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敵人”已經繳械投降、認輸走人的情況下,肌肉是秀給誰的呢?
本文由商業人物(微信ID:biz-leaders)授權i黑馬發布,作者遲宇宙
那場充斥著交易、權謀、妥協、背叛,以及卑劣和貪婪的“萬科事件”,大幕正在徐徐拉下。
王石看起來笑到了最後,他用一個完璧歸趙的故事,給自己的萬科生涯劃下了一個看似完美的符號——尚不確定是休止符還是全休止符。
如果他劃下的是一個全音符或倍全音符,我們也無須感到意外。在“萬科事件”中,我們已經看到了光怪陸離、波詭雲譎,任何意外都算不上意外了。
十天後,3月24日,萬科將會召開董事會會議,並考慮和批準2016年年度報告和派付末期股息的建議。
報道稱:“雖然公司公告並未提及董事會換屆,但根據其董事會每屆任期三年及2014年3月28日選舉出第十七屆董事會獨立董事計算,萬科將在3月27日前迎來新一屆的董事會選舉。”
在華潤與深圳地鐵交易之後,寶能系合計持有萬科25.4%,為第一大股東;深圳地鐵持有15.31%,為第二大股東;恒大持股14.07%為第三大股東。
在寶能系的姚振華被打了板子、撤銷了前海人壽董事長任職資格之後,人們對寶能系是否還有意願與能力獲取萬科董事會席位充滿了猜疑,分析普遍認為可能性微乎其微。寶能系對此緘口不言,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說多了都是錯,索性什麽也不說了。
“勝利者”誌得意滿,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盡管不少人認為,王石將(或者應當)功成身退,出任萬科董事局名譽主席,以自己的光環照耀著萬科就行了。但各種微弱的信號綜合到一起,看起來又不像那回事。
在今年稍早前的亞布力論壇上,王石公開地脫下衣服秀出肌肉,表示自己身體很好,甚至主動要求在觀眾面前翻個跟頭,但最終又借口毯子太薄沒有翻。王石是個聰明人,很清楚“秀肌肉”的涵義。在“敵人”已經繳械投降、認輸走人的情況下,肌肉是秀給誰的呢?
他似乎無須向田小姐秀肌肉,在各種更為私密的場合下,他有的是機會;他也無須秀給亞布力的企業家們看,因為他身體好不好,能不能翻跟頭,跟大夥兒沒啥關系;他也無須秀給姚振華和許家印看,他們都偃旗息鼓了。
他只能秀給媒體看,告訴他們自己依舊充滿了活力與鬥誌;他只能秀給萬科管理團隊看,告訴他們自己依舊是領袖,依舊照耀著萬科;他只能秀給投資人看,自己依舊是強者,是英雄,是傳奇人物,依舊可以唱一曲“春天的故事”。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重新看《商道》。商道中的松商大房老樸和灣商都房老洪,是改變林尚沃命運的兩個人。老樸是朝鮮商業界的教父、領袖中的領袖、翹楚中的翹楚,殺人放火、官商勾結、走私行賄。
老洪這個人,刻板教條,但堅持原則,不藏汙納垢,不幹雞鳴狗盜的事,懂得真正的商道,他成為了林尚沃的導師。
當老樸背叛了諾言,出賣了林尚沃的父親時,他成為了奸商;當他與土匪勾結殺害灣商的參農與采參工時,他成為了惡棍;當他與官府勾結,以強力與不義壓迫灣商的時候,他成為了,嗯嗯,“朝鮮商界領袖”。
中國工商界有幾個“教父”。早前的“教父”是牟其中,門徒遍布工商界,叛出的名單也能攢出幾桌大佬的麻將局;
第二個“教父”是柳傳誌,他先是從“IT教父”起步,慢慢地幹成了“教父”,這麽多年來屹立不倒,與他的判斷力與智慧不無關系,但在“識人”上,他幹得並不比牟其中出色多少;
第三個“教父”,應該算作王石了。魏寒楓在一年多前為“商業人物”撰寫的《王石已經一無所有,何不真學褚時健創業?!》中寫道:“我們的老王頭,生於1951年,介乎任正非等長老和馬雲等新勢力之間。以房地產這個洋溢暴富、粗魯甚至黑箱氣息的傳統產業,卻締造出商業價值、公司治理和企業品牌足堪互聯網大佬的萬科公司,多年以來被奉為商業教父。”
雖然並未自命為“教父”,但多年來他確實也以“教父”自居,坐而論道,談笑鴻儒,談論的多是“道路與夢想”,觸及的是時代和社會的憂思。他關註褚時健、牟其中、唐萬新甚至韓國前總統盧武鉉,因為這些人“全是蓋世梟雄,不由自主,最後身陷牢獄”。
“我對褚時健和牟其中,惺惺相惜,兔死狐悲!”他說,“看上去你很強,突然一下子就很虛弱。”
王石在企業家中算是老帥哥,又加上長期登山塑造的硬漢形象,吸引了頗多女粉絲,記者圈中有一批他的“迷妹”。她們對他的癡迷到了“小四粉”對郭四爺癡迷的地步,眼里只有他的好,容不下任何理性批評建設性意見。
他在她們眼里是托馬斯·卡萊爾描述的那種英雄——“偉大人物總是像天上的閃電,普通人只是備用的燃料,有了偉人這個火花,他們才能燃燒發光。”“偉人一個重要的基本品質就是:他本身是偉人,他這個人是偉大的。”
“商業人物”曾經推送過一篇文章,叫《並肩而戰?別天真了,這是王石一個人的戰鬥》,有知名媒體女記者指控“商業人物”挑撥王石與郁亮關系,也有知名媒體女記者撰文進行反駁。她們忽視了的一個事實是,王石與郁亮的關系,究竟是水乳交融還是貌合神離,究竟是兄弟、朋友、戰友,或者只是同事、上下級,在萬科內部人盡皆知,連最低密級的秘密都算不上。
王石是“教父”,是明星,也是一個人。是人便有人性,人性有光明與陰暗兩面,光明一面的力量越強大,陰暗面的反噬也就越強大。王石不可能沒有人性中陰暗的一面,這世上沒有完美的聖徒,即使是使徒保羅,也曾在恐懼中逃離,被基督追問:“你往何處去?”
權力是最好的春藥,也是最好的肌肉。王石重新執掌萬科,如今可謂“眾望所歸”。他是萬科“完璧歸趙”的首功之臣,甚至可謂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中間也受到了頗多指摘、鄙夷、詰責。他不計身份地位,不計榮辱得失,說出了不少與其身份背離的話,做了一些讓民營企業家瞠目結舌的事,顛覆了自身保有三十年的光環。
付出了這一切,他理應得到獎賞。
董事局名譽主席算不上獎賞,真正的獎賞是值得“秀肌肉”的東西。權力。他得到這樣的獎賞,沒什麽人會感到意外。在新浪的調查中,超過60%的網友認為王石將留任萬科董事局主席。他向天再借五百年,再努力幹上二十年,像柳傳誌、褚時健一樣,屹立於中國工商界的最前頭,也是很多人的期待。
唯一失落的將會是郁亮。他是萬科實現1000億銷售額是首功之臣,是完成從1000億到2000億、3000億的真正主導者。
他已被光環照耀了太久。
他也需要得到獎賞,但主席只有一個。
《孫子·九地》曰:“夫吳人與越人相惡也,當其同舟而濟,遇風,其相救也如左右手。”“吳越同舟”所未陳述的事實是,當他們下船之後,他們又會刀兵相向。這不是是非對錯的分歧。這是他們的命運。
王石曾對魏寒楓說,人世不確定到荒誕,所以他能接受一切現實。這的確是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一個無常的時代。
對於王石這一代探討道路與夢想的企業家來說,光榮已經成為了往事。他們中一些人激流勇退了,開始頤養天年,安享剩下的人生,補足耗費的美好時光;有的人則需要一個實實在在的渴望,譬如更大的權力、更多的財富和更年輕的女人,或者被委以重任,施以獎賞。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永垂不朽的,能夠最後被人們記住的,除了戲劇化的故事外,就只剩下那些美好的情感、理念和人。
人們仰慕英雄,更仰慕堅持原則、始終如一,站在潮流前頭的英雄;人們仰慕成功者,仰慕的是那些白手起家、抓住機遇,依靠奮鬥獲得成功的英雄。盡管時代充滿悲情,但人們還是願意看到屌絲的逆襲、草根的崛起——它的可複制性很弱,但象征性很強。它是一種希望,而不是一個紀念碑。
而王石,最終會成為萬科的紀念碑。他是“萬科事件”的贏家,萬科管理團隊的救主,萬科最閃亮的紅星,繼續照耀著他的兄弟們。但他再也無法照耀中國工商界,說出振聾發聵的聲音,開辟披荊斬棘的路,建設商業文明的理想。
這理想終歸是死了。
政商關系中,第一種就是企業和制度之間的關系。
本文由馮侖風馬牛(微信ID:fengluntalk)授權i黑馬發布,作者 。
作為民營企業,我們每天都要選擇。選擇很困難,而且經常會在不經意中,不斷偏離方向。
過去有句老話,「歧路亡羊」,就是你走到岔路上,容易把羊弄丟。後面還有一句「歧路之中,又有歧焉」,岔路之外還有岔路,第一次選擇時朝一個方向偏了 15 度,第二次選擇時又偏了 15 度,那就完全偏離了出發時的目的地。最後「不知所之」,南轅北轍,找不著路了。
我跟一個約有兩百年歷史家族企業的老爺爺聊天,他說他的財務指標超過了巴菲特,最近 20 年,公司的市值還一度超過了李嘉誠。我請教他是怎麽做到的,他說了兩條建議,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減少決策」,因為選擇多了就容易出錯。
我後來看了這家企業 180 年以來的故事。當國家社會發生劇變的時候,這家企業也會作出選擇,結果經常出錯。在社會環境、經濟市場相對穩定的時候,他們的決策比較少,所以他們的企業發展得很好。
▲ 能夠經受歲月的洗禮,生存下來的企業,都有它的獨特之處
等到明年,改革開放就已經 40 年了,而民營企業的發展,有件最難的事還沒找到標準答案,那就是政商關系。而從幾十年、幾百年到幾千年看,民營企業的死亡,絕大多數都是因為沒有處理好政商關系。
政商關系中,第一種就是企業和制度之間的關系。比如你在擺攤,城管來了,就是不讓你擺,你跟制度就發生了最直接的沖突。
擺攤是生計需要,在人流量比較大的地方擺攤比較容易賺錢,這是情理之中。但是從制度上來說,城管可能覺得擺攤會對市容美化、市民出行等帶來諸多不便。這種商業和制度的沖突是最簡單的,我們能夠看得見。
▲ 《大宅門》|商業和制度,自古以來就充滿了沖突
還有很多看不見的沖突,例如,很多年前,《刑法》中有一條「虛假出資、抽逃出資罪」,直到前兩年新《刑法》廢止了相關內容。過去如果你不了解制度,隨時有可能被這條罪名處分。
另外,稅收制度也很有意思,比如,即使兩家公司的股東一樣,如果甲公司把錢調到乙公司,卻不算利息,稅務局也可以視之為偷稅。我們的商業銀行法不允許企業互相借貸,因為有利息就要交稅——這就是制度。
我們有各種各樣的制度,但是很多人,特別是剛創業的企業家和年輕人,對當下的制度並不熟悉,但其實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定要知道,我們跟制度之間是有「紅綠燈」和「警察」的。
▲ 《檢察官外傳》|認識清楚「紅綠燈」和「警察」,做事兒才能如魚得水
演員英達往美國背了五十多萬美金的現金,分別存在了 50 個賬戶上,美國就認為他有洗錢嫌疑。
大家可能沒研究過洗錢,洗錢其實是一個很重要的工作。第一道工序是壓縮現金的體積,行話叫「甩幹」,跟洗衣機一樣;然後把現金分別存在好幾個賬戶里,再倒來倒去,比如把 50 萬分別存在 6 個銀行里,最後再倒到一個賬戶上,一大筆錢就變成了一個數。縮小體積之後,再通過合法交易,讓這些錢匯入貨幣的汪洋大海,這就算洗完了。
英達可能不知道這個制度,但他的行為就是洗錢當中的第二道工序,特別容易被盯住。
演員和藝術家不關心這個,但每一個創業、做企業的人,一定要知道制度的邊界在哪里。比如,銀行會不斷制定一些新規定,《證券法》規定,透露內幕消息、內幕交易,操縱市場都是要坐牢的。
▲ 《華爾街》|知道制度的邊界在哪里,有時候左右著你的職業壽命
以前大家吃飯喝酒的時候說,「你跟我說一說,這個股票會不會漲?」。有的人一喝酒就拍胸脯,「沒問題,我們明天要做個什麽事,肯定漲」。人家買了股票,漲了,算內部交易;沒漲,沒準小股東還要起訴他。
很多時候,你可能覺得制度的概念特別空,但是當你炒掉一些員工,員工在你門口要求勞動仲裁的時候,你又會發現制度很真實。其實,制度給我們的空間是非常具體的,我們要學會正確地理解政商關系,把握好跟法律法規之間的關系。
有人問我,你們創業快 30 年了,卻沒有惹過什麽麻煩,這是為什麽呢?其實,我們在研究制度上挺下工夫的,過去因為弄不清楚,也遇到過很多風險,犯過一些小的瑕疵,後來才慢慢清楚。
著重研究你所在行業,當下和未來將要實施的法律法規,這是好的創業者和成熟的企業家最應該掌握的基本活動規則。沒有這個規則規範,你就像是裸體在槍林彈雨中跑步,死了事小,關鍵是死得很難看。
▲ 《羅曼蒂克消亡史》|遵守規則,就是保持自己的體面
第二種關系,就是我們跟國有資本的關系。
我們跟國有資本無非三種關系:一種是平行關系,各吃各的,你不惹我,我不惹你,就像走在街上,你不看女人,女人也不看你,大家都害羞,各走各的;另外一種關系就是互相對立,對視之後互相瞪眼、沖撞;還有一種關系是融合,我們現在叫混合經濟,你融合他,他融合你,就像水里面有油,血里面有水,濃度各不相同。
實際上,從 1999 年開始,我們國內都已經開始搞混合經濟了。到目前為止,混合經濟還處於探索的進程中,因為它有點像一個中國姑娘嫁給一個非洲酋長,文化差距有點大。
▲ 《最後的武士》|不同的文化自有差異,一開始難以融合
我要給大家講一個別人告訴我的故事,據說這是一個真實故事。
有一家央企是混合經濟,它在全球上市了,上市後就有了董事會,其中就有個董事是老外。這個老外發現,每回開會的時候,核心領導都不出來,他好奇地張望了一下,發現那些人都在隔壁小屋里。
這個小屋里決定的事比大屋里大,但是人家不讓進,他說:「為什麽不讓進,我也是董事啊。」人家告訴他:「這是黨組會,決定最重要的事情。」他說:「那我能不能參加黨組呢?」人家開玩笑說:「那都是共產黨員,你瞎攙和什麽?」
但沒想到這個老外是直線式思維,他覺得是共產黨員就能夠參加黨組,於是開了幾次會後,他又闖進了小屋。他說:「我現在是黨員,我也可以參加了。」原來,他參加了歐洲某個國家的共產黨。
▲ 《喜宴》|只有思維到達同一頻率,才能互相理解
大家對遊戲規則的理解完全不一樣,那麽在融合的時候,怎麽處理資本關系,怎麽決策,成了央企的一個新課題。
其實國有資產除了資本的屬性,還享受了很多「超經濟」的保護,它的價值觀和意識形態受到政府規定的特別保護,有先天的合理性、正當性、正確性和不可侵害性。
這樣一來,在交易和管理中,國有資產和民間資本在規則上看起來就不太一樣,當他們混合的時候,相對來說也就比較辛苦。不光如此,民營土資本和跨國公司混合在一起,也是很困難的。
總而言之,不管是什麽資本,如果屬性和規則差距比較大,相互混合的難度就會相當大,甚至會產生一定的風險,這就是政商關系中不可回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