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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商業,瘋狂畫畫“畫恐龍”第一人的童話世界 偶爾商業,瘋狂畫畫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8209

汝陽動物群,汝陽龍是世界上最大的恐龍,發現於河南省。 (啄木鳥科學工作小組供圖/圖)

趙闖是我國“畫恐龍”界唯一的專職畫家。五年來,趙闖和夥伴們這樣生活:與恐龍交朋友,去全球各地感受真實動物,瘋狂畫畫和寫作,偶爾接點商業項目維持生計。

因為熟知恐龍的秘密,對於趙闖來說,吃肯德基和逛鳥市都有種奇妙的感覺——好似吃恐龍和逛侏羅紀公園。

趙闖的主要工作是“古生物化石生命形象重建”,俗稱“畫恐龍”。他是我國此領域唯一的專職畫家。在全球,這樣人也不過十幾個。2009年,趙闖和搭檔楊楊成立了啄木鳥科學小組,一個畫畫,一個寫作。

五年來,他們這樣與世界相處:與千萬年前的恐龍交朋友,去全球各地感受真實的動物世界,瘋狂地畫畫和寫作,偶爾接點商業項目維持生計。

他們用藝術重構科學,大量作品刊登在一流學術期刊上,陳列在博物館里,並收獲了一堆獎項。而他們要做的是,完成自己“重述地球”的計劃。

就像做一場一生的夢。

真實

在趙闖的筆下,恐龍等古生物化石這一攤攤“莫名其妙的爛骨頭”,從巖石的平面里被梳理出來,搭成骨架,附上肉和皮毛,配上那個年代的植物和山水,還原成數千萬前的真實場景。

這些色彩濃烈的畫如同長焦鏡頭拍出的照片:霸王龍瞪著橙色的眼珠,牙齒間扯出唾液;中華龍鳥歡快地跳起,腳下是蘇鐵,頭頂是蕨類植物。

“他畫的恐龍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樣。”2015年2月5日,在北京自然博物館的標本室,來自加拿大的飛利浦·庫瑞教授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自從第一幅複原作品“遠古翔獸”發表在2006年12月的英國《自然》雜誌封面後,趙闖的畫就常常刊載在一流學術雜誌上,在全球的古生物學界小有名氣。

趙闖還會建模,將古生物用3D打印機打印出來,或是拍成電影。他認為恐龍和現代的羊、鱷魚一樣真實,很反感給霸王龍的頭上裝角、全身長刺,甚至連大的鱗片也不能忍。因為按照蒙古發現的化石,10米長的霸王龍,鱗片只有1厘米。

這正是趙闖“畫恐龍”的最大特點:真實。

這種真實基於當今發表的所有論文,它們存於趙闖的腦子里。對著一篇剛剛打印出來的英文論文,他可在15分鐘里勾勒出一只恐龍草圖。

論文只是繪畫的基礎。這些經過滄海桑田滌蕩後的化石,為了它們“體面又莊嚴地出現”,趙闖還需要加上自己的想象。科學家可以在論文中標註“可能有甲片”。但趙闖不能在畫中標上括號,寫上“可能”。

所以,他需要對照進化樹,根據分類學的原理和不同的學術派系,將可能出現的一切版本都整理出來,盡可能做到沒有誤差。

這種感覺就像破案,甚至會顛覆原來的想象。“小盜龍發現之後,迅猛龍的形象瞬間變成‘小鳥’,不霸氣了。但這也揭示了鳥類的起源,這個意義遠比它長得帥重要很多。”趙闖說。

1980年代末起,我國遼西中華龍鳥、北票龍等一批有羽毛的恐龍被發現,建立了鳥和恐龍之間的進化關系。2014年發表的一系列論文揭示了某些恐龍世系如何緩慢地進化成小型、體重輕盈的鳥類,這被《科學》雜誌評選為2014年的十大科學進展。

讓趙闖感到遺憾的是,他記得生物書中,從來沒有說過鳥類的起源。

難度最大,想象空間最大,最需要負責的,卻也最吸引趙闖的環節就是處理表皮。有時候,趙闖自己的推斷也會得到驗證。他發現鴨嘴龍個頭和霸王龍差不多大,但身上沒有任何零件保護自己,不可能“長成肥豬,非常可口,跑得還慢”。就給它的脖子上設計了一圈穿山甲一樣的鱗片。而2013年,新的化石發現,脖子上正是有穿山甲一樣的鱗片,比趙闖設計的誇張,布滿了整個脖子。

孤獨

2015年初,和袁隆平等11位專家一起,趙闖和楊楊被評選為“2014中國科學年度新聞人物”。因為畫得又快又好還免費,趙闖成了國內外科學家的禦用畫師,國際新聞專業背景的楊楊也為不少博物館創作了文案。

可面對榮譽,他們卻是孤獨的。

文獻給趙闖打開了科學的世界。楊楊也經歷過這個“艱難但不痛苦”的過程——每天花八小時看論文,八小時寫作。因為如果不了解古生物知識,寫作也會鬧出笑話,例如她不能寫恐龍從草地上走過,因為那時候還沒有草。

而專業知識,也成為橫亙在一般畫家面前的大梁,趙闖試過找徒弟,但失敗了。

這種孤獨同樣發生在古生物學學科上。正如2014年,畢業生薛逸凡因只有一個人的“北京大學2010級古生物專業合影”而走紅。

中國的古生物學研究在全球名列前茅,這和近年來我國大規模城鄉建設息息相關。例如,在中國地質科學院地質研究所研究員呂君昌看來,在江西,借助建廠房、挖平小山頭等科學家完不成的工程,大量的恐龍化石被發掘,也培養了不少的化石愛好者。

可全球研究恐龍的學者只有一百多人。在中國,頂尖的恐龍研究者也不超過十人。“我們研究完化石,命個名,發個論文就結束了。孤零零的。”呂君昌說。

趙闖一天最多工作18小時,喝大杯的咖啡、不停地抽煙,嚴重缺乏睡眠,這個30歲的青年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線。 (南方周末記者 汪韜/圖)

啄木鳥科學小組的微博、網站、博客和微信公眾賬號都只在開通時保持了一陣熱度,此後再無更新。“我們對圖書、電影銷量沒有要求,對於營銷行為不感興趣。”啄木鳥科學小組成員李青說。

不過仍有很多人尋上門來,希望將恐龍轉化為玩具、遊戲、電影來賺錢。但他們都被拒絕了。“很多人問我們的商業模式,沒有。這是我們的人生。”李青說。

趙闖其實很有興趣參與一些項目,他也拍攝了第一部以恐龍蛋化石為背景的微電影《路易貝貝》。但如果用很多錢把版權買走,那就像自己的孩子被別人拐走了,不行。

這種堅持註定了孤獨和辛勞。

繪制、安裝、建模、開模,甚至考慮畫作與整個博物館的色調搭配,所有的事情趙闖都喜歡熬夜去做。他一天最多工作18小時,喝大杯的咖啡、不停地抽煙。嚴重缺乏睡眠,這個30歲的青年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線,身體也越來越胖。他的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連手機都需要拴上長鏈子掛在腰間,否則隨手就丟。

有時候,趙闖也想克隆十個自己。但是又擔心忍者神龜里的故事:克隆人把所有的活都交給了自己。

重述

如果把地球的歷史比作一天,0點地球形成,現在是24點。那麽,恐龍在22:48出現,23:40滅亡,在地球上生活了52分鐘。而人類,即使從周口店的北京猿人算起,也只有9.4秒。

“為什麽恐龍滅絕了,鱷魚、烏龜都保留下來了?”呂君昌說,“古生物的意義在於從生物的演化中得到啟示。生物滅絕,多少都和不適應環境有關。而今的工業廢氣、廢水,對於環境的破壞比自然界的火山、地震更為可怕。”

常年和恐龍交朋友,趙闖和楊楊當然會想到人類的滅絕。

楊楊出生在山西,但故鄉只能放在心里思念。因為她記得陽臺打開,白襯衫都會沾上黑點。在冬天,看到動物園里的斑馬冷得不行而不停奔跑,楊楊非常心疼。“人的困境很多。找不到合適的答案,那就寫到童話吧。”所以,啄木鳥小組以科學加文藝的方法,發起了“重述地球”的計劃,包括三部分。

——達爾文計劃生命美術工程:科學複原古生物化石生物形象;

——伽利略計劃星座美術工程:用視覺呈現人類對星空的美好想象和精神遺產;

——星島樂園:構建一個以童話故事為載體的未來世界。

除了複原古生物,其他計劃也嚴格按照科學的邏輯進行。例如按照時間和地理位置,在嘉峪關附近,太上老君騎的青牛很可能是爪哇犀牛。半羊半魚的摩羯座肯定是哺乳動物,趙闖想到了只進化了一半的鯨。

星島樂園訴說的是,人類滅亡後,動物演化成了人類的樣子,萬物平等。一般的大人在和孩子解釋雞的時候,最常想到的便是“殺了可以吃肉”。但在星島樂園的故事里,楊楊將雞描述為人類的好朋友:母雞提供很好吃的雞蛋,公雞很漂亮,特別鮮艷的羽毛。不喜歡睡懶覺的小朋友,天剛亮,就要打鳴。

趙闖說自己是一個在創作上貪得無厭的人,小時候就留下了大量的爛尾漫畫,只畫霸王龍,他就能畫一輩子。“重述地球”計劃也是遙遙無期,太辛苦的工作,讓小組成員每個人幾乎每年都會生場大病。但在這個創作過程中,他們得到了滿足。

趙闖憧憬成為一名動物管理員或是攝影師,“把自己當做動物一樣生活在動物中”。但他每天面對電腦,身邊除了昆蟲,沒有其他動物。想養恐龍的後代——鳥,但這註定是個完不成的心願,因為他不想把鳥關在籠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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