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詐醉佯狂 朱幼麟

2004-7-22  NM




朱幼麟說話的時候,動作很多,表 情豐富。立法會休會前最後一天,他又在棟篤笑。內容如何不重要,大家都知他在說笑話,大家都笑作一團。對他印象?一般人只知他是插科打諢的政治人物,詼諧 搞笑,有別於其他一臉(扮)正氣,秋瑾赴刑場式的議員。也不是那種獐頭鼠目,盲的都知他們在搵着數的政棍。朱幼麟樂意大家這樣看他。但他太落力,太着跡 了。飛天入地,養豬扮女人,能夠討好記者的,他都樂意奉陪。但一觸及家庭話題,他幾乎都張口無語。「唔記得,真係唔記得,你可能唔信,但真係唔記得。」一 副無奈小男人模樣。但,朱幼麟不是小男人。他是全國人大代表、立法會議員、親中派和泛民主派的橋樑;他是哈佛碩士,同學不是馮國經,就是郭炳聯。美國GE 和GM的總裁,都是他的同班同學,高一屆的學兄,是美國總統布殊。只是他在訪問時,再三強調他是「低下層」、「小人物」、「小角色」。為什麼?是他以難民 身份移民美國的出身?是他有個傳奇富豪外父——何添?還是一場金融風暴,將他的華德豐變 成一間負債十四億的公司?以致他只能嬉皮笑臉,面對世情?八號風球高懸,朱幼麟太太何妙馨帶三個女性朋友回家打麻雀。剛吃完午飯,在歎荔枝的朱幼麟,一聽 到太太腳步聲,即時彈起來,放下記者和攝影師,必恭必敬的快步走到門前招呼太太和她朋友。這日,他淺水灣家的風很大,朱太一入屋就指揮兩個工人和朱幼麟, 收起吊在騎樓的飾物,朱幼麟像個小學生,站着,聽着,然後火速行動。他的家,有很多舊式中國傢具。屏風是哪朝代的?「唔記得,真係唔記得。」木雕窗框在哪 兒買的?「我……我真係唔記得。」中國椅是酸枝、紫檀抑或黃花梨?「你可能唔信,但真係唔記得。」幾乎所有關於太太、家庭的一切,他都「定格」,然後聳聳 肩,攤大手,張口無言。

事涉妻家,都忘記了他從七七年回港到現在,都住在這裡,因為太太外家,早住在這幢大廈。一九九五年,何妙馨接受《壹 週刊》訪問,說屋內的傢具,是她買的。於是問朱幼麟,淺水灣「雙溪」這層二千多呎豪宅,是誰買的?他立即詞窮語塞,滑稽詼諧換回一臉戰戰兢兢。「我…… 我……我真係唔記得,你可能唔信,但我同太太喺金錢方面,真係唔分你我。」一九八三年,外父資助他一千萬,他開始做地產生意。作為男人,接受女家資助,可 有壓力?「我……我……我真係忘記了。唔係講笑,錢又係佢(指太太)嘅,又係我嘅,係大家一齊投資。」朱幼麟有一子一女,大女國安三十四歲,在麻省理工畢 業,在香港做過AO,然後在港大唸法律,現在是事務律師。兒子國銓三十一歲,是美國Tufts大學的機械工程學士,現在開互聯網公司。問他有何教子良方, 他又是一副不知如何反應模樣。他的兒女不像他,不愛運動,不要冒險。他介紹兒子玩降傘,送他去專業射擊場學玩槍,他學一會便放棄。「佢哋似乎遺傳咗媽媽嘅 因子,佢哋叻,同我完全無關。」他結婚三十七年,問有什麼夫妻相處之道傳給他一對已婚的兒女,他也說「沒資格教」。太太不喜歡他冒險,他又不懂太太的文靜 玩意——彈琴、打麻雀。他說結婚初期,二人世界多一點,結婚耐了,各有喜好也無妨。「不過,每段關係都有其獨特性,我無資格教仔女乜嘢。」總之一牽涉家 庭,他就不敢嬉皮笑臉,什麼都「唔記得」。

難民赴美,永烙心頭人人都叫朱幼麟做「飛天朱」,「飛天朱」原屬猴,一九五八年舉家從上海移民美 國,那時他十四歲。「一到達甘迺廸國際機場,晴天霹靂,大大條橫額寫着:歡迎什麼什麼難民抵美……原來我是個難民!「我的自信只得一個字——無。」他父親 在上海經營古董生意,一家住在一座三層高英式大樓,家境不俗。「父親大我四十年,要重新適應生活叉易,即使後來我們從紐約搬去波士頓,他也只能當個普通會 計。」朱幼麟是孻仔,所以父親叫他「幼」(麟是按族譜排)。他有兩哥兩姐,在中國的學歷不被承認,搵工並叉易,朱家對他期望甚殷,望他快畢業快賺錢。「我 要讀書,只能半工半讀。」那時他在波士頓Cambridge Latin High School唸書,學校在哈佛大學旁,他整個中學生涯,都是放學後在哈佛飯堂洗碗賺錢。「ABC都唔識,你問我那時讀grade幾,我唔知,但理科就好 叻。」他英文名叫David,是伯父在他抵美後幫他改的。「我唔識乜嘢英文名,講英文到今天都有口音。」十六歲,中學沒畢業,東北大學 (Northeastern University)就收了他。

家貧苦讀,未敢言志「志願對我來說,太奢侈了。我每分鐘都掛住搵工。東北大 學可以給學生半工半讀——學生一面讀書,學校一面介紹和選修科目相關的工作給學生,所以我入這大學。」他說,那時白人對有色人種歧視嚴重,黑人乘搭巴士, 只能往車尾找空位。中國人從來不會讀管理課程,因為美國公司管理層,全部都是白人。中國人,只會選讀工程學科,他也不例外,唸電子工程學士、碩士。畢業後 第一份工,是在通用電器公司當工程師,四年後去了美國光學公司做銷售經理,推銷醫學用的電子儀器。一九七五年,他在哈佛大學唸工商管理碩士,七七年畢業, 同班同學有今日當時得令的政經紅人馮國經和新地三兄弟的老么郭炳聯,高他一班的是今日的美國總統佐治布殊。「那時我在美國銀行工作,在三藩市受訓,再派來 香港,考完最後一個試,要趕返香港上班,郭炳聯就揸他的二手棗紅色Mustang送我去機場。」名校畢業,有兩個碩士學位,但他仍然嫌自己「唔夠威水」。 問他拿畢業相,他說不知丟了哪兒。我們在他的雜物中,找到一張相,是他昔日的哈佛同學Lloyd Baroody跟他合照,上面寫着多謝朱幼麟幫他補習,令他平安度過艱辛的工商管理課程。他說隨手指一個同學,成就都比他大。同班同學G. Richard Wagoner, Jr,今日是美國通用汽車主席兼行政總裁,Jeffrey R. Immelt,今日是美國通用電器行政總裁。連這個跟他合照,最不為人熟悉的同學,現在也成了億萬富翁(美金計),在美國開市場調查公司。他的成績,微不 足道,沒什麼值得回憶。

自嘲搞笑,生存之道一九八三年他加入輔警行列,參加全港警察射擊比賽奪冠,又同中國神槍手王義夫一同參加世界級比 賽。九五年,他用七日時間從天水圍起飛到北京,飛到三千多米高空,九六年入了健力士紀錄大全。但那時的威水相、剪報,他一張都沒有。「好似人哋咁事業有 成,才值得留紀念。」他說每個人有不同方法突出自己,玩是方法之一。要他像郭炳聯般認真,他活不下去。像當年ABC也不懂,他只能自嘲搞笑,才能生存下 去。你當時怎樣搞笑?「忘記了。」聳聳肩。忘記,是太苦?抑或天天活在比較下,太累,潛意識叫自己忘記?他再次「定格」,沒有回答。別人釣金龜婿,他娶了 個富家女。「好驚㗎,佢哋家族好出名(外父何添是恒生銀行創辦人之一),我只係一個好普通嘅人。」現在一年有幾多次和女家聚會?「唔記得……好少……」他 在東北大學唸碩士,參加中國同學會,認識了何添的女兒何妙馨。何妙馨原在Mount Holyoke女子大學修讀化學,畢業後,去了New England Conservatory修讀音樂,就是那時,她參加中國同學會,認識了朱幼麟。「我覺得自己唔及佢叻。」他在一九六七年結婚,他說當時連買樓的錢都沒 有,在美國租屋住。七七年回港,八三年,外父資助他一千萬,讓他做地產生意,八七年入股華德豐

營商不善,玩樂最叻華德豐九六年九月上市,正值樓市炒得熱火朝天,當時公司已孭債逾十億,成功集資兩億後,沒把錢用作還債,反而貴價搶地,朱幼麟當時說「最緊要把公司發大來做」。九七金融風暴,他出任華德豐集 團董事總經理,即時面對十四億元債務。這算不算人生最低潮時?「我……我……忘記了,你或者唔信,我真係唔記得。」二○○四年,公司易主,朱幼麟專心做議 員,在立法會戴假眼睫毛,塗紅指甲,玩樂更盡情。問活了六十年最驕傲自己做過什麼?他立刻生龍活虎,什麼都記得了!「立法會、人大、輔警,飛天,我破過世 界紀錄,你翻查九五年《南華早報》,有好大張相,好大段報導……」他舉的例子一定是與太太外家無關的,因為女家成功的他都折翼而回。「我唔適合一般人家做 嘅嘢,飛天,自由度大,搞笑,可以任意騁馳。」

窮在骨裏,穿鞋無襪採訪期間,他在沙田隆亨邨拉票,街坊將「飛天朱」,唸成「飛天未」,他就 笑開懷。他對着傳媒煮士多啤梨鵝肝,但他說自己差不多「三張嘢」,才品嚐第一口鵝肝。窮苦出身,他說到今天也怕出入高級場所,不敢去福臨門。至愛仍是番 茄、洋葱煮公仔麵。他不用名牌,全身最貴是手上戴着的天梭錶,貪它有高度表,方便飛行。採訪第一日是在立法會,他西裝筆挺,但一坐下,記者見他著鞋唔著 襪。「我……我……我今早懶。」他尷尬得聳聳肩,攤大手,張口五秒才吐出話。世界級學府畢業,住二千多呎淺水灣半山樓房,曾經擁有兩架法拉利,是何添女 婿,又是全國人大代表,但他的卡片,一副草根姿態。「以難民身份赴美,窮半生在拼,說到底,我屬於低下階層。」他的家,單是裝修費也要三百多萬。是太太出 資,還是你負責?他又來招牌反應——「定格」,然後聳肩,張手——「唔記得……真係唔記得,你可能唔信,但真係唔記得……」

朱幼麟小檔案 1944上海出生1958隨父母移民美國1967美國東北大學電子工程系畢業,同年與留學美國的何添女兒何妙馨結婚。1977獲哈佛大學工商管理碩士,同 年回港工作,任職美國銀行亞洲區行政總助理。1979轉職置地旗下的置和地產,再轉職怡和洋行及金門地產。1983加入華德豐1992獲委任為中方港事顧問,翌年出任特區預委會成員。1994放棄美國國籍1995循選舉委員會晉身立法局1996華德豐上市,於年底擔任公司主席。2000退任華德豐主席,轉任執行董事,同年連任立法會議員。2002當選第十屆全國人大港區代表。

間屋邊個嘅朱幼麟名下,沒任何物業。他住的淺水灣雙溪大廈豪宅——發展商為「Hopley Investment Co Ltd」,股東之一正是他外父何添。他住的單位,是太太何妙馨於一九八五年一月三十日以二百萬買入,今年四月十六日,物業轉由一海外註冊公司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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