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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按摩院到發電站 中國人的新版非洲淘金夢

來源: http://www.iheima.com/zixun/2017/0830/164889.shtml

從按摩院到發電站 中國人的新版非洲淘金夢
棱鏡棱鏡

從按摩院到發電站 中國人的新版非洲淘金夢

從國企高管到民企商人,甚至個體生意人,正利用在中國快速發展中積累的各色經驗,湧至非洲這片廣袤而落後的土地上尋找“淘金”機會。

來源 | 棱鏡(ID:lengjing_qqfinance)

文 | 江曉川

編輯 | 楊顥

不久之前,一類短視頻廣告在中國社交平臺上流行起來:一塊簡易小黑板,寫著“某某,我愛你”、“生日快樂”或“買某產品,找某某,非洲人都知道”的字樣,隨後,10多個非洲小朋友,跟著畫面外的操普通話的拍攝者,大聲流利且語氣鏗鏘地喊出黑板上的詞。

在淘寶,買家只需付上大概200塊人民幣,等待兩天後就能拿到這些最長不過20秒的視頻,用來推廣自己的生意或者為親朋好友送上祝福。

商家在國內接單,另有身在非洲的中國商人進行拍攝——這可能是如今非洲大陸上湧現的各路商機中,距離普通中國人最近的一次。盡管“非洲舉牌小孩”一經走紅就引發了諸多爭議,並在最近被淘寶以“違背公序良俗”為由下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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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正片編輯室 制作:段煜冰

在東非贊比亞,來自河南杞縣的理發師謝行,此前也把“原本給朋友慶祝生日的視頻”做成了生意。不過,謝行的主業是理發——“給當地中國人剪頭發,一個月能掙一萬多、差不多兩萬人民幣”。

一年前,在已站穩腳跟的朋友幫助下,這位90後手藝人東拼西湊了8萬元人民幣,攜妻女一道飛赴贊比亞首都盧薩卡,開了一間約20平米、僅有4個座位的理發店。

在贊比亞,數量龐大的中國人在這里“做貿易,做加工,還有做農場”,他們願意花上大約70塊人民幣讓中國理發師打理一次自己的頭發——這個價格比國內高出許多,謝行說,“同等檔次的理發店,在國內只能收10塊錢”。

從國企高管到民企商人,甚至個體生意人,正利用在中國快速發展中積累的各色經驗,湧至非洲這片廣袤而落後的土地上尋找“淘金”機會。他們來自北京、河南、江西和浙江等各個地方,生意有大有小,小的有如同謝行月入萬元的理發店,大的有價值上億的工程合同,但一個觀點很普遍:“非洲的生意比在中國好做。”謝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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贊比亞首都盧薩卡,謝行此前與參與廣告視頻拍攝的非洲黑人小朋友合影

“在淘金者雲集處賣水”

約12個小時的直飛行程結束後,來自毛里求斯的帕蘇拉美(Neeven Parsooramen)抵達北京,這是他中國行程的第一站,隨後他將飛到上海和深圳,以每天一個城市的速度向潛在的中國企業客戶兜售在非洲大陸上的投資機會。帕蘇拉美的速度與中國商人在那片土地上的高速投資節奏相匹配。

帕蘇拉美的大部分工作時間在毛里求斯度過,他是這個距離非洲大陸約2000公里的印度洋小島國上一家律所的合夥人。一些外來企業會在這個經濟自由度頗高,且在非洲地區經濟領先的國家先探探路,以尋找非洲大陸上的投資機會。有接近1萬家離岸公司設立於此。

與他共同尋找中國投資者的,還有來自南非、莫桑比克和津巴布韋等非洲各國律所的同行。安排這次行程的柯傑律所(Cathay Associates)以跨境並購交易的法律服務為主要業務;它通常要尋找中國客戶,為其提供涉及國內法律的解決方案,並由其非洲夥伴提供落地服務——這是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打上中國印記的資金來自擁有國有資本或私人資本背景的眾多公司,它們正是帕蘇拉美的潛在客戶。帕蘇拉美和同行為這些並不熟悉非洲法律環境的中國企業提供幫助:提示法律風險,協調投資進度,並且遊說當地立法和行政機構以獲得更優惠的投資條件。柯傑在莫桑比克和南非合作律所的合夥人說,“政策不穩定及官員腐敗是常態”,對於決策速度快乎尋常的中國企業來說,要在這樣的地方投下真金白銀,法律服務不可或缺。

此前,帕蘇拉美的客戶通常來自歐洲和北美。然而,當這些曾經的主要投資來源國放緩了在非洲投資速度時,敏銳的中國投資者嗅到了投資缺口下所蘊含的機會。在淘金者雲集處“賣水”,帕蘇拉美不願意錯過這筆大生意。

上萬家中國企業在非洲做生意

中國在非洲的投資可以追溯至1960年代,但那時商業並不是最主要考量的因素。坦贊鐵路是那個時代的標誌性工程。這條長達1800公里的鐵路,將坦桑尼亞港口城市達累斯薩拉姆與贊比亞中部一座城市連接起來。而中資企業以商業為主要考量的投資,則興起於若幹年後。

新世紀即將開始時,數量眾多的中國企業——先是做小生意的中小企業及個體戶,而後是做龐大基建生意的國有企業——均試圖尋找在這片古老大陸上發財的機會。

基於中國政府的數據,過去十年間,中國對非洲的外商直接投資存量以年均40%的速度增長,從2004年的10億美元迅猛增長至2015年的350億美元。

然而,咨詢機構認為這一數據稍顯保守,麥肯錫(McKinsey&Company)發布了一份基於撒哈拉以南非洲八國實地調研的報告稱,若將非官方渠道的流出資金統計在內,中國流向非洲的資金將比官方數據高出約15%。因為並非所有進軍非洲的中資企業都在中國政府處登記。

麥肯錫的調研說,在包括南非、尼日利亞和肯尼亞在內的撒哈拉以南非洲八國中,中資企業的數量是在中國商務部註冊的2-9倍,它推測有超過一萬家中國企業在非洲做生意。

這家咨詢機構預測,中國有望在十年內超越美英法等傳統在非投資大國,成為這片大陸的最大金主。截至2014年,中國在非洲累計投下約320億美元,盡管這個數字排在美國(790億美元)、英國(710億美元)及法國(700億美元)之後,名列第四,但相較這些國家中最高僅約11%的投資增長率,從2010年到2014年,中國年均25%的在非投資增速預示了它的潛力。

“這里時間倒流了”

“在中國沒有後悔藥,到非洲是有的——因為時間倒流了。”王文明曾是中國商務部的一名官員,如今,他放棄公職後,創建了一個用於展示非洲投資信息及對接相關項目的網站。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95%的非洲國家工業、農業幾近空白,幾乎各行各業都需要投資。這些國家鼓勵外來投資。”

中資企業投資非洲,推動力之一,是熱愛冒險的中國商人對於快速變動市場的偏好:市場不確定性高,但利潤豐厚。投資者的想法並不複雜:“國內市場勞動力價格飛漲,那就得找利潤空間更高的地方,有一部分找到了非洲。”麥肯錫非洲調研項目的負責人孫轅說,這種投資關系“之所以有持續性,因為它相當市場化”。

對於如何贏得這一市場,中國冒險家們經驗豐富。非洲市場“發展迅速、不確定高、制度變化快”,這與幾十年前的中國類似。麥肯錫的報告指出,成長於一個類似的環境,幫助中國商人“錘煉出良好的風險耐受度、實戰經驗和管理技巧”。

投資非洲的另一推動力來自中國政府,它在中資企業如火的熱情上添了一把柴。目前,中國政府試圖在其倡導的跨境經濟帶中不斷擴展影響力。最近的動態是,中國領導人在2015年底,承諾向非洲提供600億美元發展援助資金,以促進非洲經濟發展。這些資金一部分是無息或低息貸款,另一部分是投資基金。

這項雄心勃勃的計劃進展順利。2017年5月31日,連接東非國家肯尼亞港口蒙巴薩與首都內羅畢的鐵路通車,與多年前的坦贊鐵路類似,這一造價38億美元的大體量工程由中國國有企業承建,並由中國的銀行機構提供超過九成融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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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接肯尼亞港口城市蒙巴薩和首都內羅畢的蒙內鐵路於2017年5月31日正式竣工通車,由中國路橋承建,全長480公里,總投資38億美元,是肯尼亞獨立以來修建的最大基建項目

從按摩院到基建制造

事實上,在非洲建築與房地產行業,中國工程承包商已獲得50%的市場份額,這得益於中國企業的巨大成本優勢。麥肯錫在報告中轉引一位匿名非洲官員的話說,同等資質實力下,中國工程承包商的報價“往往比第二低價還要低上40%左右”。

中國將快速城鎮化中積累的建設能力輸出到了非洲。柯傑律所在津巴布韋、南非和莫桑比克合作律所的合夥人都說,中資企業在該國承攬眾多基礎設施建設業務,正在建設的發電站、高速公路、橋梁、鐵路和機場都能看到中資企業的身影。另外,中國金融機構也願意為這些項目提供相對完備的融資支持。

麥肯錫報告指出,中資企業的另一長項是制造業,有大約1/3在非洲投資的中國企業集中在這個行當,拿下了大約12%的市場份額。中資企業的產品大部分在非洲銷售,從本地市場獲得了高額利潤。與制造業企業在競爭激烈的中國本土壓低利潤以求生存不同,非洲更為寬松的市場環境讓中資制造業企業活得頗為滋潤。

“我預計一年內就能收回投資,因為我們的產品目前市價相當高。”在肯尼亞的一位中國制造商說。

當然,這不僅是大企業們的機會,與謝行類似的個人淘金者們也願意到非洲“賭一把”。

萬千冒險家中有一位叫高箭,這位白手起家者的非洲“淘金”之旅大獲成功。高箭現在在西非國家科特迪瓦做貿易生意,並投資有土地,持有一間健身房及一家按摩院,“收獲了極其豐厚的回報”。

但五年前,當這位出生於1985年的年輕人鼓起勇氣來到非洲時,他只會一點英語,完全不會這一地區普遍使用的法語,為鄰國塞內加爾一位中國商人打工;更早前,他是河南少林的一位習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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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行與妻子為理發店“冰冰發型工作室”制作的招貼廣告及內景

超過9成是私企

當中國投資迅猛增長,並非所有人都了解“這艘行進中大船”的細節。常有的一個誤解是,中國國有企業獲得了這些投資機會中的大部分。盡管中國國有企業承建了眾多大型基礎設施建設項目,並且這些已經結束或者正在快速進展中的建設項目造價昂貴,但事實上,非洲大陸上超過一萬家中資企業中,超過9成是私人企業。

這些以盈利為最終目標的私企在經營上展現了極大的靈活性:決策果敢,行動迅速,進退自如,並願意承擔更大風險。其中一個案例是,一位中國商人只去過西非國家科特迪瓦一次,並且語言不通,但他當即拍板在幾個星期之內就建起了一座生產聚氯乙烯管道的工廠。

麥肯錫方面認為,相較之下,國企在非洲投資面臨著更多約束:除“需要綜合考慮地緣政治等諸多因素”外,它們“一般沒有直接決策權,需要首先上報給國內總部審核批準”。

同樣,在掙錢的效率上,私企也較國企更高。麥肯錫的調研結果顯示,在2015年,有32%和24%的中資私企的利潤率分別是大於20%,以及10-20%之間;但只有17%和16%的國企達到這一利潤率。甚至,有約1/4的國企處於虧損狀態,而私企僅有12%在虧損。

國企更低的利潤率容易讓人產生另一個誤解:這些政府背景的企業並未將商業作為首要考慮因素,不過,市場中介機構和咨詢機構都不認同這一說法。

麥肯錫認為,作為複雜的綜合體,中國企業、金融機構及政府部門往往代表多方利益,因此“簡單的集體行動”並不存在。“一家國企的子公司通常會與母公司或兄弟企業爭搶同一項目”,市場中介機構“非洲專家網絡”的聯合創始人赫魯比(Aubrey Hruby)在一篇專欄文章中調侃了國企對這些項目的激烈競爭:“競爭公司的高管們經常光顧酒店大堂和當地中餐館,激烈的爭奪可以拿來寫小說”——這是中國企業在非洲經營的一個側面,似乎與世界其他各處的激烈商戰沒有不同。

“叮咚!”帕蘇拉美的手機屏幕點亮,他的中國客戶給他發來一條微信消息。他的律所現在運作著多個中國企業在非投資項目,微信是工作溝通手段之一。“有一個太陽能發電項目,兩個水產養殖項目及一個采礦項目。”隨著中國企業在非洲的大舉擴張,帕蘇拉美希望擴大他的客戶規模。

而謝行說,“我十二歲小學畢業出來打工,男兒有誌走四方,在哪里不是掙錢?”

非洲創業“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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