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ZKIZ Archives

原山林場傳奇：從“要飯林場” 到百萬遊客的4A級景區

從負債4000多萬元的“要飯林場”，到擁有固定資產10億元、年收入過億的全國林業系統的一面旗幟和國有林場改革發展典範；

從滿是荒山荒地的禿嶺，到森林覆蓋率高達94.4%的綠水青山和百姓津津樂道的休閑遊玩的後花園；

從“一級甲等殘疾人”，到全國人大代表、中國第三位“林業英雄”……

這是4月下旬，第一財經記者在山東省淄博市原山林場采訪時，發現的一個個有著巨大反差的字眼和事例。

國有林場是國家森林資源的精華板塊，更是我國優質生態產品的重要提供者。由於大多處在偏遠、交通不便的生態環境脆弱和惡劣地區，生產生活條件十分艱苦，加上長期以來的體制機制制約，為數不少的國有林場舉步維艱，林場職工成為弱勢群體之一。

原國家林業局此前的統計數據顯示，全國4855家國有林場中，有486個林場場部不通公路，170個不通電，575個不通電話，1575個存在飲水安全和吃水困難；2013年，全國國有林場在職職工人均年收入只有1.8萬元，僅為同期全國城鎮就業人員平均工資的35.3%。

加快國有林場改革發展，改變國有林場落後面貌，已經成為推動現代林業發展、建設生態文明迫在眉睫的任務。

今年1月9日，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全國綠化委員會和原國家林業局在授予原山林場黨委書記孫建博“林業英雄”稱號的決定中說，原山林場已經發展成為“集生態林業、森林旅遊、文化產業等多產業並舉的新型林場，實現了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的完美統一”。

原山林場是如何做到的？

“百人傳水”的創業故事

4月26日中午，原山艱苦創業教育基地建設工地上，推土機、鏟車、吊車正在半山坡上忙碌，月湖濕地公園水系工程和小火車項目正加緊建設，一條約2公里長的旅遊觀光鐵軌已經鋪好，準備迎接今年的“五一”小長假旅遊高峰。

站在高處，記者看到這里滿山遍野林草生機盎然。側柏蒼翠，槐花掛滿枝頭。原山林場副場長王延成介紹，從原山嶺西營林區到樵嶺前營林區，再到鳳凰山營林區的30多公里範圍內，松樹、柏樹、刺槐等延綿不斷。

山東省淄博市原山林場管護的一片山林。攝影/章軻

而在60年前，這里的森林覆蓋率還不足2%，荒無人煙。

今年75歲的原山林場第一代創業者段新安告訴記者，1957年建場時，原山被人們稱之為“石頭山”，黃沙遮天日，飛鳥無棲樹。由於氣候幹旱，加上地表都是石灰巖山地，原山的造林條件特別差，林木成活率非常低。

在原山林場艱苦創業紀念館里，展示著一幅“百人傳水”的大型油畫。畫面上，數百林場職工在荒坡上排成“之”字形，聯手往山上傳水澆樹。

工作人員介紹，1961年，原山林場自開春以來就沒有下過雨，栽下的樹苗眼看就要活活旱死。大家心里著急，集體往山上背水、扛水，效率卻跟不上，於是想出了傳水的辦法，用了3天時間把林區的樹苗全部澆上了水，終於保住了樹苗。

“60年來，正是憑著這股百人傳水、戰天鬥地的精神，原山林場從小到大，從弱到強。”工作人員介紹，直到今天，“百人傳水”的故事依然沒有結束，在植樹造林、護林防火、建設旅遊設施等工地現場，依然能看到幹部職工肩並肩、手拉手，齊心協力戰勝困難的鮮活場面。

山東原山林場艱苦創業紀念館里展示的“百人傳水”場景。攝影/章軻

山東原山林場艱苦創業紀念館里展示的在荒山上植樹的場景。攝影/章軻

“種樹有很多怕。樹小的時候怕不活，活了又怕被牛羊吃了，再大了怕被人偷了，還要時刻防範森林火災。”站在山間的一個烽火臺上，王延成說，種一棵樹就像拉扯自己的小孩一樣。

山綠了，人卻依然是窮的。孫建博對記者說，上世紀80年代，原山林場被確定為“事改企”首批試點，林場“斷奶”。只會種樹看樹的原山人不得不走出林場，走向市場“找飯吃”。

“當時也辦了不少工廠，但因為缺乏企業經營管理經驗，加上體制機制方面的原因，跟不上市場經濟的變化，靠貸款上的十幾個項目只有少數盈利。”孫建博說，當時，奶牛場、冰糕廠、印刷廠、陶瓷公司等企業紛紛上馬，到1996年，大多數企業經營不善虧損破產，負債多達4009萬元。

淄博良莊園藝場因13個月發不出工資，很多職工全家下崗在家。沒有收入只好包地種麥子、玉米。有時一季麥子沒有收成，玉米還未成熟，吃了上頓沒下頓。有的職工交不起水電費，只好關了電燈點蠟燭，有的甚至靠賣血給孩子交學費。最窘迫時，126家有名有姓的債主輪番上門討債。

1996年，孫建博被任命為原山林場場長。27日早，山東省林業廳副廳長馬福義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采訪時回憶說，“當時，淄博市政府、山東省林業廳林場管理站對於孫建博上任的問題是經過一番思想認識轉變的。”他說，一方面是因為林場積攢的問題太多，高達4000多萬元的負債何時能還上。另一方面是因為孫建博的身體原因。

孫建博幼年因病致殘，行動不便，曾看過大門、收過酒瓶、砸過石子、賣過陶瓷。最終，孫建博“身殘誌堅、自強不息”的精神打動了大家。

在原山林場艱苦創業紀念館里，一塊展板上描述了這樣一段故事：

1996年底，淄博市將良莊園藝場劃給原山林場管理，其下屬刀具廠由於歷史遺留問題，欠外債十余萬元，經營無法維系。當時債主領著幾十個人到刀具廠準備拆機器，但職工們都想保住機器。相持之下，孫建博拄著拐杖，拖著病腿，站在了債主面前。

“一年之內，保證把所有的債務全部還清，否則全部由我個人償還。”孫建博說。機器終於保住了。

此後不到一年，刀具廠就將債務全部還清。

效益可觀的五大產業

“把荒山變成綠水青山是我們的責任，再把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是我們進入新時代的奮鬥目標。”孫建博說。

監測數據顯示，原山林場營林面積從1996年的40588畝，增長到2015年的44025.9畝，凈增3437.9畝；活立木蓄積量凈增116760立方米；森林覆蓋率提高到94.4%；從資源總量上，相當於再造了一個新原山。

山綠了，孫建博又意識到，“不能捧著金飯碗討飯吃。”他說，綠水青山不等於貧窮，讓綠色趕走貧困，綠色才永不退色。綠起來與富起來絕不是對立的，關鍵是在人，關鍵在思路，既要綠又要富。只有發展了經濟，才能按時足額為護林員發工資，才能建好防火專業隊伍，保護好生態林。

1998年，原山林場決定發展旅遊業。“全國有4000多家國有林場，90%的林場都要靠國家財政補貼生存。我們要憑借大家的智慧闖出一條新路，不僅要保護好國家的森林資源，還要為國家創造更多的財富。”孫建博說。

1999年6月1日，山東省第一家森林樂園在原山林場開業。隨之出現了第一個“十一”黃金周的火爆場景。原山人嘗到了綠水青山的甘露，這之後，第一家鳥語林、民俗風情園、山體滑草場、齊長城等生態、文化與旅遊融合發展的項目相繼建成。

如今的原山林場已成為國家4A級旅遊景區、國家級重點風景名勝區、全國森林文化教育基地、全國青少年活動營地、世界華人藝術家文化創作基地等。

4月27日，兩位晨練的老人從“中國國有林場改革樣板——山東淄博市原山林場”標語前走過。攝影/章軻

山東省淄博市原山林場員工住宅區。攝影/章軻

據第一財經記者了解，改革後，原山林場已經形成了效益可觀的五大產業。

林業產業。2003年成立的原山綠地花園綠化工程有限公司，是原山林場創造的又一奇跡。該公司從單一的道路綠化，逐漸向廠區綠化、校園綠化、廣場綠化、高速路綠化拓展，把綠色撒播到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每年承接工程上億元。這家公司被國家住建部批準為“城市園林綠化一級資質企業”，成為淄博市僅有的四家一級資質企業之一。

生態旅遊。“原山生態環境好，又有深厚的齊魯文化底蘊。”王延成說。原山林場整合了地方上7家不景氣的旅遊景點，年接待國內外遊客超過100萬人次。紅色旅遊也紅紅火火，每年接待來自全國各地的學習培訓團體4000多個、10萬余人次。

餐飲服務。孫建博介紹，原山林場在旅遊業興起之後，與旅遊景點的合作，實現了從經營景點到經營品牌的跨越，完成了旅遊服務業收入由“四三三”向“六三一”的轉變，即60%住宿餐飲、30%旅遊產品、10%景區門票。目前，原山旅遊飯店管理公司旗下已擁有各種檔次賓館5個、旅遊度假區2個、分時度假村1個、演藝中心1個。

旅遊地產。靠著得天獨厚的旅遊資源，原山林場打出了旅遊地產和分時度假新概念，集旅遊、休閑、度假、居住為一體，旅遊業與地產業無縫連接。

文化產業。2012年，一部以孫建博艱苦創業事跡為原型的電影《完美人生》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首映新聞發布會，並被中宣部、國家廣電總局確定為迎接十八大重點獻禮影片。這之後，《追尋太陽》《浴火鳳凰》《白發親娘》《原山美》《原山一家人》等一大批影視、書籍、曲藝作品出爐。全國國有林場改革紀錄片《生態樹》也在原山林場開機。

“原山林場的出路就在於深化改革，就在於把林業資源優勢轉化為生態產業優勢。”孫建博說。

林場的改革永遠在路上

去年8月14日，山東省委書記劉家義冒雨到原山林場調研，詳細了解林場發展歷史和生態綠化情況，對原山林場始終堅持艱苦創業，把石灰巖山地變成森林覆蓋率94.4%的綠水青山給予高度評價。

劉家義對孫建博說，“你所做出的貢獻不僅是原山林場的，也是整個淄博的，是林業系統和山東人民的。”

4月26日，山東省淄博市原山林場黨委書記孫建博。攝影/章軻

同年12月14日，原國家林業局局長、現任國家林業和草原局局長張建龍到原山林場檢查森林防火並參觀艱苦創業紀念館時表示，原山林場和塞罕壩林場一樣，是我國國有林場的先進典型。林業人就要不忘初心，牢記使命，艱苦奮鬥，加大植樹造林力度，加強森林資源保護，為廣大群眾提供更多更好生態產品，為建設生態文明、美麗中國作出新的更大貢獻。

建國以來，我國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曾先後表彰過三位“林業英雄”。第一位是創造了《安全伐木法》《四季銼鋸法》的馬永順。他曾一個冬季手工采伐木材1200立方米，一人完成6個人的伐木量，創造了全國手工作業伐木之最。在國家建設最需要木材的時代，成為最有名的林業工作者。

退休後，馬永順發誓，栽的樹一定要超過砍倒的樹，也算是償還欠這片大山的債。到去世時，馬永順一家人在荒山上栽植樹苗5萬多棵。

第二位是在海拔1400多米瞭望臺堅守29年的“大山深處守望者”余錦柱，他準確報告火警284次，為國家挽回直接經濟損失3000余萬元，創造了管護區內無一次森林火災的成績。

第三位就是33年如一日，使荒山變綠水青山，再使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的孫建博。

共和國歷史上的這三位“林業英雄”，都是在特殊的歷史轉折期，為了國家發展大勢應運而生，成為一個時代的里程碑。

“金山銀山不是等來的，原山人靠的是艱苦創業這個法寶。”孫建博對第一財經記者說，“我所理解的新時代主題就是要富起來、強起來，原山林場要實現新作為，就要比以往任何時候更加秉持艱苦奮鬥、艱苦創業精神。”

而這個“新作為”，就是林業要成為實現“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主戰場，必須統籌兼顧、和諧發展，確保“山綠、場活、業興、林強、人富”，形成“生態美”與“民眾富”的有機統一。

豎立在原山林場內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標誌牌。攝影/章軻

山東省淄博市森林覆蓋率達到30.49%，高於全國平均水平8.83個百分點。攝影/章軻

按照《原山林場（原山集團）2018-2020三年奮鬥目標規劃綱要》，到2020年，原山林場要初步建成“森林保護優先、產業發展充分、基礎設施完備、文化底蘊豐厚、治理科學高效、職工生活富裕、林場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有林場，繼續走在全國國有林場改革發展前列。

生態管委會是原山林場改革林業管理模式的一個創新。規劃綱要提出，未來三年仍將進一步完善這一體制機制；與中國林科院合作開展森林生態價值體系評估，建設原山生態大數據；把綠化公司打造成為原山林場新的支柱產業。爭取把綠化公司融到上市公司中，成為其子公司，走入股不持大股的上市之路；以創5A級景區為主線，推進吃住行遊購娛向精品化經營發展。

4月27日，山東省淄博市原山林場黨委書記孫建博。攝影/章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