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KIZ Archives


姚立明:對黨不必忠誠 要對信念執著 他,被視為鐵桿深藍 卻幫柯P、小英助選

2016-03-28  TWM

跨足政、學界的姚立明,經歷各陣營的洗禮,堪稱政壇奇葩, 藍的人討厭他,綠的人還不信任他; 但他始終對自己的信念忠誠,賣力扮演「公共知識分子」的角色。

「隨風倒、隨權走,那才是牆頭草!」姚立明坐在沙發椅上歪著腦袋想了會兒:「我老是頂著風走,所以不能說是牆頭草,我應該是『傻瓜』。」姚立明五官生得秀秀氣氣,談到眉飛色舞處,他卻習慣把整張臉繃緊,講起話來像是使了很大勁兒,「我永遠站在權力的對立面!」這句話他說過上百遍,如今再說一次,還是把話說得理直氣壯。

他,什麼陣營都待過「黨不是父母,我信仰人權、民主」姚立明經歷過太多事,在政治上,他從藍到綠,踏過光譜兩端。一九八六年,從德國學成歸國後,他進入中山大學任教,隨後就被當時總統李登輝延攬,加入「修憲資料整合小組」。「馬英九是組長,他找我當小組成員,我搞《憲法》的,所以就加入。」踏上政治路,加入新黨後,莫名其妙被推上火線,參選高雄縣立委,在新黨呼籲「一中兩國」的理念。

與新黨鬧翻、加入紅衫軍倒扁運動、幫柯文哲操盤選上台北市長,還力挺蔡英文選上總統。藍、黃、紅、橘、白、綠,姚立明什麼顏色的陣營都待過,都快湊齊一條「台灣政治版彩虹」。

國民黨「正毅兄弟」對他毫不留情,邱毅罵他「川劇變臉」,不統不獨,是「權力派」;蔡正元則諷刺他遊走於各黨,是政治投機客,西瓜偎大邊。

現正參選黨主席的國民黨台北市議員李新,從新黨時期就熟識姚立明,李新坦言:「國民黨裡頭恨他、誤解他的人很多。」姚立明篤信基督教,但他也因支持多元成家,許多教友也對他頗有微詞。

雙眼圓睜,兩條短短的八字眉毛向上撐起了幾溝抬頭紋,姚立明的眉目看來驚訝至極。

但他只是人長得驚訝,被罵這回事,他早就習以為常,一點也不新鮮。「政黨又不是父母,不像是我父親姓姚,我就得姓姚!」「我的核心價值沒有變過,我信仰人權、民主,那是政治最核心的概念,是以《憲法》為指導的法治觀念,這些永遠指導我的判斷準據。」「紅衫軍時期,一群人把我當英雄,另一群人痛恨我。後來我替柯文哲助選、參與小英基金會,曾經討厭我的人變得友善,而原本稱讚我的人,又開始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各路人馬對姚立明可能都曾有過怨言,對他的不滿理由卻正好相反,「其實,我一直都是同一個我,只是每次做了重大決定,別人就用他們的牆來區隔、界定我。我反而覺得奇怪了。」「圍牆無所不在。」姚立明出身外省家庭,到了大學才認識到眷村竹籬笆外頭的世界;他深信,這些無形的牆,不是永遠難以逾越,牆裡、牆外的人們,也有機會互相理解。

他,少年輕狂混幫派整日鬥毆、惹事 因信仰改過自新「從小我就不是好學生!」他回想過去,不只「外省」、「本省」,連「優秀」與「笨」中間也有一道牆。「我國小念了七年,初二又留級一年,連畢業證書也沒領到。」國小時,他帶著死黨在仁愛路圓環旁邊的稻田嬉鬧,竟把當地居民「撿骨葬」的先人頭骨拿來當球踢。到了初中,更成立幫派「黑妖」,每天逞凶鬥狠。

「有一次,有個住在天母的孩子,竟然趁他爸媽出國,約我們一夥五個人,一塊兒去搶他自己家。」姚立明回憶,「那天我們約在公車站,我比較早到,沒想到其中一個同學告訴我,有同學在五指山軍營附近打撞球被欺負,我就跟著他去討公道!」其他三位同學照原定計畫到天母。

「隔天回學校,發現警察來抓人,才發現他們竟然欺負了同學家中的女傭。」姚立明因為替別的同學出頭,幸運逃過此劫。

「我很感謝基督教,因為上帝的憐憫,我逐漸可以念書,繼續升學。」姚立明因緣際會進了教會,擺脫那段荒唐歲月。「我媽孟母三遷,我們家從通化街搬到同安街。」同安街是當時「黑妖」敵對幫派「螢橋幫」的地盤,「我上課回來,突然前後被包抄,十個、八個人揮拳頭、拿武器往我身上打。我抱著頭,一句也不說,不還手、不討公道,他們才不再揍我。」回憶往事,姚立明嘆了口氣說:「我媽覺得,現在我沒小孩,應該是被打留下的後遺症,我現在還記得清楚,過了幾個禮拜,指甲縫還流出乾的瘀血。」從「幫派」回歸正常都這麼困難,台灣要推倒歷史、省籍的牆又談何容易。

大學開始,姚立明就逐漸建立對「民主人權」的信仰,他考上輔大法律系,當時黨外運動要角姚嘉文是他的老師。姚嘉文說,當時辦《台灣政論》雜誌,那時高普考試「按各省區錄取定額比例」,也就是說,政府錄取公務員不是依據成績高低,而是按照省籍分配的,「我們有篇文章痛批這件事不合理,姚立明準備了很多資料,研究嚴謹。」姚嘉文笑說:「當時聽說蔣經國還破口大罵(這篇文章)。」姚立明後來到德國留學,在畢勒佛大學八年拿到博士,接觸黨外人士、甚至共產黨員,眼界更加開闊。談到「轉型正義」,姚立明至今仍以德國為例,「德國人檢討希特勒,是檢討那些藏在心中作祟的東西,會去思考:『為何我對猶太人丟石頭?』」他,從政路上多波折代表新黨參選 被其他陣營狂毆姚立明的父親姚秉凡在國民黨中央黨部第六組負責情治工作,是蔣經國文膽。

儘管他父親非常開明,從未要求姚立明入國民黨,但他難免對中國也曾抱有一份特殊情感。儘管他說:「會加入新黨,是因為他們反共、反獨、反貪腐、反國民黨,會退出是因為他們不民主。」然而就像姚嘉文說的,「他當時還是有分省籍的心,加入新黨他也承認是反李登輝。」但姚立明在一次又一次的經驗中,也更理解台灣族群的隔閡,「各人流著各人的眼淚。」姚立明年輕時為了脫離幫派挨揍,在政壇,這種事還是沒少過。一九九四年,他代表新黨參選台灣省副省長,在台北縣新莊演講時,被「台灣之聲」電台號召的群眾強拉出車外,遭凶器攻擊。姚立明的妻子楊芳玲目前為台北市政府法務局長,她回憶,「台大醫院打電話給我,我當時在南部,趕上最後一班飛機回台北。」病床上的姚立明,眉頭縫了幾針,眉骨被打斷,「脖子上有條不知是領帶還是繩子造成的勒痕。」楊芳玲說:「擔心是當然的,但當時,我也清楚感受到,上帝顧著他,沒上帝許可,誰也無法奪走他的性命。」姚立明沒有對這些暴力屈服,反而更固執地放棄「不說話安安穩穩過」的那種日子。

在姚立明新書《也許我們沒有共同的過去,但一定可以有共同的未來》,提到與柯文哲的淵源,柯文哲看電影《KANO》,想到爺爺在白色恐怖遇到的苦難;姚立明看《軍中樂園》,想到外省人隨國民黨來台的流離顛沛。「我父親的遭遇不是他選擇的,他十六、七歲就被拉入大時代潮流;李登輝對日本的情感也不是他選擇的。」歷史與時代創造了不同的經驗和價值觀。

在新書發表會上,姚立明又一次看到《軍中樂園》,演員陳建斌在片中隔著海,高喊:「娘!俺想妳!」他當場熱淚縱橫,「我想到父親九十歲生日時,也哭了,因為他也想著娘,卻再也看不到。」他,被昔日同志批不忠妻力挺:他堅持的事,一定反芻過站在高牆上,藍╱綠、本省╱外省的創傷,在台灣土地真真切切發生。「轉型正義非常重要,蔡英文要做一個好總統,必須完成這件事。用人做比喻,小時候受過創傷,長大後就不能不去面對,否則,他的性格行為會成為黑洞,成為潛意識。」其實姚立明不是永遠那麼勇敢、灑脫,當他受蔡英文之邀,進入小英基金會時,面對一群民進黨員,基金會董事長簡志忠說,「他難免覺得格格不入,邀人參與會議也不太順利,私下吃飯時,他會感慨,終究得不到綠營信任。」不過姚立明還是堅持他認為對的事,外界批評他「不忠」,姚立明的確對什麼黨都不忠誠,那是因為他對「信念」比一般人執著:「台灣好不容易到今天,我們要繼續向前走。」「什麼叫神與我們同在?就是有沒有每日思考我們所作所為,是符合神的教導。」儘管被批評為「政治變色龍」,變與不變,姚立明自有堅持。

楊芳玲說:「他不了解的事,不會堅持,堅持的事,一定曾反芻過!」至於那些批評,或許就像一生侍奉五朝八姓、十三皇帝的「長樂老」馮道豁達一句:「知之者,罪之者,未知眾寡矣。」(指不在意他人如何說,但求問心無愧)與其說姚立明是個「政治人物」,他更像是個「公共知識分子」、像個傳教士,「使人和睦」。他不想再選公職,但他的嘴巴不會停,李新說:「國民黨應該聽聽他說話,他是站在潮流上的人。」姚立明似乎把「永遠的反對黨」,越做越實在了。

姚秉凡今年春節後,九十六歲高齡去世了,姚立明回想著父親,「我沒有經歷過至親的死亡,會有種錯覺以為人是不會死的,沒想到他在睡夢中就走了。」的確,人活著並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或許心靈的高牆也不是。

撰文 / 陳亭均

PermaLink: https://articles.zkiz.com/?id=191065

Next Page

ZKIZ Archives @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