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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治汙,問責如何真刀真槍 ——對話湖南省環保廳廳長劉堯臣 廳長時間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5797

劉堯臣 (何籽/圖)

幾年前湖南省開展土壤汙染普查,結果顯示(重金屬)超標率確實較高,但主要是輕微汙染,重度汙染占總數的2.2%,當然這也不低了。

環境事件的調查,要對汙染產生的歷史過程進行追溯調查,凡是十八大召開後因嚴重失職、瀆職造成環境汙染問題的,不管人調到哪里、不管是不是離退休,都要問責。

與西方國家相比,我們有著體制上的優勢,我們的政府動員全社會的力量很強。但一條近千公里的河流的治理,沒有二三十年恐怕也是不行的。

湘江重金屬汙染問題始終是公眾和媒體關註的焦點,尤其是2013年5月廣州鎘米風波源頭指向湖南等地之後。

甩掉這頂沈重的“重金屬”帽子,告別湘江汙染,是湖南幾屆政府努力的主要目標之一。目前,湘江治理被確定為省政府“一號重點工程”,試圖用這根政治上的“指揮棒”指導和敦促各級政府及職能部門相互協作,一起攻克難關。

如何讓環境治理工程不走過場,怎樣讓相關幹部不掉以輕心,有4年安監局局長工作經歷的湖南省環保廳廳長劉堯臣說,要用責任制度體系建設推動湘江環境治理。“就算GDP再大,那是不能算小康達標的。”

為何敢說不嚴重

南方周末:“土地去鎘”試驗已進入成果鑒定階段嗎?

劉堯臣:這方面主要是農業部門在主導,詳細進程我沒有掌握。這件事得到了國家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農業部、財政部支持我省在長株潭區域推行一項農田重金屬汙染綜合性治理項目,農業部為此還安排專項資金十多億元。其實,湖南的重金屬汙染土壤對農產品的影響,沒有外界認為的那麽嚴重。

南方周末:你為什麽敢這麽說?

劉堯臣:幾年前我省按全國統一部署開展土壤汙染普查,結果顯示超標率確實較高,但主要是輕微汙染,重度汙染占總數的2.2%,當然這也不低了。若對輕微汙染的土壤采取恰當的應對措施,農產品受到重金屬的危害會大大減輕。

南方周末:那麽媒體對湖南的報道有誤區嗎?

劉堯臣:媒體監督是推動各項工作的一支重要力量,對環保作用尤其重要,它和社會公眾投訴舉報加在一起,可以幫助環保部門發現很多難以發現的問題,我們從內心表示歡迎。一段時間內,媒體對湖南重金屬汙染問題作了較多報道,也是正常的,但整體上說,近兩年的負面報道,特別是涉重金屬報道呈減少的趨勢。

南方周末:2013年廣州鎘米事件發生時,你壓力大嗎?

劉堯臣:並不是十分緊張,但也不輕松。

南方周末:為什麽?

劉堯臣:湖南環境事故高發期是2007到2011年。此後沒有發生新汙染因素引發的環境汙染事件。新中國成立65年以來,前幾十年湘江基本是以納汙為主。從2008年開始,轉為保護為主,這是一個大的轉折。

2011年國家批複《湘江流域重金屬汙染治理方案》,這是國家層面上迄今唯一不跨省的流域汙染治理方案,2012年湖南省出臺湘江保護條例,2013年湘江治理被確定為湖南省政府“一號重點工程”,這在全國都很少見。

環保如何不單打獨鬥

南方周末:“一號重點工程”實際上就是指揮棒?

劉堯臣:要這麽說也可以。通過一號重點工程把市級政府及相關部門組織進來,省里成立了以省長為首的“一套班子、兩塊牌子”的指揮協調班子(即湘江保護協調委員會、湘江重金屬汙染治理委員會),市縣照此辦理,形成各級政府、各部門齊抓共管的格局。這樣,環保部門就不是單打獨鬥。

原來有五個重點區域汙染十分嚴重,但因為治理投入量太大,也沒有那麽多的資金,自2013年被列為“一號重點工程”後,大家投入的決心更大了。首先,五大區域整治安排省級部門對接,而不是都要環保部門來管。比如郴州的三十六灣,主要是河流汙染,由水利部門牽頭。婁底的錫礦山,主要是長期的礦山開采帶來嚴重的地質風險,由國土資源部門牽頭。五大區域涉及的重金屬排放量占到整個湘江流域將近60%,如果治理達標了,這是比較大的突破性進展。

南方周末:地方企業可以靠各部門齊抓共管,但央企怎麽辦?

劉堯臣:我們主要是加強與國家有關部門的溝通,爭取獲得理解,聯合有關部委向國家申請有關項目支持,另外新環保法實施也很大程度上規制了國有企業的環保行為。但實事求是講,這方面還有些問題,也希望新聞界幫助我們呼籲呼籲。

南方周末:曾有一些環保治理項目剛開始轟轟烈烈,幾年後甚至變成企業的牟利工具,你是否有這樣的擔心?

劉堯臣:有這個擔心,實際工作中也存在這樣的問題。我們現在的辦法是兩條,第一條是把責任交給地方政府,即省直部門指導市縣提出區域整治任務和目標,同時將相關專項資金也匯總撥付給地方,而不過多管具體項目安排,以免中間環節多,給人以可乘之機;第二條是嚴格加強審計監督和社會監督。我到環保廳不到一年半,審計已搞了兩次。同時還明確,對專項資金使用情況,群眾有舉報的,有報必查,不管是否匿名,一律嚴查。

問責制度如何落地

南方周末:要實現“一號重點工程”目標,湖南有什麽非常舉措?

劉堯臣:由省環保廳會同有關方面草擬了《湖南省環境保護工作職責規定》和《湖南省重大環境問題(事件)責任追究辦法》兩個規範性文件,對湖南省市縣鄉四級政府、三十多個政府相關部門在環境保護上各負什麽責任,在什麽情形下要怎樣問責作了清晰規定。

南方周末:問責能落到實處嗎?

劉堯臣:這關鍵要看辦法是否可行。我們提出,出現五種情況時省政府要啟動問責。第一,區域總體環境形勢持續惡化,這主要指大氣、水、土壤這三大指標中,如果有兩項指標連續兩年下降或者有一項指標嚴重下降。第二,發生重特大環境汙染事件的。第三,出現環境敏感問題時處理不當,引發危及穩定的群體性事件。第四,國家和省里下達的主要汙染物總量減排任務沒有完成,導致國家對我省實行區域限批的。最後,對國家和省委省政府有關生態文明建設和環境保護工作執行不力,情節嚴重的。這種問責,除對企業外,特別強調了對地方政府及相關職能部門的問責。

南方周末:是由環保廳來啟動問責嗎?

劉堯臣:由省政府成立問責調查組,主要單位是環保廳和監察廳,還涉及所在領域的主管部門、地方的上一級政府。調查以後,要分析原因、查清責任,最後結果報省政府批準。

南方周末:對比其他省市,湖南這項問責制有什麽不同?

劉堯臣:相比而言,涉及部門多,有33個部門,與環境保護相關的部門基本都囊括在內。其次,明確規定五種情況問責,成立由環保部門和監察機關牽頭的事故問責調查組。

南方周末:有哪些問責形式?

劉堯臣:共可分為三個層次十余種:一是對單位綜合性評先、評優,以及主要負責人、分管責任人提拔重用予以否決;二是對單位給予經濟制裁和建設項目區域限批,對班子及領導幹部通報警示、約談等;三是對有關責任人追究黨紀、政紀和法律責任。

南方周末:其他部門對這兩項制度有反對意見嗎?

劉堯臣:幾乎沒有反對意見,文件已上報省政府。有關內容要以正式批準出臺的文件為準。

南方周末:如果啟動問責時,發現幹部調任或退休了怎麽辦?

劉堯臣:環境事件的調查,要對汙染產生的歷史過程進行追溯調查,凡是十八大召開後因嚴重失職、瀆職造成環境汙染問題的,不管人調到哪里、不管是不是離退休,都要問責。

湘江水質何時變好

南方周末:提出這樣一項追責制度,與你在安監局工作(2009-2013年劉堯臣為湖南省安監局局長)是否有關?

劉堯臣:有關系。過去抓安全生產,省委、省政府同時出三個重要文件,其中就有重大安全生產事故的責任追究辦法。

只是環境保護比安全生產更複雜。生產事故非常明確,幾點幾分發生的事故、死傷多少人、造成多少直接經濟損失,都可馬上調查清楚。但環境問題很多是日積月累的過程,很難說什麽時候啟動,所以需要界定清楚什麽情況下該啟動問責。從目前來看,就這五條能解決絕大多數問題。但也沒有安全生產問責機制那麽能解決更多的問題,對此我也有心理準備。

南方周末:那麽,目前“一號重點工程”實施效果如何?

劉堯臣:到目前為止,湘江幹流水質已連續三年穩定在三類水質以上,重金屬下降明顯,總體進展比較順利,但是任務很艱巨,因為所需投入確實太大。另外,湖南面臨的發展壓力也很大。

南方周末:湘江治理是不是到了一個較為理想的狀態?

劉堯臣:還只能說是勢頭見好,遠未達到理想狀態。畢竟集聚了過去幾十年甚至數百年的汙染,徹底解決這一問題絕非短時間內可以“畢其功於一役”。歐洲的萊茵河、法國的安納西湖是成功治汙的典範,都足足花了五十多年的時間。當然與西方國家相比,我們有著體制上的優勢,我們的政府動員全社會的力量很強,這幾年湘江治理中也可見證。但一條近千公里的河流的治理,沒有二三十年恐怕也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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