏騙局,會是什麼結果?
無論18世紀初的 「南海泡沫」「密西西比泡沫」,還是金融危機中震動華爾街的「麥道夫騙局」,中外歷史上曾無數次上演過這種情形。結果無一例外:首先進入的資本嘗到甜頭,隨後的那些,永遠都是被狼群圈住的大批肥羊。
同樣的故事反覆上演,以致《經濟學人》的首任主編沃爾特·巴奇霍特怒氣衝衝地寫到:「一大幫蠢貨的手裡持有一大筆的愚蠢資金……我們稱這些人的錢為:國家的盲目資本。」
拋開刻薄的形容,盲目資本的存在確是不容忽視的現實,不管他們使用的是英語、中文、印第安語,還是火星文。
尤其是在當下的中國,負利率時代,掌握在無數民眾手中的這些資本普遍缺乏投資渠道,卻又被越來越明顯的通脹壓力所驅趕。
各種龐氏騙局於是找到了大片肥沃的土壤。
龐氏騙局是一種最古老的騙術。通常是講一個遙遠而美妙的故事來吸引投資,然後拆東牆補西牆,用新投資者的錢給老投資人付高額利息和短期回報,以吸引更多的錢來滾大雪球,直至崩塌。
無論是在中國內陸還是沿海各地,正在上演無數邏輯相同的荒唐劇。南方週末擷取最近的兩例,以警世人保持理智——請相信天上不會掉下大餡餅;以呼喚相關政策——請開放更多投資渠道,並且不要逼所有錢都湧入市場。
一個尚在服刑中的六旬老太,如何依靠一則「打通海上黃金走私通道」的故事,將閩、贛近二百戶家庭拖入一場「黃金龐氏騙局」?
最近一段時間,福建泉州的許多家庭都生活在希望與絕望的煎熬之中,他們都在苦苦等待一船不知何時才能到達的黃金。
這些投資者此前已付給一位六旬老太上千萬元,預定了她走私進來的黃金——如果將這些黃金在市場上賣出,可輕鬆賺取其中高額差價。
2011年4月1日,因老太的「乾兒子」舉報,該案事發,公安機關當天以「涉嫌詐騙」立案。
這位老太其實尚因詐騙罪正處於保外就醫服刑期間,這次也很快被取保候審。第二天,她繼續到投資者們家中要錢。
而投資者們則陷入了極度焦灼:老太名下並無任何資產,那船走私來的寄託著無數人發財美夢的黃金,何時才能到達?
「乾媽」一來,黃金萬兩
只要先付錢買下她提供的黃金,走過幾條街,賣到她介紹的回收黃金的珠寶店裡,1000克就能馬上賺1萬元。
2009年春節前,經一位朋友的前妻介紹,熊大思認識了陳秀珍,幾個月後陳就成了熊的「乾媽」。
這年熊大思36歲,本命年。他十年前從江西老家到福建泉州打工,這年娶妻成家,公司剛剛打算「做些正當生意」——此前熊大思經營著一家「香港鑫生投資有限公司」,從事「信用卡套現」,由於處於灰色地帶,他正思忖著轉型。
陳秀珍年約六十,頗顯富態,操著濃重的閩南口音,自稱已成為香港居民。
彼時陳說女兒要買房,向熊借了6萬塊錢,承諾月息6%,即月利3600元——如果存銀行,當時月利率才0.45%,陳秀珍付的利息是銀行的十多倍。
於是熊將新婚妻子帶來的嫁妝——恰好是6萬元——借給了陳秀珍。春節過後,陳秀珍連本帶利一起還了。
此後,陳熊兩家來往密切。熊大思的妻子回憶,「陳秀珍當時送了很多禮物給我們,先是送衣服,後是送黃金首飾。」
兩家關係迅速升溫。一個多月後,陳秀珍認了熊大思為她的乾兒子。
「乾媽」似乎成了熊大思事業上的「貴人」。她指點了一條財路:熊大思只要先付錢買下她提供的黃金,轉手賣到泉州經營黃金回收的珠寶店裡,就能獲取豐厚的利潤。
「陳秀珍告訴我,這是從海外走私來的黃金,比國內的便宜,賣出就能賺錢。」熊大思向南方週末記者表示,陳秀珍提供的既有金塊,也有黃金首飾。每次少則幾十克,多則幾百克,最多的一次是3000克。品種大部分是「9995」的二號金。
「一買一賣,每克盈利5-10元。」熊大思還記得第一次買賣黃金的情形:2009年5月前後,黃金的國際價格在260元/克左右,熊先付24.5萬 給陳秀珍,兩三天後即拿到1000克黃金,「我的手下接了貨後,只需要走過幾條街道,以25.5萬賣給珠寶店,馬上淨賺了上萬元。」直到如今,熊大思也感 慨「這錢太容易賺了」。
這樣的盈利空間明顯高於正常黃金市場——廣東粵寶黃金投資公司首席分析師朱志剛說,在國內的黃金市場上,由於中國人惜售黃金,國內每克金價較國際價格最多高出1元錢。而陳秀珍提供每克5-10元價差的「走私黃金」極具吸引力。
更為「走運」的是,經陳秀珍的牽線,熊大思還找到了一個好「下家」——浦西街鑫源珠寶店。熊曾經比較了泉州當地各家回收黃金的珠寶店,鑫源珠寶店出 價明顯高於其他人。熊舉例說,當黃金的國際牌價為307元/克,鑫源的收購價是304元/克,僅少3塊錢,而其他多數回收店報價都在300元/克以下。
鑫源珠寶店的蔡姓老闆,對熊大思所賣黃金「來者不拒」。該老闆與陳秀珍一家熟識,陳的兩個女兒楊珊珊和楊婷婷也多次出現了交接貨物現場。據熊大思介 紹,該店只要驗證過黃金是真的即可,不需要出示任何資料。當記者聯繫採訪此店時,被告知已搬遷,而老闆則拒絕了記者的採訪要求。
南方週末記者走訪時發現,泉州市區街頭存在很多從事「金銀回收及典當」的所謂珠寶店。這些店的面積一般只有十幾平米,店門外都掛著耀眼的霓虹燈招 牌。幾乎每個珠寶店的店員都在打撲克,只有當客人詢問時才作答。這些店舖一般都要求出售黃金的客戶出具相關發票資料,否則拒絕收購;但也有少部分表示只需 售金者出示本人身份證即可。
陳秀珍為什麼如此「無私」將整條生意通道都介紹給人?據熊的回憶,當時陳的解釋是,因為她擁有的是香港居民身份,「不方便」去店裡賣黃金;而且陳希望讓這個乾兒子分享「龐大的黃金走私集團業務」的利益。
等走私的黃金一到……
等待黃金生意恢復的日子裡,熊大思從陳秀珍的客戶變成了股東——股份的年收益率超過500%。為了投入更多本金,熊大思開始以60%的年利率四處高息借貸,越來越多逐利而來的資金將越來越多的家庭拉進了這場瘋狂遊戲。
「好景」只持續了半年左右。
很快,「乾媽」的黃金「斷貨」了——熊按照慣例先付錢給陳秀珍,卻再也拿不到黃金了。
陳秀珍說了很多理由:負責跑關係拿貨的人背叛了她,收了錢就跑路了;她背後的大集團冶煉了一爐的黃金後,她在派系的激烈競爭中落敗,沒有分得黃金;臨近年末,海上緝私的邊防官兵和警察很多,監察太嚴,不敢運輸。
在等待「黃金生意」的恢復期間,熊大思漸漸從陳秀珍的客戶變成了股東——此前那些付了錢但沒拿到黃金的資金,變成了熊在黃金生意中的出資股份,後者 的收益更高。例如,有一筆始於2009年5月份、金額為94萬的債務,原來月息是9400元,即月利率為1%;而從當年年底開始轉為股本投入,後者月分紅 6萬,即月收益率逾6%。但至於在合作的業務中佔股比例多少,熊大思拒絕回答。
根據後來熊大思向陳秀珍索要的分紅和利息情況來看:在一年左右的時間裡,有借據證明的借貸金額為526萬,承諾支付的高額利潤為2651萬。那麼,紅利為本金的五倍,即許諾的年收益率約為500%。
在高收益的誘惑下,熊大思認同了陳秀珍當時給他灌輸的邏輯:現在投入的錢越多,以現在價格預定的黃金越多,隨著金價大幅上漲,將來賺的錢越多。
為了將資金來源「無限」拓展,熊大思將這個「投資黃金的故事」主動講給了更多人聽,以暴富的底氣承諾高息借貸——在其後一年多的時間裡,熊聲稱在做 正規的黃金加工生意,先後向四十多戶人家借了逾500萬。同意支付5%的月息,相當於60%年利率,是央行規定的基準利率的十倍以上。「由於熊老闆是長期 借款,這樣的利息非常可觀。」一位借款人說,借錢給熊大思賺的利息比放在銀行好十倍。於是,資金追逐利潤而來,由這四十多戶人家口口相傳,他們各自的親戚 朋友也把手中積蓄彙集到熊大思身上。經過層層吸納融資,牽涉的家庭近二百個。
而從這些人手上拿到錢後,熊大思相繼投入到這個融資金字塔「最頂端」的陳秀珍那裡去,每次幾萬、十幾萬或幾十萬不等。在頭幾個月,債主們都能收到熊 大思支付的利息。按500萬計算,熊大思光是每個月的利息支出就在25萬以上。一年下來,熊肩負的利息是300萬——熊之所以敢於以60%這麼高的年利率 融資,背後是陳秀珍給予他500%的年收益預期。
然而,黃金買賣久久未能重新開張,讓熊大思的借貸鏈條成了「無源之水」。時至2010年5月,被拖延了四五個月利息的債主們,一度去陳秀珍家裡討債。雖然直接借他們錢的是熊大思,但他們都認定最終拿了錢的是陳秀珍。
這時,債主們建議熊大思報警,舉報陳秀珍詐騙。但熊的回應是,報警也拿不回錢,等走私的黃金一到,事情就能解決。他始終相信「乾媽是不會害我的」。
在一位名叫嚴盛的債主的多次催逼之下,熊大思不僅償還了八十多萬現金,還通過公證把房子抵押給了嚴盛(去年10月被嚴賣掉)。嚴盛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即使賣掉熊的房子拿了錢後,熊至今還欠他六十萬。
嚴盛的前妻,正是介紹陳秀珍與熊大思認識的中間人。
一張偽造的扣押單
只要能將被扣留的黃金弄出來賣掉,就可以還債。於是,更多的錢進入了遊戲。
「乾兒子」熊大思其實只是這個遊戲中的一個較大的樞紐,並不是唯一的一個。
退休的朱奧夫婦也是樞紐之一,他們陷入這場遊戲的路徑與熊大思極為相似。後來,每到朱奧夫婦退休工資發放的時候,陳秀珍就會「準時」過來「借」錢,而朱奧也使更多的親戚朋友一起捲了進來。
記者根據目前的債權人提供的資料統計,陳秀珍所欠下的債務在千萬以上。
越來越多人的逼問,陳秀珍「實在瞞不住」了,透露了一個信息:她走私的一批黃金被海關截獲扣押了,需要更多的錢來「活動」跑關係,才能取出這批價值數百萬的黃金。
黃金被扣押的說法,點燃了他們最後一線希望:只要能將被扣留的黃金弄出來賣掉,就可以還債。此時的熊大思被債主逼得焦頭爛額——這似乎是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在其後的半年裡,陳秀珍多次向債主們要錢跑關係。為了緩和他們的情緒,陳秀珍陸續給了熊大思約20公斤的「木頭」作為抵押,說這些「木頭」是「冶煉黃金必需的原材料礦石」。「陳秀珍說這些木頭每公斤價值七八萬元,後又說只值三四萬。」
從2010年7月份開始,熊大思帶著這些「木頭」奔行於幾戶最熟悉的朋友們家中,以「木頭」為抵押伸手借錢。從一位與熊大思稱兄道弟的債主陳某的所 出示的借據上看,當時熊向他借錢非常頻密,光是去年9月份,熊就先後四次,以14660克所謂「半成品黃金」作抵押,借了共計約五十萬元,而他累計借給熊 大思的近130萬元中,超過一半發生在這段時期。
熊也將「木頭」分別給了部分債主充當抵押物——如今所有這些「木頭」都作為證據存放在泉州公安局豐澤分局。公安人士表示,這全是假的黃金原材料。
熊大思提供給南方週末記者近百條與陳秀珍的通話錄音。在錄音中,每次熊問及從海關取出黃金的進展時,陳秀珍的回覆都是「快了,快了」——結果是一拖再拖。陳並沒具體說明這批走私的黃金什麼時候被扣押,該批黃金數量有多少,也沒說清楚究竟是被哪個海關扣押了。
直到2010年底,陳秀珍才揭開「謎底」。她出示了一張「廈門海關扣留憑單」。這張憑單顯示,被扣留的物品包括「16個方形黃金」和「30個圓形黃金」;當事人為「陳秀珍」;日期卻是一年前的「2009年11月18日」。
然而,這張語焉不詳的憑單讓人疑竇叢生。事實上,在2010年4月,陳秀珍就拿著這張扣留憑單,也是以「到海關跑關係拿出黃金」為由,先後借走了朱奧約五十萬元——這包括他九十歲老母親的「棺材本」,以及他兒子結婚買房裝修的錢。
其實,在陳秀珍出具的扣留憑單中,存在明顯漏洞:關於物品的表述是「16個方形黃金」和「30個圓形黃金」——海關人士表示,應以重量或價格來描述黃金,而不應該以形狀來作描述。
朱奧通過廈門海關的內部熟人,發現分別簽在憑單上「保管人、見證人和經辦關員」上的名字,並不存在該海關的花名冊上;而所蓋的「廈門海關扣留章」也是子虛烏有的——海關並沒有所謂的「扣留章」。
在接受南方週末記者採訪時,泉州市公安局豐澤區分局的經辦幹警介紹此扣留憑單為偽造。
服刑期間行騙
泉州公安人士調查發現,陳秀珍真名為陳秀輝,泉州石獅市永寧人。早在2005年,她就因詐騙罪被判刑六年半,至今仍處於保外就醫服刑期間。
這次,在取保候審的第二天,陳秀輝就在朱奧家中再次「要錢」,說扣押的黃金即將取出。
「去年整整一年,為了這麼一張海關扣留單,老太婆騙我從年頭等到年尾!」對陳秀珍已失去耐心的熊大思,不再喊陳為「乾媽」,而變成了冷冰冰的「老太婆」。
2011年3月31日,是他為陳的債務設定的「大限」。這天,他將陳秀珍在一間屋子裡關了一天,並且翻出其手機按通訊錄撥打電話——這些電話中的許多人,都跟他有同樣的經歷,投入許多錢在等待一船不知何時才能到達的黃金。
然而,陳秀珍還是既沒錢也沒黃金。4月1日,熊大思到泉州公安舉報陳秀珍進行詐騙,泉州公安隨後立案偵查。
泉州公安人士調查發現,這位所謂「香港人」陳秀珍,實際上是個假名,其真名為陳秀輝,泉州石獅市永寧人。早在2005年,她就因詐騙罪被廣東惠州中級人民法院判刑六年半,因其患有心臟病、高血壓等疾病而保外就醫,至今仍處於服刑期間。
此次因涉嫌詐騙而立案被捕後,陳秀輝被送往看守所,看守所以此人身體不佳為由拒收。隨後陳秀輝即以3萬元為保證金向泉州市公安局豐澤分局取保候審。
但是,在記者的調查採訪中發現,在取保候審的第二天,陳秀輝就在朱奧家中再次「要錢」,聲稱扣押的黃金即將取出,並且在朱奧家中下跪痛哭,請求再伸援手。
事實上,每每債主向陳催債時,陳秀輝總會使出「一哭二跪」的招數求情寬延期限。
從目前調查瞭解的情況看,陳秀輝很可能並非「孤軍作戰」。在所謂的「黃金被海關扣留期間」,一位名叫「鄭中明」的海關工作人員一直與熊大思保持聯 繫,稱正在幫忙解決問題。來信使用繁體豎行書寫,言語講究,字體娟秀,並非陳秀輝本人筆跡。神秘人物「鄭中明」自稱在台灣所轄金門門中海關工作,但記者調 查發現並無此一機構。
不過,泉州公安人士表示,此案目前的障礙在於熊大思,因為熊報案之後就不再露面,無法對所舉報的細節進行補充。熊大思則在電話中告訴南方週末記者, 自己目前被詐騙團夥追殺,生命安全無法保障。不過,目前也有債主懷疑熊大思亦有參與詐騙的嫌疑,正考慮向公安機關舉報這位舉報者。
4月14日,南方週末記者來到陳秀珍的住所,然而記者的敲門聲只引來室內的狗狂吠不已。
良久,一位高大的男人打開一道門縫。當記者問及陳秀珍時,他兩次答覆了同一句話——「她不在這裡住」,繼而迅速關門。
這份覆蓋面在全國的形勢分析報告,又對泉州的紡織行業釋放出哪些信息?福建省紡織服裝出口基地商會秘書長陳蒼松認為,今年泉州的紡織行業比2008年 金融危機還艱難,但是工信部的調研報告集中在規模以上紡企,泉州的紡織行業則以中小型為主,多數仍在撐著,沒有大面積停工。
通過對晉江、石獅多家紡織、印染企業和布行的走訪,記者切身感受到了今年市場慘淡帶來的寒意。外貿訂單的攔腰折半,化纖織造企業的大量庫存和價格驟 降,這些看似都是眾多市場需求不足、產能過剩所帶來的惡果。然而,與冰一樣的行情相反,我們找到了一些在幾年前便謀求轉型並推進差異化的企業:他們的訂單 不減反增。隱藏在「市場疲軟」背後的問題癥結是,從改革開放至今紡織行業的「同質化競爭」、「盲目擴張」。「哪個產品成功,大家蜂擁上去一起做也能成功的 時代,早就一去不復返了。」石獅一位棉紡企業老闆說。
現狀
冰火兩重天的布行
要想知道如今泉州紡織行業的生存狀況,石獅鴛鴦池布料市場是最有效的「試金石」。作為全國四大布料市場之一,這裡聚集著6000多間商舖近1000家 經營戶。在一家開業近20年的老針織布行裡,老闆施先生連連向記者搖頭。「以前是"淡季不淡,旺季很旺",現在可不行了」。施先生說,自己主要客戶是石獅 的服裝廠和一些外貿單,頂峰時期一個月營業額超200萬元不成問題。從去年下半年開始,不僅外貿單縮水大半,本地幾個老客戶的訂單也大大縮水,如今一個月 營業額只剩10多萬元,幾乎只夠人力和租金成本。他最近也聽到了幾家布行倒閉的消息,如果下半年形勢不見好轉,明年這家店也只能關門了。
而就在離他不遠的一家針紡布行,記者卻見到了另一番景象。在採訪的1個小時裡,該店總經理謝先生頻頻被下單電話打斷,起身翻找庫存。「我們公司今年不 但訂單沒有減少,反而略有增加。」謝先生說,該店去年才營業,但一開始就進行了差異化的定位,做一站式的採購超市,面料產品種類齊全,力圖品種多樣化。謝 先生是80後,儘管只是布行的新手,思路卻很活躍。他經常在全國各地考察市場,極其敏銳地抓住當下的流行款式,並不斷開發新產品。
外貿受挫,棉紡企業競相轉內銷
今年國內棉價大跌,對於泉州的棉紡企業而言,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好消息了。因為即便如今棉價已降至每噸18000元左右,也比國外市場貴了整整4000 元/噸。「棉紗等棉織品以往是我們的優勢產品,在國際市場有競爭優勢,但是從去年第四季度開始,這一形勢就遭到逆轉,出口大量減少。」福建省紡織服裝出口 基地商會秘書長陳蒼松說,國內外的棉價差是失去優勢的重要原因。去年,棉價差最高時達到7000元/噸,價差區間在4000~7000元/噸,對泉州許多 出口型紡織企業影響很大。再加上去年以來的國際市場萎縮,泉州紡織行業的生存狀況,比2008年金融危機時還艱難。
實際上,記者在採訪中瞭解到,正是在外貿受挫,泉州部分外貿型的紡織企業,從今年開始轉向國內市場,這加劇了國內市場上的競爭。儘管比國際市場相對好些,但今年國內市場的需求也放緩。這些轉型的企業多半都無法成功開拓市場。.形勢逆轉,化纖市場異常慘淡
棉紡和化纖,一直佔據著紡織行業的大部分產量,這2個原料截然不同的紡織產品,在去年經歷了此消彼長的一年後,如今卻面臨著同樣的艱難環境。工信部的數據稱,今年上半年,化纖行業利潤較上年同期大幅下降了50.1%,棉紡紗加工業利潤則同比下降了5.9%。
一週前,在晉江金井一家二線的化纖紡織公司,記者見到了愁眉不展的總經理林文(化名)。「今年跟去年真的是天壤之別啊。」林文抱怨說,去年一年,化纖 行業做得非常紅火,因為棉價太高,許多針織棉紡企業無法生產,化纖類藉機打進市場,需求量大增,公司加大生產投入。沒想到今年市場形勢逆轉,訂單量只有往 年的一半不到,公司庫存積壓著。可是為了養活工人,工廠機器還是不能停。他們公司還好,附近1家紡織企業早就把廠房設備租給別人去做。「今年大家的想法就 是,無論如何都要撐下去,絕對不能停產。只要撐過了這段困難時期,就是贏家。」林文說。陳蒼松則補充說,今年泉州化纖紡織的市場異常慘淡,化纖原料和製成 品的價格下跌了30%~50%。
出路
低端紡織轉至東南亞?
近段時間,不少媒體指出,國外不少紡織產品的訂單直接轉移至擁有廉價勞動力的東南亞國家。陳蒼松也認為,一部分國外紡織訂單確實轉移到了東南亞,而泉 州紡織業受影響程度比全國大。記者採訪過的紡織企業,則將問題歸咎於歐美等國對「中國製造」的貿易壁壘和差異化的稅收政策。
石獅祥芝一家漂染織造企業,則深受這種轉移之痛。「今年外貿訂單少了5成。」企業負責人說,不斷上漲的人工成本、棉價差等,讓「中國製造」的一些產品 已經失去了跟東南亞這些國家競爭的優勢。特別是美國市場,對越南的紡織品幾乎免稅。他們以前合作的一家美國公司,今年直接將訂單下到越南,但是越南的產品 質量不行,還要從這家企業進口面料,並運到越南進行成衣製作。通過越南運往美國,成本仍然更低。該負責人堅信,越南目前只有勞動力優勢,但是配套的產業鏈 完全跟不上,只能進行粗加工。在產品質量上,中國的產品更有優勢。
差異化之路
模仿、跟風、跑量……對於眾多仍走在傳統生產經營模式的紡織企業而言,今年這場自終端市場向供應鏈傳遞的多米諾骨牌效應,已經讓他們嘗到了足夠多的教訓。
在慘淡的市場中,記者看到了一些逆勢而上的紡織企業。在石獅,不止一家紡織企業的老闆向記者介紹了公司正在推廣的新產品(基於避免行業模仿,企業婉拒 見報具體信息),即便是國外市場萎縮的現狀,訂單仍然很多。「我只能說是"供不應求"」。石獅鴻山鎮一家紡織企業主說。來自面料企業聯邦三禾的信息是,依 靠公司的「低碳環保」面料,他們今年的發展情況也與去年持平。
「對於這些做了10多年生意的紡織廠老闆、布行老闆來說,以前賺錢太容易了。只要有一家企業的一個產品做得好,大家蜂擁而上一起做,然後開始比拚價 格,照樣能賺錢。但是這種時代早就一去不復返了。」石獅鴛鴦池布料市場一家針織布行的負責人告訴記者,面對如今服裝市場的千變萬化,紡織行業長期以來同質 化競爭的惡果顯現。許多企業老闆不去研究市場,還是按照以往的經營思路和模式,被淘汰是遲早的事。「以前"跑量"的經營模式根本行不通,現在的市場千變萬 化,已不像以前那樣單純,你要揣摩市場。」石獅尚澤針紡布行總經理謝限生說,自己對所供應的服裝廠也精心挑選,要先瞭解服裝廠老闆的經營思路、服裝款式, 要有想法。
「走差異化之路,並不是說你完全做出一種新產品,而是要經歷一段時間的培育和市場驗證,客戶認同,消費者也要認同。」宏太(中國)有限公司總經理邱志 強認為,紡織企業的差異化之路是以後的必然趨勢,比如該公司以前只做胚布,現在開始試水色布;開發一些高端品種,只有自己能做,別人做不了。
i黑馬:曾以鞋服業聞名的泉州,最高峰時曾出現數十個全國鞋服品牌,很早以前已是民營經濟的全國性標誌。大約從2011年開始,隨著產業環境逐漸變化,泉州制造業開始遇上了各種問題——有的制約是“中國制造”共有的,譬如勞工成本、國際貿易環境變化、產業升級遇困;有的問題,譬如金融機構、信貸生態,乃至稅收政策等等,則指向了泉州當地本身。泉州老板們紛紛跑路,他們正在經歷在泉州制造業二十多歷史上的“最困難時期”,進入了難熬的冬天。
“中秋節時,我還跑來問工廠老板追貨款,他說過兩天就有。然後過了一個星期多一點,他全家都消失了。”陳力攤開雙手對騰訊財經說。“我跟他合作兩三年了,但他還是跑!”
瑞泰是泉州又一家老板跑路的企業,其董事長李發生是福建省江西商會的副會長,在當地從事鞋業將近20年。李發生被發現失聯時,瑞泰工廠仍在運作,廠里仍有眾多原料、成品鞋和縫紉機,之後人們發現,李發生的辦公室一片狼藉,杯子里還有未喝完的水。
老板失聯、跑路,工廠倒閉在泉州已非個案。騰訊財經於泉州走訪的一周里,當地便有三家類似的工廠發生倒閉;而在此前,媒體也曝光了當地金融系統內部所列的失信、(老板)失聯名單,羅列出諾奇、索力、鱷萊特、露友、紅瑞興等知名乃至上市的公司。
泉州是福建三大中心城市之一,經濟總量連續15年位居省內第一。在泉州,尤其晉江、石獅等鎮市有著密集的民營企業,以鞋服業尤為聞名,曾歷經迅猛的擴張,最高峰時出現了數十個全國鞋服品牌,而單是圍繞制鞋,中小企業便超過了6萬家,“晉江模式”等稱號,在很早以前已是民營經濟的全國性標誌。
冰封非一日之寒。用當地業界的話來形容,大約從2011年開始,隨著產業環境逐漸變化,泉州制造業開始遇上了各種問題——有的制約是“中國制造”共有的,譬如勞工成本、國際貿易環境變化、產業升級遇困;有的問題,譬如金融機構、信貸生態,乃至稅收政策等等,則指向了泉州當地本身。
如今,泉州的制造業界,從產業工人到上市公司董事長,都對騰訊財經直言,他們正在經歷在泉州制造業二十多歷史上的“最困難時期”,進入了難熬的冬天。
資金鏈之重
很多泉州人都註意到,從今年開始,停在馬路邊的豪車往往會被貼上“牛肉幹”:不是交警的罰單,而是抵押貸款的傳單——“大家都知道,老板們缺錢。”
李發生在跑路之前開的是奧迪車,他還在泉州投資了多處房產,而這些資產早前已被李發生抵押或出售,事先無聲無息。
在泉州的制造業里,李發生屬於早期的發家者,在1990年代,很多投資勞動密集型、外貿加工的工廠挖到了第一桶金。到今年,瑞泰還承接著多張外貿鞋服的訂單,但從6月開始,廠里便已開始拖欠工人的薪水。
在李發生跑路以後,瑞泰的工人們便開始了討薪行動。經過與當地政府的溝通後,泉州經濟開發區為他們解決了80%的薪水補償。而集體討薪、勞動仲裁等情形,還發生在鱷萊特等其它發生了老板失聯、倒閉的工廠。
一位泉州當地法院人士對騰訊財經描述,對於老板跑路等情形,一般通過查封工廠、處理資產等流程去解決欠薪的後遺問題,但往往因為事出突然,也給善後工作增加難度。
陳力說自己是後知後覺。他開辦了微型工廠,長期為類似瑞泰這樣的大鞋廠做代工,一做就是18年。他對騰訊財經說,瑞泰欠下的外界債務約為1千萬元左右,而他已經不指望取回自己的貨款。
“如果越來越多工廠倒掉,我是否還要做下去?”這是陳力,以及很多泉州鞋服業界人士的共同說法。“以前我們很在意客戶的黑名單,現在還得防著上下遊的合作者。不知道誰突然就消失了。”
在泉州,上規模的鞋服廠一般都有著五六百以上的人工數量,而很多工人都在不同場合對騰訊財經表示,已有聽聞工廠倒閉的事件。一位不願公開身份的運動鞋服類上市公司CEO對騰訊財經形容,泉州老板跑路、經營困難、資金緊張等情形,確系實情。
諾奇股份是最早被曝出老板失聯的企業之一。9月底,騰訊財經曾到訪被指老板跑路的諾奇工廠,但被廠房人員拒絕入內。諾奇工廠周邊的一位物流業主管形容,諾奇老板丁輝被懷疑失聯之後,廠方員工還自發籌款,希望能幫助工廠度過難關。
“即使是中型企業,隨便一個月結的、中間周轉的錢也可以達千萬水平,哪個鏈條斷了,就是上千萬的債。”這位主管說諾奇的債務數以億計。“供貨方他不肯供貨給你,你又發不了貨給客戶,客戶以後就不會找你,到最後形成三角債,大家都綁緊了。”
嗅到寒意的不僅僅是業界。據報道,在9月中旬,泉州經濟開發區的管委會針對企業主失聯的事件專門召開會議,希望有資金困難的企業老板“不要私自做出像諾奇那樣的舉動。”
騰訊財經則獲悉,在9月下旬,國家統計局、福建省工商聯等單位到達泉州、晉江等地調研,對象包括361、匹克、安踏、特步等當地龍頭企業。在調查過程中,泉州民營企業的主管們被上級部門提及多個問題,包括業績總結、前景預測、困難描述、政策建議等等。
事實上,福建的鞋服制造業經歷了OEM代工生產、大規模“造牌”運動之後,安踏等鞋服龍頭已在2010年之前上市。現在的泉州,大量企業仍然繼續代工和配套等生產業務,還有一些企業近年處於上市前的沖刺階段。
泉州市一名商會領導對騰訊財經坦言,最早靠海外訂單發展起來的企業,目前在這波困難里首當其沖,“很多都存活不下去。”
準上市的億萬級企業也不安全。“有些企業為了上市,必須達到一定的規模,所以明知道不賺錢也要擴張。”泉州紡織服裝商會秘書長施正植對騰訊財經說。“像諾奇這樣的,沒有原始資金積累的過程,融資成本很高,還要做品牌做大,到了經濟下行的時候,問題就出來了。”
銀行“雪中抽炭”
施正植是泉州紡織服裝商會的秘書長,國慶前後,他正忙於參與泉州民營企業的各項調研。施的觀點代表了很多業界人士的看法——市場不好,資金鏈緊張之際,企業的死活就掌握在銀行的手上;如果融資的問題能解決,把冬天熬過去,老板跑路、信貸糾紛就不會成為泉州的“熱點”。
林佐(化名)子承父業,是泉州一個皮鞋品牌及工廠的經營者。他對騰訊財經形容,泉州的工廠們在2008年之後曾享受過一段美好時光:“天天有銀行的人來催你貸款,請吃飯,很多人都借錢擴大產能,乃至做其它項目。現在?好景不再了。”
恒泰鴻偉鞋業董事長蘇文濱更用“出爾反爾”來形容銀行們如今的“反目”。“有時工廠周轉可能就缺兩百萬,周轉開了就能還款,但說什麽都不給你貸。是為了對付房地產的一刀切嗎?實在是讓我們沒法活了。”
多名制造業界人士都著重提及了一種從去年開始的,當地銀行的“騙還貸”現象:以保證再貸款等理由讓企業還清貸款以後,以各種辦法變相“食言”,轉而不再對企業放貸,這些辦法包括收緊手續,增加接待門檻等等。
銀行們是從2012年開始轉變態度的。當時泉州的鞋服企業們普遍遭遇產能過剩、門店過多和庫存難消化的等問題,銀行業也開始對前者進行限貸。施正植說,銀行們今年對這些企業的限貸,更成為了泉州“公開的秘密”。
“政府確實出臺過很多政策,譬如要幫助中小企業的貸款難,但實際情況是,現在銀行還要把貸款的額度縮減,甚至給你收回來,逼死企業。”施正植說。一位在泉州當地銀行任職的人士則對騰訊財經解釋,今年鞋服類企業貸款出現過多不良,“對它們準入條件肯定高了。”
普華永道根據十大銀行的上半年財報做出的分析稱,十大上市銀行的公司類貸款不良額集中在制造業和批發零售業,2014年6月末較2013年年末分別增加了13.39%和19.43%。各大銀行紛紛表示要對制造業貸款加強風險控制。
蘇文濱形容,在銀行關上大門以後,企業主們只能找地下錢莊,有的甚至惹來了黑社會的暴力對待。據泉州鯉城區的公開資料顯示,今年上半年涉個體工商戶、私營企業案件明顯增多,同比增長22.8%。當地商會如是解讀:“企業信用狀況差,通過正規渠道融資難,遇資金需求往往轉向群眾集資。當企業經營不善時,資金鏈極易斷裂,引發連環借貸糾紛。”
不但是工廠,泉州當地的民間融資機構也不好過。如同瑞泰工廠,一家小額貸款公司也發生了戲劇性的跑路事件,事先以在公司門口擺放租賃而來的名車,制造資金無憂的假象,接著老板在一夜間消失。
“然而,除了高利貸和民間擔保之外,我對其他的貸款方式已經絕望了。”當地一名叫做黃董的服裝企業主說。
在福建南部地區,類似“會子”這樣民間的、親朋之間的融資方式十分普遍。林佐說,近兩年經濟下行、銀行收緊信貸時,“會子”的利息越來越高,他所接觸的會子利息,已從過去的100飆升到300——“放1000元一個月就能賺300,還有哪里比泉州更缺錢?”
另外,泉州的工廠老板們還普遍對騰訊財經反映了一個與往年不一樣的現象:稅務部門今年到廠里特別多,有的企業還要求把前五年的賬都搬出來查,補交稅。對於上半年出臺的,一些關於支持中小企業發展的減負措施,有的企業也表示未有落實,“空歡喜一場”。
中山大學嶺南學院財稅系主任林江,就這個現象對騰訊財經做出分析:盡管已經有政策為中小企業減負,譬如對小微企業征收營業稅的起征額度提到3萬,但在在現行的分稅制財政體系之下,地方政府們未必有積極的動力去執行。
林江指出,泉州地方政府對產業升級和經濟穩定之間,需要一個仔細權衡的過程。“中小企業,‘三來一補’的工廠等等,理論上對產業轉型沒有太大幫助,但它們對穩定經濟和就業卻有重要意義。你到底是穩增長優先,還是結構調整優先?如果是穩增長優先,那你就要出臺很多政策,比如切實為中小微企業減稅。”
施正植說,對於稅賦的壓力,泉州的中小企業們比上市公司要脆弱得多。“中小企業沒有資源,沒有人脈,他們很容易被擠壓出局,但泉州的制造業,卻是眾多中小企業在支撐的一個產業集群。”
淘汰了什麽
從2012年開始,泉州提出制造業界的“二次創業”,試圖推動鞋服等產業的轉型升級。事實上,在過去幾年,泉州的一些鞋服企業紛紛尋找出路,有的“跨界”投資,乃至進入房地產業,通過並購獲得更高估值和業績增長。有的企業主也開始到東南亞地區考察,考慮著像先前的港臺乃至珠三角企業那樣,把工廠轉移到成本更低的地方去。
泉州企業的有些煩惱,是“中國制造”都共同面對的,譬如勞動力成本的持續上升。在泉州,為引薦工人者提供現金獎勵已成通例。作為典型的勞動密集型的勞動力,鞋服工人們的工資收入在泉州三四千元左右計算,“招工難”的矛盾也日漸突出。
已有眾多調研報告歸納過泉州制造業,尤其鞋服企業們其它的一些整體困境:一方面是原材料、勞動力成本和店鋪租金上漲,另一方面,電商沖擊對線下銷售造成沖擊,行業整體陷入低迷;在國際貿易領域,TTP(泛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系協定)跟TTIP(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夥伴協議)也正給中國的代工廠們構築起新的貿易壁壘。
現在,泉州的制造業正處於現實的淘汰賽之中。一些工廠倒閉,一些工廠依然在開動,忙著為“光棍節”生產皮鞋。在林佐看來,對比起傳統的外貿訂單,電商為他提供了一個新的運營周期,在這些新的周期里,一些經歷了多年風雨,代際傳承的泉州鞋服企業,也在努力適應——這些改變並非易事。施正植坦誠,由於IT人才在泉州並不多,泉州的鞋服電商平臺目前還處在零散作戰的階段。
淘鞋網CEO塗榮標對騰訊財經說,在當前的產業環境之下,那些商業模式不健康、抗風險能力差的鞋服企業,即使有規模優勢也不會有樂觀的前景,“成本太高,兩三年就會被淘汰。”
施正植則認為,那些不規範的,或者違反市場規則的企業會被洗牌,而那些缺乏資金,但又有競爭能力的企業也應該得到發展的機會。他對騰訊財經說,泉州的鞋服制造業不會就此跌落谷底——“這里有成熟的產業配套,還有長期在市場里奮鬥,吃苦耐勞,抗風險能力強,愛拼敢贏的企業家。”
恒安集團CEO許連捷說,他對“企業跑路潮”的說法很反感。“當前一些企業經營不好只是市場經濟的正常調整,外界不應對此誇大,企業家更不應該就此陷入焦慮,甚至失去信心。傳統企業只要勇於創新不斷創新,打造核心競爭力,未來就充滿希望。”
實際上,在服裝制造業進入低潮之後,泉州地方政府已經在籌謀新的產業增長點。今年,機械裝備等產業已成為當地“強化財稅扶持”,“強化金融保障”的對象。這種嘗試並非新近之舉,在幾年前,泉州屬下的南安市就曾大力發展光伏產業。
中山大學嶺南學院財稅系主任林江則從整個制造業升級的角度,去歸結泉州未來的最大挑戰:“先進的制造業必須有現代服務業的配套,比如說現代的金融和法律,現代的會計、物流配送,甚至還有互聯網金融和網絡的支持,這本質上就是法律和誠信,投資環境的問題——問題是,泉州人願不願意做這些事?”
但泉州企業家擔憂的仍然是資金問題。三個月前,在國家主席習近平給30位福建企業家回信、鼓勵他們“愛拼才會贏”之後,泉州鯉城區工商聯撰文呼喊:實體經濟里的資金大幅度向房地產、金融投資等虛擬經濟領域轉移,實體經濟資金嚴重不足。“這個問題極為嚴重,要引起中央高層和各級政府的高度重視。”
對於林佐,他最擔心的是泉州的實業精神在風雨中逐漸磨失。“在泉州,人們都是要講派頭的。這兩年,你看得到,做鞋的老板很少買得起勞斯萊斯,但搞房地產的就做得到。”(騰訊財經 許十文 發自泉州)正當青年汽車董事會主席龐青年四處張羅忙於盤活停產多日的青年蓮花時,情況又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正牌“蓮花”出現在了福建泉州。
2月15日,有接近青年汽車的消息人士趙遠(化名)向《第一財經日報》記者透露, 13日,馬來西亞前總理、寶騰集團董事長、蓮花集團董事長馬哈蒂爾博士 一行“低調”到訪福建泉州,並與泉州市政府與以及廣東金星重工(下稱“金星重工”)共同簽署了蓮花汽車項目合作協議。《泉州晚報》對這一事件也進行了報道。根據上述合作協議,雙方將在泉州建設蓮花汽車生產基地和研發中心,未來將有望生產英國蓮花品牌汽車整車和發動機。
“如果蓮花汽車在泉州投產,青年蓮花是徹底沒戲了。”趙遠認為。資料顯示,2006年青年汽車與馬來西亞寶騰集團簽署合作協議,正式進入乘用車領域。按照當時的規劃,青年汽車將與寶騰旗下控股的蓮花工程公司(下稱“蓮花工程”)合作,共同推出多款涵蓋轎跑、家轎、MPV、SUV在內的乘用車。計劃制定後,蓮花工程技術人員進駐青年汽車,為其提供產品和技術支持。公開資料顯示,蓮花工程是一家提供汽車設計和咨詢的公司。在與青年合作之前,蓮花工程就曾與國內一些汽車企業合作,為其提供比如發動機的調校、底盤的調校等方面的業務。
“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此‘蓮花’並非彼‘蓮花’”。趙遠告訴記者。蓮花工程與英國蓮花汽車公司雖然都屬於寶騰集團,但實質上並無直接關系。因此,青年蓮花雖然一直高調宣稱自己的技術來自於蓮花汽車,但事實上,除了蓮花的車標,技術上與蓮花汽車並無任何關系。
“但龐青年更重視的是青年蓮花的車一上市便懸掛蓮花的車標。多年來,青年蓮花其實一直是靠這個品牌在到處制造‘噱頭’,在研發上並沒有大量的投入和積累。”趙遠進一步表示。因此,在趙遠看來,當2012年,青年汽車與寶騰的合作協議到期,蓮花工程公司的技術人員撤離後,青年蓮花的研發力量實際上是已經被“掏空” 了。趙遠並不看好這樣一個處於“空心”狀態下的乘用車生產項目。
據記者了解,即便是盤活生產,青年蓮花旗下也僅有L3、L5以及未上市的T5等幾款車型。“這些車型現在都過時了。”趙遠如是對記者表示。資料顯示,蓮花L3以及L5的上市時間分別為2009年和2011年,上市多年來並未有太大的變動和升級。而T5雖然尚未上市,但在趙遠以及其他青年蓮花的經銷商看來,已經錯失了最好的時機。
不過,即便如此,龐青年依然在為盤活青年蓮花的生產而努力。據媒體報道稱,2月12日,龐青年現身浙江金華,外披露了其將堅持轎車和客車兩手抓的信號,支撐他的是一家名為西證(北京)股權投資基金管理有限公司的企業。據了解,該公司將註資10億元用於青年汽車的生產流動資金,此後也不排除有進一步的股權交易。
“就算有資金進來,要盤活青年蓮花也很難。”趙遠的判斷基於上述青年蓮花在研發上的缺失,與此同時,多位此前青年蓮花的經銷商人士告訴本報記者,經歷了之前曲折的討債路滯後,他已經對這家企業失去信心,將不會不再願意代理這個品牌。在此背景下,“正牌”蓮花汽車在泉州的生產,或將進一步讓青年蓮花喪失其看重的品牌“優勢”。
據記者了解,雖然目前寶騰與金星重工的合作並未有具體的進度推進表,但這已經是雙方在合資項目上的“第二次牽手”,足以見雙方對這一項目的重視。
公開資料顯示,金星重工位於廣東省東莞市虎門鎮,於1997年3月成立,隸屬廣東黃河實業(集團)有限公司,主要生產經營汽車車身沖壓模具及相關系列模具、 鈑金件、檢驗夾具等。早在2005年年初,寶騰集團就與上述金星重工傳出將合作建立汽車生產基地的消息,當時曾有外媒報道稱,生產基地將設立在廣東虎門, 而彼時,曾有消息稱金星重工已經為合資公司的建立做好了準備,包括購入土地等。但此後,這一合資項目被曝因未能得到政府許可而“流產”,隨後,寶騰集團轉而與位於浙江金華的青年汽車在2006年簽署了合作生產協議。
時隔近10年,雙方再度牽手,在業內人士看來,除了將給青年蓮花的“再生產”帶來壓力外,在目前車市競爭已然白熱化的狀態下,其自身發展的前景同樣值得關註。
近年來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受到黨中央和國務院的高度重視。“十三五”規劃綱要明確,支持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拓展新興產業增長空間,搶占未來競爭制高點,使戰略性新興產業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達到15%。
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是促進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培育經濟新動能、提高我國經濟綜合競爭力的關鍵舉措。著力培育戰略性新興產業,央企是關鍵力量。
9月27日,中央企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專題采訪活動走進了中化泉州石化有限公司。作為國家“十二五”期間建成投產的重點項目,中化泉州石化1200萬噸/年煉油項目致力於生產高品質油,高端裝備國產化率已超過90%,在“一帶一路”戰略下推進原油進口和成品油出口業務,推動了高端能源裝備和煉化技術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
高品質油助力“走出去”
石油是產能過剩的行業之一,今年8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於石化產業調結構促轉型增效益的指導意見》(下稱《意見》),部署了七大任務,即努力化解過剩產能,統籌優化產業布局,改造提升傳統產業,促進安全綠色發展,健全完善創新體系,推動企業兼並重組,加強國際產能合作。
目前石化產業的產能過剩主要存在於落後產能,而高端產品供給不足,產業結構急需調整。據介紹,中化泉州石化生產的油品已經全部達到國五標準,並打入歐洲、澳大利亞等質量要求最為嚴格的地區,化工產品也受到國內用戶的廣泛好評。
泉州是古代絲綢之路的起點,中化泉州石化借在國家一帶一路戰略指引下,發揮能源領域國家隊和外貿行業老兵的優勢,通過開展原油進口和成品油出口業務,塑造中化集團煉油國際化形象,助力地方經濟發展和國家經濟轉型。
張強表示,中化泉州石化自投產之日起,就沒有局限於國內市場,開拓了成品油來料加工出口渠道。成品油出口不但打開了中化泉州石化國際化的大門,讓國外了解和認可中國制造的高品質產品,同時實現了中化泉州石化產品優質優價,顯著提高了企業的經濟效益。
張強認為,中化泉州石化來料加工出口資質申請僅用了一年,原因有兩點,一是中化泉州石化產品質量達到歐五標準,為國家經濟建設所急需,二是趕上了國家鼓勵成品油出口的機遇。
數據顯示,截至今年8月底,中化泉州石化進口原油超過700萬噸,原油輸出地全部為“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同期,中化泉州石化累計出口成品油占煉廠生產成品油總量的三分之二,出口國家主要為新加坡、馬來西亞、澳大利亞、泰國、荷蘭等國家,其中“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占比在70%以上。
據介紹,未來中化泉州石化將持續跟蹤分析國際市場對成品油品質指標及需求情況,推進多種規格汽油生產、出口,以滿足澳洲、美國、日本、泰國、菲律賓和中東地區的市場需求。同時,積極與外商對接石腦油、航煤的出口指標,爭取早日實現石腦油、航煤出口。
高端裝備國產化率超過90%
中化泉州石化總經理張強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中化泉州石化高端裝備國產化率超過90%,在實現企業自身轉型升級過程中,有力地推動了我國高端能源裝備“從無到有、從有到優”的國產化進程。
渣油加氫4M150新氫壓縮機是中化泉州石化的關鍵裝備。此前國內新建千萬噸級煉油廠此級別的壓縮機均從國外引進。煉化行業與裝備制造行業是共生關系,如果國產裝備不能做強做大,最終必然掣肘我國煉化產業。
中化泉州石化經過反複調研、詳細論證,決定與國內石化裝備龍頭企業沈鼓集團聯合攻關,立項生產國內首臺4M150新氫壓縮機。最終填補了國內空白,各項指標均達到國際先進水平。目前,該設備運行良好。
渣油加氫裝置壓縮機配套的大型增安型同步電機,是該裝置的核心設備。中化泉州石化研發成功了TAW8600-18/3250WTHF1增安型無刷勵磁同步電動機,該電機填補了我國國產化大型壓縮機組用大功率增安型無刷勵磁同步電動機的空白,也為我國大型防爆電機的設計制造與國際化接軌奠定基礎。
類似的國產化案例還有很多。例如,用於焦化除焦的高壓水泵,蠟油加氫裂化裝置中的高壓螺紋鎖緊環換熱器等過去依賴進口的高端裝備,均在中化泉州石化建設和生產過程中,通過聯合開發,實現了國產裝備零的突破。
泉州石化項目總體設計專家、中國石化工程建設有限公司(SEI)原副總工程師王玉翠告訴第一財經記者,跨國公司長期壟斷著高端石化裝備市場,產品價格奇高、交貨期長,國內煉化企業有苦難言。隨著我國高端裝備研發制造的進步,國內企業技術上不斷取得重大突破。
中化集團發揮央企國家隊作用,在與裝備制造企業聯合攻關中提升了自身的工藝水平,有力地推動了高端裝備國產化的進程,支援了這一戰略性新興產業的發展,並終將獲得裝備國產化的反哺。
據介紹,中化泉州石化計劃利用10年左右時間,建成具有3000萬噸/年煉油、2000萬噸/年乙烯,200萬噸/年芳烴規模的世界級石化基地。
清潔生產 保地方碧水藍天
記者在中化泉州石化廠區采訪的時候,看到這里綠草如茵,池塘里野鴨在嬉戲,不時看到白鷺振翅飛翔。如此清潔的環境與人們對煉化廠“高汙染”的印象不相符。
中化泉州石化副總經理杜永智告訴第一財經記者,中化泉州石化非常註重清潔生產,通過采用環保型全加氫總工藝流程,對全廠進行聯合化、露天化設計,所有工藝裝置、儲運系統、公用工程核心控制系統采用安全可靠、技術先進並具有成熟使用經驗的分散型控制系統(DCS)進行集中控制,實現管控一體化,為項目安全環保發展提供硬件支撐。
據介紹,中化泉州石化在廢水、廢氣、固體廢棄物、環保風險防控、技術改造方面都做了大量的工作。工藝裝置加熱爐以自產的脫硫燃料氣及少量燃料油為燃料,從根本上減少了SO2和顆粒物的排放。加熱爐采用低氮燃燒器,使排放煙氣中的汙染物濃度符合《工業窯爐大氣汙染物排放標準》(GB9078-1996)二級限值的要求。
廠區工作人員向記者展示了汙水處理前後的對比情況。在廢水處理方面,按“清汙分流、雨汙分流、汙汙分流、分質處理”的原則設置全廠排水系統,對各裝置、設施產生的汙水進行分類處理、分級控制,全廠汙水處理設計規模800m³/h,分含鹽汙水和含油汙水兩個系列。由於工藝流程完整合理,整個汙水處理場自開工投用後,外排各項指標全面合格,遠低於國家排放標準。
此外,對公眾普遍關註的海洋溢油事件的防控,泉州石化碼頭配備500噸浮油回收船、收油機、圍油欄、吸油氈、溢油分散劑、溢油監視報警裝置等,對海洋溢油事件進行防控、處置。
當年項目建設負責人曾說,建設這麽一個大型煉廠項目必須要對國家和人民負責。就是要在工廠廢氣、廢水、固廢這些方面做極致。不能把任何有害的物質排放出去。確保“氣不上天、油不落地”,保地方碧水藍天。
greatsoup38在13樓提及
這隻難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