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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North Face創辦人湯金斯只為夢想而活 稱霸全球戶外品牌的反骨冒險王

2015-12-28  TCW

一生從未停止探索的湯金斯,日前死於泛舟意外。他生於夢想、死於夢想,度過七十二年堪稱最幸福的人生。

在《富比世》(Forbes)雜誌剛出爐、二○一六年最酷十四大景點中,位置最偏遠、人煙最稀少的莫過於智利、阿根廷邊界的「巴塔哥尼亞保留區」;「只要去過都可以自稱為『先鋒』,」《富比世》寫道,「因為放眼望去絕對看不到人。」

巴塔哥尼亞高原有「世界的盡頭」之稱,在「盡頭的盡頭」,暗藏全世界最大的私人國家公園Pumalin Park。

「私人國家公園」聽來奇怪——國家公園是私人的?

意思是,「有人」買下這片土地,再掏腰包復育生態,最後無償捐給在地政府做為國家公園。他就是甫於十二月八日因泛舟意外過世、全球最大戶外用品品牌之一The North Face,和休閒品牌Esprit創辦人湯金斯(Douglas Tompkins)。

十二月五日,七十二歲的湯金斯到有「風暴之湖」之稱的智利第一大湖卡列拉將軍湖,進行五天四夜的泛舟。突如其來的風浪,讓湯金斯被獨木舟覆頂又找不到物件攀附,最後在攝氏四度的湖水中待超過一小時、失溫而死。

「我爸玩飛機、爬過世界各大山,」湯金斯的女兒夏天說,「最後競死於一趟休閒旅行,讓我們頗為吃驚。」這種平靜的死法,對照湯金斯七十二年來的反骨人生,極不搭調。

17歲退學、21歲創業

他始終堅持「做喜歡的事」

湯金斯十二歲便會攀岩,國中就讀印第安森林學校時開始滑雪和爬山,因為不適應普通高中而遭退學;十七歲離開學校後,先玩三年戶外運動,就再也沒有接受過學校教育。

「我爸媽教我唯有做喜歡的事,才會做得更好、得到更多滿足和樂趣,」湯金斯說,「如果你發現自己上錯船,記得快點下船。」

離開學校的湯金斯,二十一歲成立了The North Face,他憑登山經驗,靠郵購和少量零售販賣自己設計的登山和露營器材。其中最經典的是,他以兩根弧形的交叉支柱結構,取代傳統帳棚中間的支柱,創造帳棚更大的空間,蔚為流行。

正常人看到事業起飛,理應趁勝追擊,但他不是正常人。

25歲賣公司、26歲當總監

龜毛到「廁所衛生紙都管」

二十五歲時,他賣掉了全部股份,所得資金多數交給老婆創業(即日後的Esprit》,自己拿了少部分,和三個朋友到智利和阿根廷邊界攀登巴塔哥尼亞南端冰原區的菲茲羅伊峰,費時半年、以全新路徑登頂,成為第一組登頂的美國人。

「登頂那天是耶誕節,我們揹著超過五十公斤的背包,回頭看著山,」湯金斯在日誌上寫著,「我們是五條像狗一樣累斃的登山迷,滿足的舔著餐盤,咧嘴笑著大喊:『我們做到了!我們做到了!』」

「這段旅程,決定了我們接下來的人生,」登山者之一的邱伊納德(Yvon Chouinard)說。下山隔年,邱伊納德就創辦了美國第一個捐出營業額一%做環保的綠色企業——戶外用品巴塔哥尼亞(Patagonia);而對湯金 斯的影響是,巴塔哥尼亞成為他下半生的命運。

冒險過後,湯金斯務實的回頭賺錢。二十六歲回到與老婆創辦的Esprit,以舊金山公寓當企業總部,自訂職稱為「形象總監」(LmageDirector),負責品牌形象主題、裝潢和型錄。

經常與大自然搏鬥,不能有一點閃失,這讓湯金斯在管理上凡事求精求細。一位老員工回顧,湯金斯是典型的「科長型」管理者(micor-manager),小如型錄色差、大到視覺印象,他無法容忍跟他要求的不一樣,而且事必躬親;「連廁所用的衛生紙他都要管。」

湯金斯自己玩攝影,讓他對Esprit的影像細節要求精細。當時它只是郵購品牌,他卻砸重金找為第一代蘋果麥金塔電腦設計Logo的設計師卡沙鐸 (John Casado)和為班尼頓集團(Benetton)拍廣告的托斯卡尼(Oliviero Toscani)操刀,塑造Esprit鮮明的時尚品牌形象。

十年內,Esprit營業額突破一億二千萬美元,但湯金斯越來越空虛,開始蹺班數月去爬山、攀岩和泛舟。最後,他同時處理掉婚姻和財產,把Esprit持股轉賣給前妻與合夥人。

46歲定居智利、買地不怕黑函,砸百億復育雨林

當時四十六歲的他,帶著超過一億五千萬美元,隻身定居在南巴塔哥尼亞,一面反對鮭魚養殖和興建水壩等破壞水文的經濟活動,一面投入溫帶雨林的保護及復育計畫;卻引來上至總統、下王庶民的反對,還有黑函威脅要取他性命。

「巴塔哥尼亞的水和風力資源是智利經濟發展的關鍵。」一位當地人對英國《衛報》說,「一個超級有錢人到這裡買了一大塊地,說你們政府不懂得照顧土地,他要替天行道;我們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我認為我比智利人和阿根廷人更像當地人、更關心他們的國家,因為我沒有糟蹋他們的土地,反而照顧得更仔細,」湯金斯接受智利當地雜誌《地球島》(Earth Island Journal)訪問時曾說。

二○○○年後,湯金斯發現自己心律不整,他更積極的從事戶外活動,以及加快復育的腳步;湯金斯的一生中,先後投資了三億美元在環保,除了已購入的十二處國家公園預定地,他也與索羅斯、哈佛大學共同投入濕地保育計畫。「他總是怕來不及,」邱伊納德說。

湯金斯在生前最後一次專訪,帶記者走在Pumalin Park裡復育成功的智利柏林問,感慨的說:「人們終將走在這片土地上,你不覺得這比光禿禿的『森林墳墓』漂亮得多嗎?」

湯金斯生於夢想,死於夢想,最後還把他與自然共處的夢想,化為世界遺產,最幸福無憾的人生,莫過於此。

文 單小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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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子丹,奪三座金馬、改寫武術電影第一人 一代宗師的反骨:戲好就是要磨

2015-01-14  TCW

說到甄子丹的《葉問》,拳腳巧勁、以一擋百劇情深植人心;但在電影背後,這「戲癡」挑剔不完的執著,才是他的真。

儘管《葉問》這部電影已經拍到第三集,扮演詠春拳宗師葉問的功夫演員甄子丹,已經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但是他著名的愛「挑刺」,愛找自己麻煩、愛挑毛病的個 性,在我們的專訪中還是顯露無遺。「所以我演得不好啊!」在一部中國票房人民幣破億元的熱片,他扮演一個臥底成混混的角色,但他還是不滿意。戲已下片,還 是耿耿於懷。

他曾拿下三屆金馬獎最佳動作設計獎項;是首位將MMA(編按:綜合格鬥,打破武打電影套招方式,將摔技等實打武術融入電影)表現於功夫片中的武打明星,曾 於成龍、李連杰電影演出的著名演員史考特(Scott Adkins)形容:「甄子丹演出電影《導火線》為MMA樹立新標竿。」

七年前,四十五歲的他傳神演出葉問一角,讓甄子丹三個字幾乎是葉問代名詞。暌違五年上映的《葉問3》,口碑場首日開出全台六百萬元票房,比四年前《那些 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保持的一百三十八萬元紀錄,足足高了三倍多。他也是繼成龍、李連杰,定上國際舞台的華語武術演員,從剛拍完的迪上尼集團旗下《星際 大戰外傳》,到Netflix自製電影《臥虎藏龍2》都是主角。

長達三十三年的演藝生涯,在電影中,前二十六年他幾乎一路都是「配角」。但不管有沒有被看到,他總為自己的演出「挑刺」,儘管是配角,他也認真的演得像自 己是主角。二十九歲時,他在體育運動學校武術隊的同學李連杰,已因出演黃飛鴻廣為人知,但配角的他,卻大膽的向導演徐克提出一場「布棍」打鬥橋段,給自己 出了一個難題。

這難在哪?竹棍和棒棍都是實心的,對打得使上力氣:但布棍的本體是一條柔趴趴的布條,需要巧勁才能化柔布為「實打的棍」,這考驗著武術者的手甩功力。這段演出,甄子丹荷槍實彈上場,非空口白話靠替身。為的是想讓觀眾看見武術實打能耐,而非套招。

三十九歲出演張藝謀的《英雄》時,他夾在影帝李連杰、梁朝偉、陳道明間,表現絲毫不遜色。一場與李連杰對打不過五分鐘的武戲,在一般九十分鐘電影裡,觀眾 普遍僅記得一句經典台詞常態下,他一招「空中一字分踢」,氣場與記憶點不遜於主角李連杰。這個想法也是他自己去爭取來的。

「我會在演出中找自己的位置(就算是「配角」》,」他說。他不管主、配角之分,就跟習武一般,只管專心練功。網路一度傳出他愛改劇本、「甄子丹是戲霸」的 批評,說他將主戲改成以自己為重,從故事主線到角色都更動。他回應:「說我愛改劇本,但電影是一種創作,時刻都是互動的,提出想法是參考,還是尊重導演的 決定。」有趣的是,他表面說沒事,邊拍照卻邊解釋。若不是旁邊沒有詠春拳的木人樁,眼前的甄子丹,還有點像教書說道理的「葉師傅」。

很搞笑的,在拍照時,攝影記者要求他脫外套,他卻說:「喔~她「改劇本」~」當旁邊工作人員幫忙調整椅子換姿勢拍攝時,他又冒出一句:「喔~你不要改劇本喔~」玩笑背後,看見的是一位國際巨星,雖站上頂峰,仍姻一然面對自己的「挑剔」,因為他一直相信:戲好就是要磨。

母盯習武,父養柔情能打硬戰還能幫周董伴琴

不等觀眾找碴,先自我要求極致,也呼應他兒時的反骨。甄子丹坦言:「從小就反骨、叛逆,但叛逆是因為好奇心,好奇才能激發顛峰至極,跟練武一樣。」九歲 時,他每天早上被開武館的媽媽麥寶嬋叫醒拉筋;卻又跑去別人家武館習武,想學盡各派功夫。自家開武館卻跑去別人家「偷學」,回來當然免不了一頓罵。大家看 見的是他叛逆一面,但反骨背後的好奇心,才是燃燒他演藝生涯三十三年、參與七十部電影熱情不滅的火種。媽媽為他在武術打下基樁,父親則為他埋下鐵漢柔情的 一面。他父親甄雲龍是報社編輯,擅長小提琴及二胡,小時候的甄子丹也被逼著學鋼琴,他喜愛蕭邦,鋼琴彈奏之好,還被周杰倫在香港紅磡舉辦演唱會時,邀請上 台為之伴奏。

剛柔並濟的教養,也讓他在詮釋葉問時,有硬戰武術對打,更有深情款款劇情軸線,深深打動男性與女性觀眾。

即使熬到國際舞台,他依舊愛對自己「下戰書」。

為演活宗師跟著葉問兒子九個月聽故事

演葉問有兩個挑戰,一是詠春拳緣於少林寺五枚師太,傳給嚴詠春、盛於葉問,屬女人拳,展現「柔中帶剛、以柔剋剛」是一難;雖葉問已去世,但傳位者葉準仍在 世,要演到讓真人也認同,又是一難。更何況,當時已傳出影帝梁朝偉也將出演《一代宗師》的葉問。為演活葉問,他跟在葉問兒子葉準身邊九個月,仔細聽葉問生 平故事,還一起到原武館佛山朝聖,苦練詠春拳木人樁法,為的就是從動作到眼神都立體化。

「葉問師傅去世前僅有一段影片,甄子丹將詠春拳「剛柔並濟」打得拳拳到位;神韻到動作都演活了,」葉準在台嫡傳唯一女弟子劉愷莉觀察。傳神演出葉問一角, 將甄子丹的電影演員生涯推向另一高峰。他曾於三十四歲當導演,叫好不叫座,他跟高利貸借款,窮到身上僅剩港幣四百元;當我問:「成名(電影明星)算晚?」 他默默點頭。大雞晚啼沒關係,被批評愛改劇本也能釋懷:要成為二代宗師」,就算是小龍套,盡力演到位,才會讓昂貴的「時間成本」,慢燒濃縮成真功夫。

撰文者黃亞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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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慶油田三代人去留:從慷慨“老會戰”到“反骨”新一代

喬煜說自己腦後生“反骨”。

58年前,喬煜的姥爺從軍隊退伍後響應國家號召,奔赴黑龍江參與石油大會戰。五湖四海數以萬計的油田職工、退伍軍人匯聚於此。數十年間,一座城市“因油而生、伴油而興”。

至今,大慶已經有近300萬人口。第一代青春昂揚的大慶人,如今已是耄耋老人。至喬煜長大,已經是大慶人的第三代。不過,她選擇了一條與祖輩相反的軌道:離開大慶。

大慶油田三代人的去與留,隱隱折射出這座城市的發展軌跡。

初代:“有兔子又有狼,就是沒有大姑娘”

在一線城市從事傳媒工作的喬煜來自一個很典型的大慶家庭,她的姥爺王峻平是1960年第一批建設大慶的“老會戰”,喬煜的姥姥張德儀則作為會戰家屬,1964年來到大慶,而喬煜父母那一輩人生長於大慶,基本都在大慶油田系統工作。

老家在安徽阜陽的王峻平今年已經82歲了,4月初時,他和家人回老家探親,坐纜車到了黃山的半山腰,花了六個小時爬了蓮花峰,看了奇石和迎客松,王峻平說,路遇人們知道他的年齡後都豎起了大拇指。

王峻平是1960年來到大慶的,那年他23歲,是一名來自遼寧軍區的退伍軍人。

彼時“大慶”還不叫“大慶”。

1955年,松遼石油勘探局開始在安達縣大同一帶進行石油資源鉆探。1959年9月25日,新中國大慶10周年前夕,在東北松遼盆地陸相沈積中發現工業性油流。1959年9月26日,在大同北面高臺子附近的“松基三井”噴出了工業油流,時任黑龍江省委第一書記歐陽欽遂建議以“大慶”命名油田。

而原本在此的“大同鎮”為了區別山西省的“大同市”,也更名為“大慶鎮”,而後來的大慶市則是在1979年12月14日,由安達市更名而來的。

1960年1月,石油部黨組召開擴大會議,準備加快松遼地區勘探和油田開發,同年2月20日,中共中央批準石油部提交的報告,石油會戰由此開始。

當時石油系統37個廠礦、院校組織了人員自帶設備,國務院一些部門人員、退伍的解放軍戰士和轉業軍官,以及以鐵人王進喜為代表的老一輩石油人組成的石油大軍進入東北松嫩平原,展開了石油大會戰。

現在,大慶油田習慣將1964年之前到達大慶的一批人稱為“老會戰”,以示尊敬。

當時一同過來的3萬名“老會戰”一樣,王峻平在當時的薩爾圖火車站下車後,還並沒有馬上意識到三代人的青春,都將交付給這片土地。

“薩爾圖那時候只是一個臨時的車站,”初來乍到,薩爾圖地區只有茫茫的草甸和泡子,王峻平告訴記者:“那時候有一個順口溜,說這里有兔子又有狼,就是沒有大姑娘。”

薩爾圖原是蒙語的音譯,關於它的本意,一說是“月亮升起的地方”,另一說是“風”,還有人幹脆說就是“泡子”。在今天看來,後兩種說法或許更加貼切:這里的風裹挾著沙土,威力十足;而從薩爾圖機場驅車到讓胡路區,的確可見蘆葦掩映中的水泡,同樣俯拾即是的則是規律抽壓的“磕頭機”。

喬煜的姥姥張德儀作為油田會戰家屬,是1964年來到大慶的。當時的很多人,作為大慶家屬生產隊的一員,工作之余還需開荒種地,補充物資。

當時勞作的艱辛或多或少也有跡可循,張德儀說不少同齡人現在走路都歪歪斜斜,“好多都是那時天天下地幹活累出來的。”

據兩位老人回憶,當時一周七天都要上班,下班之後,接孩子回家,吃過晚飯後還有學習任務,“我們一天的工錢只有一毛錢,但那時的人不會叫著說辛苦。”

過去在北方地區,冬天家家戶戶都會燒16個孔的蜂窩煤過冬。而在大慶,建設初期,生活基礎設施尚不完備時,家屬會背著大筐去油田撿凝結的油塊來取暖做菜,後來每家每戶門口都搭建了“油池子”,冬天氣溫很低,大慶的油質本身就具有高黏稠度的特點,因此很容易凝固,再用鐵鍬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就是生活所需的燃料了。

“墻被熏得黑黑的,”王峻平說那時候也有人家會用天然氣,但設施簡陋,也出過不少事故,“不像現在,廚房都亮亮堂堂的,安了報警器,很安全。”

王峻平年輕時在油田電建工作,即便隆冬時節也需要乘著解放卡車去施工地點,安裝供電設備:“大家都站在解放卡車的後面,把著欄桿,一個多小時下來,還沒開始幹活,兩腿就已經凍得不能打彎了。”

這樣的往事,對於當年的“老會戰”而言,不勝枚舉。可以說,大慶油田乃至大慶市就是靠著最早一批到來的人,肩扛手拉,一磚一瓦建成的。

而從幹打壘(一種簡易的泥土房)搬到現在所住的創業城,王峻平一家用了50余年。

創業城位於大慶油田有限公司以及下屬單位聚集的讓胡路區,名字由來是,紀念當年三萬名“老會戰”從五湖四海來到大慶創業。顧名思義,這個地方建立的初衷是讓“老會戰”能夠安度晚年。

創業城很大,有18個區,住在九區的人即便每天都開車上下班往返於住所和單位,不用導航也找不到三區在哪里。樓盤錯落有致,房型寬敞、南北通透,向陽的房間采光很好,即便是5層的住宅樓也配有電梯,方便老年人出入。“老會戰”購買這樣一套商品房則有所優惠,每平方米大約3000元,是這片住宅市價的一半,而大慶房子的均價為3000元每平方米。”

即便有這樣的優待,買下創業城中的一套房對於“老會戰”而言也並非毫無壓力,“大多數老會戰都是把原來的房子賣了,各家子女再湊點錢一起買下來,也有用子女名義貸款買的。”張德儀說,“有細心人把從來到大慶到現在的工資明細都留下了,這些工資加在一起也不夠買這樣一套房。”

王峻平由於是最早一批到大慶的老會戰,每月的退休金四千有余,張德儀晚四年來,退休金便只有2500元/月,“(我們)還沒有新退下來的這批人工資高,也沒有我們的兒女高”。

十八區離退休工人活動中心的舞蹈室每周開兩次,張德儀下午一點會準時從家里出發,步行20分鐘到那里,跟退休後認識的好朋友,伴著諸如《革命人永遠是年輕》的歌聲,跳上一個小時的交誼舞。

在短短幾天的采訪過程中,張德儀老人總是會在不經意中說:“當時真想不到能住上這樣的房子。”

中生代:不知大慶之外還有生活

上世紀80年代,油田的福利很好,“周圍四縣的人都想上大慶油田工作。”喬煜的媽媽王珂說:“從洗發水、香皂,到水果、蔬菜,單位都會定期發,甚至有人會開玩笑,說油田除了對象,其余都發。”

王珂今年46歲,在大慶市政下屬的醫院工作,作為所謂的“油二代”,王珂的兄弟姐妹、同學朋友都是在油田出生、長大、讀書,之後成家立業的。

不同於他們的父母那一代來自五湖四海,南腔北調,口音難脫各自家鄉的特點,王珂這一代人基本是東北口音。記者初來大慶,聽到這里的中年人用純正的東北口音說著“在我老家十堰”或是“我是重慶的”時不免一時錯愕。

“我們這代大慶油田的子女總體來說都較為安逸,因為油田以前的條件都挺好的。”王珂告訴記者。

王珂成長於大慶油田鼎盛時期。

作為中國最大的油田,大慶油田曾經創造過無數的輝煌。

1976年,大慶油田首次實現年產原油5000萬噸目標,進入世界特大型油田的行列。此後連續27年,大慶油田實現穩產5000萬噸以上,連續12年穩產4000萬噸以上,原油產量、納稅和采收率皆保持著全國第一的紀錄。

進入新世紀,油田漸顯疲態。

2015年,大慶油田生產原油3838.6萬噸,首次低於4000萬噸。

記者查閱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有限公司2018年5月2日發布的《2017年年度報告》了解到,大慶油田持續擴大三次采油規模,全年生產原油3400萬噸。全年新建原油產能1161萬噸,生產原油10254萬噸。

而大慶油田減產計劃將持續到2020年,屆時大慶油田的原油產量將調減至3200萬噸,這意味著在接下來的時間中大慶油田需要年均減產約114萬噸。

有業內分析師曾經對記者表示,與其他主要產油國相比,中國石油資源儲量偏低,主力油田開采年限較長,且剩余可采儲量捉襟見肘,大慶油田三次驅油技術的應用側面反映出了中國原油生產的尷尬境地。

在這個過程中,大慶油田二代職工發現,福利待遇也在發生變化。

“原來工人每年也能拿到一萬多兌現(年終獎),平時也會有獎金,但現在只有2000元左右,油田一線員工的工資會高一些,大約四五千元/月,但也的確會更加辛苦。”一位在大慶油田測井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一線工人不管是什麽天氣,只要有井了,就得去工作,但只要打井的過程中不出現問題,我們就不用去(測井)。”

這樣的工作節奏為他爭取了賺外快的時間,沒有工作任務的時候他兼職開滴滴:“十年前可以兜底,以後就沒有了,我跑滴滴就是玩兒,每月3000多元,原本在三線城市開滴滴狀況或許並不樂觀,但是大慶城市形態較為分散,地方大,對於我們來說是個好事。”

“在我們這樣的歲數,目前很現實的狀況是,我不再有體力和心勁兒去做一些事情了,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抓住年輕的時光拼一把,但我也不希望她太執著,有時候這種執著會傷害自己。”王珂很平靜,她說如果自己現在再年輕十歲,一定會離開大慶。

王珂工作的醫院就有這樣的例子,一名曾經就職於大慶市政醫院的醫生現在去了杭州的私人醫院工作,這份收入讓他在杭州買了房,也能負擔子女在國外深造的費用。

“我們都是離不了家、吃不了苦的。”在大慶油田有限公司下屬二級單位工作的達強告訴記者,“初中畢業之後,我沒啥想法,感覺考上技校就能上班,上班之後就沒有人管我了,不過後來到單位也有領導管。”

達強記得當時自己的第一誌願報的是乙烯、其後是供電、油田技校,他父親發現之後,趕忙把前兩個選項劃掉,還專門跑去技校監督他有沒有去上課。

達強和王珂當年是大慶油田當年最後一批小學“五年制轉六年制”的學生,作為年級的佼佼者,他們一個班的學生被選拔出來,免去了六年級的課程,直升初中。

“可以說最初的選擇是當時的意識導致的,並非是沒有能力走出去,而是根本沒有想到大慶之外還有生活。”在油田下屬的幼兒園工作的李泓告訴記者,“這就是我們,已經年過四十了,但心里總覺得自己還沒老,從小在油田長大,看著自己父母走過的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也根本就沒想過要出去,我們是在口號中長大的一代。”

“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人人做“鐵人”,“寧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這些口號不僅在大慶,在全國範圍內也是耳熟能詳的。

諸如此類的口號,即便在喬煜這樣的90後成長中,也並未缺席。“口號是會貼在教室講臺上方的墻壁上的。”

而現在,“三供一業”(供水、供暖、物業)需要分流,這意味著油田不少人已經熟悉的工作環境要在未來很短的時間中發生改變。

“我們的文憑基本都是中專、大專、技校,只熟悉自己手頭的工作,而現在的工作環境並不是所謂的人浮於事,而是在很多情況下,我們的工作總量就不飽和,還能怎麽樣呢?”來自大慶油田系統的一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我們不希望玉門油田的現在是大慶的明天。”

王珂告訴記者自己前段時間回到南方老家後,因為一時無法適應濕冷的環境,於是給全家人都買了抓絨衫和沖鋒衣,“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會懷念東北,我覺得自己還是東北人。”

新生代:腦後生“反骨”

喬煜今年是獨自在香港過年的。從小在大慶長大的她,已經連續兩年沒有回大慶過春節了。

她在自己的朋友圈里面寫道:“一路上聽到最多的就是,小朋油你小朋油你大年三十計幾鴨果人來香港幹森麽。”但喬煜說自己就是這樣一個閑不住的人,從小到大一直這樣。

“小學畢業,快上初中的時候,我媽曾經給我規劃過未來,我當時特別堅定地說,寧願在外面洗碗,也不願意待在大慶。”23歲的喬煜打趣道,“你無法理解有編制三個字對於東北人而言意味著什麽。”

喬煜說她並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麽需要“鐵飯碗”,“你有能力,為什麽要為找工作這件事兒發愁呢?”

“在一座城市發展快、機會多,並且上升通道清晰的情況下,自然會聚集很多人才,當你明知道家鄉並不是這個樣子,那座城市的發展沒有那麽大的吸引力,你還會想要回去嗎?”喬煜對大慶的看法事實上是每一位在一線城市打拼的年輕人的內心寫照。

喬煜告訴記者,對於很多在外發展的人而言,大慶像是中產階層的父母,“如果你想要更好的生活,只能靠自己在外爭取,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累了,也可以回到父母的身邊,安穩度日,很溫柔。”

在大慶的公交車站,有一部分還保留著上世紀的氣息,水泥制的站臺被塑成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炬,火焰部分不複鮮紅,背墻上有很多廣告紙,最大的一幅是當地一家腸胃專科醫院的宣傳畫。

公交車上基本都是老人和小孩,中年人和年輕人的比例很少。在社區鍛煉完身體的老人看著街邊的鐵人學校,告訴記者,油田的年輕人這兩年越來越少,“幼兒園前兩年都黃了不少,放開二胎之後興許能好一些。”

大學是一道分界線。

“根本沒有出大慶的年輕一代占比很大,但是一旦出來上過大學,再回油田的人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喬煜說。

但與此同時,大慶油田的招聘也日趨嚴格。

在大慶油田畢業生信息平臺,明確寫著,按照集團公司的要求,應聘大慶油田的畢業生,要參加集團公司統一組織的考試,按照考試成績,確定面試人選,參加面試考核。按照綜合成績排名確定錄用人選,簽訂就業協議,通過集團公司招聘平臺進行公示。2014年,大慶油田的錄取人數定為1500人,到2015年縮減為450人。此前則並無錄取定額。

“兩三年前大慶油田招聘條件比較寬松,油三代只要是‘二本’就可以簽,現在開始區分對待一本和二本,還要英語六級和內部考試等附加條件。”在大慶市政下屬單位工作的小雪告訴記者,“我的很多大學(東北石油大學)同學都是大慶油田子弟,他們說現在進油田工作的考核比以前嚴格許多,所以很多人會選擇去外地工作。”

不僅是年輕一代對於留在大慶意興闌珊,不少接受采訪的油田中年職工也向記者表達了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在大慶就業生活。

“我家孩子在東北石油大學念的書,馬上也要找工作了,我當時刻意沒有讓他學石油相關的專業,他自己計劃去青島的私企找工作,去私企的話到哪兒都一樣,區別在於選一個好一點的城市。”在油田工作的宋靜波認為,油田招聘條件收緊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

(應受訪人要求,喬煜、王峻平、張德儀、王珂、達強、李泓、宋靜波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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