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深圳、成都、蘇州到最近的杭州,幾乎每座地鐵城市都會遭遇票價貴的市民抱怨,輪番被冠上「史上最貴」的稱號。
一張小小地鐵票的背後,是各地巨大的地鐵建設和運營虧損。貸款建設、虧損運營,高票價成「慣例」。
不少地方政府已經知道,昔日費盡周折爭取到的地鐵,一旦進入運營,會是多大的燙手山芋。
最新的一個燙手芋頭是杭州地鐵1號線。
在2012年上半年土地財政出現罕見的負增長後,杭州市政府正面對著尷尬的雙重困境——自從8月公佈地鐵票價兩套備選方案以來,素來被宣傳為「惠民工程」的地鐵,卻一直頂著「最貴票價」的頭銜;另一方面,財政日益捉襟見肘,卻還得疲於應付地鐵運營後的巨大虧損。
2012年10月18日,杭州市政府公佈了最終方案:起步價2元、最高8元。與最高9元的另一方案相比,降低票價和隨之推出的打折方案,無疑是一次讓步。然而,卻依然難以消除市民的反對聲。
杭州曾因高調引進「地鐵+物業」的香港地鐵運營模式、以地鐵拉動周邊房產而聞名。「我已支付高房價,不應再付高票價。」一位市民在新聞發佈會場外的抱怨代表了部分不滿的聲音。
難收回的成本
官方並不這麼認為。「這是根據杭州實際,經過反覆論證、幾經權衡作出的決定。」杭州市物價局局長郭初民說。
杭州市物價局提供的數字或許可以解釋何為「實際」——杭州地鐵1號線總投資為236.42億元,每公里造價接近6億元。「根據測算,地鐵1號線初期的年運營成本是5.78億元,而包括折舊、貸款利息等在內的完全成本則為18.58億元,按確定的地鐵票價和預測客流量來計算,運營初期2013年的票價收入為3.04億元,與運營成本的缺口為2.74億元,與完全成本的缺口為15.54億元。」
每公里造價接近6億元——這與此前杭州地鐵1號線施工時,預估僅為約4.6億元/公里的造價相比,無疑有巨大差距。
「杭州的地質條件太複雜了,過江,穿越河流、房子,土塊中甚至還有沼氣層……建設難度超過了我們當初的想像。」杭州市物價局收費管理處處長任方宏抱怨說,更何況,這幾年「人工、物料……成本都在大幅度上升」。
「一些地方的地質條件本身並不好,但還是力爭地鐵項目。」中國工程院院士王夢恕接受南方週末記者採訪時反覆說。
深圳、大連、杭州等地的地鐵無疑是其中的典型。為了爭取項目上馬,地方政府開始時壓低成本,但最後卻不得不在地質防範方面投入更多資金,最終拉高了地鐵建設成本。
「沒有地鐵的城市是不完整的城市。」在過去,這樣的口號響徹各地。現在地鐵有了,官員們卻發現,這看起來更像是個燙手山芋。
「不管採用什麼方案,收益都趕不上運營成本,政府還得貼補大筆費用才能保證地鐵的正常運營。」任方宏說。政府在承受虧損方面,已經到了一個極限。
這或是實情。隨著中央房地產調控政策一再收緊,杭州市政府的財力已越來越力不從心。3年前,杭州的土地出讓收入曾經創下1200億元的全國紀錄。而2012年前6個月過去了,預算中完成土地出讓收入430億元的目標,卻只完成了106億元。在浙江省的11個地市中,杭州成了唯一財政收入負增長的城市。
賣票填「窟窿」?
「在這種情況下,杭州市政府不可能拿出巨額財力,像北京一樣搞2元一票制,也不可能學習南京等地的低票價。」杭州市交通系統的一位官員解釋說。
為了彌補票價之外的「窟窿」,杭州市開始寄託於引進「地鐵+物業」的香港地鐵模式——政府出讓土地,由地鐵經營方開發物業來彌補運營虧損。
2012年9月,杭州市交通運輸局代表杭州市政府,與香港地鐵集團持股的杭州杭港地鐵有限公司簽署了杭州地鐵1號線「特許協議」。
市交通運輸局綜合運輸管理處處長陳捷拒絕透露協議具體內容,杭州市地鐵集團也三緘其口。不過根據此前的報導,港鐵將為25年的特許經營權掏出22億元的「嫁妝」。杭州地鐵集團此前曾表示,包括1號線的廣告代理經營項目、自助終端、鳳起路商業空間等關鍵資源在內,其未來商業資源平均年收入將達到1.5億元。
但物業開發並不能消弭高票價。「我們進行票價監審時,地鐵的物業收入還難以量化,但根據規定,應該要優先彌補經營的虧損。」任方宏說。
杭州市政府正努力說服市民接受最後方案。「地鐵票價的決策過程非常慎重。」任說,從2011年底開始,他們就組團考察了蘇州、成都、深圳、廣州四地的地鐵票價方案。
為了提前體驗聽證會的氛圍和爭議焦點,杭州市的一位領導甚至帶團全程旁聽了蘇州地鐵票價的聽證會。
訪問團的一位官員向南方週末記者回憶說:「(蘇州)主要的批評是價格過高,不考慮中長途客流出行。」
或許是吸取了蘇州聽證會的教訓,在杭州聽證會召開前,組織者提前召開了一次懇談會。「22名聽證人受邀試乘了地鐵的部分區段,地鐵集團也介紹了地鐵的建設與營運成本等情況,解答了他們的疑問。」任方宏證實。
政府說服效果不彰。此時起步價、最高價分別為2-9元和3-8元的兩套方案,在網絡上已是罵聲一片。8月3日的杭州地鐵票價聽證會上,出現了一邊倒的局面。「聽證會的核心問題,就是杭州的票價水平高。」任方宏承認。
聽證會代表胡永祥證實,與會的22名聽證人員中,除了來自杭州公交集團有限公司、出租車行業協會、財政局和地鐵運營方的4名代表認為兩套方案「合理」外,其餘18人都表示反對或提出要修改。反對者多建議合理票價應定位為「2元起步,5至6元封頂」。
杭州市民的抱怨自有其道理。對比鮮明——相比8個站起步價2元、最高4元的南京地鐵,最高4元的成都和蘇州地鐵,杭州地鐵的票價顯得鶴立雞群。
「杭州這樣的高票價,恐怕沒什麼人會坐。」家住市郊下沙的胡永祥告訴南方週末記者,同樣進城,公交只要4元,而地鐵最少要6元,走完全程,則要8元。
被房產商牽著鼻子走?
「羊毛應該出在羊身上,從地鐵中獲益最大的開發商為什麼不站出來多付點錢?」網民們在論壇的帖子裡抱怨說,「看看杭州地鐵線路就知道,地鐵線路設計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提升沿線房地產,而不是為了緩解交通擁堵。」
浙江大學區域與城市規劃系退休教授周復多同意這樣的說法。「杭州地鐵造價這麼高,跟地鐵規劃線路不合理有關係。」以連接城郊蕭山的地鐵為例,本來只需一條線路,但為了拉動湘湖地塊的房產開發,地鐵1號線把終點延伸至偏遠的湘湖,而決定另造2號線再延伸至蕭山。
這並非孤立現象。周復多在分析多份相關城市的地鐵方案後發現,「地鐵線路本以居民的客流需求為主,但現在正變成被開發商的意見牽著鼻子走。」由於城市規劃與軌道交通建設缺乏配合,地鐵項目正成為地方財政的巨大負擔。
「地鐵純交通經營要虧損,但可以減少虧損。」王夢恕說,香港模式被推崇,正是以周邊房地產開發補償損失,得以降低地鐵票價。但香港模式卻難在內地複製:內地一些地鐵線路所經之處,多是已售出的土地,常常造成政府投資地鐵卻無地開發,房產商因囤地升值而獲利的現象。
同濟大學交通運輸工程學院教授葉霞飛提出了「受益者負擔」原則。這一原則的特點是將城市軌道交通項目建設和運營成本,由乘客、政府和房地產所有者3類受益主體按各自的獲益量等比例劃分承擔。
「由於乘客這一群體的特殊性,可將票價收入從總成本中扣除,而主要將沿線房地產所有者和代表全社會受益的政府作為分擔主體。」葉霞飛說。而這正是日本地鐵私營仍能盈利的主要原因。
在日本,不少地鐵都由私鐵企業開發,由於很少能得到政府補助,它們主要通過沿線區域的一體化開發,獲取沿線地塊的升值利潤。同時,它們重點集中於終點站和沿線各中間站站前大樓的建設與經營上,靠房地產租賃取得穩定的經營收入。
改變正在發生。在2012年8月國家發改委對深圳的批覆中,明確表示佔總額50%的投資主要來源為「軌道交通上蓋及沿線土地的開發收入」,在土地收益不能滿足需求的情況下,才由市財政資金投入。
兩個月前,國家發改委再度批覆了全國25項軌道交通建設規劃,總投資規模預計超過8000億元。根據這些規劃,近期建設項目的資本金通常佔總投資30%-50%不等,均由各自當地財政資金解決,此外的資金採用國內銀行貸款等融資方式解決。
這筆錢如何籌集,虧損如何壓縮,對於徘徊於地鐵熱和巨額虧損間的地方主政者而言,「受益者負擔」原則、深圳「以地養路」的模式,或許是一種借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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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健康意識抬頭,魚肉消費量越來越多。日本人愛吃黑鮪魚,卻面臨過度捕撈帶來的漁獲量大減危機,正積極研發全養殖技術。台灣養殖的石斑魚、吳郭魚雖然品質好,卻苦於中國低成本競爭、不易打開國際市場。但是,每當討論到如何養殖、如何企業化、大型化,各國取經對象都會不約而同指向:挪威。 你知道嗎?在台灣吃的鮭魚,十條裡面,就有六條來自挪威。 挪威成功的把這個必須在淡水孵育、在海水中長大的魚種,轉變成全球魚類養殖最成功的案例。 現在,全球市場供應的養殖鮭數量遠勝野生鮭,甚至成功的扭轉消費者印象,養殖鮭的售價也比一般野生鮭來得高。 「想知道挪威鮭魚產業哪裡厲害,你一定要去看他們的制度、還有整個技術、自動化的發展。」湧升海洋總經理徐承堉說。身為鮭魚專家的他,碩士論文主題就是比較挪威鮭魚與台灣養殖產業。《商業周刊》記者特地飛越大半個地球,一探這個鮭魚王國的成功之道。 秘訣一:類無塵室養殖機器打疫苗,一小時兩萬尾 戴上帽子將頭髮完全包住,穿上防塵衣,單腳金雞獨立,把鞋子套上防塵鞋套,小心翼翼的踩到警示線另一端,再套上另一腳,我終於可以兩腳都站在清潔區。要是在台灣,這麼大費周章肯定是為了參觀半導體業或面板廠的無塵室。不過,在挪威,我看的是鮭魚育苗廠與魚片處理廠。 不到四十年內,挪威將原本要五、六年才能成熟的野生大西洋鮭魚,做到從孵卵、魚苗、小魚、成魚都能人工處理的「完全養殖」,只需三年就能收成。 水產養殖產業向來是高度的勞力密集,但人口只有五百萬人、以地廣人稀聞名的挪威,人工成本極高,時薪高達約每小時新台幣九百元,卻把鮭魚養殖徹底科技化、自動化,無懼智利等開發中國家的低成本競爭,成了僅次於石油的全國第二大產業。 養殖最怕的就是疫病,必須一隻隻施打疫苗,對象若是豬,想起來還算簡單,但若是一池萬尾起跳的魚呢?位於挪威第二大城卑爾根(Bergen)的Blom鮭魚養殖場,一年生產一萬噸左右的鮭魚,總經理布隆(Oyvind Blom)指著秘密武器──全自動疫苗施打機。 過去,幼鮭必須先低溫麻醉後,人工一條條施打疫苗,但挪威設備業者Skala Maskon發明了疫苗自動注射機,利用照相定位,能為每隻大小略有差異的小魚,找到正確施打部位,只需要一人操作機器,一小時就能搞定兩萬隻幼鮭。 處理鮮魚,總要手工去鱗去刺吧?在挪威,卻不這樣做。 全球最大的鮭魚生產商美威水產(Marine Harvest),在挪威的漁業重鎮奧勒松(Alesund),有個全球最大規模的鮭魚切片處理廠。在這裡,每隻魚都會先照相確認魚骨位置,再用機器手臂精準的切去鰭、刺。 「每隻魚從活跳跳到處理好冰存,絕對在兩小時內完成。」美威水產挪威中部地區最高主管紀亞德(Per Roar Gjerde)得意的說。 「自動化,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齒輪,挪威成功之道在於它的制度與系統,將齒輪組起來。」成功大學生物科技所特聘教授楊惠郎分析,甫退休的他,長期以挪威鮭魚產業為藍本,積極推動台灣石斑魚養殖產業化。 秘訣二:嚴控養殖執照限在地人、漁場大小位置 挪威的鮭魚產業,剛開始時也並非一帆風順,直到一場全球鮭魚供過於求的教訓,才開始脫胎換骨。 三十年前,挪威政府的主要訴求是藉由為沿海小漁村提供就業機會,平衡城鄉差距,因此規定一家鮭魚公司只能有一張養殖執照,負責人必須是在地人,並嚴格限制漁場大小與所在位置,委由漁民組成的挪威漁民銷售組織(FOS)訂定收購價。 當年,挪威全國有高達六百多家鮭魚養殖公司,做不到規模經濟,經營不善倒閉時有所聞。 直到一九八九年,全球鮭魚市場因為供過於求,鮭魚價格腰斬。為了穩住價格,挪威漁民銷售組織貸款收購鮭魚,但仍阻擋不住跌勢,最後宣告倒閉。在債權人的壓力下,挪威政府淡出鮭魚交易管理,轉而支持產業自由競爭,從此,透過不斷購併,現在挪威的養殖業者從六百多家銳減為不到百家,並發展出如龍頭公司,美威水產等跨國企業。 有了規模就能向外擴張,目前全球前五大鮭魚業者都是挪威人當老闆,並且高度垂直整合。其中,美威水產旗下,還有全球最大的燻鮭魚加工事業;挪威政府持股過半的Cermaq,則是全球第三大鮭魚生產商,擁有全球第二大的魚飼料公司EWOS。 秘訣三:專款做國際行銷免政府補貼,年預算二十億 一直以來,挪威鮭魚外銷量總能占全球過半。然而,魚生產得又快又多,還要能賣得出去才行。這個台灣石斑魚、虱目魚都正面臨的銷售問題,挪威依然是各國取經對象。 不管是在台灣宣傳鮭魚滷肉飯,在東南亞推廣椰汁鮭片、酸辣鮭魚撈麵,都是挪威海產局(Norwegian Seafood Council)的責任。該局東南亞區域總監史汀利(Jon Erik Steenslid)說,海產局就是為了國際行銷所設立的組織,預算來自每年從出口水產課徵○.七五%附加稅,由於鮭魚外銷金額屢攀新高,去年預算高達四億三千萬挪威克朗(約合新台幣二十億元)! 「重點是,挪威海產局專款專用,沒用到一般納稅人的錢,有了業界自己的監督,杜絕胡亂補貼的弊端,」徐承堉說,這正是台灣補貼一直無法到位,但挪威鮭魚行銷能成功的關鍵。 挪威鮭魚產業布局的完整性超強,每個養殖場都有保險,疫病損失、外銷貨款收不回來皆可理賠,甚至,整個運送過程貨車、機場低溫物流一條龍,都讓其他海產外銷國難望其項背。 秘訣四:獎勵環保做法用藥更少,拿新執照勝算大 事實上,雖然已經穩居鮭魚外銷冠軍,但挪威未曾在制度改善、技術研發上稍作停歇。挪威政府這兩年發出十張新的鮭魚養殖執照,唯有對鮭魚用藥量、用藥種類都較少,且實施更環保做法的養殖場,才有資格爭取。 近年蘇格蘭、加拿大、尤其是智利鮭魚的崛起,瓜分了挪威鮭魚大塊市場,但管理良善、用藥量最少的挪威鮭魚,市場售價都能比其他國家產品貴上許多,囊括全球五成市占。以鮭魚片為例,挪威產品比智利每磅多出兩美元(每公斤多出台幣一百三十元以上),絲毫不擔心智利鮭魚的低價競爭。 今年六月,由類似台灣科技部的挪威研究委員會(Research Council of Norway)領軍,與加拿大、智利共同合作的鮭魚基因定序計畫宣告完成,讓業界未來可利用定序成果,找出抗病力佳、快速增重,或是讓魚肉色澤更漂亮的基因。 挪威五大鮭魚生產商之一的SalMar,今年也宣布挖角專門設計鑽油平台的工程師,打算把海上開採石油的經驗應用在較遠海域箱網飼養鮭魚,一旦實驗成功,生產量將能達到目前近海養殖方式的七倍。 同樣是一個小國,同樣從小養殖場做起,挪威一步步改變鮭魚養殖產業的做法,不僅改寫了挪威漁業的全球地位,更讓挪威鮭魚成為品質保證代名詞,不怕智利的低價競爭,台灣要完整複製雖是不可能的,但卻是台灣漁業要走上國際,最好的借鏡。 【延伸閱讀】挪威年產百萬噸魚,占全球逾6成—2013年全球各國鮭魚產量市占率 ●挪威:62%(100.6萬噸)●智利:14%●英國:10%●北美:8%●其他:6% 資料來源:挪威海產局整理:蔡靚萱 【延伸閱讀】5年才成熟的鮭魚,縮至3年就上桌—挪威科技養魚流程 1.育卵:5個月→挑選抗病毒、增重快、肉色紅品種受精 2.挑卵育苗:1年→自動化分撿發育良好受精卵,發育成魚苗 3.幼鮭防疫:3個月→自動化機器為幼鮭施打疫苗,1名工人每小時可施打2萬尾。之後移入海水養殖 4.養成:1年→自動化餵食、監控,2人顧場即可。正實驗以鑽油平台遠洋養殖新技術 5.成魚收成:2小時→自動化去魚刺、清內臟、裝箱冷藏 整理:蔡靚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