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magazine.caing.com/2011-01-15/100217190.html
火线入股行为泛滥,藏匿巨量利益输送,加长锁定期等小修小补无效,解毒之本还是摈弃上市审批制
《新世纪》周刊 记者 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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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3日,A股市场发生了引人注目的一幕:号称中国最大的风机制造企业华锐风电(601558.SH)在首日跌破发行价,以接近跌停板收盘。
火线入股
华锐风电原本在2010年3月即向证监会递交了首次公开发行(IPO)申请,并于8月17日通过预审。(参见本刊2010年第36期封面报道“速成风电冠军”)不过,证监会发审委取消了10月27日对其IPO申请的审核。直至12月10日,华锐风电二次过会成功。
华锐风电此番发行1亿股,招股价90元,打破了近年来主板发行纪录,冻结资金超过2700亿元。作为成立未满五年的年轻公司,华锐风电成立两年后便向投资者承诺三年内上市。即使以当前破发后的价格计算,五年内初始股东投入的注册资本1亿元增值了800多倍。
本刊记者调查发现,华锐风电在筹备上市期间,突然大规模扩充股东队伍,股东由7家增至22家。这些神秘的新股东,大都成立于2008年9月至11月间,并在2009年1月结队蜂拥而入。
类似华锐风电的例子,或是比之更甚者,比比皆是。在中小板乃至创业板开设以来, 首次公开发股前投资(Pre-IPO)之风一夜骤起。
许多成立不过两三年的股权投资机构(PE),或根本就是SPV(特殊投资工具)性质的壳企业,在上市前夜潜入,熬过锁定期便是一本万利。
值得警惕的是,中介机构如券商、律师、会计师等工作人员个人争先入股Pre-IPO公司,已是行业公开的秘密。但因代持安排十分隐秘,目前被曝光的还仅限个案。这对整个市场的公平公正的基础都造成了系统性的暗伤。但火线入股中最恶劣的情况,莫过和权力机构之间形式隐秘但赤裸裸的利益输送。
但识别难,惩治难。 业内人士认为,加强信息披露、敦促参与各方合规运作是一方面,但病根与解药,仍在摈弃点石成金的上市审批制。目前,证监会已逾两轮的新股发行体制改革仍是着力小修小补,避重就轻。
“权力之手像魔术师一般使市值暴涨。上市之前企业仅卖几个亿,一旦上市,市值即猛增到几十亿甚至上百亿,之后企业利润下降也没人在意,因为股票已经成为了特批交易的赌筹。其中的差价就是审批权的价格,由幸运的创业股东与火线入股的利益圈子来分享。”业内人士简直认为。
鼎晖投资董事长吴尚志告诉本刊记者,过去五年,PE在印度的投资回报不高,因为印度的股票市场是完全市场化的;而中国是过去五年PE回报最高的地方,未来还将是。
“与其说是PE腐败,不如说是政府对经济之手伸得太长。在证券市场,因透明度相对较高而暴露得更加明显。”一家大型投资机构负责人表示,“资本市场应尽快推进一些制度性的改革。这需要高层下决心。”
火线突击
“创业板估值确实太高。但是市场给了一个红包,我们也笑纳了”
在截至2010年9月30日已挂牌的123家创业板上市公司中,约有28笔投资发生在企业挂牌首日的一年之内,约有九笔发生在半年之内。此外,与一年仅有几日之遥的也为数不少。这是清科研究中心对股权投资基金支持创业板企业投资回报的分析中透露的。
火线入股
2009年10月30日创业板第一股特锐德(300001.SZ),在挂牌前4个月引入天津华夏瑞特地产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华夏瑞特),其股东之一北京金沃泰财务顾问有限公司(下称金沃泰)的前实际控制人樊剑,为特锐德控股股东青岛德锐投资有限公司向特锐德提名的董事。
40岁的樊剑曾在山西体改委股改办工作,1994年11月至1998年10月在山西证券管理办公室任主任科员,1998年10月至2001年9月任广发证券公司投行分部总经理。
第二家挂牌创业板的神州泰岳(300002.SZ),在挂牌五个月前引入中信证券旗下直投公司金石投资和汇金立方资本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汇金立方),两家机构分别入股2.2152%和2.8481%,价格仅相当于五个月后神州泰岳发行价58元的二折左右。按当下股价计算,两家投资机构获利近五倍。
又如吉峰农机(300022.SZ),38名股东正式挂牌前六个月之日,将持有的334万股以每股4元的价格,转让给昆吾九鼎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九鼎投资)等八名股东;一个半月后,吉峰农机又以每股4.3元的价格向九鼎投资增发了320万股。2009年10月15日,吉峰农机以17.75元的价格向A股投资者公开发行,发行价是吉峰农机向九鼎投资的增发价的4倍;10月30日,吉峰农机在创业板挂牌,首日开盘价32.25元。
2010年11月1日,九鼎投资所持368万股解禁,当日吉峰农机开盘价为35.35元,这意味着九鼎投资入股一年的时间内,收益率是800%。
如此慷慨馈赠,吉峰农机模糊解释为“为确保2009年战略发展计划的实施”。2009年,吉峰农机最重要也恐怕是惟一的战略计划只有两个字:上市。
九鼎投资合伙人在总结吉峰农机的投资案例时坦承,“创业板估值确实太高,不太合理。我们不知道会涨到100倍,原来是按照20倍来算的。但是市场给了我们一个红包,我们也笑纳了。”
除创业板,中小板和主板的IPO亦为诸多神秘人创造的类似的暴利机会不胜枚举,如华锐风电,再如在2007年悄然挂牌的太平洋证券(601099.SH)等。
不过,创业板仍是火线入股的重灾区。“现在我们都不做中小板了。创业板过会快,市盈率高出中小板20倍。”一位券商直投公司的人士说,另外创业板上市企业多为民营,入股更方便。
目前,创业板整体市盈率在74倍左右,而中小板市盈率约54倍,全部A股市盈率仅为二十多倍。
在这样的利益驱动下,2009年以来风气云涌的“全民PE热”仍在发酵中,很多人民币基金惟一的策略就是Pre-IPO。“这么高的市盈率,就是坐地分赃。”一位私募行业人士描述。
Pre-IPO变奏
“不让我进,我就刁难你;或是我打包票,都给你办妥。简直就是犯罪”
火线入股,既不同于传统的私募股权投资,亦不同于境外成熟常见的Pre-IPO模式:一则在于仅仅投资于拟上市企业股权,惟一的风险在于过会;二则在于投资周期极短,入股的价格却远低于IPO。
火线入股
易凯资本CEO王冉认为,Pre-IPO安排本身是个资本市场惯例,美国的Pre-IPO投资甚至是与IPO结合在一起做的,即引进Cornerstone investor,即基石投资者或基础投资者。 “国外在申报材料之后依然可以引入,虽然这涉及到改动材料,可能导致上市程序的延长,但只要在最后一轮申报之前做完就可以。”
Cornerstone原意为砖石结构建筑中第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石头,“主要是为了帮助IPO定价,增加说服力。因为基石投资者需要服从锁定期的要求,因此会有少许折让。”王冉说。
2010年6月,农业银行(601288.SH,01288.HK)为确保H股IPO成功,引入全球各地的11家基石投资者,包揽了54.5亿美元的配售,农行也为它们预留了15%的折让。大比例的基石投资者的引入,被认为是农行IPO逆势功成的重要策略之一。
又如阿里巴巴(01688.HK)在H股发行中,引入雅虎、AIG、富士康、工商银行等八家基石投资者,每股定价约为12.75港元,其发行价为每股13.5港元。前者较后者低6%。
“参与Pre-IPO的基石投资者往往是行业中的领袖或者是有影响力、有品牌的机构投资人,是为了让故事更有吸引力。”王冉说。
一般而言,企业是否能持续成长并最终顺利上市,中间具有相当风险,这种“眼力价”正是股权投资机构的核心竞争力。但在挂牌前夜低价入股,直接攫取数倍的投资回报,如此没有技术含量的暴利,难脱半卖半送之嫌。
根据入股者的身份,可将创业板公开的火线投资行为分为几类:一类是高管股权激励,稳定军心;另一类是亲友共富;第三类属正常的股权投资行为,虽然也借高企的发行价获得了高额收益,但投资机构相对专业,身份也相对透明。第四类是合规的券商直投。这类投资只要原股东同意,均属合法之列。
但对于那些难以统计的超常规入股则需要认真鉴别。这通常是指那些与权力部门伴生的灰色机构,对拟上市公司借投资之名,行利益输送之实。这类公司通常的特点是历史短暂,行事低调,实际受益人深藏幕后,入股价格极为优惠,入股时间更靠近IPO。
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彭冰认为,理论上说,公司上市前景可见,如果不缺资金,就无必要接受新的入股。除非投资者能够改善公司治理,使得公司价值得到提升,或者自身具有巨大商誉,能够帮助提高公司在资本市场的知名度。火线入股既然不能为发行人带来经济价值或商誉,就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最显著的莫过于协助发行人与权力机构暗通款曲,构成利益输送的中介。
“关键是股份给了谁。很多时候是发行给了利益相关方,仅仅是为了实施商业贿赂。”王冉说道,“这是制度之恶。”
一位私募业内人士介绍,这种灰色机构入股的手段不外乎两种,其一是威胁,“比如地方税务部门的内部工作人员要求以某种形式入股,若不从就以查税相胁。很多是通过地方政府或者企业的合作伙伴联系过来,都有路子,肯定是企业在什么地方有求于他们的”;其二是利诱,“比如告诉企业我可以把发审员约出来,即所谓的增值服务”。
“你不让我进,我就刁难你;或者是我打包票,都给你办妥。简直就是犯罪。”另一位私募人士评论道。
PE黑马
后起之秀九鼎投资、汇金立方以黑马的姿态出现,超越了多年经营的专业投资机构
创业板催生了一批以火线入股为模式的投资机构。在清科公布的2010年中国私募股权投资机构30强(本土)名单中,后起之秀九鼎投资、汇金立方以黑马的姿态出现,甚至超越了多家券商直投、产业基金甚至如弘毅资本这样多年经营的专业投资机构。
火线入股
有限合伙制的汇金立方投资了神州泰岳、乐视网(300104.SZ)、东方日升(300118.SZ)三家上市公司,还投资了拟在创业板上市的东富龙,业绩不俗。但这家神秘的公司不过两年历史,成立于2008年4月23日,注册资本5000万元。成立四个月之后,汇金立方等四家公司便参与了对乐视网的增资。
2009 年5 月18 日,汇金立方再出手神州泰岳的增资,出资3564万元认购了270万股。
2009年6月18日,东富龙实际控制人郑效东将自己持有的150万股(占公司发行前总股本的2.5%)转让给汇金立方,价格为900万元,合每股6元。理由亦是“优化股权结构”。
汇金立方法人代表唐富文,1994年7月至1998年10月历任国内贸易部财会司科员、副主任科员;1998年11月至2001年6月任中祥会计师事务所副主任会计师,该事务所位于山西。
汇金立方的主要股东北京杰威森科技有限公司更为奇特。其法人代表贾云龙,1993年自山西师范大学毕业后,到襄樊县汾城中学教书,从2003年 5月之后,履历便为“无业”。这家公司原本由一名叫徐威威的人士在2007年11月成立,2008年4月转手给贾云龙,注册资本10万元,向汇金立方投资管理中心出资832.68万元。
如果一切正常,九鼎投资的故事更堪称全球PE楷模。九鼎投资成立于2007 年7 月27 日,当时不过区区数人,还遭遇出资人违约、被迫削减募集份额。仅运行了三年后,九鼎投资今已发展到200余人,广设分支机构,一跃进入本土私募十强第二,被评为“2010年中国投资最活跃私募股权投资机构”,还获得了新加坡淡马锡的投资,成功募集了规模为1.2亿的美元基金。
九鼎投资的投资速度可能已创下纪录。根据九鼎投资的一位合伙人介绍,该机构一共投了80多家企业,已经IPO或者即将上市的有20多家。九鼎投资“只投成熟企业,因为风险低。并购退出只有一个。” 这意味着在过去的每个月,九鼎几乎都投资了两家以上的企业。
九鼎投资的一位合伙人在总结前述吉峰农机案例时说,低成本是一切投资成功的基本条件。“吉峰农机目前的120倍市盈率是泡沫,九鼎投资时相当于7倍的市盈率,才是眼光和运作能力的体现。”
他进而归纳了中国PE模式的几个特点:一是做股权投资多,二是做成熟企业投资多,三是做上市前投资多,四是参股投资多。
不过,九鼎投资的成功秘诀并非人人可以复制,其合伙人各有背景。据本刊记者从权威渠道了解,九鼎投资的一位合伙人曾在证监会工作过,因被发现同时在外运作公司而被内部“劝退”。
代持的外衣
“钱又没写名字,如何去查入股者是谁的小舅子?”
在北京的乡村,本刊记者曾寻访过一位村里的老人,他是一家热点Pre-IPO公司的在册小股东。“怎么可能?”在听毕记者的描述,这位老人的儿子惊愕不已,并马上给老人的女婿致电,称后者“在北京给大官开车,很大、很大的官。”不过,后者接到电话后不置可否,并令他立即噤声。如今这家公司已顺利上市。
火线入股
近年来,出租车司机之女、刚毕业的大学生、娃娃股东、农民股东、民工股东之类成为上市公司股东的报道,都屡见不鲜。求证股东的真实身份,已经成为最大难题。在国信证券李绍武一案中,即便是由与其有直接亲属关系的妻子代持,也耗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得以曝光。
2010年5月26日,国信证券通报开除原投行四部总经理李绍武。自2001年来,李绍武通过妻子邱利颖的名义以及控制的深圳市昕利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等方式,参股莱宝高科(002106.SZ)6万股、轴研科技(002046.SZ)65万股,以及已通过创业板发审会的河南四方达超硬材料股份有限公司100万股。其中,莱宝高科为国信证券保荐上市。
根据《证券发行上市保荐业务管理办法》,保荐代表人及其配偶不得以任何名义或者方式持有发行人的股份。
由于代持现象普遍存在,要有效识别出突击入股的最终获益人,并判断是否涉及利益输送几乎不现实。即便目前要求详细披露入股公司的情况,出现在招股说明书中的可能只不过是一个肉身傀儡,其后是复杂的利益网络。
“代持始终存在,堵住很难。中国证监会已经要求披露到入股机构的自然人股东和实际控制人,要为每个人验明正身,恐怕力所不逮。”一位业内人士说。“钱又没写名字,如何去查入股者是谁的小舅子?”
以目前的监管水平和效率,仅依靠拟上市公司的申报材料,在股东名单中揪出每一个“李鬼”,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诸多不能见光的实际持股人或违规获利者小心地隐藏在重重雾霭之后,其身份是否曝光,几乎完全被动地取决于合谋者反目的可能性。公众难免质疑,被曝光的仅是冰山一角。曝光之后是否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儆世人,又完全取决于弹性很大的监管层意愿。
代持问题,在个人财产权利保护及重视程度比较高的国家,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但在当今中国,“代持的老农民怎么可能去跟高官背景的被代持人对簿公堂,主张权利?”一位业内人士表示。更何况,中国保护的是有正当合法来源的财产。
中国的金融实名制始自2000年的个人存款账户实名制。由于“坐庄”现象猖獗, 2002年,中国开始推行股票账户实名制,希望解决用多个股票账户坐庄的“拖拉机”账户问题以及干部和公务员炒股等问题,但举步维艰。直至2004年开始庄家爆仓、券商历经生死,经“综合治理后”,2006年4月证监会才发布《证券登记结算管理办法》,规定,投资者不得将本人的证券账户提供给他人使用。但公务员炒股问题则从未真正解决过。时至今日,代持入股现象又风起云涌。“这样赚钱更加没有风险,也更加隐蔽。”业内人士表示。
中央财经大学中国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说,官员及其亲属的财产申报制度久拖不决,是问题的关键。
根治有多难?
拉长锁定期、限定入股时间等均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摈弃上市审批制才是正道
针对突击入股风暴,中国证监会2010年对披露作了从严要求。据《上海证券报》报道,证监会要求在创业板公司上市材料申报中,准确申报一年内新增股东的持股时间、数量及变化情况、价格及定价依据。自然人股东需要披露最近五年履历,法人股东要披露其主要股东和实际控制人。对于最近六个月增资或股权转让,要披露其原因、定价依据、资金来源、新增股东背景等。
火线入股
但仅仅依靠披露,要读出火线入股的受益者究竟是谁恐怕不切实际。樊剑在广发证券投行部门任职的经历,对其入股特锐德是否有帮助,外界无从得知。但IPO前夜入股的华夏瑞特曾被樊剑间接控制的事实,在招股说明书中却无迹可寻。
中国创业板的锁定期参照了美国和香港的要求,甚至更严格。根据创业板股票上市规则,发行人公开发行股票前已发行的股份,自发行人股票上市之日起一年内不得转让。如发行人在向中国证监会提交其首次公开发行股票申请前六个月内进行过增资扩股的,新增股份的持有人须承诺:股票上市之日起24个月内,减持不超过其所持有该新增股份总额的50%。
在火线入股越来越引起外界关注后,本刊记者了解到,证监会实际要求在提交上市申请前六个月内增资扩股的股东,主动承诺三年锁定期。一旦提交上市申请,股权结构就不能再发生变化。
私募和投行人士以为,锁定期的规定已经足够严格,如再加码已不太可能。即便延长锁定期或设置入股时禁,只不过拉长了灰色入股的投资周期,但回报依然可观,还有可能妨碍了正常的投资行为。
香港本是发行注册制,同时规定上市前180天内不能以低于IPO的价格入股。A股目前尚未效仿。“在无法区分是否利益输送之前,采用一刀切的方法,明确禁止在上市前的一段时间内突击入股,是无奈选择。”彭冰说。
多位业内人士认为,既然突击入股的暴利来自于上市渠道狭窄带来企业价值的暴增,一堵不如一疏,治标未若治本,即告别催生腐败和寻租的审批制,以提供增值服务为名的灰色机构也就无所依傍。另外,不合理的企业市值一旦消肿,投机资金自会丧失兴趣。
治本之道,迄今还没有走上正轨。
虽然近年来证监会在完善发审委制度、公布发审委名单方面做了大量努力,但审批上市的性质始终未变。
2009年以来新股发行体制启动了两轮改革。证监会试图消除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之间的“无风险暴利”,打破“新股不败”的定律,大批新股在大盘不振的背景下破发,对资本市场没有任何贡献的打新现象减少,受到相当肯定。然而,股票发行本身仍受到严格管制,虽然审批速度加快,但供给依然有限。发行价的放开不过是将打新者的暴利转移到了发行人手中,导致了畸高的发行市盈率,也造成了严重的超募现象,即资金浪费。
改革难的一大原因,是从诞生之初,中国证监会便以防止风险和挑选优秀上市公司相挂钩作为己任,早已习惯于从事前审批的角度去理解其“监督管理”的职能。因此,由证监会主导的新股发行体制改革,想要达到限制权力、自我革命、走向市场的效果,并不容易。
其次,正如深圳证券交易所总经理宋丽萍指出的,中国投资者群体的风险识别能力、风险承受能力都相对有限,在客观上决定了创业板不可能像美国纳斯达克那样“大进大出”。
但更应认识到,中国投资者有限的风险识别和承受能力,亦是多年来中国证券市场拒绝市场化的后果。一直以来,审批制相当于为上市公司质量进行背书,但效果实际并不理想。事实上,中国资本市场的审批制使得上市公司再烂也有存在于这个市场的理由,投资者也借机会把责任指向负责审批上市的证监会,后者更是从维稳的角度出发,不敢让任何公司退市,导致A股市场至今没有退市机制,形成只上不退、游魂漂泊、恶炒垃圾股、资源错配的种种奇观。
随着上市公司在数量上和行业上的加速扩容,为上市公司做质检这一任务远超过证监会或发审委、行业专家委员会能力范围,应尽早交给市场承担。证监会应将优势兵力集中于监督,着力惩治证券市场上令人深恶痛绝的各种违法违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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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長實將軍澳新盤緻藍天開售,三房單位「只需」六百萬,首日已沽清七百多伙!上到車固然萬幸,但上不到車又想住入大型屋苑,請有心理準備接受現時最流行的「另類劏房」──分租。正所謂家家有求,最近很多屋苑業主,都將單位分租賺盡租金,情況已遍及豪宅、獨立屋及大型屋苑。有獨立屋業主因分租予五戶人,洋房被用到最殘;身處九龍站的頂級豪宅,因有「尊貴身份」,分租最為渴市;亦有人租下市區盤再自行分租,印印腳賺差價。資深投資者湯君明分析,分租賺與唔賺,月租六萬元是分水嶺。分租獨立屋最閉翳 年多前,有報章報導元朗樓盤尚城的一間獨立洋房,內裡房間可分租出來收租,震驚全城。估不到直至今日,這座洋房原來仍在不斷分割再分割,「空間」似長分長有!記者見上週又有廣告,遂以租客身份,相約業主劉先生睇樓,劉先生在電話中已多次向記者說:「你要有心理準備呀,間房真係好細,但月租只係三千!」來到屋苑,走過垃圾房到獨立屋門前,只見旁邊車位放滿雜物,打開門後是一條狹窄的走廊及樓梯,走上一樓是一個約二百呎的客廳,劉先生說由所有租客共用:「呢度有五間房,四間租咗出去,你入嚟住就五戶人共用個客廳囉。」走到二樓,去到該月租三千元的房間,原來是個比劏房更細的梗房!只得三十呎,而且面積其中一半已是窗台。記者試瞓上去,全身不能郁動。劉先生不斷指:「嗱,間房三呎乘六呎,另外窗台兩呎乘六呎,夠放一張兩呎床,仲有空間走動吓。雖然細,但其實三千蚊好抵呀。」記者計計數,三十呎房要三千元,即呎租高達一百元,唔好去搶! 三戶人爭廁所 住洋房,聽落好似好爽,事實租客有大堆問題需要忍受。這間三層獨立屋有五間房,其中兩間房有套廁。其餘三戶人則要共用另兩個廁所。客廳雖然共用,但其實已放滿雜物,有租客索性將私人雪櫃及衣服放於客廳,業主指:「你要放家電喺度,要先通知我,等我安排位置。你哋『將就』吓,唔係又嘈!」客廳對出的露台生滿雜草,明顯無人打理,滋生很多昆蟲,客廳用得殘舊,環境比較像大陸東莞樓房。記者又發現整座樓只有一個門鈴,設在客廳,「有客到」都會驚動所有租客。記者其後試過多次按門,十數分鐘後才有剛睡醒的租客應門,即時指罵:「做咩㩒咁多次鐘呀?你有嘢搵業主啦,搵我做咩呀!」分租洋房,業主亦唔見得好受。業主劉先生不斷游說記者期間,其妻子縮在客廳梳化發呆。翻查資料,業主登記正是劉先生妻子駱淑賓,於一一年以一千三百多萬元購入。駱淑賓曾贏得證監會的投資故事比賽而接受訪問,透露自己是小食店東主,因為想供養兒子到外國讀書,出售自己鋪頭炒股,最後血本無歸,連兒子也只能留港升學。她勸誡股民要量力而為,但她自己似乎重複錯誤。這座獨立屋曾叫價五萬元全幢出租,後減至三萬元仍租不出;放售一千七百萬元,亦無回音。業主只好分拆洋房出租,計及每月租金收入三萬一千多元,剛好夠供樓,也不失為一個出路。但如果業主用同一筆錢買三個市區樓再分租,租金總收入相信有五至六萬,會更為好搵! 分租九龍站最渴市 市區豪宅分租,過往比較罕見,近日亦終於出現。來到九龍站上蓋漾日居,一個一座高層單位,開門的是來自馬來西亞的Ken,他是banker,在IFC上班,租住漾日居三年。由於最近被業主加租,故想出將其中一間吉房分租出去。Ken一邊帶記者參觀,一邊用半鹹淡的廣東話落力推銷:「每間房都有bathroom,客廳和廚房都很大啊!」他曾經和兩個租客分租單位,試過因電費太貴問題鬧得不愉快:「其實我不是經常回來,客廳也無電視,但卻要交三千元,所以希望除了租客是單身外,也要較節儉,而且要交二千元電費按金。」單位有兩間房,其中一間Ken自己住,另一間想分租出來,記者入房間察看,只有二百呎,放了一張床及書枱,平平無奇,但Ken竟索價一萬五千元。記者向該區地產代理查詢,該單位市值租金約二萬六千元。若由分租客硬食萬五元租金,Ken自己只需交一萬一千元租金而已,Ken真的想得完美!他不斷力sell:「有會所證,豪宅會所可以任用。有泳池、壁球場、健身室。而且這裡去中環只要十分鐘啊。」其實最值錢的,是住在九龍站的「尊貴身份」!難怪記者參觀過後,已不斷有人向Ken要求參觀;每月使萬多元能進駐九龍站,又點會唔渴市? 分租單幢樓最值租 說到最值租,一定是貼近地鐵站的市區單幢樓,或設有會所的大型屋苑,漸漸形成商機。來到位於上環、在PMQ商場對面的單幢樓匡景居,記者找到分租房的負責人Jerry。他大方承認,單位是自己向業主承租後,再分租出去。來自浙江的Jerry不斷強調單位抵租:「匡景居一般月租都要一萬五千元,現在八千五就租房給你,而且包水電。這個包水電的做法很具競爭力!」記者參觀這個三百六十呎兩房單位,發現其中一間已有租客入住,更將其私人物品放在客廳霸位。另一間房擺放一張雙人床後,已無位置放衣櫃。Jerry坦承自己轉租是為了賺錢,且一星期後已將房間加租至一萬元:「現時市場需求大,所以租金也要上調,而且可每個月續租,方便短期客人。」他不肯透露向業主交多少租金,但目前同類單位租金萬五元計,Jerry分租兩房出去,每月便可賺取差價五千元,密密做便密密賺,但風險是租客走數或租不出,便要白蝕。綜合來說,資深投資者、科達集團主席湯君明分析,租金六萬元是分租賺唔賺的分水嶺:「因為分租一間房出去,你唔可以將房租提得太高,例如兩萬蚊,咁租客會寧願租一個獨立細單位。而租金六萬蚊以上嘅單位,如貝沙灣及太古城,面積千一、二呎,可能都係得三至四間房,就算每間房用一萬元分租,都補唔番條數!而且唔易搵租客,最慘係用到你殘!」而將獨立洋房逐間房分租,更不划算,除非可分層當村屋單位出租。相反,市值租金一至兩萬元的兩房單位,分租出去賺的機會最大。 鯉魚門村屋「搏大霧」 租盤渴市,有業主為了分一杯羮,竟將殘舊村屋間出一個「棺材房」分租,再以「向海度假屋」作招徠。位於鯉魚門馬環村海邊的一間村屋,業主親戚邱先生,在網上以「鯉魚門海景屋」作賣點吸客,再配以無敵鯉魚門夜景照片,且只限租給女生。但記者相約睇樓後,卻發現嚴重貨不對辦。雖然單位是向海,但已被其他屋遮擋視線,而且單位內非常殘舊,除了要和兩戶人共用廁所外,分租的房間,竟然只是可移動的屏風,在客廳中間分隔出來。房間一百呎不到,以床位連衣櫃組裝而成,房門也只是摺疊門,全無私隱可言。業主索價每月三千五百元,邱先生堅持說:「當度假屋租嚟玩吓都唔錯o架!」 | ||||||
香港的劏房,不是環境太差,就是地點極遠。要價錢平,總要有犧牲。不過,在經濟寒冬下,「窮人佳音」陸續出籠!記者發現,誠哥口中「心曠神怡」的大型新盤日出康城,最近竟然出現大量分租房及劏房出租,價錢最平五、六千蚊,不但可住新樓,而且可免費享用豪華會所中的室內外泳池、band房設施。其中第三期「緻藍天」,入伙不足一個月,業主已即刻無限劏,爽!對業主來說,租金由每呎二十元大躍進至六十元,回報可觀。誠哥當初已把部分大單位設計成四房四廁,早有「先見之明」。難怪身家雄厚的全國政協委員,亦加入行列,劏出男女混合宿舍。政協度假屋2啤夫婦再住單身女 領凱9座高層業主:嘉泓有限公司(董事為全國政協委員楊孫西)買入價:$829萬(13年)預計租金收入:$22,000回報率:3.2釐*業主自住其中一間 記者按租樓網廣告的聯絡方法,找到負責人Jimmy ,他了解過記者的年齡、性別及職業後,表示可安排第二日早上參觀其「領凱」單位,並直接給予單位門牌,叫記者自己前來。新樓果然是新樓,保安毫不鬆懈,一抵達住宅大堂,就先要向保安登記,向業主確認才放行。單位是高層山景,望出窗外的確「心曠神怡」,屋主用一紮紮薰衣草布置客廳,播放着輕柔的音樂,完全忘記了這就是……堆填區,陣陣垃圾味都已被蓋過。外表三十多歲的Jimmy,表示自己都是住在其中一間套房,他力銷記者說,「呢個單位放咗盤三個星期,一路不停都有人約睇o架。臭味?呢度人口愈嚟愈多,唔會再臭o架喇。」他自稱是單位業主,當初買入單位只為打吓牌、開吓party,「不過入咗伙一段時間,都用唔着,空置了接近兩年,咪分租出去。」他表示租客需簽一年生約一年死約,不設短租,「租三個月嗰啲我唔prefero架。」 男女同屋無規矩 這個四房單位有三個套廁,實用面積九百多呎,其中三間房已有人住,餘下一間可租予記者。這房大約一百呎,已有床及衣櫃;客廳及廚房可共用,Jimmy向記者索租$6,000。另外,每個月的水電煤就攤分,他表示「好着數」:「呢度四間房,我分五份,我自己會俾兩份,大份啲。」現時四間房,原來除了其中一間Jimmy與妻子自用,另兩間房已租予一對夫婦及一名單身女租客。一間屋又男又女,記者問在使用公共地方時有沒有規矩,意指例如不可穿短褲或者要著衫等等,Jimmy表示沒有,「總之保持安靜就得啦。」不過劏房有市,即使要男女同住,這單位在記者放蛇睇樓一日後,該分租房已成功租出。記者翻查土地註冊處,發現這單位屬於嘉泓有限公司,一三年以八百二十九萬元買入,董事包括老左派、現為全國政協常委的楊孫西及其太太黃美玲及兒子楊華勇。現年六十五歲的楊孫西,是福建石獅人,自十二歲來港,六九年創立香港國際針織製衣廠,主要生產羊毛衫,後來轉攻針織及梭織時裝。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他仍住在太子一帶唐樓及低密度分層單位,九二年他才突然斥資二千萬買入清水灣道大屋,地點與日出康城相近,估計市值已過億,並裝修到猶如後花園一般。同為民建聯顧問的楊孫西家底雄厚,買入日出康城單位分租,一屋十姓十九幾人是平常事吧,記者找楊孫西回應,但其公司職員指他不在香港。 緻藍天全新業主間牆招租一條龍 緻藍天5座中層業主:Chong Yuk Yin買入價:$680萬(15年)預計租金收入:$22,500回報率:3.9釐 「緻藍天」屬於日出康城第三期,去年開賣,今年才陸續收樓,記者在網上找分租單位,已經有大量廣告彈出來。相約其中一個業主陳小姐,睇樓前要先「查家宅」,除了一般的收入及職業,連記者的婚姻狀況、幾多個小朋友,現時住邊都要知。翌日,她親自帶記者參觀單位,她表示單位剛裝修好,廚廁全部新簇簇,其餘房間的租客都只搬入了幾天。在一直往單位的路上,記者見其他單位亦正在搬傢俬。 一打開門,是完全的劏房格局。這裡是六百九十一呎的三房兩廁單位,但被業主劏成五個單位,「我先生做裝修,其實呢度suppose係直廳,呢間同呢間都係佢間出嚟,而家五房,留番一間俾我先生擺雜物。」大房連套廁以七千五百元租出,租客是單親媽咪,她打開房門給大家參觀,「係咪幾好呢?我盞燈靚唔靚,係陳小姐幫我整o架。」另外已租出的兩間細房,則分別以四千及五千元租予兩名女士,她們需共用一個廁所。其中一個租客搭嘴說:「呢度幾好o架,陳小姐開咗個WhatsApp group,我哋幾時用廁所、廚房大家都喺個group度講聲。」記者見陳小姐用1至4分好房間號碼,可各自佔用廁所、廚房中的儲物櫃,又有卡通漫畫提醒大家如廁時保持衞生。 排好房號儲物櫃 記者睇的房間是約一百呎的尾房,月租六千元。房間雖小,但最正的是自己獨享一個小露台,望正一片片綠油油的草地(如果不計較臭味)。陳小姐表示所有條件與一般租屋差不多,都是兩按一上,一年生約一年死約,水電煤開支平分。由於她不是同住,有時管不到太多,「成年人,自己自律啦。」睇樓當日,與記者同行的,還有一對母女睇房客,該母女表示現時有家人一個單位在樓下,不過唔夠住,而現時樓價太貴,又不欲買多個單位,才暫時找這類劏房,「我剛剛喺出面賣咗間屋,無理由而家買番,等回多少少再算。」對於發現在這個新屋苑有幾千元有交易租到房,她們表現得很雀躍,「六千蚊,呢度喎?」而對於陳小姐來說,收入又可大幅增長。現時緻藍天的平均呎租只有二十一元,如陳小姐當普通單位放,收入只有一萬四千多,現時卻跳至兩萬二。不過要注意,在單位內建「非主力牆」先要向屋宇署申請,如果被發現僭建可被釘契,屆時得不償失。 變女生宿舍十二點前要歸家 領凱10座中層業主:Law Pik Luen買入價:$482萬(13年)預計租金收入:$11,200回報率:2.7釐*業主自住其中一間 「我呢度嘅住客多數都係學生,個個都好乖,返嚟之前會話聲我知,過咗十二點我就鎖埋道門o架喇,點知咩人會入嚟。」業主羅小姐的單位只有三間房,她自己佔用一間,其餘一間則由一個在銀行工作的女士租用,品流並不複雜。她外表如一個媽媽,對分租房的租客要求最多,記者見房門貼出一系列要遵守的規定,例如曬衫三天內要收回、濕的內衣褲不可掛在廁所,生病一定要戴上口罩,而且客廳及廚房都不可使用,大家回家後基本上就要返房,規矩多多,如女生宿舍。不過她亦最細心,「房間有雪櫃,個衣櫃裡面個櫃有鎖,貴重嘢可以放入去。」而一百呎的房間收五千六,對於「窮人」來說,平得幾百就幾百。翻查土地註冊處,羅小姐於一三年,以四百八十二萬買入這個六百多呎單位,估計每月供款一萬五千多元,但羅小姐表示近來已退休,「不過就算收咗租,都係幫補吓管理費、未完全幫到供樓。」她指自己一個人生活,不過當年買樓見這類大單位平均呎價可以接受,才決定買入,入伙後見到市場流行劏房又跟風做,結果反應很好,「基本上客接客o架,我之前個租客走咗,我post咗兩、三日已經有好多人睇過。」一個寂寞的屋主,搵到收入之餘,又為寂靜的單位帶來一點聲音,一個劏房、一個故事。 四房四廁分租易 這類劏房及分租的單位租金平,業主多數自己在網上放盤,而不會找地產代理代勞。記者隨便在網上找日出康城分租房,廣告多不勝數,但大部分都已出租。一名地產代理說這裡單位,有價有市,一推出市場就被消化,平均租金於五千至八千之間,但亦有業主心雄放租九千,那麼貴就當然未有客,他直言:「$9,000嗰間(分租房)就由佢擺吓啦。」而租劏房的高峰期在暑假,估算近百宗成交。劏房及分租房過去多在舊樓及村屋出現,如今竟然在日出康城大規模出現,有地產代理透露,因為當日買入日出康城多為投資者,尤以內地人居多,與其把單位空置,不如分租,其他人見有得搞便一傳十、十傳百,「日出康城多大單位,而家搵人租大單位唔易,反而細單位易租出。」日出康城「領凱」的單位有四房三廁,方便「劏房」,但未算絕,新入伙的緻藍天,有部分單位更出現四房四廁,擺到明是分租格,誠哥的確具「先見之明」! 撰文:江嘉樂、梁佩均攝影:鄭樹清、廖健昌、林志謙[email protect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