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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長達四十年的牛市走到終結，油價今年七月至今，下跌逾四成，跌破60元（美元）。好像沒有石油專家預測到油價跌勢，如果他們今日言論仍可信的話，油價短期內不會反彈。這一跌非同小可，60元油價將改變全球政經格局，投資者立即聯想到負面事情，不過凡事有兩面，60元油價也有值得令人喝采的地方。

消費者是贏家，油價崩潰代表財富轉移，《經濟學人》估計油價今年跌幅，等於13,000億元從石油出產商轉移到消費者口袋。以一個美國駕駛者為例，平均每年慳900元，等於平均加薪2%。無端端加薪2%，當然開心。資產擁有者是贏家，因為低油價進一步拖低本身已不高的通脹。美國聯儲局一定緊貼油價走勢，油價持續向下，通脹壓力減弱，可把加息計劃向後推。加息壓力稍緩，資產價格例如樓價可繼續高企，甚至再升。當通脹不是問題，投資者普遍期望是資產價格向上升。石油公司是贏家，不過這邏輯較特別，須詳加解釋。以最簡單方法解釋石油公司營運模式，是油價和開採成本之間的差額，當油價不斷上升，開採成本大致不變，石油公司牟取巨利。然而，開採成本不是固定，經過長時間開採，大部分低成本油田已被開採，石油公司須尋找較高成本油田，例如走到北極圈，或者愈鑽愈深，這些油田開採成本較高，但牛市中油價上升速度遠超開採費用上升速度，等於有大樹遮蔭。石油公司營運模式其實存在問題，開採成本只會單一方向上升，但這個矛盾被停不了上升的油價暫時掩蓋。當一碗叉燒飯可以賣到二百蚊，燒臘店管理層可以做出好多戇居事，而仍然可交出亮麗成績表。當外部環境容許管理層犯錯，管理層自然會犯錯，這是人性，沒法改變。過去四十年沒有人細心分析石油公司管理層的真正表現，因為賺到錢便是管理之神。牛市告終，好戲將上演，如股神說，水退後才知道誰沒穿泳褲。60元油價可考真功夫，管理層須重新關注基本功，特別從控制成本下苦功。這場新競賽氣氛不會優雅，因為低油價打擊所有石油公司，忽然間所有人須發奮圖強，長遠對石油業是好事。頁岩氣生產商是贏家，不過同樣是長期才見功，短期哀鴻遍野。作為另類能源，頁岩氣生產商樂見油價不停上升，過去幾年美國頁岩氣市場近似十多年前的互聯網泡沫，古靈精怪，妖氣沖天。短時間，真真假假頁岩氣公司應運而生，大部分不夠紮實，甚至出現騙局，因此70元油價是清洗良機。頁岩氣市場很大可能將面臨破產潮，弱手離場，強手留低，長遠而言，頁岩氣市場將發展得更健康。頁岩氣蘊藏量大，開採成本低，而且開採技術不斷在進步中，將來一定成為主要能源來源，短期痛楚會轉化為長期優勢。英超是贏家，因為石油大孖沙財產縮水，不再輕易任意搞亂專業聯賽應有的秩序。這想法絕對認真，過去石油大孖沙賺錢後，分散投資，主要投資金錢於海外，地產、酒店等虛榮行業特別受惠，60元油價影響西方虛榮資產價格，但老百姓齊聲：Who cares？中國是贏家，因為中國是全球最大石油入口國，油價影響中國經濟的情況甚複雜，因為中國內銷市場價格受管制，短期內，消費者未必能受惠。或者，全球石油財富大轉移，中國政府趁機進一步開放石油市場，這肯定是好事。相信民主的人是贏家，除了OPEC，最大石油出產國是俄羅斯、伊朗、委內瑞拉等，這些國家的共通點，相信不用多說。以俄羅斯為例，經濟將面臨嚴峻挑戰，普京強硬政治手腕的靠山，不是俄羅斯人特別愛普京，而是在普京統治下，人民生活質素改善，有錢齊齊搵，以利益壓住不滿聲音。所謂普京支持者，大部分是利益共同體，現在人民利益受損，普京能否繼續緊控政權，是問號。推動全球民主，理念達不到的使命，可能由油價幫手達到。

蔡東豪

上市公司精電國際前行政總裁，他曾任職投資銀行，在《信報》以筆名原復生撰寫財經專欄，對投資及求知有無限渴求，習慣早上四時起床寫作找樂趣。http://www.facebook.com/TONYTONGHOOTSO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