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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年，當陳立宜踏上中國一定沒想到，五年後他會以人民幣二百四十五億元（約合新台幣一千一百億元），打造中國最先進的面板廠華星光電。 二○○九年時，他是奇美電電視面板產品事業處協理，最顯赫的戰功，是讓奇美電在當時占有四成中國電視面板市場，領先三星整整二十個百分點，他旗下部門的營收並占奇美電逾四成，拯救了在金融海嘯瀕臨倒閉的奇美電。 但有功的戰將，卻在一場人事風暴中卸甲。金融海嘯引發的人事變動，改變了奇美電的命運，也改變了他的命運。 當時奇美電庫存過多，虧損嚴重，三月底董事會宣布，熱門接班人選執行副總吳炳昇「直升」副董事長，這個明升暗降的安排，讓吳系人馬的陳立宜被迫去職。他離開奇美電最後的職位是副總經理特助，隨後奇美電被群創合併，還沒離開公司，就有人問他的位子何時空出來。 失去了舞台，他回憶，「我都跟別人說，我是敗軍之將。」 我，不是在挖牆腳要讓面板市場不被韓國拿走 二○一○年，他與挖角來的兩百人團隊轉戰中國，從零開始，到推出全球第一片超大尺寸面板，這一次，他只花不到一年半時間。 儘管他的成績令人刮目相看，卻被昔日同袍扣上「叛將」罪名。「我到中國來，不覺得對奇美電有什麼虧欠。我來是讓市場不被韓國拿走。」陳立宜說。 可是，他難道未曾想過，一旦為中國引進台灣人才、複製台灣經驗，受傷最慘重的，可能是在當地市占率最大的老東家，而不是三星？他的回答有點猶豫了：「用叛不叛（停頓）……，比較narrow（狹隘）一點。我可以理解他們不舒服的地方，但是我不會在意。」 對他來說，「survival（活下來）」是最常提到的詞，面對千夫所指，他說：「不能說我挖牆腳，這是fair game（公平競爭），至少我自己覺得是fair。……我在之前公司也做了不少事情，我把電視從零做到這樣，這件事情我有contribution（貢 獻）。」 他進一步認為：「過來大陸工作的兩百個台灣人，（在）大陸的面板產業可以得到更多機會，可以和當地人合作得很好，我覺得就是達到我的任務。」 台灣多認為，跳槽日本、美國不如轉戰三星來得嚴重，他卻說：「現在環境就是這樣，哪邊有市場，哪邊（就）有機會，少去想emotional（情緒化反應）。台灣的kimochi（情緒化反應）占得比較多一點。」 活下來，是陳立宜的首要目標。但他知道，在中國建廠的意料之外很多，台灣人講求公平、權責分明，會認為不是自己造成的錯誤，就不需要負責收拾；而且只要心裡一不舒服，表現就差，雖然沒有產出約定好的產品，但至少拿到最低的金額。 他說：「這兩百多人一開始也跟我談公不公平，談到公不公平，效度一定會下降，」因此，他不要團隊講公不公平，只要整個團隊一起解決，「我要他們像馬一樣， 不要看公不公平了，要一起向前，反正會議桌上我不准人講公不公平。講，我就當場罵，叫他罰站；廠長講，我也開罵，廠長都跟我合作過，都會接受。」 我，推翻不可能底線硬是做出一百一十吋證明團隊能力 當華星光電所點亮的第一片面板被譏笑是買來拼湊，陳立宜捲起袖子，在白板上從基本的線路圖到背光設計，從頭到尾花三小時講一遍後，逼研發團隊做出全球第一片一百一十吋液晶面板，靠的是志氣。 他解釋：「做的理由，一個給中央看政績、一個是給士氣鼓舞，剛剛建廠不只台灣不看好，設備廠也不看好；台灣面板廠也覺得不可能，京東方也覺得不可能。點亮了，別人覺得你一定從其他地方運過來。一百一十吋做出來，這總不可能是拼接吧！」 然而，爭這一口氣，並非一路順遂，而是來自不斷推翻工程師們的「不可能」底線。 陳立宜說：「我們在去年這時要搬進無塵室，狀況很糟，管線都有問題。台灣工程師覺得不可能量產，王國和（編按：奇美電前廠長、華星光電副總裁）就下強勢指 令給工廠要support（支援）建廠工作。工廠說，這不是我的工作，有一些廠長和部經理反彈，我就採取強烈的措施。」 陳立宜自己比較在華星與奇美電的成就，他坦承，兩地規模不一樣，這次困難得多：「來大陸以前，我覺得我劍術練得很厲害，但是這裡人家是拿槍，」而且「有些 東西在台灣沒法做，西方比較進步的方法可以在華星做出來，真正implicate （用意）在製造業上，我發現台灣科技業就是苦勞、工時長，大家事倍功半。」 陳立宜明言，如果沒有早些年在奇美電的歷練，「華星我是接不下來。……面板廠沒那麼簡單。」尤其是二○○五年，奇美電的五‧五代廠進度落後、後段模組成本偏高，市占率猛地從雲端摔到谷底，他的部門幾乎流失了八成人才，只能感謝，「奇美電對我很好，沒有把我換掉。」 我，至少還有五年好光景政治掛帥下台灣產業令人憂心 陳立宜困在每天醒來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窘境長達一年，直到慢慢想通，其實困難不算什麼，想辦法就對了，開始找朋友、同業做嘗試，才懂得建立方法論。他說： 「以前PM（專案經理） 訓練兩年，我建立系統後，半年可以訓練完。現在全公司主要的PM都是當時建立出來，訓練週期可以短，效果也很好。」 年底，華星的高世代電視產能將超越友達的一半，有「十二五規畫」的支持，陳立宜預估自己至少還有五年的好光景，反倒憂心台灣產業前景。他說：「（中國開 放）最後一波機會就是二○○九年四月，它只要中國有面板廠，不管陸資、台資都很歡迎。……現在已經不可能發生，只能往前跑。」 他遺憾台灣的政治操作民意，反對面板廠赴中國投資：「民眾很簡單，（只要告訴他們）產業鏈這麼重要，台灣還剩什麼？龍飛（編按：友達參股的中國光電廠）現在僅有殼蓋起來，你投新台幣一千億元下去，台灣產能利用率這麼低，沒有必要。」 這位被形容很強勢、很容易得罪人、具「釘子」性格的戰將，從不玩保守安全的遊戲。過去，他為奇美電開發出全球第一片電視面板；現在，他以忠誠的「敗軍之 將」呼籲，台灣面板業別再堅守「快老二」（學習曲線較短的跟隨者 ）邏輯，因為「再爛的面板其實都可以賣，就看你怎麼做。」 陳立宜與華星都還稱不上成功，而是「正從谷底翻身」。他很清楚，要對抗的敵人其實不是老東家，而是自己過去的成功，正如他幫奇美電打入品牌廠一樣，也要讓華星切入大廠的供應鏈，但這非易事，他得再挑戰自己一次。 【延伸閱讀】陳立宜兩次翻身都靠中國 嶄露頭角：2000擔任奇美電研發工程師2002與郭振隆共同開發出全球第一片可量產的三十吋電視面板2003升任液晶電視總處處長2004帶領奇美電電視面板全球第一 首次受挫後再起：2005三星、友達追上，痛失全球電視面板寶座，落到第五2006擔任電視面板產品事業處總處長，轉向中國市場2009升任電視面板產品事業處協理（即電視事業群最高主管），奠定奇美電視面板大陸市占率四一％基礎 人事鬥爭下台：2009/5奇美電高層改組，陳立宜轉任副總經理特助2009/11奇美電、群創合併，陳立宜離職 二次受挫後再起：2010出任華星光電執行副總裁2011兼任TCL集團副總裁 整理：曾如瑩 | ||||||