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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鄉吾民】年輕人的分地「倒閣」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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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村裡的二輪承包完成,之後出生的新生兒都沒有土地。年輕的父輩們為了替孩子爭取土地承包權,發動了一場倒閣運動,終於如願以償。

臘月二十六,按理說來已是熱鬧的過年氛圍,但我的家鄉——華北平原上一個普通的村莊裡,村裡人卻放下活計忙活起「分地」的事,村裡的高音喇叭一直喊著:「2000年以後添過小孩的人家,到村委會來,商量一下把村東頭的地分了。」

村裡人形象的把「村東頭的地」稱為「小孩地」,意思是這塊地是留給新生兒的。這塊地原來一直對外承包,是面積有五十多畝的梨樹地。

本來,我們村在2000年調整過一次土地分配,每家每戶都領到了深紅色的《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證》。按照國家法規,土地承包權30年不變。這就意味著在30年之內,分田到戶的土地就不能再變更。但2000年之後趕上生育高峰,村裡平均每年都有十來個新生兒。

這次「分地」,每個新生兒到手的也不過三分地(十分為一畝),按照我們村種植蘋果和梨經驗來算,分到地的人家不過多了十幾棵梨樹,一年毛收入增加1000元左右。

在村委會集合之後,大家浩浩蕩蕩走到村東地頭,丈量土地、埋劃界的石灰粉、商量怎麼挖灌溉溝。放眼看過去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大家倒是情緒激動。分這三分地也來之不易,我們村還因此換了一位村支書。

原來的村支書已經在任上23年,一直有後起之秀想取而代之,但很多時候都是勢單力薄。這次新上任的村支書剛剛30歲出頭,一下就找準了村民的訴求。

原來在老支書的計劃下,這塊「小孩地」要繼續對外承包,新村支書乘機拉攏了一批年輕人,又是舉報老支書亂砍樹木,又是舉報村支書私吞養老補貼——都是確有其事,在鄉里鬧得沸沸揚揚,最終將老支書拉下馬。

土地永遠是村民關注的話題,劃好地塊、標完號,剩下的就是抓鬮,抓到幾號地就種那塊地,田有厚薄,果樹也有強弱,沒抓到好地塊的自然就嘟噥兩句。

但這次「分地」只涉及2000年之後的新生兒,至於這一時期嫁入我們村的媳婦就不在分地之列,因為她在原來的村裡還留有自己的責任田。在農忙時節, 經常能看到有些人急急忙忙出村,為了忙農活,他們不得不在兩個村之間奔波幾公里,我們村很多嫁出去的人也常因為這個原因「回娘家」。

要解決這個問題,得等到承包期到期——《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證》上赫然寫著:2030年。否則,只能通過承包或私下換地的方式解決。

而到那個時候,我也將失去我在村裡的兩畝土地。不僅僅是我,我們村在2000年至今的12年裡已有數十人遷出戶口或故去,這個數字還在每年遞增,但我們的土地理應就是那些留在村裡的新媳婦和新生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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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遠:分地不如分紅,農業拯救農地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9099

 

對農業進行現代化升級,讓農民真正從土地上賺到更多錢,是全國農村面臨的共同挑戰。 (CFP/圖)

位於粵北的這片山區,工業較少。當地的難題是,怎麽能讓農業賺到更多的錢。

將極其碎片化的土地收回集體,整合後再統一發包,村民按面積分紅,是清遠試驗的邏輯。

如何讓土地經營更為現代化,如何讓農民從中分享到更多收益,關系著這個試驗能否真正持續。

五十多歲的曾水先還在等待第三次的“家長會”。作為新城村理事會的成員,他“很著急”。在春分和清明時,村里連續開了兩次會,討論土地承包問題,但意見還不統一。

“如果把土地承包給外面的種植大戶,一畝地每年能比過去多賺上萬塊。”曾水先操著一口蹩腳的“粵普”說。

在這個廣東清遠的山區村子里,曾水先被大家稱為“先叔”。擔任村幹部超過20年,他很為村子操心。

往年此時,新城村的水稻早已插秧,而現在放眼望去,大塊平整的土地還沒有種任何莊稼,因為大家都在等著新一輪的土地調整。

這一輪土地調整始於2014年上半年。從2014年11月底開始,清遠市被農業部等13個部委列入全國第二批農村改革試驗區,在全市範圍內推廣“三個整合”:土地整合、涉農資金整合、涉農平臺整合。

在這個很少有工業的地方,怎麽能從土地上賺到更多的錢,成了最大的問題。

化零為整的秘密

將土地收回集體再統一發包,不僅賺了更多錢,也解決了土地碎片化的問題。

新城村遠離市區,依山傍水,全村只有128戶,300多人口,村里人同宗同族,全部姓曾。在富庶的廣東,這里年人均收入僅過萬,離2014年全省人均可支配收入2.5萬元尚有較大差距。

整個村子並不大,前後共五排房屋,以曾氏祠堂為中心,左右兩側均為齊整的兩層半樓房,村口左側為籃球場,右側為健身娛樂設施,一口7畝半圓形魚塘坐落村口。

在這樣偏遠的山區,很難見到如此整齊劃一的房屋建築,而且村里的水泥路每天都打掃得很幹凈,這讓隔壁村一位正在殺雞的村民感到“羨慕”,從他家可以望見新城村。

“以前村里面破破爛爛,集體一點錢也沒有,想搞什麽都搞不成。”曾繁勇告訴南方周末記者。1982年年底,家庭聯產承包制在這個小山村實行,時年30歲的他任新換屆的村幹部。“當時集體資產一點都沒剩下,全分給農戶了。”

曾繁勇1986年卸任,但在2009年村里開始規劃“拆舊房、建新房”時,他被重新選為村幹部。他在村里威望很高,被稱為“勇叔”,整個村的設計圖都是“勇叔”一手畫的,被村里人戲稱為新城村“總設計師”。

比“勇叔”年紀稍小的“先叔”,在外面挖了五年硫鐵礦後於1991年回到村里擔任村委會副主任。當時,村里人雖然溫飽無虞,但村貌很差。他至今記得一位1970年代的老輩支書的指責,“你們這輩人一點本事也沒有,村里破爛成那樣。”

“先叔”首先想到的是修複備受村里人敬重的祠堂,但錢從哪來?

1991年冬天,他打起了山林的主意。“當時的山林是按矮中高平均分配的,很多山林都沒人管,基本沒什麽效益。”

曾水先挨家挨戶做工作,把山地先收回到集體手里再發包出去,錢給到村集體。除了極少數人之外,大多數人都同意了先叔的提議。

第二年春,曾水先將山下比較適合種麻竹筍的200畝林地(當地是有名的“麻竹筍之鄉”),以每畝20元的價格承包給村里七八戶人家,承包期為15年。村集體於是有了“第一筆”收入,4000元左右。

後來,用同樣的方法,村里為數不多的幾口魚塘也被承包出去。“先叔”回憶,到1996年,“集體的存款就有四五萬了!”

那年冬天,祠堂漏雨讓曾水先感覺到“不能再等了”。在跟村里每家每戶再集資了四五萬後,祠堂重修。到1998年修葺完成,三百多人的村子請來了四周幾乎所有的曾氏人,擺了一次三千多人的大宴。

嘗到甜頭後,收回再發包的思路還在延續。

1998年初,曾水先承包了一塊丟荒的旱地,大概15畝,種了“年桔”,是村里第一個種果樹的人。很快在村里就形成了示範效應,1999年,“剩下的一些林地都承包出去了”。

此時,曾水先上調行政村,1970年代那位老支書的兒子曾祥禮接任。之後,他們又通過同樣的思路,用集體的錢加上向村民籌資,為村里搞了自來水工程。

但錢也因此花光了。“沒辦法,就開始向旱地打主意了。”曾水先說。

2005年底,村里召開每家每戶派人參加的“家長會”反複討論後,在來年開春就把旱田統一都發包出去,只剩下300畝水田作為基本農田沒動。

發包出去的旱田基本上都是本村村民自己承包,大部分種了沙糖桔。

陸陸續續的這些發包,除了能為集體籌錢,還有一個好處是把碎片化的土地連成了大片。

在新城村,土地被大致分成山地、水田、旱田三類。最初1980年代分土地時,按照“肥瘦、遠近搭配”的原則,將土地“平均”分配到每家每戶,導致極其分散。

“我們家一共五六塊地。”小學語文老師曾安指著遠處的山頭說,“山下有一塊,最遠的一塊離山頭3里地外”。

這在清遠山區並不罕見,南方周末記者在陽山縣江英鎮榮崗村遇到的一位村民說,他們那最多的一戶有五十多塊地。他隨手指著一塊不到半個籃球場面積的地塊告訴記者,那塊地就被分成了六七塊。

碎片樣的土地,給農作帶來了許多麻煩。在新城村,稻谷收割的時候,往往需要兩個人擡著一百多斤重的打谷機在山田中從一塊地到另一塊地。機械更是沒辦法進入,耕田大多還是只能用水牛。

村民漸漸也不再搭理土地。1981年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後,1999年村里根據人口變化對土地進行了重新調整,此後就再沒變動過,增人不增地,減人不減地。到新世紀後,越來越多年輕人出門打工,江英鎮黨委委員陳錦華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其所在的自然村現在只剩下兩戶人了。

土地漸漸變成漫山遍野都荒著,很多連地界都已經模糊不清。雖然有農戶互相之間租或者換地,但大規模調整從未出現。

“正好合我意,早就想調整了。”當2014年清遠市提出土地整合時,曾水先很開心。前年冬天開始,新城村開修機耕路和水渠,一旦土地能連成片,就意味著他們再也不用把一百多斤的稻谷機擡來擡去了。

“大家都很樂意,基本上沒有什麽太大的阻力。”曾水先說,在當年冬天,推土機就開到了新城村地里。

2015年4月16日,南方周末記者來到新城村的時候,土地剛好複耕完,零零散散的地塊都被統一翻耕,成為一整塊。

 

清遠陽山縣榮崗村,土地原本極其碎片化,經過本輪改革後,土地整合成片,村里出現了拖拉機。 (南方周末記者 張霞/圖)

“先整合後確權”

榮崗村實行的是“確地界到經濟合作社,確面積到戶”的辦法。簡單來說,把集體土地的所有權確到村小組的經濟合作社,只確農戶的承包經營權面積,不確地塊的“四至”。

事實上,新城村等來的“土地整合”,最初是在陽山縣開始的。

陽山縣四面環山,總人口54.7萬人中,近50萬是農村人口。這里多為喀斯特地貌,在當地山林都被稱作“石頭山”,即便是山腳較為平整的田地,也隨處可見一塊塊黑色的石頭,因此當地人常用“九山半水半分田”自侃。

2013年4月,陽山被選定為全國農村綜合改革示範試點縣,其中一項改革內容便是土地“確權”。此次“確權”也跟多年“一號文件”提倡的對“承包經營權進行確權”相吻合。

2013年7月,陽山在小江鎮和杜步鎮各選了四個村進行試點。在確權過程中因為土地零碎化問題嚴重,一些地方地界完全模糊,很難確權。

“領導後來有一次跟我談話,就說先把土地整合之後再確權。”陽山縣委書記伍文超說。但是,“調整土地大家都願意,但是實施起來非常困難,誰都怕吃虧”。

村民理事會,成了一個特別重要的角色。

這是一個根據宗族血緣關系建立起來的特殊“組織”,最早在附近的葉屋村出現並發揮出很大作用——通過同宗同族的“理事會”做工作,葉屋村率先把全村九百多畝土地進行了整合,引入規模化機械化生產,變成了一個沒有牛的村子,收入也迅速上升,現在每家凈收入提升到15萬元以上。

在江英鎮榮崗村,當了8年村支書的陳錦華,去年開始分管全鎮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確權頒布證工作。

村里原來有三千多戶籍人口,現在卻只剩下一千多,撂荒的土地也多了,“一般家家都有幾十塊地,到最後都找不到自己家是哪塊地了”。

一開始,陳錦華提出“確權到組,確股到戶”的理念,但更大的領導們提醒說可能有問題,後來榮崗村實行的是“確地界到經濟合作社,確面積到戶”的辦法。簡單來說,把集體土地的所有權確到村小組的經濟合作社,只確農戶的承包經營權面積,不確地塊的“四至”。

“棄耕的很多,他們只想確保權利,並不需要知道具體地塊。”

“比如我有三畝地,如果出去打工不種地,村集體就可以選擇把地出租給別人來種,那我就按這三畝地的面積進行分紅。如果再過幾年我不打工了,再跟村民小組說,重新分一塊地,這也可以協調。”伍文超說。

實際上,這也是2015年中央“一號文件”中提到的,“確權確股不確地”的模式。

通過整合將土地所有權重新確到村小組一級,然後再將承包權和經營權按照過去應有的面積確定到各戶,自己耕作或者交由集體統一發包,根據面積來享受“分紅”。

農業拯救農地

“整合土地是農業適度規模化生產的一項基礎工作。”

整合好的土地,要想產生更多效益,必須進行規模化經營。

在農業重鎮,江英幾乎沒有工業,年輕人大多出去打工,在南方周末記者走訪的多個村里,見到最多的便是老人和小孩。

“工業只是在清遠城區附近發展,農村里面很少有工業。”魯小鵬說。

去年9月,陽山縣提出推進四個平臺,其中重點推進七拱建築板材加工基地,打造七拱工業區。但一位常年在政府工作的人員稱,“以前有幾個工廠,建材加工廠啥的,後來效益也不好,山區嘛,運輸不方便,還有個造鞋廠還沒倒。”

電商是他們找到的新方向之一。2014年10月,陽山與阿里巴巴聯合搭建了首批農村淘寶村級服務站,離縣城僅幾公里的範村便有其中一個,該服務站一方面幫農戶從網上購置需要的物品,同時也為村民代賣農產品。

去年12月,範村村民蔡木通過服務站將10000斤番薯掛在“陽農網”進行銷售,在一個月內以1元/斤的價格全部銷售一空。

值得一提的是,產能,正是農村土地的一個瓶頸。比如,2014年雙十一期間,地方特產清遠雞在天貓旗艦店一天就銷售出近千萬只,但受制於產能問題,直到現在大部分都還沒能發貨。

“整合土地是農業適度規模化生產的一項基礎工作。”伍文超說。

“今年上半年完成了500畝土地整合,”江英鎮大橋村的墩二村副理事長黃水發對南方周末記者說,“下半年我們打算自己辦一個合作社,專門種蔬菜。”

在大橋村,2009年就成立的益民蔬菜專業合作社,現在已經有近500畝的種植基地,153名合作社成員,同時蔬菜收購範圍達到兩千畝,年產值兩千多萬。

去年6月,榮崗村和平村小組,完成土地整合確權。在去年還沒進行土地整合的時候,益民合作社的理事長周路養就看中了和平村海拔高、晝夜溫差大的優勢,“一開始承包時,都得一家一戶去談,現在只需要面對村小組就可以了”。

根據他的承包合同書,周路養在和平村共承包了200畝耕地,每年每畝租金100元,共承包4年。跟大橋村400元每畝的價格相比,土地成本降低不少。

和平村小組對土地進行統一對外發包,村民按照各自的土地面積享受每年的分紅,但他們自己大多還是外出打工。這與大橋村的模式有所不同,在那里,益民專業合作社共有153個合作社成員,由合作社向入社農戶提供種苗、化肥、技術等,農戶按照要求進行種養,最後由公司統一收購並經銷。

盡管合作的模式各有不一樣,但各地的農村都在努力向規模化方向發展。

在陽山縣高村,僅剩最後一個村小組進行土地整合。高村村支書梁效犬說,去年10月,兩個村民小組將700畝土地全部租給了一個蔬菜合作社,跟合作社談好了合作方式等。

“第一年是50/畝,滿5年租金提高10%,過了10年後土地價格要提高20%。”通過這樣的方式,保證村民最大程度的收益。另外,合作社每年除了交租金,還要給村小組每年5000元的管理費。

在陽山,規模化生產的前提條件是土地整合,“上個月達成調整意願的村小組還只有1600多個,這個月清明節過後就2600多了,達到了近90%。”伍文超說,“打算今年8月份全部調整好進行確權。”

但新城村的曾水先則還在頭疼,雖然就整合土地跟合作社一起搞花木種植的事情召開了兩次家長會,但“農戶的意見始終不能統一,大家擔心種的花木銷售不出去”。

“我已經有了初步方案,如果剩下的人不同意,就先把這53戶的地連片劃分出來,先搞個試點。”“先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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