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KIZ Archives

南方周末：象牙的非法貿易路線圖是怎樣的？

施泰納：想監控所有的非法交易，這非常難，但中國絕對是需求最大的國家。在2009-2013年間，大象交易信息系統（ETIS）的大量數據顯示，中國是非法象牙貿易的首要目的地國，越南則是犀牛角貿易的最大消費國。這些象牙和犀牛角絕大部分來自非洲。

象牙的市場價格一直在不斷攀升，是否如此？中國對象牙的需求很旺盛，過去四年，價格上漲了三倍。盜獵者把象牙賣到中國，價錢是其他地方的十倍。在肯尼亞北部，一根象牙的價錢可以等同於一個沒什麽特別技能的工人15年的薪水，或者是護林員1年半的薪水。

南方周末：非法象牙貿易對當地有什麽影響？

施泰納：這不僅僅是威脅大象種群的生存，而且影響整個非洲的社會穩定、人民福利和經濟發展。非洲很多國家都極大地依賴於野生動物旅遊。比如旅遊業占肯尼亞GDP的12%，如果盜獵太嚴重，會讓旅遊者不敢來，會影響這些旅遊從業者，最終影響經濟。而且利益直接流入犯罪組織手中，象牙和毒品、偷渡等非法貿易都是聯系在一起的。

一些證據表明，恐怖組織如索馬里青年黨等，會參與象牙貿易獲取大量金錢，從而換取武器，引起地區戰爭。雖然我並沒有百分之百的證據，但這種關系已經相當清楚了。這種非法交易的網絡已經非常成熟，販賣象牙、換取武器、引發戰爭。

南方周末：中國的象牙合法配額給非法市場造成了什麽影響？

施泰納：這些年來，中國對象牙的需求逐年上升。2006年，象牙雕刻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讓人們更關註象牙制品了。2008年，非洲一次性賣了60噸的合法象牙給中國，允許中國每年交易5噸的象牙。中國迅速騰飛的經濟給了消費者購買象牙的能力，需求很快超過了合法供給的數量。這種需求和貿易供給之間的巨大鴻溝使得非法象牙出現。

南方周末：怎麽看2008年，非洲一次性賣給中國60噸象牙？

施泰納：2008年的放開，是他們各方商議的結果。我沒有權利評估對錯。在他們看來，總有一些大象是自然死亡的，所以他們出售了那些象牙，獲取一些經濟利益。但是，在現在偷獵這麽嚴重的情況下，我們應該好好想一想，之前一錘子買賣的政策是否合理。

南方周末：全面禁止象牙貿易就能阻止偷獵嗎？

施泰納：即使我們禁止全部的象牙貿易，但是誘惑、經濟利益和犯罪分子始終是在那里的，光禁止貿易是停止不了這些的，需要多管齊下。在目前的危機下，全面禁止象牙貿易，不太可能。但同時，我們還應該想想，需求是從哪里來的？你可以禁止，但總有些人會用錢從灰色渠道買到象牙。在我看來，至關重要的是，每個國家都要嚴格立法，確保法律能保護這些野生動物的安全，加強執法，嚴懲違法者。

南方周末：我曾去過莫桑比克和肯尼亞，知道當地保護困境。國際應該如何幫助他們？

施泰納：當地警方運用國際法規來打擊非法貿易是最快的一種方式。在非洲有一些合法的象牙市場和買家，他們不知道攜帶象牙過境是非法的，於是成了犯罪分子，這也讓消費者感到困惑。

非洲很多國家的政府和領導人都非常清楚他們的困難，也一直在呼籲國際援助。他們知道自己解決不了這些問題，因為這要花費大量的資金，就像打擊毒品貿易一樣。他們還在努力掙紮著發展經濟，譬如博茨瓦納、莫桑比克……他們知道自己國內的行動也至關重要，所以肯尼亞加強了立法。但那些國家公園，他們確確實實需要金錢，需要更多的設備、武器、汽車甚至是服裝、馬靴。要知道，犯罪分子的武裝裝備非常齊全，都是荷槍實彈的。所以首先要做的是，讓這些國家停止非法貿易，國際社會參與援助，並減少需求。

南方周末：我們說了這麽多，但非洲大象離我們有點遠。

施泰納：非洲偷獵實在是離你們太遠了。但是地理上的距離並不能成為非法貿易的原因。我們不只是有責任去保護環境和野生動物，而是要保護一代人。非法貿易已經傷害到當地人的生存了，很多人為此付出生命代價，每天都有人傷亡。一旦大象沒了，數千人都會失業。

我看見很多地方在發生變化。當李冰冰來肯尼亞時，數百萬中國人在微博、twitter上瘋狂轉發。姚明來的時候，也引起了很大反響。我想，只要人們晚上在餐廳開始談論這些話題，會很快改變原先的態度，最終會引起一系列好轉。

南方周末：現在你最大的擔憂是什麽？

施泰納：我最擔心的是，我們沒多少時間了。人類的漠視、自大給環境帶來了不可承受的代價。野生動物通常不在傳統的資源考核里，所以它們在不經意間消逝。如果偷獵繼續，我們將會失去大象這個物種。

南方周末：我們可以立刻做什麽？

施泰納：如果我們想達到可持續發展，消滅貧困，最緊迫和清晰的手段是我們要立即改變全球的消費模式，同時保持生態系統的良性循環和自然資產。這種改變，需要從粗放式生產方式和掠奪式經濟發展入手，要給社區提供更多的可能性，讓消費者有可持續的選擇，用更少的原料、更低的碳排放貫穿他們生活的軌跡。至於大象和象牙，切斷非法貿易鏈條和關閉非法市場是非常關鍵的。更多時候，我們要提高消費者的認知，健全法制和加強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