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戰九把刀

明刀明槍九把刀

2011-10-06 NM

台灣電影大爆發，牽頭人居然是作家九把刀。他首次自編自導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簡稱《那些年》），拍自己青春高校的把妹遺憾，尚未落畫，已在台票房衝四億台幣（一億港元）。另一套大片《殺手歐陽盆栽》，也改編自他的小說，不日抵港。上月底他潛行香港看舞台劇《月老》，那也是他的小說改編。他的作品超過六十本，連續六年在台銷量稱王。用他的話說：「最暢銷作家，沒有之一。」平均每年賣二十多萬本，今年電影帶旺，已賣出超過四十五萬本。「我一度以為自己是古龍轉世，後來發現古龍死的時候，我已經出生了，覺得有點落寞。」九九年執筆，寫起小說，書賣不到一千本的時候，他已許下宏願，三十年後超越金庸。臭屁、自大，行事出其不意，別人藏在心的說話，他宣之於口。「你不認識我，是你的損失，這世界的腳步跟不上我。」嘴巴硬，卻有着少年漫畫主角的一腔熱血，名言之一：「說出來會被嘲笑的夢想，才有實踐的價值。如果跌倒了，姿勢也會非常豪邁。」這些年拍起電影，竟與壹傳媒老闆黎智英立下賭局：《那些年》票房若有二千萬台幣，黎即以台灣《蘋果日報》全版廣告恭賀之。電影沒上幾天，九把刀已拿着台《蘋》在鏡頭炫耀：「我們贏得精彩，你輸得很漂亮。」

九把刀原名柯景騰，筆名取自高中時創作的歌曲。三十三歲，個頭不高，渾身帶勁。沒塗髮蠟，沒多餘佩飾，接受電視台訪問，從不上粉。迷信，喜歡自我制約，拍電影期間禁慾，宣傳必穿紅衣。電影男女主角柯震東和陳妍希一炮而紅，台灣《壹週刊》翻出前者私相簿，又炮製了《陳妍希慘遭雞頭叫價》的封面故事，九把刀怒極，終止和壹電視洽談《那些年》的版權，並杯葛台灣壹傳媒。「我在黎智英家吃飯，聊合作，當時還蠻高興的，後來就這樣亂寫，我覺得是瘋了。不能一邊看着你們罵我們的女神（陳妍希），一邊賣（版權）給你，好像我生氣是假的。」這天來到台北，在電影中女主角結婚的酒店見面，竟也從敝集團談起：「我很好奇，你怎麼會來台灣採訪。你知道台灣的《壹週刊》和《蘋果日報》已經無法採訪到我了嗎？」那我們呢？「如果我要到香港賣自己的書，我可以很大方，不接受《壹週刊》的採訪，但因為是電影，牽涉太多人，你說是妥協嗎？也有可能，但如果只是我的事情，就不會。」訪問期間，二十歲的柯震東發短訊向九把刀求救。他身在課堂，被相機長炮射住，深感困擾，九把刀着他勇敢面對。「我跟柯震東說，第一次你把口罩戴上去逛街的時候，你就再也摘不下了。你開始覺得自己特別，覺得受矚目，是痛苦的。到有一天你拿下口罩，原來沒有人認識你，第二種痛苦來了，原來你不紅了。」還是九把刀坦然，幾年前被偷拍拍拖，他卻笑說自己是被跟蹤狂。「從我第一天跟女朋友交往，我就把她的照片放在網誌，說這是我女朋友，我很喜歡她。傳媒拍到了，還以為拍到很厲害的事情。」

《那些年》寫青春，男生打手槍汁液淋漓，幾乎被劃入限制級。九把刀許願，若過此關，便到經理人桌上大便，後來出恭盛況以文字記錄在網誌。「我在柴姐桌上大便，也是我自己先寫出來，不寫也沒人知道，但我就是這樣。我才被寫了一天，如果發生在柯震東身上，可能寫一個禮拜。我覺得自由是爭取回來的，讀者早就知道我是什麼人，媒體亂寫也有限。」像那些間諜電影的情節，最能保護自己的，是讓事件通天。「我自己的糗事，我自己寫，所以媒體都跟着我後面，不可能去爆我什麼事情。「從我不紅的時候，就一直這樣，我就是喜歡講自己的事情，如果我第一本就很暢銷，我想我可能配合媒體，做一個我不認識的自己。如果只是希望別人喜歡你的樣子，那就當個乖孩子吧。我有自信，原來的自己也會受很多人喜歡。」那為何一定要大便還願？「那個就是好玩，好笑，為生活多一點樂趣而已，到底有什麼意義，我也不在乎。而且大便有什麼困難？」

寫到底

柯景騰是彰化人，有兄、弟各一，家裡開藥店，家中欠債數百萬，母親始終堅持送他們上私校。老爸希望景騰將來能當公務員，他卻每天畫漫畫。國中五百多名學生，他總是名列四百末，大惑不解。「我已經全面性地不唸書，為什麼還有四十多個考輸給我？」從小喜歡編故事，國中的週記，全班追看，到高中，已傳到隔壁班共享。某次畫兩男爭女的漫畫，到底不能說服自己。「為什麼為了一個醜女殘殺？」原來他只會畫男，無論怎麼練習，筆下只出醜女。「我技術追不上想像力。」只好放棄漫畫。然後就像電影《那些年》記載，他喜歡了「努力用功讀書的」女生，也跟着努力用功，進了交通大學管理科學系，又在東海大學社會學系唸碩士。考研究院的時候，在論文中加入小說創作，自覺大有可為，開始寫起小說。日寫五千字，就連等女友看電影，也可坐在男廁內繼續創作。小說在網絡好評，出版成書卻滯銷，到○四年為止，一年頂多也只有二十萬台幣的版稅（約五萬港元），出版社老闆每日祈禱，希望一場大火燒光他囤積的書，得回三成賠償。「小說寫得那麼好，為什麼賣不好，為什麼別人寫那麼爛卻賣得好？那時候看什麼事情都不順眼，幸好寫小說是快樂的。」沒有成功的包袱，毋須重複風格，九把刀幾乎把所有類型的小說都寫過。○四年《流星花園》製作人柴智屏簽下九把刀，寫偶像劇。「一集四萬台幣，一套二十集就八十萬塊，以我的天才，兩個月可以完成，然後兩年不用考慮生活。」他兩星期內一口氣寫好十集交給統籌。統籌風度回覆：「九把刀，你好像一個人也運作的蠻好，好像不需要我。」他聽後高興，連聲說好。「多年之後，才想起，他應該是無法忍受。」回到小說，享受一言堂。「書賣得再爛，也是我說了算。」這種快樂，最終在痛苦中開花。○四年刀媽被確診血癌，從入院到第四期化療結束期間的十四個月，他寫了十四本小說。每寫一本，出版社馬上出版，給他一張隔天換到錢的支票，支付老媽每天二千五百元的住院費。其中一本《媽，親一下》獻給老媽。「每天寫給媽媽看，有時候她一直哭，有時候一直笑，都很興奮，每天有小小的期待。」刀媽癒後出院，和九把刀開了一場母子簽名會。在那十四個月，書店每月有他新書上架，搶盡曝光，未看其書已知有其人，最後幾個月引爆九把刀熱，銷量暴升，書店索性把他那十四本書一併陳列。年終結算，九把刀成了台灣最暢銷作家。

世代戰

九把刀銷量無雙，言論卻常惹爭議。他在尋常家庭長大，看周星馳電影、聽周杰倫音樂、讀金庸小說，從漫畫《One Piece》取典故，在網絡寫作起家，有一種和嚴肅作家不同的市井正義感。他每星期獲邀演說，最常講的主題是：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一次在台南女中，投影片換成「幼稚」一刻，九把刀脫下長褲，亮出該校短褲。話說此校女生為爭取短褲上學，曾在集會時集體脫長褲抗議，九把刀脫褲響應，學者卻指他嘩眾取寵。「什麼是更好的方法？寫社論嗎？這就是你們的做法，因為你們從不是跟她們站在同一邊的，永遠只會嘴巴支持學生，你真的認同嗎？你少來了。在我的做法裡，沒有比在演講的時候把長褲脫下來，一陣痛快的掌聲更好。」傳媒愛看熱鬧，後來他到TVBS演講，席間有人邀他再脫，他發作道：「我非常嚴肅地說，請問你們 TVBS做了什麼事情，值得我脫褲子。」○五年，嚴肅文學出版社敲他門，被他拒絕，怎料對方回說：「如果你不來我們這邊出書，你就不是一個作家，書賣得再好，你也只是一個書賣得很好的人。」他聽後更沒商量。

年初總統府資政李家同教授指網絡文章太簡單，讓人變笨，推薦大家去讀法官判決文，九把刀起初撰文，呼籲新世代尊重老人家的貢獻。及後發現李教授到台大演講，因只有六名聽眾而氣得拂袖離場，他卻不能接受，因為○六年某個書展演講，他對着經理人說了一個小時。「只有一個人我還是會講下去，但是他有六個人啊。我覺得他做不到自己說的事情。」○九年起籌備首部長片，作家身份反是負擔。「想像你是電影圈的人，一個作家過來拍電影，可能你不會祝福我，質疑我的動機，把我當笑話。」後來組班，年紀最大只有三十八歲，絕大部分欠缺電影拍攝經驗，途中金主抽腿，他墊資千萬。「這輩子我買過車子、買過房子，但是我買過最貴的，是夢想。」「我很討厭別人跟我講，人生怎麼過才是熱血，你只在販賣你的夢想，所以我直接做，只要我做了，我就不是在耍嘴皮子。「夢想背後的故事，是給勝利者去說的。如果我講了一整年，最後沒有拍，然後我花一個小時說為什麼電影沒拍成，這是場光榮的失敗，你接受嗎？」世代更替，擔心變成你一直批評的人嗎？「有一天我一定會變得不勇敢，有老婆、小孩子，對生命一定會膽怯，想保護擁有的一切，勝於爭取新東西。但在最有體力的時候，我沒有錯過冒險。」《那些年》後，他已有新電影計劃。

PermaLink: https://articles.zkiz.com/?id=282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