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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會有虎媽

2010年12月20日，美國康涅狄格州紐黑文，耶魯大學法學教授蔡美兒和她兩個女兒。（視覺中國/圖）

近日，據報道，曾經的宅男女神林熙蕾變身中國式“虎媽”，為培養女兒的藝術細胞，她親自接送5歲女兒上補習班學剪紙。送女兒上學後，她又和幾個“虎媽”一起逛街，交流育兒學習經驗，等女兒放學。此前，“狼爸”蕭百佑和他“每天挨頓罵，孩子進北大”的家教理念也曾引起社會熱議。“虎媽”“貓爸”“狼爸”，這些稱號到底怎麽來的？

“知道”（nz_zhidao）跟你談談為什麽會有虎媽。

他們逼你從小就苦練鋼琴，可長大後你若真想去搞音樂，他們多半會嚇個半死；他們還會每個周末送你去奧數班，但如果告訴他們你將來想當數學家，他們馬上會痛心疾首地勸你另選熱門。

“他們”正是中國式家長。在子女教育問題上，沒有誰比中國中產階層父母還要上心，同時也沒有誰比他們更具控制欲和焦慮感。先是北大畢業的“中國虎媽”給九歲孩子制定了苛刻的作息時間表，接著北京學位房又拍出了46萬/平米的天價。不過是小孩的教育，爸媽們至於這麽瘋狂嗎？

恐懼失落

“虎媽”原是屬虎的美籍華人蔡美兒的自稱，這個稱謂倒是與她嚴苛的為母之道相得益彰。蔡美兒在其養女心經中直言不諱地寫道，自己對女兒的控制欲源於對女兒是否能繼承自己優勢地位的擔憂。事實上，現代社會早已在實質上拋棄世襲貴族制，任何家庭所取得的優勢，如社會地位、經濟資本等都無法一勞永逸地被後代永續傳承，在退步的風險面前，中層階層最為脆弱。

中產階層外表看似光鮮（事實上很少有職業能像中產階層這樣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其內心卻是缺乏安全感，充滿恐懼感，美國作家Barbara Ehrenreich剖析過中產階層的焦慮感就是對於未來自己地位失落的擔憂，這種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擔憂從本質上決定了中產階層的生活，當然也直接影響了他們教育子女的方式。

中產階層既不具備社會上層所擁有的（廣義的）資本，難以繼續向上流動，更不甘於倒退至社會底層，不上不下的地位十分尷尬。他們多是憑借自己的專業才能和文化知識取得職業地位，但這樣的職業並不具備可世代傳承的壟斷性。他們擁有的有限經濟資本也無法確保安全，面臨社會經濟震蕩造成的縮水甚至蒸發的風險（2015年開始的股災就是一例），思前想後發現——只有在親生骨肉身上的“投資”才是真實靠譜的。

2010年12月20日，美國康涅狄格州紐黑文，耶魯大學法學教授蔡美兒正在她的家里敦促女兒練琴。（視覺中國/圖）

先行一步

這種投資首要的便是對於文化資本的投資。文化資本不僅指正規的學校教育，還包括個人的文藝特長和鑒賞力等等。在現代社會，經濟資本雖然是基礎，但文化資本是更為合法的地位來源，然而文化資本的累積並不完全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而且也面臨著失敗的風險，中產階層父母深知這一點，所以在文化教育上不竭余力地讓孩子從小就領先一步。不過，盡管費盡心力，父母並不能保證子女學業一定成功，失落的焦慮直接體現為文化教育失敗的擔憂。

為了打破“富不過三代”的魔咒，蔡美兒首先想到的便是鋼琴，這源自於一個簡單的信念：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學敲鼓的除外）。如果翻看中國虎媽制定的作息時間表，也會發現鋼琴課赫然在列。西洋古典器樂，特別是鋼琴，儼然是中國中產階層子女教育的標準配置。

西洋古典器樂之所以能夠稱為中產階層的“標配”恰恰是因為這些樂器難學，達到自然優雅的演奏技巧，需要的時間和金錢上的大量投入——這早已將普通工薪家庭排除在外。這種排除並非是單純的經濟區隔，更重要的是確立象征邊界，直白一點就是說掌握這項富於社會聲望的藝術特長就可以將自己與粗鄙的社會底層區分開來。

從這個意義上講，藝術看似脫俗，其社會功能恰恰是世俗化的。這也就不難以理解家長之所以對音樂抱著葉公好龍式的態度。

文藝特長雖然重要，學校教育才是基礎。中產階層父母在藝術追求上或有買櫝還珠之嫌，在學校教育上則是近乎神經質地唯恐落後。事實上，不管中產階層父母心理意願如何，他們所處的社會網絡也使得無為而治的父母面臨相當的心理壓力。中國盛行的攀比風氣使得這種壓力更加嚴重，在子女教育上哪怕落後一丁點都難以原諒。

即便是以離經叛道面貌示人的網絡作家咪蒙也難以免俗，去北京發展後因念小學的孩子轉學問題拉下臉找人幫忙，盡管她曾經寫過傳遍互聯網的名文《致賤人：我憑什麽幫你？》。

看似特立獨行的家長之所以會讓孩子中規中矩讀書，而且參與到精英學校過度的競爭中，除了恐懼落伍外，還因為就讀精英學校會帶來一個直接益處：成為精英團體的一份子。初級階段就在教育上搶跑的邏輯是：一步領先，步步領先，最後以相當的優勢進入名牌大學，因為名牌大學對其畢業生能力、地位和身份的保證和背書是其它機構或形式所無法比擬的。

但文化教育上的先行一步也需要孩子自身的努力，以孩子的天性，這種努力很難是主動自發的，這時只能由父母的他律代替和培育孩子的自律——自律品格而非真正的興趣恐怕才是中層階層在教育中最珍視的——虎媽正是由此而來。

在二女兒露露也收到哈佛錄取通知書後，飽受爭議的蔡美兒終於松了一口氣：這終於證明自己的教育方式沒有錯。這個結論或許言之過早，畢竟真正的教育應該帶來自由、反思和意義，而不是在約束之下成為“優秀的綿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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