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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圍雁姐「出血」街霸

2013-06-20  NM
 
 

 

香港租金上漲,小店執完一間又一間。但在大圍積輝街,有個「方記雁姐」招牌,近年愈開愈多,瓣數多籮籮,賣菜、賣生果、茶餐廳、滷水檔,連髮型屋及按摩店都有。老闆是葉雁霞(雁姐)。心口掛個「勇」字,她先後頂下同街幾乎「執笠」的鋪頭,改成「方記雁姐」,重新開檔。五十三歲的她,外表黑黑實實,說話聲如洪鐘,一到放工時間,她的檔口外,總是塞滿買餸師奶。

在大圍,無人不識雁姐,街坊大讚這師奶強人撐起「半條街」,月尾埋數,雁姐卻有苦自己知,「六檔生意,每月要交三十萬租,人工又要加。」入不敷支,雁姐每月要從私己錢掏八萬元頂檔,還做到跌斷手,荷包與身心皆「出血」。幾年來,一直堅持。兩個月前,滷水檔再加租,她才捱不住,忍痛結束,半個伙記都無炒,通通調到茶餐廳幫手。「廿幾人跟我搵食,點都要撐落去!」雁姐說。

大圍積輝街是一個露天街市,每到買餸時間,整條街都會塞滿師奶。在嘈雜的叫賣聲之中,不難聽到雁姐的聲音。「埋嚟睇埋嚟揀,阿姐幫我買個榴槤啦!」街頭嗌,街尾都聽到。站在「方記雁姐」茶餐廳門口包雲吞的雁姐,眼神卻盯着旁邊的生果檔。她見有客人想買提子,即拋下手上的雲吞皮及蝦肉,雙手拍拍圍裙,就跑上前收錢。轉頭,她又走到滷水檔為客人斬雞。在附近居住的街坊李小姐,對雁姐讚不絕口:「佢人好又老實,啲嘢抵買,無時間煮飯都係去佢間餐廳度食。」

在這條街,其中六檔小店都是由雁姐經營,無街坊不識,當中的生果檔及茶餐廳,特別困身。雁姐每天凌晨三時起床到果欄入貨,晚上又要招呼來晚飯的客人,其間不斷在幾間鋪之間補位、叫賣、收錢,每天工作十八小時。兩個月前,鐵人終於倒下。當日下大雨,雁姐到街市買料做火鍋晚市,一不留神,整個人跣低,跌斷了左手。雁姐笑着說:「入咗醫院,護士見到我話:『咁唔小心呀,女俠。』啲醫生都雁姐前,雁姐後咁叫我,痛都笑咗出嚟。」

雁姐這幾年來,生活都被工作佔據,每天累得如行屍走肉。這次跌倒,她倒停下來想一想「點解」:「我又唔係賭,唔係大花筒,點解要做得咁辛苦?」

「我唔抵得佢俾人蝦」

話說雁姐本來在牛頭角賣菜,附近一帶開始清拆,她在八年前搬到大圍積輝街賣菜、賣生果,見鋪頭閣樓有空間,便開多間按摩店。那時,租金、人工比現在平得多,雁姐一個月搵到十萬、八萬。至○八年,同街的滷味檔老闆想轉行,多口問她有無興趣,雁姐翌日便爽快答應以八萬八元頂下,交由細仔打骰。一年後,同街的髮型屋老闆因加租「做唔住」,又問她有無興趣接手,雁姐又口快快答允:「我見髮型屋每月營業額有十一、二萬,夠交租吖,已經有齊師傅,有得做嘅。」她花十萬元接手後才「滴着汗」發現:「原來有好多支出,洗頭仔啲勤工獎、要留師傅又要拆多啲錢俾佢哋,計計吓,最終要倒蝕幾萬。」沒有吸取失敗經驗,兩年前雁姐再以五萬元頂下生果檔旁邊的茶餐廳。該茶餐廳前老闆黃小姐,反而在附近開檔賣菜,黃小姐說:「之前個拍檔氹我入股,我諗住少少哋玩吓啦。點知入股後咩支出都係我俾,夾份做生意邊係咁o架?咪同雁姐求救囉!」雁姐指她們二人本來是寃家:「佢成日為我啲水果擺過界而嘈我,不過我唔抵得佢俾人蝦囉!」雁姐豪氣說。「成條街都知雁姐好人嚟!」黃小姐說。事實上,雁姐為街坊,亦為老公。老公本來是大牌檔廚師,後來大牌檔結業,雁姐一直覺得老公有做食肆經驗,這間店正好讓她老公發揮。

「左手嚟、右手去」

他兩夫婦接手後推出雞煲和四十多元平價炭燒煲仔飯,因為足料,金剛、小儀主持的飲食節目曾作介紹。不過這鋪一如她的按摩店、髮型屋、滷水檔,一樣蝕錢收場。「我都無計自己蝕幾多,總之邊度要找數就搵錢找邊度!」雁姐的「現金流入」,只剩菜檔,但都要拿來補貼。上月尾,記者見雁姐愁眉不展躲在水吧,原來她正在數錢,預備出糧,正低頭數銀紙的她說:「左手嚟、右手去。」為幫補租金,剛過去的端午節,雁姐在茶餐廳門口賣親自包的糉,賺得一蚊得一蚊。年初開始,生果檔二十四小時營業,「有的士司機同消夜客買生果,每日搵多三千蚊o架!」目前,雁姐有一個很卑微的要求——收支平衡,似乎亦難如願。兩個月前,滷水檔第二度加租至五萬多元,她終於決定斬纜。幾個員工轉到茶餐廳門口賣滷味,以為可以止血,「話口未完,髮型屋又話加租,六萬五加到八萬喎。」她見員工都已找到落腳點,為節省燈油火蠟,近日索性不做生意,只在髮型屋門口賣水果,待租約半年完結後再算。

「我想同父母講對唔住」

小學三年級已經輟學,雁姐自小跟母親在街邊賣家禽,跟着母親在男人堆中生存,養成她硬朗、粗豪的性格。「細個喺旺角奶路臣街爭位賣嘢,真係打交打大!見你啲嘢好賣,第二日就有人霸咗你個位。」婚後,雁姐曾轉行揸小學校巴,十多年前,很多小學開始轉全日制,她一日走三轉,變成走兩轉。嫌校巴搵唔到食,雁姐把校巴牌賣掉,套現百多萬做生意。這筆錢,至今都已蝕得七七八八。幸好,當年無心插柳栽培兩個女兒跳芭蕾舞,現時她們教舞維生,收入不錯,和另外兩名兒子在大圍租下一單位給她與丈夫住,令她無後顧之憂。家當蝕光,雁姐一句:「蝕就蝕,勝敗乃兵家常事。」撻斷左手,她忍痛繼續站在檔口前做生意。記者沒想過,眼前這個師奶強人,提起父母,突然雙目通紅。五年前,雁姐的母親因病離世,「我阿媽咁好人,點解要走得咁辛苦?嗰時好唔開心,收埋自己,完全唔聽電話,連果欄都唔落。」惟當時菜檔生意走下坡,心情雖未平復,仍要繼續工作。三年之後,她失去父親,她邊拭淚邊說:「阿爸有末期癌症,嗰日佢突然叫我同佢去飲茶,當時荔枝當造,啱啱返貨,要搏殺。我同佢講:『過兩日啦,好唔好啊?』點知兩日後佢就走咗。」「嗰時我賺到錢,請咗兩個工人去服侍我阿媽,依家自己跌斷手,先至知就算有人服侍都唔係嗰回事嚟。我想同父母講對唔住,真係好內疚。」雁姐學會珍惜,即使幾忙幾眼瞓,雁姐每天都會抽空跟丈夫在茶餐廳開飯,「伙記只要話屋企有事,我一定放人!」雁姐哽咽着說。

「我點都會撐落去﹗」

雁姐現仍以僅餘積蓄死撐,但其實她可以撒手離場,她說:「係o架,我老公成日都話,一做好咗就被人加租,做嚟做乜鬼。」訪問時她老公亦多次插嘴:「叫咗佢唔好做o架啦!」但她無想過放棄,「離開好簡單,但我真係想做番好佢,唔想令幫過我嘅人失望。有時我未找到數,欄商照俾貨我,好多員工同我共過患難。」雁姐到這一刻仍深信密密做,自有回報:「依家縮細嚟做,但我點都會撐落去,一定撐得過!」她自信地說。附近街坊也知雁姐在水深火熱之中,走過都會鼓勵兩句,但租金猛於虎,雁姐還可以捱多久呢?

社企創辦人魏華星:有義氣,要撐!

魏華星,香港社會創投基金、Green Monday、鑽的、黑暗中對話體驗館等十多個社會企業的創辦人。這些社企自負盈虧,黑暗中對話更有錢賺,有分紅。「雁姐這種小生意,能建立社區經濟,香港社會正正需要雁姐這種『有火』的小商戶。佢當初係魯莽,不過為咗其他人都堅持落去,夠雷!依家大家買嘢都想買啲真係用心經營嘅嘢,雁姐絕對值得撐!」他對雁姐有以下建議:‧茶餐廳主打雞煲及煲仔飯,應把梗枱全換成可移動的圓枱,以容納更多食客及在座位上有更大的自由度。‧可申請多一個食肆牌,把髮型屋的鋪改成餐廳,容納更多食客。‧如仍想經營髮型屋,應搬至閣樓,租金較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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